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沈先生的系草小男友   作者: 夹心饼干酱   简介:   【禁欲高冷教授攻 只跟攻撒娇的校草受】   高岭之花沈教授有个爱粘人爱撒娇的小男朋友。   小男朋友在外人面前是骑着帅气机车的酷哥,只有他知道,他的贺同学会窝在他怀里软乎乎地撒娇。   “沈老师,我的机车后座只给你坐。所以…可以不可以给我买橙子蛋糕吃……”   正经版文案:   上了大学的贺秋桐飙车、抽烟…   那是他人生最荒唐的时候。   可他在一场荒唐的梦里遇到了沈潮。   他像神明一样慷慨地将光洒向我,   从此人间被点亮。   ——   攻视角:   沈教授酒吧捡了一头小狼,   带回家才发现是一只软软的小狗勾~   小狗勾不愧是小狗勾,   成功把他心勾走了。   受视角:   老公恰好是自己老师的感觉怎么样?   别问,问就是刺激。   车载音乐放英语四六级听力;   上课回答问题必点你名……   还有——   他可以趁弯腰的时候在讲台下面悄悄撩拨沈教授。   ……   【沈教授白切黑x小朋友黑切白】   【披着正经皮的狼x披着刺猬皮的小白兔】   教授与学生的平淡日常/老男人治愈小男孩   【双洁 1v1】   【互宠】【甜甜甜!不甜不要钱!】   【求求收藏~】【可以囤着看哦~】 第1章 龙舌兰日出   贺秋桐今天的心情不太美妙,所以他翘了专业课,本想回宿舍补眠。等躺在了床上他才发觉自己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想,今天或许本就不应该接那个电话。   又是贺立打来的电话,说是他从开学也好久没回家了,爸爸、阿姨和你弟弟很想你,反正学校离家近,让贺秋桐下周回家一起吃顿饭。   说了一大篇,左右不过一些老话。   其实也不是什么后妈亏待他的狗血戏码,贺秋桐只是觉得格格不入而已。他们才是一家三口,我干嘛横插一脚呢。   这样的聚餐年年都有,结局不过是大家都尴尬。   贺秋桐本来以为自己对这些事情已经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了,但还是不行。   他现在真的很烦躁,干脆翻身下床,抱了篮球下楼了......   篮球场今天人挺多的,无论是打篮球的还是看帅哥的妹子都挺多。   贺秋桐独来独往习惯了,他找了没人的篮框开始投球,可能是因为心情烦躁吧,他今天的投篮的水准不太行,投了有一刻钟也没进几个球。   他站在三分线外,拍了拍手上的篮球,沉下心,后仰起跳。   篮球脱手而出,精确的落在了球框里。   “嘶——”伴随着篮球进筐的是贺秋桐一声抑制不住的吸气。   他是正对篮筐起跳的,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跑到他这边场地上来的几个男生。   落地的时候他被后方的男生绊了一下,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右脚踝处传来的痛楚却不容忽视。他蹲下碰了下脚踝,开始那阵剧痛好了很多,轻轻动了动。   应该不是太严重。   他向后看了一眼,撞他的那个男生小腿处好像有点红。   后面场地的几个男生看见出事儿了都围了过来。   虽然是那边的人越界了造成的,但是他今天的破事儿已经够多了,不想在这儿浪费心神,他摆摆手,“算……”   可那边的人好像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算?我兄弟的腿都红了。这事儿还想算?”那边的一个黄毛说道。   其他的男生也纷纷附和了几句。   叽里呱啦的像一群癞蛤蟆,吵得贺秋桐脑子疼。   偏偏黄毛还笑了几声,大声道:“菜比,打篮球可不是看脸!你这小身板儿?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多背点英语单词,你们说是吧。”   又是一阵癞蛤蟆叫。   深深吸了口气,贺秋桐停下了捂着脚踝的动作,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右脚。   他扫了一眼围成圈的这群男的,一、二……五个。   贺秋桐可受不得这气,正好今天的火没得消,“长得好就是了不起。怎么?你来打我呗,嘴这么臭,你是筷子掉厕所了?”他伸了伸胳膊,慢慢比了个中指。   就之前打架的经验的经验来说,他要等对面先动手。   那个黄毛儿也是个傻B,被这么一激就上头,“我艹你妈的。”说完捏紧拳头用力向贺秋桐挥了一拳。   贺秋桐晃了一下腰躲开了,稍稍后退一步,动作牵扯到了右脚踝,还是有点细细的疼痛。   忽略过这点痛感,他抬起手臂,重重挥腕,手腕的推力带动篮球冲出。   Bingo!正中鼻子。   “啊!”黄毛疼得龇牙咧嘴,弯腰捂着脸嘟囔,“你妈的。”   贺秋桐没等黄毛反应过来就上去,捏起黄毛的衣领,“你刚刚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贺秋桐的另一只手已经捏紧了,要是这人再说出一句,他保证,打得他再也骂不了娘。   “我,我艹我妈行吗,你放开!”衣领上的手让他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能让他随意揉捏的人,现在他只想快点走。   贺秋桐听了这话更来气了,这人当真是完美踩了他所有的点,没再等,一拳头直接砸在了这人脸上。   “你妈生你养你,就这么把亲妈卖了?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教尊重!”   那人的兄弟也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胆子小,这么久了也没来帮黄毛。   直到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发现了这边的混乱。   贺秋桐揍人的手突然被拉住了,以为是被打这人的兄弟,他满眼戾气的回头,却看到一个蛮高的男人,带着金丝边眼镜,手里一叠挎着教材。   看样子应该是学校的研究生学长。   这人看着斯斯文文,手上的力气却不小。   “怎么回事?”他听见这个文绉绉的学长开口,意料之中的很清朗的声线。   贺秋桐还没开口,被揍的黄毛就哇的开口了,“这个人他无缘无故打我!下手真他妈重。嘶——”   学长看了看黄毛又看向他,镜片下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里带着询问。   “他先动的手。我最多算是防卫过当。”贺秋桐都懒得看那个被扶着的烂人。   “那就看监控吧。”   凌冽的声线说出了贺秋桐想听的话,不枉他专门等黄毛先动手打人。   那群男生明显慌了,黄毛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闪躲。   最后,学校保卫处的来了,查过监控后什么都明了了。   这件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保卫处的大哥建议私了了。黄毛和贺秋桐一人2000字检讨,下周一交给各自辅导员。   保卫室里界限分明,黄毛他们五个都站在那边。这边只有贺秋桐一个人,他专门靠着桌子把身体的大半重量都放到了左脚上。   后来那个学长站到了他身后来,“脚腕儿有没有事儿?”   “没事儿。”贺秋桐回道。   贺秋桐白了一眼那群人一样,瞧那一副怂样儿就烦。今天的烦心事儿又多了一条。   他捏着拳头向那人挥了一下,把黄毛吓得一个哆嗦。   学长轻轻拍了拍贺秋桐的肩膀,带着一丝安抚的味道。   奇迹般的,贺秋桐这火气被消了大半。就像在炎热的夏季里喝了一汪清泉,是从头到尾的平静。   他背负着2000字检讨走出保卫室,临走前听见保卫室管理员对那位学长说沈教授慢走。   这让贺秋桐有点没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学长啊。   随后又想着,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年轻的教授吗。   贺秋桐一瘸一拐的回了寝室。   他一只手抵着浴室墙面,闭眼任由热水缓慢从头顶淋下,他想,真奇怪。经过今天下午这茬他的心情居然也没那么堵得慌了。   ——   不管贺秋桐愿不愿意,让人头大的周末还是到来了。他这几天没睡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回了家,贺立和阿姨弟弟都坐在桌子旁边等他吃饭。   可他还是注意到了,当他踏进这个家的时候他的贺立和阿姨都不再放松。   弟弟到是挺开心的,从凳子上跳下来抱他的腿。   贺立端起讨好的笑问,回来啦?快坐下吃饭吧,这可是你阿姨亲手做的……   他随意嗯了一声,把背包放在沙发上,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让他放开自己,一脸沉默的去洗手,上桌,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这沉默的动作却成了点燃贺立的火星,他突然爆了。啪的一声把筷子一放,“你看看你,贺秋桐!面对长辈你就是这种态度?我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没家教的孩子?上了大学好的不学,什么坏学什么。”   贺秋桐也不明白,自己以前明明可以无视这些说教的,可今天,往日里埋在心里的,暗无天日的那些东西堆积得已经够多了,像是一张餐巾纸打湿了水变得粘糊糊,又狠狠的拍在了他脸上,黏腻绵密,令人窒息。   他不想忍了。   “是!我是没家教!我是不学好!你还要我怎样?我照你说的读了南大!我留在本地!你还想要我怎样!”   他看到弟弟无措的拿着勺子,但他没办法,他只觉得他现在快要爆炸了。他忍不住在小孩子面前发脾气,他一直都不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哥哥。   “你还学会顶嘴了是不是?我让你读南大就是让你去学开什么烂摩托和打架了是不是?辅导员都告诉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是,你都知道。”你知道个屁!贺立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他还是好难受。   夺门而出。   摩托飞快穿梭在街道。两旁的街景飞快的向后,在贺秋桐的眼里变得模糊。   风吹在脸上有种被A4纸突然刮到的细密疼痛感,摩托镜下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像是燃烧着一团火。   等到了闹市区,贺秋桐的速度慢下来,耳旁猎猎的风声变得柔和,摘下护目镜夹在衣领,翻身下车。   入目的是一个亮灯的售卖机,贩卖机的橱窗里是写着B-L-U-E字样的夸张灯牌。   拉开售卖机的门,穿过打着暗蓝色灯光的通道......   这是其实是BLUE酒吧其中的一道门。   ——   沈潮坐在吧台,点了一杯金汤力。对面坐着的是他大学时期的室友杨凡义,刚从美国留学回来。   “沈老师还是这么养生啊。喝了这么多年金汤力不换换口味?”杨凡义问完,转头向调酒师要了一杯美仑炸弹。   “你不也没变吗,还是爱点美仑炸弹。”沈潮反问。   “害,喝习惯了嘛。我可终于回国了。沈老师想我没?”杨凡义说完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沈潮看了一眼杨凡义,“霍霍完外国市场又来国内了?不知道又是哪些家的姑娘要被你给祸害了。”   “祸害不至于,我只是想给每个女孩一个家。”不得不说,但看杨凡义的外貌和家世,他确实有养鱼的资本,也不怪那些男男女女前赴后继地想让这个浪子回头。   “不说我了,老沈你呢。没想找个谈谈恋爱?不会是还惦记着大学那个吧。”   “你想多了,只是没遇见合适的。”沈潮抬手抿了一口酒,入口是一如既往的略带一点苦涩。   单着并非是什么对前人念念不忘,只是没有遇到能点燃自己的人而已。   他又不想将就,就一直单着了。   “一杯龙舌兰日出。”跟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直夹着烟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在烟雾的衬托下很好看。   沈潮也是这样想的,他抬头发现这人有些眼熟——居然是那个瘸着腿打架的小朋友。   贺秋桐也发现了沈潮,朝那边看了一眼,没有一丝酒吧偶遇老师的尴尬。他本身不擅长交际,只是沉默的撑着吧台,吸了一口烟。   不一会儿,调酒师把调好的龙舌兰日出递给他,杯子里的酒颜色很好看,渐变色从杯口到杯底逐渐变得深邃。   像是小时候枯坐到天明时透过窗外看见的日出。   贺秋桐拿着酒杯把烟抽完,每一口都侵染肺部,再缓缓吐出。   他将烟蒂摁灭,端着酒往那边没人的吧台走去。   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啜饮,橙子的甜味在口中爆开,等酒下了喉咙又留一丝苦涩。   贺秋桐脑子里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有时候自己心里的烦躁不安只能在骑着摩托飞驰在街道的时候才能平静下来,小小的几句争执也能点燃自己这个火药包。   久违的失眠又找上他了。   他想起前天清早,对床的吴昊下床上厕所时看见他站在阳台抽烟被吓一跳,问他在干嘛。他说,看看风景。吴昊尴尬笑了笑说兄弟你慢慢看……   他想起那天的日出很好看,跟小时候的日出一样好看,像极了这杯酒的颜色……   这杯酒好像格外的少,他还没回过神来,这杯酒就被喝完。   他又点了根烟,尼古丁的味道呛人又好闻,他感觉自己有点上头了。   贺秋桐迷迷糊糊的想,是了,这酒后劲儿还是这么大。   他留了一丝理智打电话找了个代驾后打算趴在吧台上眯一会儿。 第2章 女士香烟   贺秋桐好好的趴着,突然就闻到一股浓得有点难闻的香水味,随着这股味道,一只手摸上了贺秋桐的手臂。   “喝醉了吗?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哥哥带你去酒店休息休息啊。”   这声音油腻得不行,贺秋桐狠狠地皱了下眉头,只觉得自己要吐了,推开那只粘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向酒吧的厕所晃悠悠地走去。   可他对着马桶半天也没吐出来,这是最难受的。   推开隔间的门走出去,用清水洗了把脸,他感觉头脑稍微清醒了点,抬头却又是那个恶心男人立在面前。   “哎呀,水珠都要打湿衣服了,我帮你擦擦。”男人说罢就伸手要来碰贺秋桐的脸。   贺秋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洗脸时搭在前额的头发被清水稍稍打湿了一点,现在正有水珠一滴一滴的落下。   在男人没注意到的角度,贺秋桐撑在洗手台上的手已经攥紧了,手背上的青筋也随之绷紧。   伴随着’啪’的一声,男人的手被打开了。   从来都是被众星捧月的男人有点没脸面,“真是不知好歹,知道我是谁吗?哥哥跟你好好说你不听,非要我用强的。”   贺秋桐捏了捏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的痛感将他从暴走边缘拉回,将男人推开,要走出门去时却被男人抱住了腰。   几乎瞬间,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令人不爽。   他深吸一口气,将搭在眼前微微湿润的碎发用手撸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锐利的眼神。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这猥琐的狗样子,也配?不不不,你就是个烂人。说你狗都是侮辱了犬类。”。   他挣动起来,洗手间比较狭窄,着实是不太好施展。   他用手肘狠狠向后顶去,耳边传来男人的一声痛呼。用力踹在那个男人的肚子上,又向男人的脸打了一拳。   男人明显是被酒池肉林掏空了身体,对此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贺秋桐蹲下身子,用一只手从地上拉起男人的衣领,正要给这个烂人再来一拳。却被人拉住了手臂。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了一个文质彬彬的身影。   他动了动,没挣开。   “别管闲事儿,信不信连你一起打!”说完手臂上不容忽视的力量丝毫不减,贺秋桐烦躁的抬起头,却发现还真是那个斯斯文文的沈教授。   贺秋桐有点无语,心想怎么哪哪儿都有你。还没想完就被从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拉起身。   蹲久了的腿稍微有点麻,脚踝也有点痛,再加上喝了酒的脑子并不太清醒。   贺秋桐的身子晃了晃,又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   沈潮手上的温度比他自己身上的温度低,像是贴上了一杯凉水,压低了他心里的烦躁与酒精的热度。   地上的男人吸了口气,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贺秋桐和沈潮一眼,气急败坏道:“你们最好记着,我不搞死你我不姓陈!”最后重重的撞了下沈潮的肩膀后离开了。   那位姓陈的人渣走后,厕所里安静下来,和不太熟悉的人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彼此的距离也远远超过了他的心理安全距离,这让贺秋桐有些无所适从。   痛觉似乎要等平静下来之后才开始通过神经传导进大脑。   刚刚自己居然下意识出了惯用的右脚,本来就没好全的右脚踝现在更痛了。他几乎用了全力才在沈潮面前保持了一份镇静的表象。   为什么自己总在狼狈不堪的时候遇到这个沈教授呢。   沈潮松开扶着贺秋桐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站着的人,“没事儿吧?”   贺秋桐像是被突然的声音惊到,不敢抬头看沈潮的表情。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这种小朋友做错事儿的无措心情是怎么回事。   这时贺秋桐的手机适时响了,他突然松了口气,应该是叫的代驾到了,他匆匆点了下头转身就走了。   沈潮默默看着少年一瘸一拐的走出去,皱起了眉头,喊了一声。   但少年只是停顿一下,没有回头。   不想自讨没趣,沈潮洗了手也转身出去。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将门口挂着的'维修中'的牌子取了下来。   沈潮走出来时正好遇到来找他的杨凡义。   “你看你看,陈家的小儿子刚不知道被谁打了。这会儿应该在休息室冷敷吧,哈哈哈哈。我看你半天没回来还以为你也出事儿了呢。”   “那个人你认识?”沈潮从刚刚捡到的那包烟里抽出一根儿,含在嘴里没有点燃。   “谁?你说陈康?陈安制药那个公司跟我爸公司有点瓜葛,他就是陈安制药老总的小儿子。听说是在这一片儿豪横惯了,今天可是踢到铁板了吧。”   杨凡义说完被叼着烟的沈潮惊到了,“不是说已经戒了吗,这啥烟?”   抢过沈潮手里拿着的烟盒子看了看,居然是一包女士香烟。   这时候杨凡义才是真的震惊了,瞪大了眼睛:“老沈?难道你变直了?不是吧不是吧。是哪个小妖精有这能耐?”   说着还拿出手指反反复复做了几次弯曲手指又伸直的动作。   ——   沈潮也没想到,出了酒吧居然能捡到一只蔫了吧唧的小狼。   与酒吧内部火热的氛围相比,酒吧外的风显得格外清凉,能够稍稍吹散客人身上的酒气。沈潮与杨凡义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马路边儿单手撑着暴龙摩托,与另一个男人说着什么的男孩儿。   “老板,你这摩托车我也不会骑啊,我只代驾四轮儿车。”   “……”贺秋桐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这么憨比,骑个摩托还喊代驾。事实证明酒精麻醉的大脑真的不太靠谱。   代驾小哥与贺秋桐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最后贺秋桐给代驾小哥转了200块当作是人家白跑一趟的工资,打发走代驾小哥后。贺秋桐倚在摩托车上,想摸一根烟出来抽抽。   可他摸遍了全身上下的所有兜,只摸出来了一个zippo打火机。   烟可能是落在酒吧里了。   他想,今天的他好像特别倒霉,就好像全世界的水逆都涌到他身上一样。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右脚踝的痛感比之前更强烈了。   有些委屈就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咽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突然,一支烟闯入贺秋桐的视线。   是salem女士香烟,他常抽的那种。   缓缓向上看去,是一款低奢的手表、严谨的袖口……   那个男人今天没有戴金丝眼镜,对面荧幕发出的光落在他眼里,变成了温柔的星星。   贺秋桐顿了一下,接过烟后移开了视线。   打火机打了两下才点燃,点烟,吸气.......   salem是女士薄荷烟,外表看着也很温和,但实际上抽起来相当带劲。当烟雾从体内呼出的时候你会有种什么东西顺着烟雾流走了的感觉。   烟还没抽几口,贺秋桐手上勾着的车钥匙就一个不留神的被沈潮给抽走,扔给了酒吧的泊车童。   “你干嘛?我的车钥匙还我。”   ……   等泊车童停好车把钥匙还给贺秋桐的时候,沈潮也把他的SUV开到了路口。   “上车。”   贺秋桐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车上的人,把没抽完的烟在地上摁灭后丢到垃圾桶里。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   沈潮看着小朋友特别僵硬的身体和不知该看哪里的眼睛,轻笑了一声,“安全带系好。”   “哦,哦……”贺秋桐匆匆将安全带系好。   沈潮笑着摇了摇头,也就是看着像个狼,本质上还是只小狗狗。   “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这个时候学校已经门禁了,所以沈潮没有问他是哪栋寝室楼。   贺秋桐身体更加僵硬了,梗着脖子没有回答。家里今晚是回不去了,他跟贺立无论怎么说都不清楚。   “怎么?还闹小脾气不想回家呀。”沈潮一看小朋友这表情就知道。   “我没有闹脾气!”贺秋桐对这句话的反应有点大,沈潮扭头却看到一双微红的眼眶。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不回家就不回家呗。”   沈潮从车上掏出来几颗不同口味的阿尔卑斯糖递给他。   给糖果更像是一种给予安全感的方式。不得不承认,贺秋桐觉得自己很吃这一套。   沈老师的车开得很平稳,没有飙车的刺激和烈烈的风声。   但神奇的是,这不急不缓的车速也像飙车的刺激一样,能带给他安心与平静。他靠在车窗上,看着路灯逐渐一个个落在身后。   沈潮从车窗上看了一眼少年,本想问他想去哪个酒店,却发现少年已经靠着窗户睡着了,他抬手关了车载新闻又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   贺秋桐在车里醒来,有点迷糊。摁亮手机,居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沈潮捏了捏鼻梁说道,“醒了?醒了就下车。”   他过了一会儿清醒了又说道,“本来想送你去酒店的,但是你喝了酒,脚踝还有伤。我干脆带回家来了。如果你想住酒店的话我也可以送你。”   贺秋桐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才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   沈潮居然陪他在车里坐了这么久……要说心里没有一点触动都是假的。   最后他还是留在了沈教授家里。大半夜的他也不好再麻烦人家了。   沈潮的家看起来不大,三室一厅,客厅的角落里摆了个一米多的猫爬架和猫窝却没看到家里有猫咪,简约的装修风格却很有温暖的味道,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用来生活的家,而不是一个仅仅用来睡觉的屋子。   沈潮拿了一套自己以前的睡衣和一条新的内裤递给贺秋桐,“客房在那儿。”说罢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去洗个澡,浴室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说完又看了看小朋友的右脚踝,“小心点脚,洗完来客厅给你擦点药。”   沈潮家用的沐浴露洗发乳都是一个牌子的,挤出来以后是透明无香的。   贺秋桐一边小心着脚踝一边洗澡,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沈教授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暖色调的灯光下,沈教授换了一身居家服坐在软软的沙发里,莫名的这一幕就在贺秋桐的脑子里深深印刻下了。   沈潮注意到了站在房间外的贺秋桐,“过来上点药。”   贺秋桐跛着走过去。等把右脚踝伸上来,才发现脚腕儿肿的有点大。   沈潮的眉头紧紧皱了几下,“这么严重了还不吭声。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沈潮老师当久了,这种训学生的口吻说来就来。   贺秋桐没说话,也没动。   沈潮叹了口气,把手上的医药箱放下,“去医院吧。”   “不用!”这次贺秋桐倒是很快的给了回答。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语气不是很好,又补充道:“已经很晚了,我明早自己去医院就好了。不用麻烦沈老师了。”   拗不过少年,再加上时间确实晚了,沈潮还是让小朋友自己涂点药。   贺秋桐熟练的把药抹好,把药箱收拾放好。   他正打算回房睡觉,却发现茶几上还放着一杯贴着便利贴的热牛奶,纯白便利贴上写着‘喝完把杯子洗了放厨房就行’。   大约是沈老师在自己集中注意力上药的时候摆的。 第3章 这不是犟   贺秋桐躺在陌生的床上,虽然有助眠的热牛奶但他还是睡不着。   看着天花板,今天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里电影似的放了一遍。   这种电影几乎每天都会在他脑海里放映一遍,从来都是黑白的。   但今天的电影有些不一样,沈潮身上的黑白色渐渐剥落,染上色彩。   这个时候的贺秋桐还没有意识到一部黑白影片里突然闯入的亮色会有多吸引人。   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那应该是深海的鱼得以目睹透过海面渗进来的阳光……   他不明白沈潮为什么会带一个只见过两次的且见面都在打架的坏孩子回家,他不明白沈潮在车里等他睡醒的意义,他也不明白那杯热牛奶……   就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不太熟的人面前红了眼眶……   ——   同一时间,在卧室躺着的沈潮也没睡着。他翻着手机,看到了杨凡义几小时前发来的微信。   杨凡义:怎么?有情况啊。   杨凡义:看上了?   杨凡义:没看出来啊,沈教授这么着急脱单的吗。[猴子看戏jpg.]   杨凡义:长得到是蛮帅,就是看他那吸烟的样子就知道是个老手了,怕是不好搞定哦。   杨凡义:[加油jpg.]   ……   沈潮在对话框里输入“没看上,只是学校里的一个孩子。”看了这行字半天,又全部删完。   沈潮想他应该不至于见一面就看上一个小朋友。   但当他真要把这句话发出去的时候又有些犹豫。就当他是心理学老师的职业病犯了吧,对于这种"问题少年"总是放心不下。   他又想起之前随机抽出来看的几份《大学生心理健康调查问卷》中贺秋桐的那一份儿。   从一份儿简单的问卷里沈潮看不出什么更深层次的心理问题,但贺秋桐浮在上面的心理问题却被他发现了许多。   从酒吧到车上再到家里,沈潮一直在不留痕迹的观察那个小朋友。   他没想到就一会儿没盯着,小朋友就留下那杯喝完的酒走了,他捡起了小朋友掉在地上的半盒烟。他没想到会在“维修中“的厕所外听到打斗的声音。   他也没想到里面打架的人会是那个叫贺秋桐的小朋友……   小朋友看起来跟家里关系不太好、不太擅长社交、说话喜欢看着地面、暴躁的情绪容易被点着、抽烟姿势老到,抽的还是女士烟、眼睛下的黑眼圈有些重、话也不多……   还有,眼眶红红的小狗狗好像可怜巴巴的在要抱抱。要是当时没在开车的话,应该已经上手揉揉头发了吧。   ——   贺秋桐昨晚在沈潮的车上睡了几个小时,躺在床上已经睡不着了,索性六点半的闹铃一响他就起床了。   昨晚睡得晚,沈潮今天难得起得晚了,还好是周日不用上班,起晚点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洗漱完去厨房做好早饭。出来发现昨晚的小朋友还没出来,轻叩两声客房的门,里面并没有回答。   打开门,里面是穿着自己睡衣盘腿坐在床上打游戏的贺秋桐。   “你是菜鸟驿站的送菜员?”   “1-9的战绩就算是撒把米在屏幕上,鸡啄出来的战绩都比你强!”   “大招很贵吗,你不舍得用?”   ……   昨晚还蔫儿不拉几的少年在打游戏的时候到是精力充沛,带着耳机疯狂嘴炮输出。   沈潮靠在门边儿再次重重敲了敲门儿把少年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贺秋桐愣了一下再低头看的时候,屏幕已经变成灰色,他玩的人物“死了”,超神被断,人头赏金给到了敌人身上。   “玩的什么游戏?”   “王者荣耀。”   “嗯哼,脚踝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贺秋桐恢复能力向来不错,昨晚还肿着的脚踝今早居然已经消肿了,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嗯,打完这把游戏下来吃饭。”   贺秋桐稍稍抬头看着沈潮转身出去,低下头看了眼没打完的游戏,直接点了退出游戏,跛着跟在沈教授身后到了客厅。   餐桌上摆着两份早餐,香煎荷包蛋、烤好的吐司面包,他的位置上摆的是一杯热牛奶而沈潮那边则是一杯咖啡。   “谢谢。”   少年的声音细如蚊吶,沈潮并没有听清,抿了一口咖啡,“嗯?你说什么?”   少年耳朵红了,憋了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男人,“谢谢!”   “哦。知道了知道了。”   贺秋桐抬头想再偷偷看一眼男人的表情,却被抓了个正着。男人的眼里带着一丝戏谑,唇角微微上扬。   “你是几级,哪个的专业的?”其实这些沈潮都在贺秋桐的那份《大学生心理健康调查问卷》里看到过,他只是想找点话题让现在有点僵硬的小朋友放松一点。   “放心吧,我不是要找你辅导员打小报告。以我沈潮个人的名义问你这些问题。现在我不是你大学里的老师,姑且算朋友吧。对了,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沈潮的话确实让贺秋桐实打实的愣住了,他的朋友不多,几乎可以算是没有朋友。   他抠了抠睡衣最下面的那颗纽扣,“2019级应用化学4班。”   “嗯,我这学期负责2020级教科院的心理学课程。我的办公室在T2116,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问问。”   贺秋桐有点心不在焉,沈教授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一直想着沈教授是心理学方面的老师这个问题,直到吃完饭他还愣愣的。   他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胡乱换了几个台,眼神不自觉得移到那到背影身上。   沈潮正在厨房里洗着刚刚的餐具,腕表和金丝眼镜被沈潮摘下来放在另一边干燥的台子上,这无端给男人增添了一分俗世的烟火气息。   或许这个心理学教授可以帮帮自己。他以前被父亲拉去看过心理医生,咨询室的那种氛围他并不喜欢,但如果那个人换成沈潮,贺秋桐觉得自己也能够接受。   他感觉自己好像对这个只有过两面之缘的男人有点过于信任,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的身上好像有一种魔法,能够让人慢慢平静下来。   ——   总不能一直赖在别人家里,在沈潮洗完碗后,贺秋桐向他道别,离开沈潮家。   离开前沈潮还提醒他去医院看看,不过他先去酒吧把昨晚停在那里的暴龙开回学校了。   还好跛这一只脚也并没有太影响他开机车。   他并没有打算再去医院,寝室里也还有一点跌打药。   暴龙虽然是机车那一款的,但是贺秋桐在排气管儿里装了消音设备。开起来并没有那种嗡鸣的噪音。   校园道路上少年骑着暴龙的身影看起来很酷,路旁不乏有男生羡慕的眼神和女生的窃窃私语。   但这些对于贺秋桐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刚刚才收到电子银行推送的消息,他银行卡全都被冻结了。这一点让他异常烦躁。   把车停到楼下的停车位里,他翻着消息上楼。微信弹出贺立之前发的消息。   贺立:小小年纪不学好。回来给你阿姨和弟弟道个歉,昨天你撂了筷子就走也太不懂礼貌了!浪费了你阿姨做的一桌子好菜。   贺立:你也知道你弟弟一直都盼着见你吧,昨晚你一走他就哭了,我和你阿姨哄了一晚上才哄好。   贺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还这么不成熟?   ……   贺立:不回我消息是吧?翅膀硬了是吧?不用我管了是吧?你身上哪样不是用我的钱买的?我已经把你卡冻结了,你什么时候回家道歉什么时候给你解冻!还想要钱就滚回家道歉。   他不知道当自己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应该做何表情,心里堵得慌,面上却更无波澜了。那些委屈像耳光一样抽的他哑口无言。   家不应该是这样令人窒息的地方,贺秋桐记忆里对家的定义少得可怜,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想到的竟然只有那个并非亲生的弟弟。   除了对父亲深深的失望,涌上心头的还有一丝无力。   兜兜转转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吵架的资本,除了摩托车是用自己存下来的压岁钱买的,脚上的鞋,身上的外套,手腕儿的手表。全是刷卡里的钱买的,无一例外。   把自己扔进宿舍的床里,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但他自认没有哪一点对不起他父亲和阿姨。   他可以回去违心的道个歉,再不济,他也可以卖了用父亲的钱买来的奢侈手表鞋子,那些钱应该也够他好好生活一段时间……   但他不想就这么屈服了。   一年前的自己选择了妥协,留在本地上学而放弃了逃出这个牢笼的机会。这一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所以一年后的今天他不想妥协了。   ——   他自己兜里的现金不多,加上硬币拢共也只有两百块零五毛。   所以第二天他就去找了一份兼职。是在学校二食堂门口奶茶店的兼职,10块钱一个小时,当天结钱。   他本来是面试的里间儿做奶茶的职位但是却被分到了负责点单的工作。刚知道的时候他内心是抗拒的,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性格能胜任这份工作。但是他选择试试。   听里面负责做奶茶的男生说,当时找他来就是因为他脸长得好看,想让他来当门牌儿的。   的确,贺秋桐负责点单以后客人多了好多,多半是冲他来的。不乏有胆子大的女生来找他要微信什么的,一律被他回绝了。   他现在自己都还没弄好呢,不想去祸害别人。   兼职了几天之后,他现在终于知道那种可以一口气把奶茶要求说完的客人有多讨喜了。   ‘常温还是要冰的,半塘还是全糖,需不需要打包。’有的客人总是你问一句他选一个,贺秋桐都不知道他居然还有这么好耐心的时候。   虽然下课时间或是用餐时间客人很多,要一直站很久,有的客人需要反复询问,但是拿到每天结算的工钱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开心的。   他想这应该可以算是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了吧,虽然少是少了点,但好歹是往自己的生活费里添了一点。   贺秋桐在这之前从没有想到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自己会在学校里学会了找兼职,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坚持下来。   他右脚踝的伤在前几天还会拖他的后退,好在他年轻回复能力强,个把星期后还是好全了。   接下里的两个月里,家境优渥的他也冒着雨送快递,蹲着下课的点儿发过传单。甚至是代课或是电话卡代办。   这不是他犟,他只是不想以后的自己再对自己的决定后悔。   那个夏天积攒的后悔已经够多了。 第4章 小猫卖萌   自从沈潮带贺秋桐回家那天,虽然他发出了邀请,但那个人一次也没有来T2116找过他,到是那小孩儿的辅导员刘伟来找他了。   按照沈潮管理的校园心理咨询室的惯例,每学期例行的心理问卷调查结果都会跟每个班的辅导员汇报,他和刘伟私交还算不错,也着重给刘伟提了一下贺秋桐的情况,让他多注意。但他没想到这次刘伟也是为了那孩子来的。   “要不是你提了一下,我手下带的班儿那么多,就算他逃课再多次我也不会太注意到他。但是最近好多科任老师都跟我说贺秋桐这孩子逃课越来越勤了。再逃几次课就要被取消期末考试资格学分清零了。挂科四门可是要被退学的。”   “这不是马上就要到期末了吗,再不采取点措施真要来不及了。我两次喊他来办公室找我谈话,可他倒好,一次都不带来的。之前的检讨也没交给我。”   “我本来以为他就是个耍娃儿,那种家里交钱读书的富家子弟。可是我调了他的进校成绩,他可是成绩第二名进的应用化学专业。但是大一上期成绩就不好了,但是也算是没逃课吧。这学期倒好,就在退学边缘反复横跳了。”   “我给他家长发过短信也没得到回复。我是看不得一颗好苗子在这儿荒废了,这才来找你来了。”   ……   刘伟的意思翻来覆去就是让沈潮帮个忙,请这尊‘大佛’来谈谈心,将孩子从歧途上拉回来。他的语气就像是刘备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刘禅托付给曹cao,让沈潮不由失笑。   其实现在这么负责的辅导员已经不多了,刘伟是其中一个。   不过就算没有刘伟的请求,得知这些情况的沈潮也不会无动于衷。毕竟那个小孩儿还挺可爱的。   就他看到的几次来说,他在别人面前能暴躁得打人,在自己面前却乖得很。   ——   周四,下午6;10   这是贺秋桐的有机化学课下课的时间,沈潮在门外等着他下课,他透过玻璃看到贺秋桐在最后一排听课,好歹这节专业课他没逃课。   沈潮早上来蹲了两次,都没等到人,贺秋桐不知道逃课去哪了。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贺秋桐随着人流走出来,这几天他有点感冒但是不当误他代取快递,把口罩拉起来他仗着身高优势率先挤出人群。   “贺秋桐!”   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他向声音的来处望过去。视线与在人潮里的沈教授相交。穿着黑色风衣的沈教授在人堆里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回过神的时候那边的沈潮已经越过人潮来到自己身边了,贺秋桐被他拉了一下胳膊,躲过了一个差点撞上的女孩。   可此时贺秋桐正忙着去北门的快递站代取快递,那边的菜鸟驿站晚上6:30就不能取件了,今天他的摩托没有油了,所以他只有二十分的时间走过去。   “我这边有点事,有事情我下次来你的办公室找你。”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贺秋桐并没有去老师办公室的爱好。   沈潮点了头,却没有离开,不远不近的缀在贺秋桐身后跟着他来到了北门的菜鸟驿站。看着少年一下取了五六个小件快递装进大袋子里,又送到几个寝室楼下,有一个快递甚至送上了楼。   沈潮不知道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他没有上去询问贺秋桐为什么出来做兼职,他只是默默离开了。   这才一俩个月没见,他不知道一个全身名牌,骑着好几十万摩托车的男孩子因为什么学会了吃苦。只是心里有点别的情绪在蔓延。   ——   这天晚上贺秋桐的微信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沈潮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你们已经是好友啦,快开始聊天吧’   沈潮:哈喽。[小猫打招呼jpg.]   贺秋桐没想到同意的第一秒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也没想看着精英范儿十足的沈教授也会发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想了一下,也回了一个[小猫打招呼jpg.]   沈潮:今天下午本来想请你做一份儿调研表,顺便请你吃个饭的。没想到你不巧有事情,我们可以再约顿饭吗。   贺秋桐并不讨厌这个沈老师,甚至是有一点点喜欢,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周身的气质总让人感到心安吧。   贺秋桐:嗯。好的。   他们约在了这周五,也就是明天。周五贺秋桐课不多也没什么兼职,通常的周五他一般是窝在宿舍打游戏度过的。   ——   可贺秋桐万万没想到,所谓的请他吃饭居然是请他吃沈潮自己做的饭。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了沈潮的家,家里的陈设没怎么变,只是多了一只小猫。那是一只小橘猫,肚肚和脸脸被养的胖胖的,此时正趴在门口儿打滚儿。   “一般他这么躺着就是想要你给他揉肚子了,他不怕生的,你可以摸摸。”   贺秋桐有点儿不知所措,他在小时候很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宠物,他问了爸爸很多次可不可以养一只。但是都被父亲严厉拒绝了,他认为养宠物是不务正业的事情。或许爸爸眼里他做除了学习以外的事都是在不务正业。   但他偷偷养了小动物,是一只白色小仓鼠取名叫吱吱。   不过事情并没有瞒过很久。那天他放学回家发现吱吱不在盒子里了,他找遍了自己房间也没有找到,这个时候阿姨的尖叫打断了他,他匆匆跑出房间,看到那个女人用扫把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吱吱扫角落。   晚上他爸回来了,他听着阿姨朝他爸诉苦,“我正在那边儿做饭呢,正要转身去打米就踩到一个软唧唧的东西,你知道的我最怕耗子了,吓死我了。”   “桐桐,这个耗子你养的?不知道好好学习,一天天鼓捣这些脏东西干嘛?”他爸把吱吱的尸体提着尾巴拎着扔到垃圾桶里,又在洗手槽里抹着洗手液狠狠搓了几下手。反应大得好像是碰了什么肮脏无比的东西。   晚饭后,贺秋桐借口出门倒垃圾,从垃圾袋里翻出了吱吱的尸体,把它身上黏着的垃圾桶里的脏东西一点点弄干净,在楼下刨了个小坑埋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提出过什么养宠物的要求。   那时的他太懦弱了,只知道一味的顺着他爸的要求,那时的他还希望得到父亲的表扬,考年级第一就会得到父亲的一句不错。这是他那几年的魔障,一旦打破便一发不可收拾。   脚踝处柔软的触感把他拉回现实。可能是他愣的太久了,小橘猫没有得到揉肚肚的服务已经自己爬起来开始蹭在他的脚边。   “怎么?不喜欢猫猫吗。团子好像很喜欢你呢。真的不摸摸吗。”沈潮把团子抱起来,向着贺秋桐那边。   团子的毛很白很顺,在灯光下有一种淡淡的光泽度。贺秋桐得手指微微动了动,又蜷起来,“我不太喜欢毛绒绒的动物。抱歉。”   听了这话,沈潮神色微动。这跟他在之前那份儿调查问卷上看到的回答可不太一样。   不过他也没有点出来,只是默默把团子放下了,“团子太可怜了,也没人顺顺毛。以后改名叫小白菜吧。小白菜去你的窝里睡觉吧。”小白菜,地里黄。   团子还没得到铲屎官的撸毛就突然被放下来,绕着两个人又转了好几圈也没得到摸摸,喵喵叫了几声就失望回窝了。   ——   “去沙发坐一会儿吧,电视遥控器在茶几下面。wifi密码SC1210。”   贺秋桐觉得自己像是来人家屋里蹭白饭的,“那个什么,沈老师你要不要我帮帮忙。”   沈潮也没跟贺秋桐客气,“帮我系一下围裙。等会儿把那边的菜洗一下吧。会吧。”   “会的。”不知道说是会系围裙,还是会洗菜。   沈潮脖子上挂了一件灰色的围裙,后腰的系带反手不好*作。   贺秋桐走过去帮他把两根系带绑到一起。   莫名的他有点紧张,但面上不显。   只有从这个打成死结的绑带中能泄露一丝当事人的慌乱。   “水龙头右边热水左边冷水,洗好的菜放到我这边来吧。”   “嗯。”菜他没洗过,但是这事儿看着还挺简单的。   可沈潮这边的菜都已经切好了还没等来贺秋桐洗完菜,抽空过去看了眼。   贺秋桐好像跟土豆死磕在一起了,手都搓红了也没把脏脏的土豆皮洗下来。   “噗哈哈,洗不掉怎么不问我。忘了跟你说了,土豆要用钢丝球洗。”沈潮看着男孩儿微红的耳朵尖儿,愉悦的勾起嘴角,说完把台子上的钢丝球递给贺秋桐。   贺秋桐把尴尬都化为了搓完土豆的动力,有了钢丝球的加持很快就搓干净了,洗完菜他也没离开厨房,反而看着沈潮做起饭来。   沈潮的刀工很好,大坨的土豆被切成细细的丝状,猪五花也被片得很薄……   沈潮的速度很快,因为牛肉是在沈潮出门前就炖好的,所以三菜一汤很快就做好了,贺秋桐和他一起把菜端到桌上摆好。   回锅肉炒得肥而不腻,番茄牛腩炖的很软,虾仁冬瓜汤鲜美解腻。   但贺秋桐觉得炒土豆丝是最好吃的,毕竟是自己一点一点把它们从黑土豆搓成白土豆的。   贺秋桐盛了三次饭,最后这桌上的菜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第5章 白皙的腰   饭后贺秋桐自告奋勇去洗碗。沈潮嗯了一声,也进了厨房。   贺秋桐洗好的碗就递给沈潮,沈潮负责擦干再收进碗柜里。   莫名的和谐。   收拾好一切,也到谈正事的时候了。   沈潮去书房拿了那份儿专门为小朋友整理的问卷递给坐在沙发上的人。   其实沈潮与他相处后觉得少年心理没啥太大的问题,但还是要再填下量表再看看。   做了几道题之后贺秋桐就知道这是什么了,他是看过心理医生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些问题背后的意义。   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一点预感了,但是真正看到这份量表的时候。浮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和松了一口气。   团子趁着他没注意的时候跳上了沙发,慢慢挪到贺秋桐大腿上揣着爪子安家了。   一门心思认真作答的贺秋桐也没想那么多,空闲下来的手慢慢给团子顺毛毛。   猫咪的体温比人的体温要高一些,他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一个暖手袋,还是毛茸茸软糯糯的那种。   沈潮瞧见了,失笑地摇摇头。   不是说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吗,现在撸得这么起劲了。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小朋友呢。   少年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穿插在猫咪的绒毛毛里抚弄,沈潮看着没挪开视线。   贺秋桐摸了半天毛毛,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说过不喜欢毛绒动物。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挪开手,不知道沈潮有没有看到,转头就发现沈潮正看着自己的手。   有一种自己戳破自己谎言的感觉。   沈潮回神儿发现小朋友尬在原地的手,忍俊不禁,“团子很会撒娇,你喜欢也不奇怪。”   好在沈潮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也就随着下了,“嗯,团子很可爱。”重新把手放在团子头上挠了挠。   反正在沈潮面前出糗多了,也不差这一次。   这次的量表有32个题,30个选择题和2个问答题。做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贺秋桐花了格外多的时间来考虑。   签字笔的笔盖被他推开又盖上,反反复复。   他并没有写完就放下了笔,并不是说他没认真填写,只是单纯的下不去笔。   沈潮接过填好的量表放回文件夹里夹好,从今天这份量表的答案可以客观分析出许多,但沈潮今天邀请他来家里填表的意图远不止于此。   刚刚在家里饱餐一顿,窝在沙发又有猫咪陪伴的时候是一个人比较放松的时候,这个时候没有经受过特殊训练的大部分人都会卸下防备,表现出较为真实的一面。   比内容更加重要的少年填写每个问题所花的时间、微表情等。所填写的内容可能并非百分百真实,但你的一些小细节骗不了别人。   在少年填表的时候沈潮都在不留痕迹的观察。   其实他比较惊讶的是对方看到量表内容时候反应,少年眼里没有愤怒怀疑,反倒是一种放松。   他在自己工作室里见多了被家人蒙在鼓里送来的人,那些人在突然看到心理量表测试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大多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惶恐。   对沈潮来说,贺秋桐刚刚的态度给他省了很多心,但是心的疑虑却也种下了。   通常这种反应的无外乎两种人。要不是常年与心理医生打交道,懂得表现出医生所想看到的样子;要不就是已经接受自己有一些心理问题,主动求医的。   无论哪种,都不是沈潮想要的。   “跟团子玩儿一会儿吧。他喜欢被挠下巴的。”说完沈潮拿着文件夹回到书房给手上的这份儿量表打分。   他的眼神落到了那个让少年犹豫了很久的32题上——   32.请用几个词简要描述一下你的家人。   弟弟:他还小,天真可爱,喜欢撒娇,很粘人。   父亲:这一栏上是一个用签字笔点到的黑点,像是长久的把笔放在上面却又提起,最终没有在落笔写些什么。   母亲:这一栏是空白的,上面一个黑点也没有。   沈潮注意到少年在填母亲这一栏的时候直接把比盖上了,伴随着笔帽开开合合的声音他看了这一栏很久才把量表交给自己。   沈潮心中有了一些猜想与打算,但还只是猜想而已。想要证实的话还需要更深入接触后才知道。   沈潮在对待想对待的人的时候都是很有耐心的。   ——   很明显,门外的少年跟团子相处得很愉快。少年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把猫咪放在胸口上抬着猫咪的两只前爪一起玩闹。黑色卫衣有点上滑,露出了一段白皙的腰。   沈潮想起自己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过的一句话,黑白的对比通常会给人带来更直白更强烈的视觉冲击。   可能是余光扫到书房的门儿已经打开了,少年一秒就蹭的坐起来了,黑色卫衣落回原位盖住了下面的白。   被主人看到立下不喜毛绒动物flag的他抱着猫撸得这么开心,贺秋桐还是有点臊得慌,坐起来一本正经的把猫放在沙发上。   “emmm,那个表我填的怎么样。”   沈潮没急着答话,把量表放在茶几上后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跟我分享的?”   他故意在贺秋桐等待回答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把量表放在显眼的位置,故意模糊问题的范围。让贺秋桐下意识的以为他是问的关于量表里的东西,这样可以不留痕迹的试探对方的态度又不会给予太大的刺激。   其实这个问题是心理咨询师在开头几分钟通常都会问到的一个问题,这样的暗示手法也是心理学常用的。可以从对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来判断其态度,以更好的掌控后续交流的进度。   贺秋桐沉思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其实被定向思维束缚住了,他已经将对面的沈潮在此刻定义为了一名心理医生。也下意识的以为沈潮想问的是量表里面自己没有填写的问题。   对于那个所谓的父亲他无话可说。   母亲则是他从来都不愿意提起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的禁忌,他选择了沉默。   沈潮将金丝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发出啪嗒的一声响,这其实也是一个暗示动作。   “我现在只是沈潮,不是什么心理学教授。你的朋友想跟你聊聊学校里的事情,可以吗。”   贺秋桐觉得这话有点耳熟,这是沈潮第二次说出类似的话,第一次也是在沈潮家,是为了他放松下来沈潮说的。这一次应该也是。   这个男人总是能察觉到你细微的不自在,然后帮助你慢慢缓解。   ——   有一个好的听众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他今天说的话好像格外的多,他说了对床的室友睡觉喜欢打呼,说了自己的摩托车没油了,说了那份2000字的检讨自己一直没写,说了他觉得这学期的课很难…   但更多的是没说的,他没说自己的兼职,没说自己没钱加油,没说自己逃课,也没说自己放了辅导员两次鸽子…   沈潮的态度很宽容,无论你说的什么他也都会认真聆听。也很会引导话题,从校园生活到日常兴趣。   他好像十分博学,一些化学相关的东西他能说出一二,就连摩托车的牌子,零件他也有些许了解。   跟这样的人聊天是很轻松的,至少贺秋桐觉得很愉快。   沈潮先在少年的舒适区展开话题,后面逐渐把话题的走向往学习方面引导。   ……   可能是沈潮提供的环境太舒适了,或者是沈潮的气质让人放下戒心。他说了他爸冻了银行卡,说了他逃了许多节课,也说了奶茶店客人的啰嗦……   等贺秋桐回过神来他已经把自己卖了。   直到现在,一切都在往贺秋桐没有预料到的方向行驶……   沈潮可能是老师的职业病,说自己可以借钱给他,以后慢慢还。   但是提出了借钱的前提——期末考试要每门都要以高于70的成绩通过。   2000字的检讨还是逃不过,只不过从交给辅导员变成了交给沈教授。沈潮让他先好好复习,检讨给他延了期,暑假再交。   贺秋桐:“……”   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是一张A4纸,是亲爱的沈教授让他写的学习计划表。   时间范围是从下周一到期末考。   贺秋桐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要写这种自己小学才写的计划表。   写完之后交给沈潮,他把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指出来让贺秋桐修改之后一份大学版期末冲刺计划表就成了。   沈潮拍了张照片存在手机相册里,原稿让贺秋桐自己拿走了。   ——   这周末贺秋桐把所有的兼职都辞了,也没有窝在宿舍打游戏。   室友在图书馆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是十分惊讶的。这也不奇怪,这还是他从进入大学以来第一次踏进图书馆的大门。   他从来都是一个信守承诺的。   既然沈潮用期末每科70为条件把钱借给了他,他收了钱,就一定要做到期末的要求。   他之前逃了有很多节课,想要赶上丢失的进度是需要下苦功夫的。   好在如今的网络课堂比较发达,在B站上可以找到很多精炼的视频课程。   贺秋桐能以专业第二的成绩考进南大,他的学习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之前吊车尾的成绩不过是因为他不愿意学习。   正因如此,沈潮才给他订了在这剩下的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里把成绩从挂科提升到70的目标。   南大的图书馆装修得很有书香气息,贺秋桐来得早,选到了靠窗的位置。   五月的阳光热烈而不失柔和,透过玻璃洒在他面前摊开的书上,把人也照得暖洋洋的。   化学其实是一门很有趣的学科。   是那年志愿填报时一个少年的坚持。   耳机里是老师讲课的人声,签字笔落在书页上是沙沙的声音。当你真正投入到学习里的时候,时间流逝的声音就变得细微了。   少年的大学生活好像终于步入了正轨,那张轨道一样的学习计划表被贺秋桐随身带着。   他再也没有逃过课,课后作业也都按时完成,晚上会在微信上与沈潮报告今天计划表的完成度。 第6章 你值得   今天周六,贺秋桐打算复习高数,与前几天一样,他早早来了校图书馆。   昨晚下了小雨,图书馆外面种的一排梧桐树上开出了一些桐花,淡紫色的一簇一簇的点缀其间。   贺秋桐选了一个能看到窗外桐花的位置坐下,书还没翻开手机就震动起来,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他点了挂断,几秒后来电显示又跳了出来。   拿着手机走出图书馆,他才接起了这个电话。   “贺秋桐,你也太不像话了,你......”   晦气。接这个电话就是个错误。   没等他爸说完,贺秋桐就挂了电话。拉入黑名单。   刚想回头进图书馆,手机又响了。还是一串陌生号码,他没管。   这电话响了几次他就掐了自己几次,直到白皙的皮肤上满是月牙形的指甲印……   等下一次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点了接通。   “贺秋桐你敢挂你老子电话还拉黑?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看在你那走得早的妈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会管你?”   “你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对不对得起她。”   “你以前明明很听话的,怎么上了大学就像坨烂泥似的。”   ……   贺秋桐瞳孔不受控制地紧缩,捏着手机的手青筋可见。   他的愤怒果真是一句话简简单单的话就能轻易挑起的。   ——   做了几次深呼吸,可愤怒的情绪还是一点也压不下去,“是!我是烂泥。可是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提起她!啊?你有什么资格!”   “贺立!你他妈根本不配!”   挂了电话,贺秋桐的手有点抖,他觉得自己拿起手机好像就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自从那份计划表的出现,他已经好久没抽烟了。可他现在无比怀念尼古丁的麻醉。   他现在一抬头就是几簇淡紫色的桐花,像是母亲一直看着他。   他的确很失败,没能考到外地去,大学生活也过的浑浑噩噩。   大学里的他吸烟喝酒、打架飙车,与以往的他判若两人。   他知道这样不对,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差劲。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对不起那个在他记忆力已经模糊的紫色身影也对不起自己。   ——   暴龙很快穿过了校园里的道路,开到了校外。   随便找了家网吧,贺秋桐开了一台机子,选了一款射击游戏,带起耳机把射击声调到最大,开始突突突。   这是个小网吧,只有在大厅的机子,没有包间。   大厅里乌烟瘴气的,许多贪图便宜的网瘾少年在自己的位置上沉迷于虚拟世界无法自拔。每个人眼底都有深深的疲惫但又精神兴奋。   贺秋桐现在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好像身在一群不那么好的人之间,才能品出自己的好来。   控制着鼠标,不知道突突了多久。手机像是中了病毒,又开始嗡嗡嗡的震动起来。   多半又是那个人的,他打定主意不去看。没人喜欢自找罪受。   可这次,那人确实是执着得不行,手机像是要一直震动到关机才罢休一样。   低声咒骂一句,他把手机拿起来摁着关机键。   却发现是沈潮的信息。   犹豫了一阵,他把按在关机键的手指放下。   微信的信息提醒不断弹出来。   沈潮:我在图书馆看到你书了。   沈潮:你现在在哪?   沈潮:接电话。   ……   贺秋桐把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点进和沈潮的聊天界面看了很久。   沈潮的消息还一条条发过来。   贺秋桐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消息还没发出去,沈潮的微信电话就打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在哪儿呢?”沈潮的声音难得有点急促。   “沈潮。”贺秋桐托着手机轻轻喊了一句。   “嗯?我在。”   是长时间的寂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贺秋桐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我是你的谁啊。用得着你这么管我吗。”   上唇碰下唇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细看他的嘴唇却能发现在微微颤抖。   电话那头的沈潮很久没有说话,电话里只有一丝浅淡的呼吸声。   时间好像凝固了,电话两头的人都没动。最后还是沈潮先开口了。   “我看了你高数课后习题,第四题你弄错了。回来我教你。”   “……”不知怎么的,贺秋桐突然觉得强烈的酸涩涌上鼻腔。   这情绪来得突然,打了他个猝不及防。他吸了下鼻子,慌乱的挂了电话。   重新戴上耳机,游戏音乐大的出奇却依旧盖不住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   游戏里的人物跟着他鼠标的动作胡乱跑动着,没认真玩的角色很快就被敌人打死了。   他看着死了的人物角色愣了很久也没按退出键。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乱搅。   ……   一盒salem贴在了他握着鼠标的手上,烟盒冰冰的,触感很明显。   贺秋桐僵硬了身体,没有移手,也没有抬头。余光里他已经看到了,是他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   他直直的看着电脑显示屏,好像里面的游戏有多吸引人似的。   于是沈潮也没有动。   与网吧的吵闹全然不同,这个角落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声音也全被吸收殆尽。   贺秋桐最受不了这种气氛。   烟瘾在看到烟的一瞬间就被勾上来了了。   可他今天没带打火机。   他伸出手,这动作打破了这份寂静。   贺秋桐抽了一根儿烟出来,剥开外层的烟纸,把烟草取了一撮丢进嘴里。   把烟草放在后牙槽的地方摩擦就会有很浓的烟草味。   嚼烟比吸烟后劲儿大多了,许多烟民都受不了这种刺激。   强烈的尼古丁味道在口腔里爆开,脑子也像是被麻痹住了,贺秋桐自暴自弃道:“你就非得管着我吗。我不就是今天没按计划表去图书馆儿吗。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嘴唇动了好几下,这句话还是说出了口。   肺里的气体急迫的想要冲出,带动着少年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贺秋桐从兜里摸出一直带着的那张期末计划表,叠成四叠的计划表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了。   它曾被少年从一件衣服里取出,又揣到另一件衣服口袋里。   但它的使命到这里好像就结束。   当着沈潮的面,贺秋桐把它展开来,撕开的时候又犹豫了,只撕了一个角。   这是自己大学以来唯一一段正常生活的见证。   贺秋桐看着地上的纸屑才警觉自己的手一直在抖,稍稍低了下头,任由前额的头发遮住眼睛,“沈教授,不值得。真的。”   沈潮狠狠皱了下眉头,他看着少年的举动,当然也听得出少年声音里浓浓的疲惫和自我否定。   可明明少年前几天还在微信里说他一下午就学了三章有机化学,发表情包嘚瑟。   转头就变成现在这幅颓废模样,说不生气都是假的,但是听见少年空中的不值得他又感到心疼。   他把少年的耳机取下来放在一边,托着少年的后脑勺转向自己。   “贺秋桐,看着我的眼睛。”   沈潮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贺秋桐顿了顿还是抬了头。   “贺秋桐,你听好了。你值得的,你当年高考681的成绩,绝不是什么烂泥。”   “如果有谁这么说你了。那你更应该证明给他看。”   “我觉得,你很好。”   ……   沈潮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帧一帧传进脑海。   可事实上,沈潮的脸离他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近到对方的声音像是耳边的低语。   沈潮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到他能从沈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从前小男孩摔到了,他很坚强,没喊疼。可一有人来抱抱他,他会嚎啕大哭。   贺秋桐感觉自己就像这个小男孩,满心的委屈一旦找到突破口就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爆发。   嘴里的烟草味也变得又苦又涩。   他努力睁大眼睛了,还是止不住眼泪。他知道在别人面前哭是很丢脸的事情,可是他控制不住。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男人一声低低的叹息像是在犹豫,然后脑袋被男人按进对方的颈窝,男人身上淡淡的香味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被吸进肺里。   他用力呼吸,像吸烟一样来汲取这种味道。   他以为自己能很快平静下来,可是眼泪却在感受到男人轻拍他后背的手的时候流的更凶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急速滑落。   哭的时候他脑袋空空的,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用去想。   好像哭了很久,他才注意到沈潮的衣领已经晕开了一大片水渍,应该都是他流的眼泪。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能哭。   打了个哭嗝,太丢脸了。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只看到男人完美的下颚线,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沈潮感觉到他的动作,又揉了揉少年软软的发顶,“哭够了?”停顿了又说道,“那我们来算算账。”   贺秋桐莫名紧张,咽了下口水,把烟草也一起咽了下去,“算什么账。”   听着少年还闷闷的声音,沈潮又突然说不出什么重话了,把掉了一个角的计划表捡起来放进包里。   “烟草吐出来,把眼泪擦擦,带你去吃午饭。”沈潮说完把纸巾递过去。   贺秋桐尴尬的看了对方一眼,小声道:“吞了。”   “什么吞了?”沈潮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冒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这你也敢吞?”说完就把桌上剩下的烟全部没收了。   贺秋桐瞄了一眼对方有点难看的脸色,站着没说话。   “小小年纪的,嚼烟你跟谁学的。”沈潮稍稍低头,视线和少年平行,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没跟谁学,难受的话就嚼几口。”贺秋桐避开了沈潮的眼睛。后面又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男人眼里在听了这话之后没露出其他什么情绪,松了口气才继续说道,“高中的时候我买了第一包烟,有阵子我瘾很大。但是被我爸看到之后就抽不了。后来我发现把烟草扒拉出来,不容易发现,嚼着也比抽着更过瘾。”   听了这话男人也没再说他什么,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沈潮去前台买了瓶水递给他,“漱漱口。”   贺秋桐用矿泉水漱了两遍口,期间一直盯着沈潮的衣领看。   等口腔里没有了烟草味才开口说话,“你的衬衫…我,我可以赔你一件。”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再次开口,“还有那个计划表,你能还给我吗,还能用的。”声音越说越小。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应该会很讨人嫌。自己撕的,还想要回来。   沈潮睨了少年一眼,没说话。而是带着他出了网吧,也没把计划表掏出来。   …… 第7章 你弄湿的你负责   贺秋桐被带进了一家男装店。   两人刚进门就有热心的售货员前来询问,但都被沈潮拒绝了。   “你帮我选一件儿。”沈潮说。   贺秋桐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售货员的回答,转过头去却发现沈潮看着的是自己。   售货员都被沈潮遣散了,现在这里看衣服的只有他和对方。   “我?”他有点不可置信。   “嗯哼。不用你赔,帮我选一件就行。”沈潮挑眉看了少年一眼。   贺秋桐有点尴尬,红着脖子背对沈潮开始看衣架上衣服。   沈潮会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呢?看他平时都是穿的白衬衫,挑一件衬衫应该不会出错吧。   他选了一件浅蓝色条纹衬衫,小心的递过去,“这件可以吗。”   “还可以。”,沈潮笑了一下,直接拿去试了。   事实证明,沈潮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贺秋桐觉得沈潮穿着这一身去学校的话,绝对有好多人找他要联系方式的。   买完衣服终于到了吃饭的环节,折腾了一上午,贺秋桐的肚子早就饿了。   最后他们选择了一家这边比较出名的粤菜馆儿。   饭桌上,无论是贺秋桐还是沈潮都没有“食不语”的习惯。   “今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没透露地址吧。”这是贺秋桐憋了一路都想问的话。   “你那边电话杂音很重,可以听出来是在网吧的。”   “我都那么说了,你怎么还是找过来了啊。”话已出口贺秋桐才发现不太对劲,连忙又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能运气好吧第一家就找到你了。”说完,沈潮把剃好刺的鱼肉放进贺秋桐碗里。   事实上沈潮今天可是一家网吧一家网吧找的,那家网吧小,沈潮找了有一会儿才找到。   贺秋桐对于沈潮现在有种很复杂的情绪,感激与歉意杂糅在一起,“对不起。我还说了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对不起。”   “那可怎么办,我已经放在心上了。”沈潮眼里带着戏谑。   “啊。”可贺秋桐并没有发现对方眼里的调侃,有点无措。   手忙脚乱的放下筷子,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他的道歉方式。   他用食指跟中指分开站在桌子上,“对不起,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说完配上一个小人儿下跪的姿势。   沈潮好像被他逗笑了,“这次原谅你,下次你要是再说出不用我管这种话,我就。”   小朋友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男人顿了一下,像是在想应该准备什么惩罚,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就罚你打手掌心。”   少年涨红了脸,急忙低下头开始刨饭。这种体罚方式只有他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会干的。   ——   贺秋桐和沈潮都开了车出来,回学校的路上他们一前一后开着。   骑着摩托车的少年开在前面,贺秋桐刻意放慢了速度,保持了一个从后视镜里刚好可以看到后面的SUV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远远看着好像沈教授的表情有点紧绷。   把车停在图书馆旁边的单车寄存处,他站在梧桐树下等着还在停车的沈教授。   “你骑摩托上路不带头盔的?”沈潮皱起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曲起手指敲了敲少年的额头,“你头这么铁?耍酷也不是这么耍。”   沈潮说完就转身进图书馆了,他看不得少年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非得把他这毛病治好不行。   他先去图书馆的物品寄存处把刚刚存在里面的贺秋桐的高数资料啥的取了出来。等了一会没等到少年的人影。   回头一看,少年不远不近的缀在他身后。看到他的视线,少年捏了捏卫衣衣角,小跑着奔向他,这个样子突然让他想到每次回家的时候团子冲过来抱他小腿的样子。   贺秋桐抿了一下嘴巴,刚想说话,有意识到这还在图书馆。转而把手机拿出来,在备忘录里打字。   “我有戴摩托镜的!头盔带着太闷了,我不喜欢:(”   “不喜欢也得给我戴着,你那小脑袋瓜子可经不起磕碰。:)”   打完字,沈潮把手机和少年的背包一起还回去。   贺秋桐看了一眼备忘录里的对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点了保存。   ——   下午图书馆的学生还是很多的,他们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两个空位。   沈潮翻到错题那一页让贺秋桐再看几遍,自己则开始在另一边写些什么。   沈老师并没有派上用场,贺秋桐看了几眼就把错题改了。   沈潮看了一眼,小声的说,“厉害呀,都不用我再多讲了。”   他翻出之前拍照的计划表看了一下,“今天上午的学习任务耽搁了,嗯,你觉得怎么办?”   “……”   “不说话?那我帮你定了。把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的娱乐时间划出两个小时学习。”   “……”撕了人家一片心意的贺秋桐听着男人的安排只敢在心里腹诽,当面不敢bb一句。   沈潮看着少年在那边神游天外就猜到多半是在心理编排自己,笑了一下没去管。   俩人安静下来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对坐一隅的场景在外人看来是十分和谐美好的。   其实从他们两个一起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了。   一个是化学系出了名的摩托车酷哥,一个是心理学系火了一学期的正装教授。有的女生已经在脑子里疯狂码出一片50万冷酷教授爱上我的小说了。   尔晧是个cp女孩,在收到室友易蒿的QQ消息后她就抱着本儿书来图书馆儿磕cp了。暗搓搓的拍了几张cp同框照后俩人就小心的溜了。   之前贺秋桐篮球场’打架’的时候她俩也有在现场,再到现在俩人一起来图书馆看书。   易蒿和尔晧只能直呼好家伙,磕到了磕到了。   当晚南大校园墙上专门发了一条单独的说说。   来自匿名投稿:高举秋潮cp大旗!!!   [图片][图片][图片]   南大校园墙的流量还挺大的,赞马上突破了99+,下面也有许多cp女孩奇奇怪怪的评论。   但这一切都没被故事的两个主人公发现。   ——   沈潮接了一电话之后就要走了,转头对少年说道:“好好复习,我有点事儿。喏。”   说完递给少年一张崭新的期末冲刺计划表。   他刚刚照着手机里保存的图片重新誊抄了一遍。   贺秋桐很惊喜,他以为自己的那份儿原稿碎了就再也没有了,但是沈潮给他亲手做了一份新的。   看得出来是对方的认真。他可以想象得到沈潮细细地打好格子,用钢笔认真书写的样子。   这么有意义的礼物他都舍不得磨损,把它夹在笔记本里。默默决定拿回寝室挂墙上,以此激励自己。   ——   晚上,贺秋桐躺在床上看微信。   沈潮的头像是一根弯起来的猫尾巴,目测应该是团子的。又点进沈潮的朋友圈翻了翻。   翻到底也没有几条关于私人的东西,大多是南大的活动,心理学相关的报道……   不过他突然想起今天那段留在备忘录里的对话。   他把:(和:)的表情截图下,配文,从不戴头盔的我带起了头盔发了条朋友圈。   仅对自己可见。   他把这个页面截图,和那两个表情截图放在了一个相册。或许贺秋桐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返回和沈潮的对话框,想发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头。   突然他想到什么,从床上爬起来,咚咚咚的从上床跑到下桌。从书架上把刚做的火星四级试题抽出来,咔嚓拍了个照。又咚咚咚跑回床上躺着了。   他的室友吴昊被吓了一跳,仰头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贺秋桐缩进薄被里,抽空回了一句,“没事没事,我就是下床拿个东西。”   勾选上相册图片点击发送。   贺秋桐:沈老师,今晚我多复习了一个小时。   沈潮:嗯。很听话。   把手机摁灭,放在肚子上,贺秋桐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耳边有室友打游戏的杂音,但是他却觉得心很静,静到可以听见自己心如雷鼓。   手机震了一下,是沈潮发来的晚安。   ——   那张沈老师亲笔的计划表真的被他用一个翻出来的相框裱起来摆在书桌前了。   贺秋桐拍了张照存进了那个SC缩写的私密相册里,这个相册已经存了四张照片了。   临近期末,应用化学专业安排的课程大多都上完了,后面几周的课贺秋桐每一节都有出席。他的态度变认真,科任老师和辅导员也都看在眼里。   辅导员刘伟空闲时给沈潮发了条微信道谢。   刘伟:沈教授还是厉害啊,麻烦你了。最近那孩子上课认真的很吶。   沈潮:不麻烦的。秋桐很聪明,期末应该没问题。   沈潮并非是那种平白无故会花这么大力气去帮别人的好人。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带有一些私心的。   这些私心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沈潮心底蔓延。 第8章 给听话小朋友的奖励   贺秋桐最近的脾气没那么暴躁,看起来好接近了不止一点点,和室友的关系也不像以前那样不温不火的状态。   自从他开始认真上课了以后,室友们才发现这个隐形的学霸。   这不,临近期末了,纷纷都来找他借高数笔记。   现在的他也时不时跟舍友一起打打游戏,调侃几句。   贺秋桐在心里是开心的。   他以前长在背上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刺好像在慢慢变软,一点点收回。   当然,他也知道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劳都是沈潮沈教授的。   回想了一下大学以来的事情,这种感觉就像——   在他已经快要应付不过来生活的磋磨时,沈潮出现了……   吴昊看着贺秋桐做着高数题,还笑得出来。被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兄弟,你没事儿吧?”   “啥?”想事情被打断,贺秋桐咬了咬笔盖儿,有点不爽。   “没事没事,大哥你继续。”吴昊耸耸脖子,摇着手摆着脑袋走了。   ——   期末临近,规定的课时上完,所有科目都结课了,最后面的一周时间留给学生自主复习。   每早看一眼相框里的计划表贺秋桐都觉着自己又有了一天的动力!   坚持一周都泡在图书馆儿的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高三时为了突出牢笼那么拼命的自己。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为了自己而学。   他们有六门课程需要笔试。号两天考完,一天考三科。   24号晚上沈潮问他准备好没有。   他开心巴拉地秒回了句保证完成任务。   接着,他把这条消息截图,收进相册。   ——   其实当他走进考场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的。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静下心来看题。   考试的题有一点难,他改变了以前做完就交卷的习惯。每一门考试都待满了2小时,每一道题都有好好去检查。   这是以前从来不会发生在大学的他身上的。   他希望给沈潮带去最好最好的结果。   最后一门考的是专业课——有机化学。这门课的老师比较仁慈,考的都是重点里勾过的。   交了卷子离开考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稳了。   他和沈潮在微信上几乎每天都有说话,这些日子已经熟悉了好多。   出了考场,走路生风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跟沈潮炫耀炫耀了!   沈教授今天好像在洪德楼有监考任务,他抿着嘴想。   贺秋桐把挂在车把手上的头盔戴上,跨上停在门口的摩托车嗖地开走。   风扬起少年的衣摆,飘飘飒飒的像是在说好高兴。   他的考场离洪德楼不是很远,一会儿就到了。   洪德楼考完的考生走出考场就看见一个酷哥靠着摩托车好像在等着接女朋友。   “看看看!”   “卧槽!那个帅哥谁啊,好帅!”   “这你都不知道?化学系系草啊!”   “……”   耳边是几个小女生压抑不住兴奋的窃窃私语,沈潮抬眸望去,也看见了那个耀眼的男孩儿。   今天的天气是阴阴的,阳光都藏进了云层里。   可是少年在看见他那瞬间的笑容像是鲜艳的橙色闯入暗沉的灰,给阴阴的天空添上了阳光。   “沈老师,要不要骑一骑我的暴龙!”   隔着大老远,男孩儿兴奋的声音也还是一丝不落地传来。   少年的热情让沈潮不好拒绝,少年的笑也让他不想拒绝。   沈潮无声笑了一下,大步走过去接了少年递来的粉白色头盔,反手扣在了少年头上。趁着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了对方手上的蓝白色头盔戴上了。   贺秋桐:“……?!”   接着闷闷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沈潮!”明显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恼羞成怒。   他努力想把粉红的头盔摘下来,头盔却被男人从头顶按住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能成功...…贺秋桐忍不住在心底把沈某人暗骂了几句。   沈潮没理他的躁动,利落翻身上车,在他后座坐稳了,调笑着开口:“粉色头盔这么可爱,你戴正好”。   看少年的脖子都红透了,沈潮才罢休,“快开,戴着头盔挡脸,别人不会认出你的。”   贺秋桐一听觉得也有点道理,只不过他还是很后悔。   之前因为看上了蓝白头盔而顺带也买了这一套的粉色。   没想到最后坑的还是自己。   ……   这是暴龙的后座第一次坐人,贺秋桐的心情也有些特别,头盔下的一张小脸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刚转弯的时候沈潮的手扶了一下他的腰,把贺秋桐吓得一激灵,往前蹭了一下,差点没叫出声来。   腰部一直是他很敏感的地方。   贺秋桐慢慢吸了口气,想把自己的身体再往前挪挪,又害怕沈潮等会过弯坐不稳。   “要不你把手揣我卫衣兜里吧。”   他是这么想的,与其被突然搂一下腰,还不如让沈潮把手揣自己兜里,放肚子上总比放后腰上来的舒服。   沈潮也没想到刚刚搂一下,少年反应这么大。   他心里暗笑,面上却一点也不显,听话的把手揣进少年的卫衣兜里了。   少年兜里吸收了体温也挡住了外面的冷风,很暖和。   这个动作,让沈潮只要稍稍收拢手臂就能碰到少年柔软的小腹...…   贺秋桐现在觉得很不妙,他想回到几分钟前,把发出邀请的那个自己打死。   从他发出邀请后,沈潮就靠过来了,男人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男人的双手环在他腰前。   这个姿势好像他整个人都被拢在沈潮的怀里。   背上热热的,腰上也热热的。   他忍不住耳根发麻,下意识屏住呼吸把腰挺得更直了。   看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一直到下车,贺秋桐才放松肩膀,呼了一口气。   ——   今天是他们约好考完出来放松放松的,为此贺秋桐还推了寝室开黑的邀请。   认真的男人总是魅力逼人的,无论这个男人是在认真工作还是在认真烤肉。   沈潮把考好的肉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又放了两个洋葱圈里面分别打上鸡蛋。   “还能这么吃呢?!”   贺秋桐看得惊奇,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作,直接在心里给沈潮封了个厨神称号。   他给两个洋葱圈里烤的鸡蛋拍了个照,先存进了私密相册里。   又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我将其称之为绝活!   室友吴昊先点了个赞,评论:兄弟开黑你不来,原是去跟美女约会了。[]   贺秋桐心里好笑,原来沈潮是美女。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把这条评论截图下来又存了相册。   沈潮的声音突然响起,“快吃,烤好的肉都要凉了。”   莫名的,贺秋桐从沈潮的语气里听出一点点不满。   识食物为俊杰,贺秋桐很有眼力见地立马摁灭手机,乖巧的放在一边,又抬头朝厨神沈教授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不会再玩了。   “看你心情应该是期末考得很好?”   沈潮挑眉,漫不经心地把烤成沁心的鸡蛋夹道少年碗里。   “最后几天我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要是再不考好怎么都说不过去吧。”第一次吃这种包了一层洋葱圈的荷包蛋,贺秋桐觉得还不错。   沈潮轻轻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贺秋桐自认抵抗不了对方这么灼热的视线,错开了眼神,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沈潮慢慢开口。   “这么辛苦啊,小朋友想要什么奖励吗?”   句尾语气上挑,像带着钩子不轻不重地在贺秋桐心里划了一道。   与沈潮相处的感觉不赖,特别是对于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特别要好朋友的贺秋桐来说,这种感觉陌生而新奇。   却又让他不敢随意触碰,生怕破碎。   奖励唾手可得,可贺秋桐却有些迟疑了,他不敢打蛇随棍上,思索一阵:“沈老师能借给我钱就已经很好了。”顿了一会又补充到,“我一定会还上的。”   沈潮看这少年认真的眼睛,“嗯,我等着。”笑了一下,又说:“这个不一样,是给听话小朋友一个奖励,可以吗?”   沈潮温柔的嗓音好像迷幻剂。   他快晕掉了。   贺秋桐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反正最近他总有这样的感觉。   就算是隔着手机屏幕聊天的时候,沈潮的话也像是有魔力。   沈潮给他安排的学习任务虽然没有对方的监督,但他还是每次都按标准完成。   要放在以前,别人说他会如此听一个人的话,他可能会嗤笑一声,再把那个人揍一顿吧。   关于奖励,贺秋桐想了有一会儿。   沈潮的纵容给了他一点勇气,他想提一个有点‘过分’的请求——   “要不,沈教授我教你打游戏吧。以后我们一起开黑!这个奖励好不好。”   沈老师看起来一副学霸的样子,应该是对游戏是一窍不通的。   他起了点歪心思……或许游戏里他可以让沈老师听他的话?   沈潮抬头轻飘飘地瞥了对面的小朋友一眼,把少年的眼底的狡黠看在心里,他勾了勾嘴角,纵容道:“行啊。” 第9章 来我家住吧   等他们吃完饭走出餐厅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到了告别的时候,贺秋桐说:“沈老师,我骑车带你回去吧。就当今天请我吃饭的谢礼。”   沈潮没有拒绝。   华灯初上,这个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道路上车水马龙。   贺秋桐骑摩托的优势就出来了,暴龙带着俩人灵活的穿梭在马路上。   车上的两人难得的没有说话,路灯的灯光洒下来,好像给这幅画面附上了一层暖光滤镜。   载着沈潮,少年没有把车速开得很快。风柔和地拂过,街道边的繁华他们甩在身后。   少年在以往一个人飞驰的时候从没体会过这种平静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也是与沈潮一起分享的第一次。   路程很短,时间很快。沈潮的小区到了。   沈潮翻身下车,把头盔摘下,送进少年的怀里让他抱着。   隔了有一会儿沈潮才开口:“对了,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   “嗯…去找个家教做做吧。我有个室友给一个初中小朋友当家教赚了不少钱呢。”   “我的意思是,你暑假打算住哪。南大暑期是不允许本地学生留校的。”   贺秋桐以前不知道南大有这个规定,还以为暑假可以住宿舍,计划瞬间赶不上变化。   他沉默了一会儿,“反正不回家。”   贺秋桐觉得自己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银行卡被冻结还没地方住,生活真的好难应付。   沈潮看着小朋友沮丧的脸,笑了一下。   不幸被贺秋桐听到了。   “我这么惨,你还嘲笑我。”贺秋桐摘了头盔,看着那个幸灾乐祸的男人。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沈潮伸手想去揉揉少年因为戴头盔有点凌乱的头发,但是被少年红着脸躲开了。   “我一个成年人了说什么可不可爱,你肉不肉麻。”   “本来还想帮你想想办法的,既然你嫌弃我,害,那还是算了吧。”沈潮虽然说着被嫌弃,但表情上可是气定神闲,没有一点被嫌弃的伤心。   果然少年听了他的话表情有点动容,“什么办法?”   “刚刚还嫌我肉麻呢。”沈潮好整以暇的看着少年。   “沈老师,沈教授!刚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计较的!”贺秋桐双手合十,眼带祈求。   沈潮成功捉弄了小朋友,此时心情大好,“嗯,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想个办法吧。”   “我最近正在招租客,我觉得你很符合我的要求。”沈潮看向贺秋桐,示意他背后的小区。   “租金要多少啊,我欠你的钱够多了,这个租金我要自己挣的。”   “你可以负责家务,还有照顾团子,最近团子很闹腾,我也有工作,有时候没时间照看它。这些可以用来抵房租。”   “真的吗!”贺秋桐明白是沈潮是在不留痕迹的帮他,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再接受沈潮的人情,但他现在还是很高兴。   他一点也不想回家跟贺立大眼瞪小眼。   而沈潮家给他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屋子很有家的味道,虽然只去过两次,可在贺秋桐心里那就是像家的地方。   南大学生考完期末考试之后还有几天用来订票,打包行李什么的时间。   他和沈潮约好后天去搬行李。沈潮家的小区是叫水天一色的一个中高档小区,离学校也很近。   第二天贺秋桐寝室里约了打游戏,昨天因为和沈潮去吃饭庆祝了而没跟他们去网吧。今天怎么说也不好再推脱了。   打游戏的时候室友们纷纷开始调侃昨晚他与神秘美女的约会。   “秋桐啊秋桐,看起来闷声不响的,没想到是咱们寝室最先约会的哦——”   “有照片儿没,哪个系的啊。”   贺秋桐被他们闹得没办法,“不是和女生吃的饭。瞎猜什么吶。南120方向有个人在草里!”   “哎卧槽,我被打了兄弟救我!”   贺秋桐趁着对面敌人露头,直接一发瞬狙,爆了对面的头。   “咱们桐还是强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不会是跟沈教授去吃的饭吧。”那兄弟也只是调侃一下,开开玩笑。却没想到这还真是事实。   贺秋桐打游戏的手顿了一下,没回话。   “不过你那个暴龙的后座坐的到底是哪个人啊?评论都说像心理学院的沈教授呢。”   “什么评论?!”贺秋桐有点懵。   “你还不知道啊?就那个南大校园墙上贴的,整个学校就你一人儿骑暴龙,这还不好认?”   他从室友那里加了南大校园墙,昨天的一天说说里就是他载着沈潮骑行在校园里的照片。配文是什么秋潮szd。贺秋桐没懂这是什么意思就没去管。   点开评论,下面对于暴龙后座的人的猜测已经盖起了高楼,其中呼声最高的就是沈潮。   其次还有人说他粉头盔好可爱,想rua的。   贺秋桐:???   虽然不满,可贺秋桐还是暗戳戳的把这几张图全部下载下来存相册里了。   为了感谢室友间接为他提供了相册照片素材,他决定多带他们吃几把鸡。   下午他们的上分之路挺顺利的,但是贺秋桐好久没这么长时间盯着屏幕的眼睛有点难受。   “你们打,我要收拾行李了。”   “别呀!你走了我们落地成盒*了就。”   拗不过热情似火的室友,贺秋桐又打了一把之后收拾行李去了。   他的行李不多,收了几件衣服、洗漱用品和笔记本儿装箱就完事儿了。   把打包好的行李箱拍了几张照片儿又删了,寝室里光线不太好照出来暗暗的。他又把行李箱拖到阳台对着自然光线拍了几张,发给沈潮了。   贺秋桐:收拾好了![图片]   贺秋桐:[]   沈潮应该是在忙,直到晚上才回了消息。   沈潮:之前在开教研的会。   沈潮:明天去接你。   ——   第二天在贺秋桐的期盼下到来了。   下楼买饭的吴昊碰地推开门儿,“卧槽!心理学系那个沈潮在咱们寝室楼下。”说完他上上下下扫了贺秋桐一眼,“不会是来找你的吧?!桐啊,你不会是什么教授的亲戚吧。”   贺秋桐:“……”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好吃你的饭吧,我先走了。”说完,贺秋桐提着行李箱就走了。   吴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用了生怕整栋楼听不见的音量,“大哥!暑假记得带我上分啊!”   果然男人对于游戏上分的欲.望是无穷的。他贺秋桐就是个上分工具……   “知道了!”贺秋桐回复道。   沈潮开了他的SUV,贺秋桐骑着他的暴龙。少年的行李放在后备箱。   等到了校外的大路上,贺秋桐把暴龙开在了SUV的左边,松开右手,敲了敲SUV的驾驶座窗户。   车窗马上就降下来了。   “贺秋桐!认真看路!”说完车窗又被快速升上去。   单手骑摩托的话是很容易出事儿的。   沈潮觉得自己真像个老父亲,一天天的为家里的熊孩子*碎了心。   贴了单向膜的窗户成功地完全阻挡了贺秋桐偷窥的视线。   看不到沈潮什么表情的贺秋桐更忐忑了,好像自己又惹对方生气了。   在贺秋桐瞄了好几眼玻璃后,车窗终于又降下来了。   “还看我?看路。”沈潮真不明白这小子的驾照上的分怎么还没被扣完。   ……   终于到了小区,沈潮一下车就给了少年一个爆栗。   “一直看我干嘛。我很好看吗?”沈潮的声音带着教授专属的严厉。   “嗯…”贺秋桐愣愣地嗯了一声。   “……”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沈教授难得无话可说。   不知道少年是不是要住进自己家了,需要讨好一下房东。反正今天的少年好像很乖的样子。   刚刚敲得有点重,少年的额头红了一块儿。   沈潮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还是伸手上去给他揉了揉。   贺秋桐的头被揉得一晃一晃的,“沈老师——别揉了。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个爆栗不成?”   沈潮把手放下来嗤笑一声,“是是是,男子汉该上楼了。”   ……   一进门,团子就从门后面跑出来抓沈潮和他的小腿。接着又跑到宽敞的客厅满地打滚儿。   躺在地上露出柔软肚皮的小猫咪让贺秋桐完全没有抵抗力。   把行李放在一边,蹲下.身揉了揉团子的软毛。   这个时候团子就会睁着一双黑葡萄一样圆亮的眼睛望着你,贺秋桐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够了啊你俩。要亲热等收拾完了再亲热。”   沈潮把贺秋桐刚刚放在一边的行李箱推回少年身边,努努嘴示意少年先收拾东西。   贺秋桐收到沈潮的示意只得先放过撸猫的机会。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太多。   客房他之前在这里睡过,枕头被子都是套好了的。   他只需要把带来的衣服挂进客房的衣柜里,再把浴室里的那一套无香型洗浴露换成他自己用习惯了的橙子味的。   收拾完东西的贺秋桐走出去就看到贤惠的沈教授在厨房里切菜。   这让他想到了之前让自己出糗的那盘儿炒土豆丝儿还有那桌子好吃的菜。   这次沈潮没让他过去帮忙,而是让他把团子喂了。   他从柜子里找到了猫粮,把团子的小饭盆儿填满,又给猫咪添了水。   不过团子现在好像不是很饿,嗅了嗅新满上的猫粮也没吃,而是在贺秋桐脚边蹭来蹭去的。   贺秋桐弯腰把团子捞起来抱在怀里,还边晃晃。   沈潮一转头就看到这个画面,忍不住想调侃一下:“看不出,我们男子汉大丈夫还很精通奶孩子呢。” 第10章 涂满他的味道   “什么奶孩子啊!我这明明是抱猫咪的手法。”   贺秋桐很不服气地大声争辩着,什么奶孩子。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沈潮调笑着看了贺同学一眼,不想与小孩子计较,转头又开始做菜,反倒是贺秋桐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对劲。   “你自己开电视看会儿吧。等会儿才能吃饭。”   前两次少年来自己家的时候,总被自己叫去干这干那。不是说非要他去洗菜什么的,只是给他一点事情做,不至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知所措。   这样能用做事情来分散少年的注意力,缓解压力。也对当时产生否定心理的少年是一种鼓励。   不过现在喊少年干这干那已经变成他的权利了,毕竟贺秋桐现在是他的出卖劳动力的小租客。   快速的炒了几个菜,沈潮把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朋友喊过来打饭、端菜。   家常菜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口水自动开始分泌,贺秋桐默默滚了滚喉结。   糖醋排骨、水煮肉片儿、凉拌茄子和番茄鸡蛋汤。一样一样的被端上桌。   不得不说,贺秋桐虽然是第二次吃沈老师的手艺了,但还是又被惊艳到。   比较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教授私底下经常做菜已经很让人惊讶了,更别说手艺还很好!   贺秋桐笑眯眯地冲沈潮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他觉得自己这个暑假都有口福了!   ——   既然饭是沈潮做的,贺秋桐吃完饭就主动去把碗洗了,沈潮看了一眼格外听话的小孩儿也没说不让,随他去了。   洗碗儿的时候团子又蹭过去了,把尾巴绕在贺秋桐的脚踝上,一摇一摇的。   贺秋桐笑了一下,动了动脚蹭蹭团子的软毛。   “团子,过来!”沈潮这个亲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受猫主子的宠了,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团子能这么喜欢这个小朋友的。   团子听见亲爸的喊声,磨蹭了一下就找沈潮去了。   等贺秋桐擦干手走过去,看到的就是沈潮换了一身居家服窝在沙发上看书的岁月静好的画面。   团子也静静的团在沈潮的肚子上睡觉,顺便任劳任怨的当沈潮的书架子。   阳光从窗外钻进来,落在书页上,落在男人的发丝上,也落在了贺秋桐的心上。   他偷偷掏出手机暗戳戳的偷拍了一张——男人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的放在书页上,仿佛有沉沉书香暗流涌动。   这张照片同样存进了相册里。   是他到现在为止最喜欢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独属于他的,一想到这里,贺秋桐就感觉肾上腺素飙升,血液流动都变快了不止一点。   别人看了只会觉得这双手真好看,但只有他贺秋桐知道,这双手不光好看,还是沈潮沈教授的手。   贺秋桐回卧室换了睡衣,他在心里纠结到底是呆在房间里打打游戏还是去客厅跟沈潮一起看书,心里的两个小人儿在疯狂打架。   要是单说打游戏和看书学习二选一的话,贺秋桐肯定是会毫不犹豫的选后者的。但要是在选择里加上一个名为沈潮的附加选项后,那就有待商榷了。   手机振动起来——是室友发来的游戏组队房间。   吴昊:王者五缺一,速来~   贺秋桐想,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他点开王者APP.   几分钟后。   贺秋桐:家里突然有点事儿,你们先打,我撤了。   室友们:……?   ——   游戏的魅力还是没有咱们沈教授的魅力大。   最后少年还是抱了本他唯一带来的英语四级词汇书去客厅了。   沈潮听到门的响动,懒懒的抬头看了一眼,默默把腿弯了一点给贺秋桐让位置。   长方形的大沙发上两人各站一边儿窝着。团子耳朵抖了抖,醒了。从沈潮身上跳下去伸了个懒腰又蹭到贺秋桐腿边儿去了。   小团子一直拿头蹭他垂下来的手,蹭得贺秋桐痒痒的。   拿这个小家伙儿没办法,贺秋桐一把把团子抱起来摁在怀里不许他乱动。   “团子怎么老喜欢蹭人啊。”   趁这个说话的空当他拿过桌上的手机,点开百度搜索,猫咪一直蹭你是什么意思?   ——“它们散发气味的腺体在头部和尾巴根部,蹭人是为了留下它的气味,代表这事属于它的领地范围……代表它很喜欢你……”   “沈潮沈潮,听见没,团子可喜欢我了,它想把我身上涂满它的味道呢,你这个主人还差得远了点。”   得到团子蹭蹭的贺秋桐现在还在沾沾自喜,却没发现听了这话的沈潮眼神一直盯着少年没动,眸色也有愈发加深的趋势。   “团子,过来。”沈潮淡淡的说道。   贺秋桐把团子搂紧了,“干嘛。我们沈教授还嫉妒了啊。”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咱们成熟的沈教授还真的回了他一句:“嫉妒了。”   就是不知道是在嫉妒人还是在嫉妒猫。   贺秋桐:“……”   那行吧,他拍拍团子的肥屁股,把它赶到另一边儿,“快去哄哄你亲爹,不然今晚没得猫粮吃了。”   沈潮:“……”   沈潮总觉得跟这个小朋友呆在一起,自己也被传染了一样,变傻变幼稚了。   ——   贺秋桐背了得有半个多小时单词,有点坐不住。   他感觉自己的以前冲考试时候的自律在沈潮面前都直接喂了狗,忍不住想找沈潮聊聊天儿讲讲话。   心里胡思乱想体现在外面就是他窝在沙发里像个蛆一样扭来动去。   沈潮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孩儿,没说话。   少年接收到眼神警告,只消停了几分钟又开始乱动。   “沈老师,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嗯?”   “那个奖励啊,我教你打游戏呗。”   “咱们沈老师这么聪明,肯定学得快。”贺秋桐讨好的拍了拍沈潮的马屁。   沈潮这才抬起头,定定的看了少年两眼。把贺秋桐看得毛毛的,过了半晌才悠悠开口。   “行吧。玩什么?”   ——   贺秋桐给沈潮手机上下了个王者荣耀,   软件有点儿大,下载安装的时候他就开始给沈教授讲解游戏规则。   作为王者荣耀这款游戏的资深玩家,贺秋桐可谓是对游戏规则了解十分透彻。   Balabala的大概讲了一通理论知识,他期待的看着沈潮:“明白了吗?怎么样,很简单吧。”   “差不多明白了,贺老师。”   沈潮调笑地看着小朋友叫了声老师。   贺秋桐可受不了这个称呼,当即耳朵就红了。   他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低头没去看沈潮的表情:“干嘛这么喊我啊。”   “不是教我吗,叫声贺老师不过分吧。”   不得不说,恶趣味得到满足的沈潮现在看着小朋友红红的耳朵尖儿很是开心。   “行吧,随你好了。”贺秋桐感觉自己争辩不过,叹了口气,放弃了。   沈潮家的WIFI还挺好用的,游戏下载更新速度挺快。   等沈潮过了王者的新手训练教程之后,贺秋桐直接开了一个微信区的小号拉了沈潮打匹配练练手。   刚开始沈潮还挺菜,经常被敌人打死,不过打了两把以后就可以跟贺秋桐一起去追着别人打了。   本以为可以嘲笑沈教授一番的贺秋桐:“……?”   他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聪明的人干什么事情都学得挺快的。   又打了一把之后,沈潮叫了停。   少年好像玩起来很兴奋,再随着少年玩下去不知道得玩儿到猴年马月。   看着少年意犹未尽的退出游戏,沈潮觉得小孩儿的控制力还有得提高。   “暑假有什么打算吗?”   “嗯?”贺秋桐还没从游戏里回过神儿来,显得有点憨憨的。   “暑假有计划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觉得你需要制定一个。你觉得呢。”   “......”贺秋桐万万没想到,跟学校教授住一起的代价是一个自由的暑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的,沈大教授,我今晚写完就给你。”   “嗯哼,乖。”沈潮揉揉团子的毛毛,眼睛却盯着少年的蓬松的头发。   贺秋桐感觉怪怪的,像是被沈潮凭空揉了头发一样。   ——   陪他打了一下午游戏的男人到了晚饭时间却丢下他和团子走了。   穿的还挺正式,看样子可能是出门有应酬。   害,事业终究是比猫儿子重要,团子太可怜了,亲妈不在亲爹不爱的。   贺秋桐举着团子,与它对视一眼,“儿子你要不要这么傻啊,你亲爹猫粮都没给你倒就走了。等你爸爸我当家教挣钱了,我就给你买高级猫罐头!”   他渣爹虽然没给团子倒猫粮,但是还记得家里这么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沈潮在走之前给他留了饭菜,不过都还留在原位。   贺秋桐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吃。   心情不好,没甚胃口。   明明才分开不久,他居然已经开始想念沈潮了。   想到这里,贺秋桐莫名感觉心底的烦躁不减反增,心脏像是被枯萎的藤蔓不断绕紧收缩,钝钝地痛。   他狠狠吸了口气又呼出,决定去找点事情来做,把沈潮从他脑子里挤出去! 第11章 唔…我没哭!   干点什么才能把沈潮从他脑子里挤出去呢?   贺秋桐苦思冥想半天,跑去约了吴昊打几把游戏,也顺便打听了一下做家教的事情。   吴昊和他的几个朋友之前自己开了个家教机构,给小朋友们补课还赚了不少钱。贺秋桐正好差钱,也想去搞这个赚点钱。   游戏语音里,贺秋桐一提出自己考虑当家教的想法,就得到了吴昊的强烈邀请。   “桐啊,你数学好像很好啊!现在的孩子补数学的多,我们现在就很缺补数学的老师呢!”   “你高考数学多少啊,有的家长还是要看成绩的。”   “150。”   “卧cao?!桐哥!以后你就是哥!你就是咱们寝室的大爹!往后的高数作业小的先在此谢过了!!”   被迫借出作业的贺秋桐:“……?”   凭着这个150的高考数学成绩,贺秋桐的暑假家教工作就差不多定下来了。   吴昊边打游戏边说等他去协调一下家长学生那边之后,就能给他回复消息。   小团子还不知道他爸爸即将就要有格外收入了,还在沙发上揣着小手睡得正香呢。   贺秋桐打了几把游戏又和吴昊侃了这么久,结束游戏之后,还拖拖拉拉去把沈潮要求的暑期计划表给写完了。   沈潮怎么还不回来啊?   他无所事事地趴在桌子上咬签字笔笔头,眼神空空地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明显是在想事情。   片刻后,少年黝黑明亮的眼珠子转了转,落到客厅墙上的时钟上。   时针都已经走到十点了——   可门口儿都还是没有男人回来的动静。   贺秋桐踱步到沙发边上,贴着团子坐下,时钟啪嗒啪嗒的一点点儿走过,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分针从1走到11,盯了十分钟沈潮还是没回来。   ——   等待这个词常伴这贺秋桐的童年。   他不喜欢等待的感觉——   非常不喜欢。   贺秋桐烦躁地一甩头,好久都没来的烟瘾好像又犯了。   他抱起团子揉了好几下,也没能压下他心头隐隐升起的躁郁和心烦。   贺秋桐猛地呼出一口浊气,趿拉着拖鞋回卧室,从行李箱里翻了一包salem,握紧,熟悉的烟盒棱角在手心里戳得他有点疼。   周围没有什么太高的建筑物,所以阳台的视野挺开阔的,一眼望过去是黑沉沉的夜。   细长的女士香烟被’啪’的点燃,火星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变得忽明忽暗。   开着盖的Zippo打火机在少年的指间来回翻转,火焰在少年灵巧的手里跃动,从指尖到指间,像在夜里起舞。   沈潮家在三楼,从阳台看下去,除了楼下的绿化植被,一眼就能看到楼下进或出的私家车。   贺秋桐就这么一直盯着,一边盯一边抽烟,雾气蒙蒙又寥寥地上升,黑夜色染了一层模糊滤镜。   等到第二根烟要抽完的时候,一辆熟悉的SUV才终于闯入了贺秋桐的视线。   他的眼睛一秒不差地跟着车灯移动,就差粘在上面了。   直到车辆快要抵达楼下的时候,贺秋桐才猛然反应过来,飞快地蹲下身体。   他慌慌张张地把烟在花盆上摁灭,贺秋桐扫了一圈也没在沈潮家里看到烟灰缸,就跑到厕所里把烟头冲走。   直到回到客厅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顾不得因为干了坏事儿而砰砰乱跳的心脏,贺秋桐飞速打开电视随便换了个台,再把团子从猫窝里薅出来抱着,端端正正地在沙发上坐好。比他上课都坐得端正。   当沈潮打开门回来的时候,贺秋桐紧张的心跳又被更剧烈地勾起。   耳边是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像是在脑子里放了一面大鼓又不断抨击的快而急的跳动声。   他深吸了口气,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疑惑自己干嘛这么紧张,不就抽了根烟吗……   “你还看国际新闻吗?还盯的这么认真。”   沈潮边换鞋边问道。   其实贺秋桐根本没注意电视里放的是啥,就随便按的一个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就沉默着没说。   沈潮看了一眼桌子上还没动过的菜,暗自叹了一口气。   其实今天是学校突然联系沈潮的,是一个关于他们心理学院的一个研究项目商业化的饭局。   他是这个研究的主导人,这个饭局是一定要去不可的。   小朋友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了,从他进门儿到现在一直都抱着猫没说话。   小朋友低头沉默的样子挺招人疼的。   “饿了没?我去给你煮碗面吧。”沈潮轻声开口,决定哄哄这个小家伙。   闻言,少年终于把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到他身上了。   “我不饿的!”   贺秋桐等人的时候是有点烦躁的,但是一看到沈潮回来他的心里就只剩开心——   和担心沈潮刚刚看到他吸烟的紧张。   他也不是故意不回话的,只是他刚刚还没回过神。   沈潮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伸手解领带。小朋友看起来兴致不是很高,他走过去揉了揉小朋友的发顶,柔柔软软的发丝儿穿过手指空隙,凉凉的很舒服。   “真不饿?不想尝尝我下的面?”   贺秋桐的眼神闪了闪,不好意思地抬手抹了抹鼻尖儿,“其实也有点儿饿。”他还没吃过沈潮煮的面呢,这次不吃岂不是亏大了。   鼻翼动了动,沈潮闻到一股熟悉的烟味,皱了皱眉头,把视线落到贺秋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抽烟了?”   沈潮的声音是难得的低沉又冷淡。贺秋桐心跳骤然空了一拍,他被吓得猛地捂了下嘴巴,“唔,额,嗯…就,就抽了一根儿!”   他以为冲了烟头就藏好了,却没想到嘴里的烟味却出卖了他。   贺秋桐现在十分懊悔,狠狠掐了自己手心一把,暗骂自己笨蛋,早知道去嚼一颗口香糖了。   他其实高中藏烟熟练的很,这次要不是太紧张根本不会被发现,他在心里把自己骂成了筛子。   “真的只抽了一根?”   沈潮的声音还是不冷不热的,贺秋桐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沈潮微微敛着的下颚。   他内心一番挣扎,最后还是妥协地伸出两根手指,“其实抽了两根……就两根儿。”   沈潮觑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小孩儿,心里的气其实消了大半,刚抬手想把挡着少年眼睛的碎发拂开。   可少年看着他抬起手的动作却突然抖了一下,像只害怕受伤的小鹿一样飞快躲开了。   “真的!就两根儿,第二根儿还没抽完你就回来了!”   少年扭着身子往旁边躲,声音和眼睫毛都有点抖,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些哭腔,卷翘浓密的眼睫毛投在眼下一片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沈潮动作一顿,慢慢收回了手,没有再动,半晌才又叹着气开口:   “唉,我相信你的,抽点烟又没事儿。”   沈潮摸摸退开一步,留给少年足够的空间,又过了一会儿,给了贺秋桐自我调节的时间,才说道:“以后咱们约法三章,每天抽烟不超过两根儿。怎么样?”   “嗯。其实就是心烦的时候才抽。”少年还是跟他隔了一段距离,声音有点低落的样子。   贺秋桐感到有些抱歉,他知道沈潮不会打自己的,可是条件反射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刚刚自己一躲完,他就后悔了。   沈潮隔了一会儿再次把手伸过去,这次少年没有再躲,反而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手。   沈潮仔细看了看少年的状态,知道他不排斥自己来,嘴角勾了一抹柔柔的微笑,把少年额前的碎发撩开,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尖。   耳朵是少年很敏感的地方,耳朵上的触感像电流一样麻到腰上,“别捏耳朵!”   “行行行。想吃鸡蛋挂面还是辣一点儿的。”沈潮失笑道。   贺秋桐声音闷闷地开口:“你做的都想吃。”   刚才的凝滞瞬间消散,暖黄色的灯光恢复了温馨模样。   沈潮被这句话愉悦到了,又伸手去蹂躏了一下少年的头。   “今天给你煮个鸡蛋挂面吧,下次给你做重庆小面。晚上吃清淡点。”   ——   番茄十字改刀下锅,水开捞出去皮……   沈潮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鸡蛋挂面就被端上了桌。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桌上,把餐桌那一块儿照的很温暖。   贺秋桐忽然想起小学还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同学的作文——   每次自己肚子饿的时候,无论多晚,妈妈都会去厨房给我下一碗鸡蛋挂面。   他妈妈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带着病气的,他也没有吃过母亲下的面。   可今天他好像突然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沈潮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却给他做了一碗鸡蛋面,就像作文里那个刚下晚班回来给孩子下面的母亲一样。   “愣着干嘛,过来吃面。”沈潮把挽上去的袖子放下来,拉开凳子坐下了。   面的味道很鲜,热腾腾的面好像蒸得贺秋桐的眼睛有点酸。   沈潮撑着脑袋看着小朋友低着头吃面,刚刚才帮他撩上去的刘海又搭下来了,让沈潮看不清小朋友的眼睛。   “好吃吗。”   “嗯。”少年的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有这么难吃的吗。来来来,我尝尝。”   沈潮正要去够少年的面,被少年抱着碗躲开了。   贺秋桐吸吸鼻子,“我的面。”你别抢。   沈潮失笑,“行,都是你的。”伸手去把小朋友的脑袋从面碗里抬起来。   “这怎么吃个面还给吃哭了了啊。”   沈潮用拇指揉了揉小朋友发红的眼尾,心里有点心疼。   “唔,我没哭!”贺秋桐撇了下嘴,小声道,“面好好吃。”   “好吃就行,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第12章 今晚可以让你进房间   沈潮趁着少年吃面的时间去卧室快速洗了澡,顺道换了一身熨帖的居家服出来。   开门儿的时候成功收获一个趴在门上的贺秋桐。   “啊,我来交暑假计划…”   '表'字还在口中没说出来,贺秋桐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了眼。   男人的居家服是v领的那种款式,沈潮并没有把扣子扣到最上面那一颗,以至于锁骨胸膛的大片肉色肌肤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有一些还没来得及擦干的透明小水珠随着重力的作用不断下滑——从喉结到锁骨再到胸膛,最后隐没在更深处……   咕嘟。   贺秋桐默默的咽了下口水,耳根子像烧着了一样发烫,“沈,沈潮。喏,计划表给你。”   好不容易磕磕巴巴说完这句话,他飞快把计划表塞进沈潮手里,然后趿拉着拖鞋就回客厅了。   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看惯了沈教授穿正装的样子,刚刚洗完澡的男人带有一丝慵懒的样子太过诱人,贺秋桐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要出糗流鼻血。   “还不回房间睡觉吗?”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还沉浸在思绪里的贺秋桐吓了一大跳,肩膀不受控制地抖了好几下,稍微平复了下心情,他才有心思去回答。   “啊?哦哦哦。我跟团子打个招呼就去睡。”   贺秋桐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心跳却还是狂跳不止,这种偷偷搞坏心思被当场抓住的感觉太刺激了,紧张到他头皮发麻。   想到这里他就更不敢动了,垂着眼睛揉团子,根本不敢抬头看沈潮。   沈潮根本不知道他刚刚的样子有多色.气!有多欲!   无论是半干的头发还是不知道流到哪去了的水珠都让人不敢直视。   好在沈潮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等沈潮回房间以后,贺秋桐才把电视关了回客卧。   关门的时候团子趴在门口可怜巴巴的眼神儿让贺秋桐又心软了。   不过他还是没让团子进房间。   毕竟这是沈潮的家里,还是明天问问主人同不同意猫猫进屋再看吧。   ——   第二天贺秋桐早上起来洗漱完已经十点过了。   沈潮不知道在哪去了,厨房里倒还是有热着的包子。他叼着包子去客厅阳台转了一圈儿也没看到沈潮的人。   一回头,却发现沈潮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   “终于起来了啊,包子给你热几次了。”   “哈哈哈……”   贺秋桐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后脑勺,并且暗自决定明天就按照计划表上的开始早起。   “晚上要跟我一起出去逛超市吗?或者有什么想买的我可以帮你带回来。”   沈潮漫不经心地走过来在他刚才摸过的后脑勺又揉了一下。   贺秋桐被摸得怂了一下肩,感觉脖子稍微有点痒,默默往前走了一步,逃脱了那种酥酥麻麻的奇怪感觉。   “逛超市一起去吧!”   “嗯,也行。”   贺秋桐吃了几个香喷喷的包子,又把猫粮添好。   团子还不知世事地在窝里睡的香甜,就连贺秋桐去挠他胡子也没睁眼搭理这个扰人清梦的讨厌鬼。   自觉没趣,贺秋桐四处看看,盯上了那台看起来很高级的咖啡机和咖啡豆。   沈潮似乎在书房里忙工作,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   煮杯咖啡给沈老师吧?   在网上搜好了咖啡机使用教程,反复观摩之后,贺秋桐终于开始实践。   适量的水、滤纸、咖啡豆、启动电源……   咖啡机“嗡嗡嗡”地开始运作,深色液体缓慢从地下的漏口流出落入杯中。   出来的咖啡贺秋桐先尝了一下,他也品不出什么好不好喝,只觉得好苦,默默吞了一大口白开水才洗去嘴里的苦味。   但他潜意识里觉得精英范儿的沈老师或许就喜欢这个苦咖啡提神。   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他才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沈老师,我给你煮了咖啡!要不要试试看?”   咖啡倒得有点满,他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摆放在沈潮的木质办公桌上。   咖啡的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不知道该夸百度教程好还是少年的手艺好。   不过,就是太苦了。   “下次多放几块方糖吧,我喜欢喝甜一点的。”   沈潮抿了一口咖啡就在手边放下了,看上去似乎没打算再喝。   沈老师偏爱甜是有多偏爱,这是贺秋桐几天后才体会出来的。   咖啡喜欢放超多方糖,书桌的左边抽屉里藏了各种糖果……   那些暂且不提,此时此刻的贺秋桐盯上了沈潮的地盘——   沈潮的书房很宽敞,书架对面有一张会客用的沙发。   看上去舒服极了。   来书房背单词沈潮应该不会把我赶出去吧?这可是正当的学习。   说干就干,贺秋桐跑出去拿了本英语四级词汇书就又“噔噔噔”地跑回来,一屁股在那个柔软沙发上安家了。   沈潮轻撩起眼皮看了下行为放肆的某个小家伙,盯了一会儿,又默默低头看笔记本了,像是默许了少年闯入他地盘的举动。   可是没能安静多久。   贺秋桐才抱着书背了俩页单词,团子就在门口开始喵喵叫了。叫声那叫一个可怜。   大概是在气愤屋子里唯二的人类都进一个房间呆着而把它锁在门外吧?   贺秋桐在得到沈老师默许之后,放下书过去把门打开了,团子甚至急切到没等到门全开,才刚开一个小缝隙的时候就“嗖的”一下就钻进来了,速度与他圆滚滚的身材极为不符。   团子跳上沙发,并且睡沙发的样子比贺秋桐熟练得多——屁股一蹲小手一揣,瞬间就把贺秋桐的位置占了大半儿。   “沈老师啊,你一般允许团子上床吗?”贺秋桐抬头看着对方问道。   沈潮从工作里抽出身来,不紧不慢道:“它身上不脏的,平时没拘着它。不过它好像也没怎么上床。”   “哦哦。”贺秋桐看着猫儿子,用力撸一把猫头:“看来今晚可以让你进房间啦!”   团子不明所以,睁开眼睛扫了一眼给他按摩的人类,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舒服的喉音。   不过换了位置的团子占了沙发正中的位置,这让贺秋桐怎么都没办法趴着了。   索性直接把团子抱起来放腿上,就这么盘着腿,把书放在猫背上看起来了。   于是乎,继沈潮书架之后团子又cos了贺秋桐的书架。   安静下来的时光总是既漫长又短暂的。   贺秋桐也没想到自己一背单词就是一上午,以前的他对英语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中午照例是沈潮做饭,贺秋桐洗碗。   下午贺秋桐给沈潮打了声招呼,出门买英语四级的练习册去。   之前的星火英语测试题已经刷完了。   因为大一的颓废,他错过了两次英语四级的报考机会。这回,沈老师给他定了个大二上学期必过英语四级的小目标。   虽然以他的英语水平应该很好过,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打算再买一本真题来练练手。   南大附近有许多书店,就他所知,有一家离沈潮家还挺近的。   没去开暴龙,他选择步行去去买书,全当消消食了。   这家书店的装修风格偏森系,书店的墙体是很复古的土壤色,人工做出坑坑洼洼的颗粒感,上面还挂有绿叶的装饰,看书的桌子也是树墩模样的。   书店里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安静看书的人。   贺秋桐有点怀疑这里有没有他想要的四级习题,这家书店的感觉更像是西西弗那种阅读型的书店。   书店有点大,他在里面几个区都转了一下,没找到一点儿英语四级练习题的影子。   “……”失策失策。   “哎?贺秋桐?!”有人在小声叫他,音量很小不会打扰到看书的人但却正好能让他听见。   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一个有点眼熟但是又记不起来名字的女孩子。   女孩穿着的绿色T恤上印着这家店的logo,看样子应该是在店里做兼职什么的。   “贺秋桐,你想找什么书啊。我帮你看看。”   女孩微笑着走过来,眼里带着询问。   “想找一点四级练习题。”贺秋桐回答道。   “有的!跟我过来吧。”说着,女孩率先朝里面走去。   女孩子带他走到了书店的最深处的一个角落,这里是一些四六级练习题、教资题库什么的大学练习册。   也不怪贺秋桐没找到,这地方实在是有点偏了。   “店家主打的是阅读,这些大学生需要的练习题是后面才进的货,也没摆到显眼的地方。”女孩解释道。   “嗯。谢谢。”贺秋桐礼貌道谢,接着就开始挑起四级习题。   最后他在女孩儿的极力介绍下选了一本新东方的四级习题。他看了一下,里面的习题质量还不错,有点偏难但是他做起来应该差不多。   付钱的时候女孩子递给他一张书吧免费阅读体验卡,让他下次来试试。   他没有拒绝,说了声谢谢,收下了。   他没有注意到——他走后,那个女孩子还专门出店门看着他离开,直到贺秋桐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女孩才又回店里。 第13章 秀色可餐   回到家的路上,吴昊给他来了个电话。   说是正好有个在找数学家教的孩子,是个初二的孩子,问他去不去。   那小孩家住的小区跟沈教授的家相隔不远。骑摩托的话十几分钟就到了。   不过吴昊让他还是老老实实坐地铁一号线去,反正也就两个站。   用吴昊的话来说主要就是:   贺秋桐那暴龙看着太野了,光脑补一下就觉得受不了——   一个家教老师开着个大摩托往人楼下一停,掏出本黄冈数学卷,“今天我们来复习一下几何题。”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吴昊没担心过他桐哥的补课水平,但就怕人家家长怀疑那个150分数学成绩的真实性。   贺秋桐笑了下,应了声好。   他到没像吴昊一样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觉得坐地铁也挺方便。骑机车来来回回要找地方停车,但地铁站就在他家门口儿,跨一脚出去就上车了。   补课时间从下周一开始,也就是后天。补一天休息一天,连续补一个月。   既然是要当家教的人了,那必定得准备准备,拿了钱不干事儿可不行。   贺秋桐回家以后就把笔记本儿抱去书房沙发卧着了。   搜了近几年的初中的考题和初中数学电子版教材来研究研究。不过这些都只是准备着,具体的还是要看过那个孩子的基础再说。   研究考题的间隙他瞄了一眼还在那边儿忙着的沈潮,贺秋桐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这教授也不容易啊,都暑假了还是没得休息。   ——   终于到了晚上。   对于和沈潮一起去逛超市这件事情,他可是从早盼到晚的。   以前的他和别人一起去逛超市的经历少得可怜——可以说是没有。   所以对于今晚的体验他是带着浓厚好奇和兴奋的。   刚把碗给洗完,也没等休息一会儿,他趿拉着拖鞋就跑客厅去问沈潮了,语调颇为着急。   “今晚去逛什么超市啊?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沈潮看了一眼心急忙慌的少年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轻飘飘地说了句不着急。   “刚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再去。”   贺秋桐却是在家呆不住,坐在沙发上像是烫屁股似的,不停扭来扭去,隔几分钟就问一次啥时候走。   最后沈潮还是没扭过贺秋桐的软磨硬泡,换了身衣服和少年一起出门儿了。   沈潮家属的水天一色小区的地理位置不错,临近南大也离商圈不远。附近就有几家大型超市。   沈潮本来就是打算陪少年逛逛的,所以他这次没有在逛超市前列物品清单,边逛边买吧。   不用沈潮提醒,贺秋桐就自己去超市门口推了个小推车儿过来。   沈潮先指挥少年推着车去买了点菜,然后就随着少年推车逛了。   “想吃什么就拿点。”   沈潮笑着扫了眼在零食区走不出来的少年一眼。   贺秋桐得了允许,朝沈潮嘿嘿笑了两声。笑完又觉得有点傻气,不太好意思地扭头选零食。   沈潮也觉得刚刚的笑看着傻得很,不过傻虽傻,少年生得好,傻笑起来也挺养眼的。一双桃花眼弯起来的时候像是盛满了晶莹的露水,星子落尘般的美丽。   沈潮没忍住上手勾了勾挡着小朋友漂亮眼睛的额前的细碎头发。   逛了得有一刻钟了,贺秋桐的兴奋还是没有消褪下来。   他在前面看商品,后面有人看着他的感觉太好了。   他真想以后的每周都能和沈潮一起来逛超市,最好是把这周边的每个超市都逛完。   最后沈潮提了一大袋儿东西出来。除了蔬菜水果,就是少年选的小零食还有少年帮沈潮选的糖果。   软糖硬糖,全都是橙子味儿的。   沈潮倒是没意见,他只是喜欢吃甜的,什么味道平时并不太在意。   ——   今天他们都没开车来,这意味着这么大一袋子东西他们得自个儿提回去了。   贺秋桐看着沈潮手上那么大一袋子,跑上去从沈潮手里抠了袋子的一边把手出来自己提着,一人一边,可能就没那么重了吧?   沈潮感觉到少年的手钻进自己的手心里又抽走,连带着自己手上提着的重量也被少年分走一半。心里感到熨帖又暖和,沈潮默不作声却勾起了嘴角。   两人走在路边的行人道上。   隔着一个手提袋的距离。   他们一人提着手提袋的一边,明明是跟来时的路一样走,却感觉有些不一样。   两人的关系好像因着这个被一起提起的袋子被拉近了许多。   路灯下两人在低声聊着什么。   是贺秋桐在给沈潮说自己之后可以给小朋友补习数学了,以后慢慢的就可以赚钱了。   沈潮向少年这边微微侧头,含笑听着,时不时接上几句话。   “沈老师,逛超市好好玩啊。”   “你几岁?”   “19了,问这个干嘛?”   “不,我感觉你才9岁。”   “……”   “九岁就九岁呗,我就是觉得和你逛超市好玩。”   “那以后每周都来。”   ……   夜晚的街景像一幅绚丽的油彩画,闪着的霓虹和暖黄的路灯将油画的色彩调和得很好看。   他们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却好像有自己的氛围,是别人插不进去的。   他们的影子被街头路灯的灯光拉得很长,随着行走和灯光角度的变换,最后慢慢交叠在一起。   ——   当晚团子终于得到允许,能在晚上跑去贺秋桐的房间里去睡了,贺秋桐特意没关门。   团子是舒服了,就是贺秋桐睡得不太踏实,半夜团子跳到他床上来踩奶,还一直喵喵叫。   他以为是猫粮吃没了,到客厅去看了一眼,发现猫粮和水都还有呢。   再回到房间,团子居然在他被子里趴着不动了。   沈潮不是说团子不喜欢上床的吗?   不过团子身上挺干净的,睡一晚应该也没事儿。   贺秋桐实在是很困,也没想太多,迷迷糊糊地把团子从床正中挪到旁边一点,眯着眼躺下去就睡了。   团子身上毛茸茸暖烘烘的,不得不说这抱着还真有点热。   虽然第二天是周日,但贺秋桐起得挺早的,七点的闹钟一响他就起床了。身边还是一团火热,扭头一看,团子还缩在他被子里睡懒觉。   逗弄蹂躏了片刻白团子柔软的毛发,贺秋桐翻身下床。   他可不想再麻烦沈潮早上帮他热早餐了。   洗漱完出去居然没见到沈潮的身影,卧室门没关,里面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一看人就不在。   阳台,厨房,书房也都没有沈潮的影子。   这么大清早出去干嘛了,买早饭吗?   怎么还不回来?   贺秋桐眉眼低沉下去,失落地咬了咬手指甲。   ‘啪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应该是沈潮回来了!   贺秋桐心中的闷闷不乐飞快散去,他迫不及待地抬眼看去——   沈潮今天穿了运动卫衣和运动裤,微微汗湿的头发有一缕贴在了额头上。   刚刚运动完的男人呼吸还有点重,平日里淡淡的唇色变深,红唇微抿着呼气,贴在身上的衣服随着他的呼气上下起伏,衣料下线条轮廓分明的肌肉看得贺秋桐一阵羡慕。   沈潮进屋把买的早饭放桌上。   “随便买了点豆浆油条。下次有什么想吃的早饭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说完男人就转身回房间了,步子走得有点急还撩了衣角扇风,看样子应该太热,急着去洗澡了。   贺秋桐看着豆浆盖子上沾上的几滴豆浆,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刚沈潮脖子上的汗珠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心里好像有些别的情绪上浮起来。   以前贺秋桐从来没觉得世界上真有荷尔蒙这种玄乎的东西——但就在刚刚他好像体会到了。   怪不得沈老师天天搞学术研究身材还这么好,原来是每天都要出门锻炼呢。   啧啧啧,真是自律啊。   想了半天,最后他把刚才那种异样的感觉归类于对好身材的自律男人的欣赏和羡慕上。   贺秋桐叹息着低头,捏了捏自己白皙平坦的小腹——和沈潮衣服下面隐约但有力的腹肌比起来,自己肚子上的软肉好像真的不够看。   桌上的早餐贺秋桐没动,他想等着沈潮出来一起吃。   于是他把手机里的英语百词斩点开,趁着空闲时间多背了几个单词。   没过多久,洗完澡的沈潮换了一身居家服下来了。   “不喜欢吃豆浆油条吗?”   “没有不喜欢,我想等你一起下来吃。”贺秋桐乖巧地放下手机,摇了摇头。   沈潮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愉悦地轻笑了两声,走过来坐下。   走进了贺秋桐才发现男人洗了头还没把头发吹干,正湿漉漉的往下滴水,沈潮居家服肩膀的那一部分都被沾湿了不少。   “等一下!”贺秋桐说完就跑了。   沈潮还没想明白少年这是干什么去了就听到少年在客房里喊他。   “沈潮——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沈潮不明所以地走进客房里,一眼瞧见少年正跪坐在床单上,手里拿着毛巾。   他仰头看着沈潮,额前碎发撇到一边,露出一双明亮美丽的桃花眼,关节泛着粉嫩的小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床,示意沈潮坐过来。   “……”   沈潮默默滚了滚喉结,眸色深沉如海。 第14章 粉色蕾.丝小围裙   “不用吹头发,等一会儿,它自己就干了。”沈潮开口表示拒绝。   他快三十岁的男人了,被一个小朋友提醒吹头发,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点新奇。   但贺秋桐明显不会让这茬这么轻松跳过。   “我妈妈以前说洗了头一定要马上吹干的。不然会头疼还会变傻。”贺秋桐的语气很认真。   这是小朋友第一次跟他提起他妈妈,沈潮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份心理量表最后空着的对妈妈的描述题。   沈潮神情顿了顿,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接着微微点头。   沈潮刚想把毛巾拿来自己擦擦,还没来得及伸手,带着橙子味儿的毛巾就搭在了头上。   少年的手紧接着附了上来,动作轻柔的用毛巾擦干他的头发。   橙子香味儿随着少年的动作更加明显,空气分子不断跳跃萦绕在他鼻尖,让沈潮分不清这香气到底是是毛巾上的还是少年身上的。   沈潮的视线被毛巾挡了一大半,无奈的他只得半垂着眼,视线往下落——   看到的却是少年跪在白色床单上的一双白腿。   六月的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贺秋桐穿的是短款的纯白棉质睡裤。   少年的小腿白皙又纤细,微微陷在纯白床单里,看着秀气非常。   腿弯儿有个勾.人的小窝,在灯光下留下一片颜色略深的阴影,明暗交接的碰撞是黑白灰三色的交融独立,特别有美感。   本来就是刚跑完步的大早上,气息浮躁。   沈潮觉得自己一个正常男人还不至于对这样的“美色”全然无动于衷。   可贺秋桐是他学校里的学生,这分邪念多少有点不合时宜。   他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才好不容压下心里冒出来别的心思。   索性他的头发本来就是半干,少年擦了没一会儿就干全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不产生一些不好的冲动。   “好了好了。”   沈潮以为已经结束了,等着贺秋桐离开之后自己去冲个热水澡,但看样子贺同学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贺秋桐把微微湿润的毛巾放在床头桌上,不退反进,上前一步用手把沈潮的头发捋顺了。   距离更近了。沈潮默默屏住呼吸,似乎屏蔽了橙子香味就能不受影响似的。   和沈潮严谨的性格一点也不一样,他的头发是柔顺且蓬松的。   头发从指间穿过的微微凉的感觉让贺秋桐觉得很舒服,像掠过春日的草地。   团子睡了这么久终于被他俩个不靠谱的主人吵醒了,听见声响的它从被子里慢慢悠悠爬出来,在床上明目张胆伸了个大懒腰。   沈潮这才看见团子,心想,怪不得之前在客厅都没看到它的影子,原来是跑这儿来了。   “团子昨晚睡你床上了吗?”沈潮随口问道。   “嗯……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让它睡地上吧。”贺秋桐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说着。   “没事儿,你想抱着团子睡就睡”沈潮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有点惊讶团子居然会在少年床上睡觉。以前团子可从来不稀罕上床的。   足以见得,团子是真的挺喜欢贺秋桐。   ——   吃早饭的时候,贺秋桐思忱半天开口问沈潮能不能带自己一起晨跑。   沈潮没拒绝,他撩起眼皮瞧了一眼眼底暗藏兴奋的小朋友,随口应了一声:“明天六点半起得来就带你一起。”   但他觉得喜欢睡懒觉的少年多半起不来床。   ——   沈潮周末也挺忙的,一直在书房里写论文稿子。   贺秋桐很识趣地没去打扰,自己闲得无聊,在杂货间儿找了个扫把出来扫地。   既然是住进来了,他还是打算实打实地做好家里的清洁,沈教授每天日理万机的,肯定没时间打扫家里清洁。   家里清洁还是要靠他啊!   贺同学突然觉得自己肩上一沉,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于是乎,贺秋桐暗戳戳把蓝牙耳机戴上了,放了首节奏感超强的rap就开始随着节奏打扫房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扫地拖地,贺秋桐觉得自己干的还是挺好的。   ……   沈潮出来倒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少年一脸求表扬的看着自己。   再看对方身后是一看就拖过的湿漉漉的客厅地板。   沈潮:“……”   沈潮语塞半秒,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心疼自家的木地板还是先表扬少年的劳动成果……   沈潮花了一分钟时间,仔细想了想应该如何委婉的告诉少年木地板是不能用太多水的拖把拖的。   “嗯……秋桐,你知道木地板怎么保养吗。”   “啊?不太清楚啊。”   贺秋桐被问懵了,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睁着一双桃花眼,较为迟钝地歪头看了眼沈潮,接着才反应过来,赶紧拿着手机搜了一下木地板怎么保养。   其实沈潮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自己闯祸了,但……   ——尽量不要沾水……   贺秋桐:“……”扌喿,自己好像帮了个倒忙。   贺秋桐默默看了一眼湿淋淋的木地板,扣了扣手心又咽了下口水,才偷偷抬眼瞟了一下沈潮的表情。   出师不利啊。   可他有心补救。   贺秋桐尬笑一声,又去拿了把干拖把,哼哧哼哧拖起来。   少年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沈潮眼底含笑地觑一眼干活的某位小同学,故作严厉的表情也绷不住了,在门口笑了起来。   但在少年看过来的时候,他感觉收敛了笑容,放松面部肌肉做出平常的表情,还握拳遮了下自己的嘴角,装模作样咳了两声。   虽然少年清洁做的不太熟练,至少挺认真的。   沈潮不会去多管,贺秋桐自己说的用劳动力换房租,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水。   这是对少年的尊重。   贺秋桐边拖地边复盘刚刚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在沈潮这儿的黑历史又多了一笔。   唉——   哼哧哼哧把地板儿拖干了,他又翻出手机搜了一下木地板短时间沾水会怎么样。   幸好搜出来的结果还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刚从百度页面退出来,一条微信消息就跳了出来。   陌生人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点开微信,下面的备注信息:   我是李思雨(σ′▽‵)′▽‵)σ,就是之前书店帮你找书的妹子。   贺秋桐皱眉仔细想了想,从记忆角落里挖出这个人,他对这个帮自己找书的女孩有点隐隐约约的印象。   虽然有点疑惑这妹子是怎么知道自己微信号儿的,但他还是点了同意。   李思雨几乎在他点击同意的一瞬间就发来了消息——   李思雨:【哈喽!】   贺秋桐:【嗯,你好。】   李思雨:【那个,我听吴昊他们说你高数很好。我感觉我期末应该挂科了,可以借借你的高数笔记来看看吗。[]】   原来是借笔记,贺秋桐想,但很不凑巧——   贺秋桐:【可我现在笔记没在家里。】   李思雨:【没关系的!我可以开学来找你拿。】   贺秋桐:【那好吧。】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拒绝。   后面他们还聊了点儿摩托车配件儿的相关话题,从对方发来的文字可以看出屏幕对面的女孩应该也是个骑手,对机车还懂得挺多。   其实贺秋桐挺惊讶——现在懂摩托车的女孩子可不多。   李思雨看语气还挺了解的,就多聊了几句。   聊天的最后,李思雨让他多去书店看书。   说是书店有好玩的活动,想邀请他参加。   贺秋桐对书店活动没有太大兴趣,就拒绝了李思雨的邀请。   时间一晃到中午。   沈潮做中午饭的时候他也跑过去打下手,顺便观摩了一下沈老师的厨艺。   贺秋桐现在对厨房技能还挺感兴趣的,可能是之前冲咖啡的成功给了他自信。   他暗自决定之后去网上搜一下菜谱——   既然他能给沈潮做出一杯香醇的咖啡他就能做出一桌丰盛美味的菜!   今天他的视线格外认真,沈潮被这样灼热的视线盯得后背发麻。   “为了奖励你打扫客厅给你做了糖醋排骨,也不至于这么饿吧。这眼神比得上饿狼了。”   沈潮一边熬糖色一边轻笑着跟少年调侃道,在打扫客厅上加重了语调。   “我这是在学习你的手法。以后……以后我给你做个贺秋桐版本的糖醋排骨。”   少年脸色微红,想起了客厅的木地板,梗着脖族辩解道。   这个时候的沈潮还没有意识到少年的厨艺不是简单的学习就能拯救的。   “行啊,那就好好看好好学吧。”沈潮挑眉,不甚在意地回应道。   过了一会儿,沈潮突然想到什么,不紧不慢地垂眸看了一眼脸红红的贺同学,笑着挑了一下眉。   昨晚沈潮趁着少年没注意,从货架上挑了一条粉色的HolleKitty小围裙。   其实当时也是一时兴起,觉得这个围裙跟上次少年戴的粉色头盔很般配,就拿了。   鬼使神差地,这条粉色围裙被放到了购物车的最底下的,沈潮回过味来,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不理智,但是又的确很想看小朋友穿来看看。   “正好。昨晚上逛超市还给你买了围裙。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用到呢。”沈潮一本正经地转头看着少年,又说道:“要不要试一下?”   尾音上挑,是沈潮不常用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引诱。 第15章 小白兔掉进了狼窝里   “要不要试一下?”   沈潮的声音低沉而诱惑,但表面却是一本正经的,除了深色眼底闪过的一抹光亮,再看不出其他异样。   像是隐藏在丛林里窥伺猎物的狼。   贺秋桐并没有听出来什么语气的不对劲,兔子眼睛都放亮了,“你还买了围裙?在哪呢?”   “吶,我放那边的左手边的橱柜里的,还没拆包装来着,自己去拆了试试。”   沈潮心里的恶趣味快要藏不住,他努力压了压眉眼里的笑意,调整成最可靠的表情,但微微勾起的嘴角暴露了他大好的心情。   贺秋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半只脚踏进猛兽陷阱里的兔子,他期待地跑过去,直到打开橱柜——   他瞪大了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差点没探头进柜里去瞧瞧,可他翻遍了橱柜就只有这个还没开封的包装得粉粉嫩嫩的围裙。   贺秋桐把围裙拿了出来,捏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打量着,疑惑道:   “沈潮,你确定你买的这条?”   沈潮看着少年不可置信的表情终于笑出了声,拳头抵在嘴角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解释到:   “跟你的粉白头盔挺配的。”   贺秋桐:“……”那个粉白头盔是给你准备的啊!   最后兔子还是掉进了大尾巴狼的窝里。   围裙应该是女款的,围裙边上还带了一圈白色蕾.丝。   这一圈儿蕾.丝边是沈潮万万没有想到的,这神来之笔让一件普普通通的围裙平添了一丝情.色的意味。   少年红着脸匆匆忙忙地把围裙套上了,从正面看围裙的长度正好比少年的短睡裤长一点,把睡裤都挡完了。   白色的蕾.丝边下露出一双少年细长白嫩的腿,大概是觉得羞耻和别扭,少年的脚趾在接触到沈潮的目光时一下缩紧了,不安地动来动去,压出一点粉红色。   沈潮突然移开了目光,滚了滚喉结,咽了下口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赶快转身把锅里做好的糖醋排骨盛进盘子里。   可少年偏偏什么都没意识到。   沈潮的目光一移开,贺秋桐如芒在背的紧张感骤然消失,也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神经大条的他还让沈潮来帮他系裙子。   “沈潮,帮我系一下围裙。我手够不着。”   沈潮闻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先去水槽洗了个手,才走到少年背后给他系围裙。   两根系带儿也是白色的蕾.丝,面料有点滑,沈潮捻了捻手指中的触感,眸色骤然加深,系了两下才系紧。   把系好的蝴蝶结放下,沈潮又轻轻捻了几下指腹。   刚刚蕾.丝面料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指上,引人遐想。   带子系得有点紧了,白色的蕾.丝把少年的腰线很好的勾勒出来,蝴蝶结垂在少年的后腰上,两条蝴蝶结的尾巴因为重力原因软软地下垂,搭在少年挺翘的屁.股上。   沈潮自己也没发觉他的眸色变得更深,幽暗的瞳孔里盛满了让人心惊的情绪。   缓了一会儿,沈潮移开视线,轻咳一下,去把糖醋排骨端到外面的桌上,继而语气冷静的叫少年把围裙换了来吃饭。   语气是挺冷静的,就是声音有点黯哑。   贺秋桐对此一无所知,乖巧地应了声好,把围裙解下来放好,上桌吃饭了。   饭桌上贺秋桐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穿粉色是不是很奇怪啊?……你后面都没说话。”   沈潮撩起眼皮看了贺秋桐一眼,沉默地夹了一块排骨狠狠咬了一口,才慢悠悠回答道:   “挺好看的……特别是你穿。”   后半句吐词特别清晰,语气还专门加重了。   可不能让贺秋桐再穿这围裙了,看多了容易上火,沈潮默默思考。   过了一会儿沈潮想了个理由,补充道:“不过刚刚才想起来,粉色围裙挺容易弄脏的。下次逛街再给你买一条,这周的话你可以先穿我的围裙练厨艺。”   贺秋桐夹了一筷子菜,正顾着吃,闻言满口应下了,毕竟比起穿粉粉HolleKitty的小围裙他还是更喜欢沈潮的。   ——   第二天早上天都还没怎么亮的时候贺秋桐就自然醒了。   他摁亮手机,屏幕上显示:六点都还没到。   团子在他脚边黏了一晚上,热哄哄的一坨。   再躺下去也睡不着了,贺秋桐索性早早起来洗漱。   贺秋桐从小就喜欢橘子味儿的东西,所以他的洗漱用品也大多是橘子香型的,牙膏、沐浴露、洗发乳……这些都是。   六点一刻他洗漱完打算去客厅等着沈潮,推开门下楼却发现沈潮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他了。   男人听见贺秋桐开门的声响,向他看过来,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小朋友不错嘛,居然起得来。”沈潮挑眉,调笑了一声。   其实他是有点惊讶的,他原本以为小朋友会因为懒床而放他鸽子。   “以后每天我都起得来的!”贺秋桐大声反驳,他对沈潮的质疑很不满。   沈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贺秋桐看着沈潮起身,去厨房冲了两杯蜂蜜水拿过来,递了一杯给他。   “喝杯蜂蜜水再晨跑。”沈潮说道。   贺秋桐看着蜂蜜水,眼神里带了点嫌弃。   他其实不太喜欢蜂蜜水甜渍渍的味道,觉得怪怪的。   “喝了才能去晨跑,等会低血糖了我可抱不动你。”沈潮这次没给小家伙任性的机会。   贺秋桐抿了下干燥的嘴唇,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妥协地把蜂蜜水接过来一口闷了。   沈潮看着他喝个蜂蜜水像是在喝中药一样的狰狞表情,好笑又十分不解。   “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喜欢喝蜂蜜水的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娇气。”   贺秋桐瞪大了眼睛,深表疑惑:“我娇气?”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发问。   他不明白沈潮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只觉得娇气这个形容词不应该用在自己这个机车酷哥身上,有辱形象。   难道是昨天穿了次粉色围裙让沈潮产生了什么感觉上的偏差?   沈潮秉承着小孩子要哄着来的想法,漫不经心地回应了几句:“行行行,你不娇气,不娇气——”语调拖的很长,一股子漫不经心又不放在心上的感觉。   贺秋桐:“……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语气里的敷衍。   ——   外面的路灯还亮着,把还雾蒙蒙的天染上一抹暖黄。   这个时候小区里的正是安静的时候,没有什么人影,连路旁的树也显得很宁静。   清晨的风轻柔的落在每个早起的人的脸上,给六月份的城市平添了一丝清凉。   贺秋桐和沈潮俩人一前一后跑在小区的小道上。   沈潮跑在前面,但他今天没有跑得太快,时刻注意着身后的人能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毕竟是小朋友第一次晨跑,有必要控制一下并照顾一下小朋友的自尊心。   刚开始跑步的时候贺秋桐还有空找沈潮聊聊天什么的,等到跑了几圈他就累得有点没空说话了。   他喘着气抬头望向前方的人。   沈潮还是气息平稳的跑在前面,看不出一点疲惫的模样,还知道在他掉得有点远的时候刻意放慢速度等他。   贺秋桐:“……”我靠!这是快三十岁的“老”男人吗?!   少年心性里的胜负欲让他又努力平稳呼吸,加快速度跑着追到沈潮身边,与他并排跑着。   又跑了半圈,沈潮听到小朋友极力想平复但还是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提出了休息一会儿。   “别…我觉得不是很累,我还能再跑几圈…”贺秋桐喘息着撑着膝盖却还在嘴犟。   他真不知道一个站讲台的老教授跑个步这么野干嘛。   沈潮挑了下眉毛,看着少年被风吹得有点红红的鼻尖和随着呼吸快速上下起伏的小胸脯,压着嘴角的笑,摇了摇头。   “是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贺小少爷同意吗?”   “真的?”贺秋桐抬头自下而上的看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沈潮,狐疑地扫来扫去,他觉得男人一点儿也不像是累了的样子。   难道是沈潮其实也很累?只是怕在自己面前落了面子才强撑着跑这么快?   他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   沈潮垂眸打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朋友。   贺秋桐现在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诱人。   少年的手撑在膝盖上,因为抬头的原因衣领下线条分明的锁骨清晰可见,灯光打在少年身上,锁骨处有一丝阴影,平添了一抹隐秘的感觉。   少年的脸因为运动泛起一抹红色,小巧的嘴巴里溢出低低的喘.气声。   沈潮看得心里烦躁,这是万事都处变不惊的沈教授很久不曾体验过的情绪了。   沈潮伸手把少年的后领子提溜起来,挡住了前面露出的锁骨,动作有点大,把少年拉了个踉跄。   “干嘛!”贺秋桐被拉了一下后衣领,差点勒到喉结,狠狠瞪了一眼这事儿的始作俑者。   可这一眼在沈潮这里却没有太大攻击力,反而像是在撒娇一样的。   沈潮啧了一声,心虚似的移开视线。 第16章 我只是不喜欢你   沈潮笑着维护某人的自尊心,没戳破小家伙明明很累还逞强的嘴硬。   但最后两人还是在树下休息了一会儿,等少年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沈潮才又领着他继续跑起来。   时间在宁静的清晨,像指缝间划过的凉风,总是流逝得很快的。   转眼就从天刚蒙蒙亮到了光线逐渐放明,路灯开始一点点熄灭……暖光的灯光变成云层中穿透而来的日光。   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不远处有几个早起晨练的老人家在花坛边儿打太极。   放眼瞧过去,三五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动作游刃有余,整齐划一又起势沉稳,手法飘逸,还真有点修炼仙术的神气儿。   沈潮带着贺秋桐从花坛经过的时候,习惯性地停下脚步,抬手跟王大爷打招呼。   “今天还带了个小朋友一起跑步啊?”   王老爷慢悠悠停了手下的动作,转头望过来,跟沈潮寒暄。   “嗯,是我的学生。”沈潮解释道,又拍了拍贺秋桐的肩膀,让他给王老打了声招呼。   老大爷年龄应该蛮大,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一把白胡子垂在下巴,但好在是身体硬朗,打太极的动作十分熟练而柔韧,自带一身仙风道骨。   老大爷看着沈潮和贺秋桐的目光很慈祥,一身飘飘的仙气儿好像消散了许多,让贺秋桐久违地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外公。   贺秋桐对待老人态度一向很好,就算实在以前他最叛逆的时候也不曾对老人无礼,现在他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露出大白牙,高高兴兴地喊了声:“爷爷好!”   少年的发丝微扬,笑容带着正当时的感染力。王老也跟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温柔盘踞的老树根。   沈潮和王大爷聊了几句稀松平常的生活琐事,然后道别。   告别王爷爷之后,他领着少年去外面的包子铺买了点吃的,回了家去。   ——   两人回各自的卧室里洗澡。   贺秋桐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沈潮已经在饭桌上等着他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贺秋桐悄悄摸摸地抬眼扫了一眼沈潮的头发——是干干的。   他眯眼笑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一点开心。   沈老师好像很听自己的话,一想到这一点少年就有点压抑不住的雀跃,翘起来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你的沐浴露是橙子味的吗?”   吃饭的时候沈潮突然问了一句。   “嗯。怎么了?”贺秋桐有点不解。   “没什么。还挺好闻的。”   和沈潮全无香型的沐浴露比起来,少年沐浴露的甜橙味道显得很浓郁,甜味好像无时无刻渲染在空气里,像喷了橙子香水。这让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香味的家里多了点变化。   沈潮发现了这个变化并且乐见其成。   他无端想到之前少年逛超市时全买了橙子味的糖果。   看来小朋友很喜欢橙子味呢。   ——   下午两点,贺秋桐和沈潮打过招呼之后出门了。   今天是吴昊给他安排的数学家教时间,贺秋桐第一次做家教,心情除了紧张还有点小激动。   不知道遇到的小孩儿听不听话?家长好不好相处?   找家教的这家人应该挺有钱的,地址在这一带的洋房区,住的是一栋四层楼的小洋房。贺秋桐在洋房区的门口被拦住,转线联系后,得到户主同意他才被允许进去。   他从吴昊那里提前得到了补习对象的资料——小朋友的名字叫李航雨,是个读初二的小弟弟。   找家教的是他的妈妈。   看得出来李母保养得很好,已经四十岁的脸上细纹并不明显,看起来像个三十岁的少妇,是个贵气的阔太太。   贺秋桐和李母打了招呼,做完自我介绍,就进屋子里打算给孩子辅导作业。   可小家伙好像并不领他的情,房门紧锁,摆明了不欢迎的姿态。   贺秋桐吃了闭门羹,但还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敲了敲门。   无果。   换作以前,他肯定扭头就走,说不定还会骂几句娘,但最近他的脾气好了许多,可能是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也可能是因为沈潮的缘故。   所以他现在只是站在门外有点尴尬的看了李母一眼。   房门紧闭,尴尬无声蔓延。   李母讪笑了一下,眼角浮起一丝不太明显的细纹,她开口解释道:   “小航不太懂事儿,之前给他找了几个家教老师最后都拿他没办法。”   说完李母去敲了敲门,软声道:“小航啊,今天找了一个帅气的小哥哥给你看作业。给妈妈开开门。”   李母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分钟,无非是新老师很好,不要再任性之类的话,贺秋桐都以为今天的补课要终结了的时候,小男孩才姗姗来迟地过来开门。   门只开了一道小缝,从狭小缝隙里,贺秋桐看到小男孩在门里打量他。   不知道为什么,贺秋桐觉得他从小男孩眼里看到了一丝害怕。   不过当他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种目光已经消失了,好像是他的错觉。   贺秋桐暗自摇了摇头,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吧。   小男孩儿打量一番后又沉默半晌,像是终于妥协似的打开了门,但却没同意他进去,堵着门口,只看向李母说话。   “妈咪,我不想请家教。”   “那怎么行,你不是一直说数学难吗。这个哥哥数学可厉害了,让他好好教教你。考好了妈妈带你去摩托车展玩好不好呀?”   李母很有耐心,蹲下身子与小孩平视,慢慢开导。   摩托车的吸引力好像对小家伙来说特别大,听到摩托车展四个字之后的态度明显好很多。   李航雨又自以为悄悄地抬头看了贺秋桐好几眼,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补数学。   ——   费了这么大劲,贺秋桐终于得以走近小家伙的房间,他暗自松了口气。要是第一天就无功而返,可太丢脸了。   从房间的布置就能看出小家伙应是很喜欢摩托车的。   床上的抱枕是车轮样式的,书桌上的贴画也是各式各样的摩托车,桌上也摆了小巧的机车模型……   小家伙一直没说话,任由贺秋桐看他的房间,垂头着头,含着肩膀,站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默不作声,像是很怕被他看见。   李航雨其实长得很漂亮,嗯,为什么要用漂亮这个词语呢?   贺秋桐第一眼其实是没有看出孩子性别的,他真的有一种不辨性别的美丽。   本来就是十四五岁刚发育的时候,小家伙的身高不太高,身上的男性特征并没有发育得特别明显。   可能是遗传了李母,李航雨的皮肤很白皙,眼睛也大大的,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贺秋桐也差点以为李航雨是个小妹妹,他还在想吴昊不是说补课的时候小男孩吗。   小家伙从他进来开始身体就是紧绷着的,也没有说话,只是拘谨的坐在写字台对面的椅子上,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显得他整个人很阴郁拘谨。   拘谨得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家,他才是来做客的,贺秋桐才是主人。   贺秋桐在心里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   要是换做遇到沈潮以前,指不定现在已经撂挑子不干了。不对,要是遇到沈潮以前的自己,肯定不会来做家教的   他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更温柔一点,努力把自己的声音放得更轻:   “李航雨小朋友,方便给我看看你的数学作业吗?”   草,这声音听起来都他妈不像自己的。贺秋桐在心里抖了抖骤然升起的鸡皮疙瘩。   可李航雨好像没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听见这声音好像突然被吓了一跳,还激灵了一下。   这让贺秋桐不免有点挫败。难道自己的酷哥气质这么明显?自己明明已经尽力收敛了,还拿出了这辈子都没这么轻过的声音。   贺秋桐叹了口气,打算跟李航雨小朋友谈谈,虽然不确定这小家伙会不会理自己,但他决定还是试试吧。   一直这么僵着他还怎么赚钱!   “小鬼,咱们聊聊?你是有多讨厌数学,这么不想学啊?”   “相信你桐哥好吧,多差的数学都能给你提上去。”   ……   贺秋桐嘴巴都快说干了,小鬼终于给他回了句话。   李航雨低着头,后背僵硬得像是有根尺子绑着似的,“我不讨厌数学,我只是不喜欢你。”   贺秋桐:“……?”他一时无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贺秋桐只觉得自己心上被扎了一箭。   其实贺秋桐的小朋友缘还挺好,之前的他脾气暴躁但是从来不会对小朋友和老人发火。家里那个弟弟也挺喜欢他,每回他回家都会被弟弟追着一起玩。   这可以算是他第一次得到来自小朋友的讨厌了吧。   气氛陡然陷入了尴尬。   贺秋桐被噎了半晌,深吸了口气才压住心里的挫败感,他移开注视着李航雨的眼神,又突然看到了小朋友写字台上摆着的机车模型。   红色的机车帅气拉风,流线型的机身被保养的很好,不染一丝灰尘,想必是对方的心头宝。   贺秋桐眼睛一亮,想起之前小鬼跟李母的交流,仿佛抓住了重点。   “小鬼你是不是喜欢摩托车啊?”   喜欢摩托车的小鬼头,他还治不了? 第17章 害羞的小媳妇儿   “小鬼你是不是喜欢摩托车啊?”贺秋桐问道。   大概是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那小鬼的头终于愿意抬起来看他。   虽然对方还是没说话,但是贺秋桐可以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一点亮色。   像是突然被点燃的黑夜里的星星,由明到暗逐渐闪烁起来。   这颗星星貌似是他点亮的,贺秋桐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哥哥我有自己改装过的暴龙,你想不想骑骑看?”   贺秋桐勾起嘴角,扬着下巴一副得意的小模样。   想到了什么似的,贺秋桐表情顿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之前引诱自己穿围裙的沈潮。   思考到这里,他不由得神色稍变,有点别扭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   好在李航雨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终于是给了贺秋桐回应。   “真的吗?你有暴龙?”语调上扬的疑问句。   李航雨的眼睛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信任,说完又问了一句,“你都买得起暴龙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当家教挣钱啊?”   贺秋桐:“……”   这个小屁孩儿真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会扎他的心的人了。   沉默了半晌——   “暴龙的保养费太贵了,所以哥哥要来兼职赚钱保养机车啊。”贺秋桐想了个完美的理由,终于把小屁孩儿糊弄过去了。   他给小鬼讲了一些关于机车的知识。   聊起对方感兴趣的领悟,小屁孩儿的话匣子终于打开,不像之前一样僵着了,倒是有了点小孩儿该有的活泼。   隔在俩人之间的那层膜好像无形之中变薄许多。   又聊了一会儿机车,贺秋桐看小屁孩儿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不再是戒备状态,才提起看看数学作业的话题。   这次的李航雨并没有拒绝。   小鬼犹豫一下就从书包里拿了一本数学暑假作业出来给贺秋桐看。   这本习题已经做了几页了,对错参半,翻着看了会儿,贺秋桐也大致了解到了小屁孩的数学基础。   ——是真的不太行。   有一些比较基础的套路题也还是在错。   他甚至有点怀疑着小屁孩儿在学校有没有认真听数学课。   唉——   贺秋桐沉重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家教之路任重而道远。   他让李航雨把数学书拿出来,以小屁孩现在的数学基础,讲题什么的太早,他决定先把一些书上的基础知识点给他讲一遍。   ……   时间走到下午四点,题讲的差不多了。   贺秋桐也该下班儿了。   他本来以为李航雨这么抗拒数学补课的孩子应该会在课上调皮抵触,没想到真正到了讲课的时候,小鬼倒是听得挺认真。有的数学问题理解起来也很快。   看得出来是个比较聪明的孩子。   这就让贺秋桐很疑惑了,按照这种情况的话,李航雨的数学不至于差成这样。   这个问题让他疑惑了挺久,从路上直到回家都还在想这个问题。   ——   回了家他迫不及待地想跟沈潮分享一下自己第一次当老师的感想,从玄关望进客厅里,——没人。   沈潮大概是在书房里办公,贺秋桐换了鞋就往书房跑过去。   “噔噔噔”敲了敲门,得到沈潮同意后他推门而入。   还没等沈潮说话,他就兴奋地倒了一大片豆子:   “沈潮!沈潮!你知道吗,今天第一天当家教就遇到了个超级难搞的小屁孩儿!”   他自己一个人兴冲冲地说了大半天,也没听见沈潮回答,沈潮甚至没给他太多的回应。   贺秋桐自觉没趣,又有点失落,耷拉着耳朵询问似的地望向沈潮。   沈潮把贺秋桐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右手握拳在嘴边,掩饰地轻咳了两声。他关了笔记本的麦克风,抬眼,似笑非笑地跟这个冒失的小家伙对视了几秒,然后才对贺秋桐说道:   “在开视频会议呢。”   贺秋桐:“……”我cao!怎么办怎么办!   贸然闯入,自说自话的贺秋桐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安家。   他自知理亏,红着脸,捂着嘴巴,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来,拘谨地并着腿想把自己缩小到最小。   刚刚自己好像一直抢着说话来着,不知道当时沈潮有没有来得及关麦……   热度后知后觉地顺着耳根爬上脸颊,贺秋桐垂着眼,低着头不敢去看沈潮的脸。他能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太尴尬了吧……   好在沈潮看了他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应该是继续开会了,聊着些贺秋桐听不太懂的名词。   ——大概是什么药物的名字,因为提到了什么陈安制药的公司。   贺秋桐不是太懂,听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没意思,戴上耳机玩起了游戏。   ——   打了一把游戏,刚好又遇到了个技术超好且全场carry的队友,后面那人拉他一起组队,他同意了。   后面几把队友厉害,自己也没掉链子。   上了整整一个小段位。   这几把游戏打得贺秋桐身心舒畅,连沈潮开完会走过来也没注意到。   直到沈潮亲自俯身摘掉了他的耳机。   贺秋桐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往后仰了一下,碰上柔软的沙发靠背。   骤然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   沈潮弯腰摘他耳机的时候离他太近了,有力的手臂撑在靠背上,像是把贺秋桐困在沙发与胸膛之间一样的动作。   沈潮拿了他的一只耳机戴上了,贺秋桐左耳是男人的平稳又低沉的呼吸声,右耳是游戏队友的语音消息。   过于亲密的距离让他呼吸绷紧,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咽了下口水,贺秋桐冷了一阵子才回神过来,低声说道:   “那啥……这把游戏还没打完呢。”   仔细听还能听出少年声线紧张得有一丝丝颤抖。   如果贺秋桐能看见现在自己的表情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个害羞的小媳妇儿。   低垂的眼帘盖住翻涌的情绪,睫毛像蝴蝶振翅欲飞似的不停颤抖,抖落一片暧.昧阴影。   直到贺秋桐把自己的T恤都快揉皱,沈潮才取了耳机离开了一点,“你队友声音不太好听啊。”   “啊?”贺秋桐有点懵,这话题转得也有点太快了吧?   他应该感慨一下心理学教授的思维跳跃能力确实比自己强吗?   其实沈潮刚说完就后悔了。   这可不太像自己会说出来的话。   不过当时确实有点生气就对了,看着小朋友打个游戏打得这么开心,开心得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自己喊了好几声都得到没回应。还以为队友声音有多好听呢。   “刚刚在开什么会议啊?”   贺秋桐有点好奇的问了一句。   “有个项目商业化的视频会议。”   “这得赚多少钱啊?!”贺秋桐音量没控制住,太羡慕了,自己现在啥赚钱能力没有,沈潮却能赚这么多。   突然他想起什么,眼皮抖了抖,不大好意思地问了一句:“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你关麦没啊。”   “我要是说没关麦呢,校长刚刚来问我是谁来着呢。”沈潮闻言转头,轻飘飘地看了贺秋桐一眼。   贺秋桐:“……”   贺秋桐有点尴尬,靠在沙发上的身体都完全僵硬了,但是转念一想反正校长也不认识自己,平时也不会打照面。   管他的呢。   这么想着果然心里没这么尴尬了。   手机上游戏还在继续,贺秋桐打得心不在焉,好几次范低级错误,但是队友带飞,后面还是赢了。   那个全场mvp的队友也发现他这一把打得断断续续的,在耳机里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贺秋桐应了一声,说家里来了个小妹妹要自己陪,就快速下线了。   沈潮自然是没错过这句话,难得反应慢半拍。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又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   沈潮顺便把看电脑时带着的防蓝光眼镜摘下,“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他可不打算认下这个“妹妹”身份。   男人伸手,一把揉乱少年的头发,把人揽过来蹂躏:   “说谁小妹妹呢?桐桐妹妹?”   “靠!什么鬼。你才桐桐妹妹呢!”   贺秋桐不乐意了,像是突然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下炸毛了,害臊得整张脸红透,像夏日里熟透的水蜜桃。   沈潮看得好笑,又舍不得贺秋桐真生气,连忙给他顺了顺毛。   “陪你打打游戏吗?教我玩两把去做饭了。”   沈潮知道贺同学想要什么。   “哼。你游戏金币够了吗,买个瑶*吧,跟着我就行,你桐哥带你飞。”   俩人上了微信区的号,沈潮被小朋友撺掇着买了一个瑶,这个英雄角色是个长着鹿角的粉红色马尾辫的软妹子。   两人进了双排,匹配到了三个队友。   贺秋桐选了一个自己玩的熟练又很强的打野,这英雄建模很帅气,贺秋桐选这个是有私心的。   这次他就是铁了心要让沈潮体验一把躺赢的感觉!终于有个领域他比沈潮强的,一定要好好炫耀炫耀。   “沈潮你等会儿就跟着我就行了。”贺秋桐笑着扭头,凑过去看了一眼沈潮的游戏界面。   进了游戏,沈潮果然安安心心控制着游戏角色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背后。   贺秋桐看着游戏界面一前一后的两个角色,默不作声地笑眯了眼。 第18章 粘人的小家伙   贺秋桐没想到原本是想在沈教授面前露一手的游戏,最后还让沈潮被别人骂了。   游戏一直打到中期局势都不太明朗,下路的射手一直被单杀,那人心态不好还嘴臭,打开了全队麦克风,开始骂人——   骂的还是沈潮cao控的瑶。   那人大概觉得沈潮是个靠男人混分儿的妹子,说他什么就知道挂在男人身上撒娇,离了男人就不行……balabala的说一大篇。   骂的难听的不行。   贺秋桐的火气“噌”一下就起来了,他也没想压这火气,把沈潮摁在他手腕上的手一下拍开,也点开了话筒。   “你下路无限被单杀挺牛啊?”   “我带的妹子,我叫他玩瑶,他跟我撒娇,你有意见?跟你有关系吗?”   “老子能带飞,你个一级残废你能带飞?”   “就你这心态,玩开心消消乐都能把自己气死。”   “遇到你个菜逼,晦气得不行。”   ……   沈潮:“……”   沈潮再次见识到了自家小朋友的嘴炮功力,本来想开口阻拦的,但是贺秋桐没骂脏话也没问候对方父母,偏偏不带脏字地把那个下路的射手被堵得没话说,沈潮摇摇头,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不甚明显的微笑。   那个人“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下面的话,最后直接气得退出游戏了。   好在贺秋桐玩得确实厉害,就算少了一个人,四打五也带着队伍赢了。   其实刚刚被队友骂是混子的时候沈潮自己也没太生气,他对游戏和现实分的很清楚,情绪也没这么外露,倒是小朋友气炸了,嘴上像是安了个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地输出。   这种被维护的体验还挺新奇的。   以往的沈潮往往作为维护别人的一方,就像是跟贺秋桐初遇时,他顺手维护一下被一群人“欺负”的小家伙。   如今两人倒是角色调换了,沈潮难得作为被保护的一方,心里居然隐隐升起一股甜味,比他藏在办公桌抽屉里的糖果更甜。   这局游戏他基本没怎么动手,挂在贺秋桐的身上放技能就行。   贺秋桐的技术很好,一次也没让他被敌人打下来。他就这样挂在小朋友身上,全程看着他取敌首级后又潇洒离去。   “怎么样,你桐哥厉害不?”   虽然遇到了个傻.比,但是在沈潮面前表现一把他还是很开心,凑到沈潮身边跟他肩膀挨着肩膀。   “嗯,厉害。”沈潮失笑道。   过了一会儿,沈潮想起什么似的,又挑眉问道:“我是你带的妹?看这样子带妹很熟练啊。”   贺秋桐一时语塞,手中动作也停顿了好几秒。   “那个……刚刚就是嘴瓢了一下!你是第一个挂我身上的瑶!我之前可没带过妹子!”   贺秋桐也不知道为什么,话还没过脑子就已经开始自动解释起来了。   要非要形容的话,他就像是个急于给自己的小女朋友解释自己没有在外面勾搭妹子的卑微男友……   被自己的脑补惊到,贺秋桐打了个颤,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沈潮承认他被贺秋桐的话愉悦到了,嘴角的笑扩大了不少,站起身后顺手把窝在沙发上的少年拉起来。   “六点多了,做饭去。不是说想学厨艺吗,不用百度了,今天你沈老师教教你。”   贺秋桐一下很雀跃,跳过去抓沈潮的手腕。   沈潮的手生得好看,在厨房暖色调的灯光下呈现如玉般的色泽,贺秋桐突然想起自己存在相册里的那双翻书的骨节分明的手。   这双手不仅是心理学教授抚过书页浸泡书香的手,也是为他下厨房作羹汤的手……   沈潮看贺秋桐拉了他的手就不说话了,还一直愣愣地盯着他的手瞧,以为是自己手上有什么脏东西,抽开手放到灯光下翻来覆去看,却没什么不对劲的。   “怎么了?盯着我手瞧什么瞧。”沈潮一把拎着贺秋桐后衣领,把人提起来,“想学什么菜?今天包教包会。”   贺秋桐终于回神,想到自己居然盯着一个男人的手看了这么久,他害羞得红了耳根,掩饰似的转身去看冰箱里的菜。   贺秋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做做简单的菜,好在冰箱里食材丰富,番茄和鸡蛋双全——   让他学个最基础的番茄炒鸡蛋绰绰有余了。   看着小朋友选了番茄鸡蛋,沈潮索性把中午的剩饭拿出来,打算教小朋友做番茄蛋炒饭。   煮番茄、去皮、热油、炒鸡蛋……   贺秋桐几乎是让沈潮手把手教着做的。   厨房的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贺秋桐老想贴着沈潮身边站,把人紧紧跟着。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反正都是要学做饭,不站近点怎么看得清。   当一份儿热腾腾的番茄蛋炒饭出锅的时候,贺秋桐喜不自胜,牙龈都快笑出来了。   他不顾盘子的热度,光着手就把炒饭给端上了桌。   也没管被微微烫红的手指,贺秋桐马上去茶几上拿了手机,到处找角度调灯光拍了几张照片,再精挑细选选了一张最好看的先存到私密相册里。   沈潮拿了两个小碗和勺子过来的时候就看着小朋友拿着个手机笑的傻乎乎,红唇皓齿的小模样——像只傻兔子。   “干嘛呢,洗手吃饭了。”沈潮扬扬下巴,示意贺秋桐先去把手洗了。   贺秋桐没理沈潮问的话,反而把刚刚照的几张照片儿翻出来,凑到沈潮身边去问:“你看这个照片儿好看不?”   沈潮看了几眼,觉得都差不多,敷衍道:“还可以吧。”   “哈哈哈哈我也觉得拍的还挺好看的。”   贺秋桐没听出来沈潮的敷衍,一点不谦虚地应下了,毕竟是自己下厨房的第一个菜,味道暂且不提,这卖相还是很不错的!   贺秋桐满心欢喜的发了个朋友圈嘚瑟——   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秋桐   [图片][图片][图片]   发完嘚瑟的朋友圈,贺秋桐还没来得及把手机屏幕按灭,一个点赞和评论就蹦了出来。   李思雨:看着好好吃啊。男生会做饭的不多哦。   贺秋桐手上动作一顿,不知道怎么回复索性就没管。   他偷瞄了一眼等着他吃饭的沈潮,不知道怎么的,他摸了摸后脑勺的短发碴,稍微有些不敢看沈潮的眼睛。   “搞完了没?”   沈潮的语气跟平时没有太大区别,可是贺秋桐就是神奇的听出了一点警告的意味。   他赶快把手里的手机放一边儿去,洗了手上桌吃饭了。   两人共同完成的第一份儿炒饭不仅仅是只有皮相的炒饭,味道也挺好的。   不得不说实话,其实大部分功劳都在沈潮身上,贺秋桐只是负责按着沈潮教的步骤做。   毕竟是沈潮手把手教的蛋炒饭,自己单独做的话还不知道做成什么鬼样子呢。   这一盘子炒饭被两人消灭干净,一粒不剩。   贺秋桐洗碗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嗝。   洗完碗,他本来想再玩玩游戏的,但是坐在沙发上就觉得肚子涨涨的——今晚实在是吃得有点多。   于是他又站起来拿了根儿逗猫棒跟团子玩,逗猫棒是个可爱的毛绒小老鼠,贺秋桐心思没在逗猫上,白团子扑来扑去地很快就抓到了。   沈潮眼睛尖,注意力也一直在小家伙身上的。看他时不时揉揉肚子,逗猫也一脸不专心的样子,多半是今晚吃多了撑的。   “想不想下楼散步。”沈潮思索片刻询问道。   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不要太好!   贺秋桐正想理由拉沈潮下楼转两圈呢。   之前没吱声是怕沈潮还有工作,不敢贸然开口,现在就很棒。   “走吧走吧。”贺秋桐听话地立马把逗猫棒放下了,满口答应了。   贺秋桐冲沈潮笑得一脸讨好,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揉碎了夜的光洒落在水波莹亮的眸子里。   沈潮微微一愣,但很快回神,先是侧头避开了少年的眼神,后来又上前一步揉了揉贺秋桐柔软的短发。   团子不满极了,挠了好几下桌上一动不动的毛绒小老鼠,又跑下来抓贺秋桐的裤脚,小主人没理它,它又去抱沈潮的小腿,一番动作下来也没得到回应。琥珀一样的可爱眼神也没挽留住两个不称职的主人。   “喵喵喵喵喵喵!(你们不爱我了!)”   七月的傍晚,天空并不晦暗,天边尚且光亮,灰蓝色的天幕像艺术家的画布,每一分色彩调配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耳边有断断续续的蝉鸣声,明亮却不聒噪。蝉的生命短暂——这是仲夏夜的限定曲目。   两人穿过楼下的一条从草坪里开出的石板路,走到了另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路上。   这条路比较偏,也挺窄的,旁边是低矮的灌木丛,凉风穿过其中平时又少有人来,显得这里幽深又静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路上,仿佛能听见彼此交错的清浅呼吸声。   贺秋桐走在沈潮的身后面,他控制着自己的步子,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踩在了沈潮的影子上。   他已经忘了是从哪里听到的流传下来的小故事了——踩住了别人的影子,就能留下这个人。 第19章 这小东西让人心软   轻柔的凉风吹起贺秋桐额前的碎发和沈潮的衬衫衣摆,像一根隐形的丝线将两人串联在一起。   沈潮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往后看一眼,看看小朋友有没有跟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并不显得尴尬。   这段鹅卵石的小路并不长,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大路上。不远处有一些小孩子在浅浅的沙坑里玩泥巴。   喧闹的人声传入两人耳膜,独属于彼此的静夜掺杂了世俗的吵闹。   无端的,有些遗憾。   贺秋桐思考一番,也没想明白自己在遗憾些什么。   前面的树下有一张供人休息的休闲椅,大约是经常被人坐,椅面很干净。   贺秋桐走过去拉着沈潮一起坐下,路灯就在旁边不明不暗地亮着,沈潮深邃的五官轮廓被光线分割成明暗两面,像素描画里非黑即白的完美雕塑模型。   贺秋桐看得愣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转到了不远处的沙坑。   沙子里隐约看得见些花花绿绿的小东西,半埋半露,仔细看的话能分辨得出是些小模型车、小沙铲和沙桶。   那些玩泥巴的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或蹲或坐,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突然让他想到了今天遇到的李航雨。   李航雨跟这些小朋友完全不一样,他脸上不会出现这种毫无芥蒂的笑,仅有的一点开心是留给最爱的机车的。   “今天下午本来想跟你说说那个我当家教遇到的小屁孩儿的,结果你在开视频会议。我现在跟你讲讲啊——”   沈潮视线跟着落到不远处的孩子身上,挑了下眉毛,示意少年继续说。   贺秋桐把下巴撑在手背上,歪着头看身边坐着的男人:   “那个小朋友明明很聪明,但是数学成绩却差得一塌糊涂。我问了他妈妈,这小孩儿还真就只有数学差,沈老师给我支支招儿呗,这种偏科严重的小朋友怎么教啊?”   古人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沈潮扫了一眼衣领滑下来而不自知的某位同学,白皙的锁骨在明暗交界里显得骨感又漂亮,再往下是模糊阴影里不太明显的粉嫩……   沈潮莫名有些生气,提着贺秋桐的后衣领往后拉了拉。   “衣服穿好,这些生活小常识还要我教你吗?”声音稍冷。   贺秋桐怔住,一时间没了别的动作,像是被沈潮突如其来的火气吓懵了,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低头,自己开始提衣领。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沈潮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心里这股无名火被贺秋桐这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给消了大半。   沈潮伸手帮人把衣领最上面一颗纽扣扣好,捏着少年稍微有点肉肉的脸颊捏了捏,又揉了揉对方后脑勺的短发。   “抱歉,刚才是不是凶你了。”   “没,没有。”贺秋桐小心抬头,瞄了一眼沈潮的表情,见已经缓和了,心下松了口气,去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袖:“沈老师,我错了。我不应该敞着衣领贪凉,不应该让你生气。”   沈潮:“……”行吧,贪凉。   但少年衣领下的好风景还是在沈潮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反倒是贺秋桐这番道歉给了沈潮一个台阶下,男人暗叹一口气,心想——   这小东西怎么这么让人心软。   沈潮不想再纠结于此,换了话题。   “刚才你问什么了?”   “就是那个补课的小朋友,他偏科,只有数学差。我该怎么教啊?”   沈潮沉思了片刻,手指在大腿上点了几下,才回答道:   “一般来说的话,如果有人在某一方面特别差。无非两种原因。其一,他对于这个方面的敏感度很低,这是天生的,就像男生大多理科思维更灵敏而女生大多文科思维更灵敏;其二,他对于这个方面的东西十分讨厌,这是后天的,打个比方来说,如果学生讨厌他的数学老师,那么他的数学大概率学不好。”   贺秋桐听了沈潮的话,觉得打开了思路,之后又仔细想了想,道:“我给他讲了几个知识点,他理解的很快,应该不是第一种情况。”顿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什么,声音稍显低落地接着说道:“他说他不是讨厌数学,是不喜欢我……”   “不会吧,他是因为不喜欢我才学不好数学的?我这么不讨人喜欢啊。”第一份家教工作就这么难的吗?   沈潮觉得小朋友多半是脑子不太好使,伸手敲了敲贺秋桐的小脑门儿。   “你去当家教的时候他数学已经差了,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应该是因为他不喜欢学校里的数学老师吧。”   “……”好像又犯蠢了。   有一说一,他觉得沈潮不愧是心理学的教授啊——李航雨小朋友数学成绩差的原因应该就是沈潮分析出来的这个。   不过贺秋桐也拿这没什么办法,毕竟自己只是个暑假限定的家教老师,管不了人家学校里的正规数学老师。唉——   不过尽自己的力在这一个月里把李航雨教好吧。小孩子悟性挺高的,自己这个月里讲快一点,多给他补一点。   沈潮的声音把他从沉思里拉扯出来,头顶又被揉了好几下,男人的大掌温暖而干燥,指尖划过碎发,被揉着很舒服。   “没想到贺老师还挺认真负责呢。”   “什么没想到。我本来就很认真负责好吧!”贺秋桐不服气,抬头反驳道。   却撞入一汪似深沉大海的眸子。   路灯昏黄的灯光穿过斑驳树影,轻巧地落在沈潮肩上。   逆光。   但男人的眼神却很明亮,像是日落之前的平静海面,风吹不皱,余下无限包容。   其实沈潮心里知道,贺秋桐只是表面看着小孩子心性罢了。   少年在外表现得大多不着调,但要真让他承担一件事儿的话,他一定会给你认认真真完成好。   沈潮的呼吸突然滞了一下。   这才相处没几天,自己居然觉得有些了解少年的心性了,也越来越熟练与少年的相处方式……   他摇头,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这个小朋友。小朋友身上藏着的秘密还多着呢,他之前一直等着少年自己跟他说。   直到今天,他的想法也还是没变的。   不,是变了一点的。   他希望少年能跟他分享秘密,却又有点害怕少年跟他分享秘密。   沈潮有所预感。少年深藏多年的秘密或许是沉重的,结痂的伤疤撕开会很疼。   如果真有分享秘密的那一天,他们的关系应该也算很亲密了吧?   沈潮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但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这个决心来分享少年的心事。   ……   可能是今晚的风吹得刚刚好,氛围刚刚到。   他们在双人椅子上坐了很久,聊了很多,直到天边的光亮逐渐暗淡,直到皎白的月光洒下。   贺秋桐没有聊到关于自己的家庭——那些他心底不想提起的过去。   这竟然让沈潮松了一口气。   他居然有点害怕贺秋桐在这时就对他交付些什么。   不过幸好,是沈潮高估自己了在少年心里的地位。   他自认为对心理学研究得还算透彻,在知识库里搜寻,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心理是个什么情况。   无果。   捏了捏鼻梁,沈潮自嘲地笑了笑。   医者不自医,古人诚不欺我也。   ——   当天晚上,沈潮难得的失眠了。   夏夜的风带着一点热度,无端端更添了一丝燥热。   他翻出之前没收的小朋友的烟,在阳台抽了两根。   今晚的月色朦胧,皎白月华如绫罗绸缎缓缓倾斜而下,星星的轮廓更显得清晰,一颗一颗点缀在如墨的夜幕上。   沈潮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而上,模糊了沈潮眼里的星星。   这款烟虽然是女士香烟但后劲很大。   已经戒烟好久的沈潮抽第一口时咳了好几下才适应这个久违的味道。   到了这个时候,沈潮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少年抽烟老道”是老道到个什么程度。   是什么样的家庭会养出一个才十九岁就抽这种烟的少年呢?   ……   贺秋桐今天也早早地起床了,走到客厅,沈潮居然没有比自己先出来。   “叮咚——”突然门铃被按响。   谁会这个时候来沈潮家啊?   贺秋桐趿拉着拖鞋前去开了门——居然是美团外卖的小哥,一身黄衣服显眼得很。   送的是一箱功能型运动饮料。   还挺沉。贺秋桐艰难抱着一大箱子进了客厅放下。   就在贺秋桐看着这箱饮料不知道干嘛的时候,沈潮出来了。   沈潮看起来还挺精神,但是男人俊脸上的黑眼圈稍微有点重。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虽然临近三点沈潮才陷入了浅睡眠,但是日复一日的生物钟还是在六点就把沈潮叫醒了。眼睛有点酸涩,所以他洗漱的时候多冲了一下冷水,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小朋友的声音让他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沈潮,昨晚是不是熬夜赶工了啊。抱歉啊,昨天拉着你下楼散步浪费了好多时间。”   贺秋桐看着男人眼底的疲倦,心里的内疚一瞬间漫了上来,还有些细密的心疼。 第20章 落日偷亲   人家教授一天天也不轻松,他还浪费人家的宝贵时间陪你去消食散步。贺秋桐在心里暗骂自己不懂事儿。   沈潮稍微有点哭笑不得,看着这个昨晚让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自己先内疚上了,他也下不去重口。   “昨晚是因为个人原因失眠了一会儿,不是熬夜工作。你这脑袋瓜子别胡思乱想。”   沈潮顺势揉了一把贺秋桐的毛茸茸的脑袋,将昨晚自己脑海里哪些不愉快的想法甩掉。   小朋友现在看起来开开心心的就挺好,有些东西吧——小朋友想说就说,想保留就保留。顺其自然。   沈潮目光下移到小朋友脚边的功能饮料,他专门买的橙子味儿的。   “试试?”沈潮伸手,从箱子里开了一瓶递给对方。   “啊?”贺秋桐还愣愣的,条件反射慢半拍地就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味蕾绽开一股甜甜的味道,不是蜂蜜水的那种甜滋滋的令人不喜的味道。   抿了两口,味蕾绽放一股淡淡的甜橙味。   沈潮看着小朋友的兔子眼睛都亮了,然后又捧着饮料喝了两口。   “谢谢沈老师!”贺秋桐现在心里快乐开花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这就是沈潮专门给他买的。   昨天因为他不喜欢蜂蜜水的味道嫌他娇气,今天就给买了橙子味饮料。   没想到沈老师面冷心热的,这么口是心非啊。   '口是心非'的沈老师对小朋友的感谢也十分受用。小朋友还是宠着好,口味挑一点儿也挺可爱的。   沈潮难得有一种养崽崽的快乐。   橙子味运动饮料的新鲜劲儿过了之后,贺秋桐又有点心疼失眠的沈潮。   “你要不去睡个回笼觉吧,明天我们再晨跑。”   失眠的滋味他曾经体会过很多次。   难受得很,会影响接下来的一整天。   沈潮却摇头说没关系,“我陪你下去跑两圈儿吧,等会儿睡个午觉就补回来了。”   ——   今天两人出门的时间有点晚,跑了一圈天就大亮了。   又遇到了出来打太极的王大爷。   如此正好,贺秋桐把手搭在沈潮肩上,让男人坐在花坛上,“你跟爷爷聊聊天吧。我跑两圈儿咱们就回去。”   沈潮有点无奈,对方是不是太大题小做了,自己只是失了个眠,还不至于晨跑都跑不动。   不过来自小朋友的关心他还是很受用的,坐着聊天就聊天吧。   王大爷乐呵呵的应了句好,脸上的褶子笑得都叠了起来。   王大爷是个孤老头子,沈潮在这里住了也有这么久了,从来没看到过王大爷的家人来看他。以往沈潮都是打声招呼就走的。   有人能坐下来陪他聊聊,想必老大爷是开心的吧。   ……   贺秋桐一个人跑步,觉得没太大意思,要不是沈潮的原因自己绝对不会这么早起晨跑的。   他加快了速度跑了两圈之后又去买了点沈潮喜欢吃的早饭提着回去了。   花坛下面坐着的沈潮与爷爷都是笑着的。   贺秋桐从一开始就体会过,沈潮本身就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如果他想逗你开心的话你就一定会在与他的对话中感到快乐。   他会掌握话题,他会控制快慢,他会让你保持愉悦。   如果他想的话。   王爷爷明显被逗得很开心,哈哈的笑声让贺秋桐从很远就听到了。   走的时候,爷爷还拉着沈潮的手,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潮是要走了,这才放开了手,挥了挥,故作轻松的说道:“这时间真快啊,不耽搁你们俩啦。老头子我继续打太极了。”   王大爷的神情突然让贺秋桐有点触动。   小时候的一段记忆忽然就清晰了,像是黑白电影里卡出一段彩色。   父亲不常回来,母亲就经常带自己去看外公。   有次妈妈牵着他向外公告别的时候,从即将关上的门缝里,他好像看到外公也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那时的自己还小,看不懂外公眼里那些复杂的情绪,只觉得外公眼里的东西让人很伤心……   回去的路上贺秋桐没怎么说话。   过去的回忆总是不那么美好。   沈潮看出来小朋友心情有点低落,没去聒噪打扰。   吃了一顿沉默的早饭,贺秋桐抱着之前买的四级习题跑到阳台上去做。   沈潮往阳台看了一眼,也去书房完善这次项目合作的具体合同。   心情低落是一回事,贺秋桐还挂记着沈潮,他赶在沈潮去做饭之前点了份清淡的外卖。   沈潮得知了之后无奈挑了挑眉毛,“小朋友,不就是失眠一下吗,你是把我当成病号儿看了吧。我真没事儿的。”   “……”   贺秋桐的表情一下子有点僵硬,瞳孔紧缩。   失眠不是一件小事啊。   他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失眠就是一种病啊。要治的…”   男孩儿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风一吹就把这轻轻的声音也带走了。   沈潮没有听见少年背对着他嘀咕了几句什么,走上前去拍了一下小朋友的肩膀。   不过这下好像把小朋友吓了一跳。   贺秋桐突然被拍了一下,身体控制不住的猛烈抖动了下。像是才回过神一样,对沈潮笑了一下。   “你说得对,失眠的话中午睡一觉就好了。”   沈潮听了这话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直觉告诉他小朋友现在有点不对劲。可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又是贺秋桐恢复阳光的笑脸儿。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两人中午吃了贺秋桐点的鸡丝粥,味道很鲜。不过贺秋桐还是觉得没有上次自己和沈潮一起做的蛋炒饭香。   因为是点的外卖,所以不需要洗碗收拾什么的。刚一吃完饭,沈潮就被少年催着去睡午觉了。   “好歹让我消消食再睡呀。”沈潮看着小朋友着急忙慌的样子简直忍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揉了揉少年橙子味的头发,沈潮没立马回房间睡觉,而是拉着少年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午间新闻。   贺秋桐刚刚坐下的时候还有点拘谨,和沈潮坐这么近看电视还是头一次呢。   不过慢慢的他就放松了身体,因为午间新闻实在是太催眠了。   主持人的播音腔逐渐变得模糊辽远,化为一团呢哝。   沈潮听着午间新闻倒觉得不是特别催眠,上面正在播放关于陈安制药的新闻,毕竟是这次的合作方,有必要注意一下对方公司的动向。   听完这则新闻,身边的小朋友已经从身体僵硬变得放松下来了,左肩上一重,是少年靠了过来。他看了一会儿少年翘起来的一缕发丝,笑着摇头。   他这个失眠的都还没困呢,贺秋桐倒是先睡着了。   随着少年的靠近,他身上的橙子香味也靠得越来越近,一缕甜橙味道飘过来,像是钻进了沈潮的心里。   把电视按成静音,沈潮又看了一会儿,午间新闻接近都尾声了,少年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暗暗叹了口气,沈潮站起身来直接把贺秋桐打横抱起,抱到少年卧室的床上轻轻放下。   七月的下午是有些燥热的,沈潮把空调开了,抖开薄被给少年盖上。   空调被轻轻柔柔地落下,没惊动沉睡中的少年。   团子倒是挺会找时机的,趁着它亲爹给它爸爸盖被子的时候嗖的一下钻到贺秋桐被子里,窝在少年腿弯儿处了。   沈潮:“……”   他眯了下眼,不知怎么的,他就觉得今天这只窝在少年腿弯儿的猫看着有点欠揍。   不过怕把少年给闹醒了,沈潮还是没把猫抓出来。   轻手把少年房间的门掩上,沈潮也回自己卧室睡午觉去了。   他没注意到,房门一掩上,刚刚还睡着的少年就颤动睫毛,睁开了眼睛。   贺秋桐眼底一片清明,其实沈潮刚要抱他的时候他就醒了。只不过他心里存了一点自私,没有立马睁眼。   他心不安理不得的享受了一次沈潮的公主抱。   其实刚刚沈潮如果仔细的话应该会听到少年飙升到不正常的心跳频率。   不过沈潮自己心也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是平静海面下深藏的暗流涌动。   深海太深,太暗,沈潮自己也看不清。   ——   贺秋桐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前因为用力出现了一些彩色的麻点。   再睡也睡不着了,贺秋桐干脆翻身起来。   腿弯儿窝着的团子也跟他一起跳下床,他看了一眼,半哄半骗把团子弄去吃猫罐头了。   沈潮的卧室门没有锁上,是虚掩着的。   轻轻把门推开,贺秋桐光着脚踩了进去,悄无声息的。   沈潮房间里很暗,窗帘都被拉上了,几乎没有阳光渗透进来。   中间的大床看着很就柔软,冷气开的很足,沈潮陷在被子里闭着眼睛。   这是贺秋桐从没见过的沈潮,男人毫无防备,神情放松的样子让人心动得突然。   像是夏日骤雨,冬日暖阳。   贺秋桐按上自己的左胸口——咚咚咚。   是他漏了一拍又狂跳起来的心跳声……   明明是青天白日的,沈潮房间里拉了窗帘,暗得像黄昏日落之时。   可能是这日落给的他勇气,贺秋桐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凑过去了…… 第21章 沉沉心事,无人知晓   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贺秋桐听见自己控制不住而略显急躁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愈发清晰。   慢慢靠近……   沈潮嘴角的触感由自己的唇瓣上传来,温热的,柔软的,有种过电似的感觉,电得他的嘴唇都酥酥麻麻的一片。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根本不敢动一下,直到大脑提醒他缺氧的信号传来,贺秋桐才猛然站了起来,慌张地跑了出去。   血液瞬间上涌,烫得他面上发红。   肯定是是蹲的太久,不然怎会昏了头呢,贺秋桐想。   他脑子里混乱一片,像是被骤雨捶打的泥泞土壤亦或是刚经过呼啸海浪的贫瘠沙滩。   贺秋桐本来想去阳台点根烟抽,烟都拿出来在手指间灵活转了好几圈,又被他原封不动放回去了。   原地沉默片刻,贺秋桐从果盘儿里拿了两颗橘子味的阿尔卑斯棒棒糖含进嘴里——甜橙味的糖精在舌苔上化开,唤醒味觉的神经,盖过了他对尼古丁的渴望。   贺秋桐叼着棒棒糖打算回房间的时间才发现刚刚自己落荒而逃忘了把沈潮的门掩上,现在空调的冷气正一股股的流出来,落在脚上冰冰凉凉的。   贺秋桐心虚地挠了挠头顶,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门轻轻带上了。   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这门轻轻一掩,就好像时光溜回了十几分钟以前。   没有他的贸然闯入,没有那声悸动的心跳。   沉沉心事,无人知晓。   可贺秋桐明白。   这一切都存于他的记忆里了,在他青春里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他现在还没预料到——   沈潮这个名字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深深的刻在他的骨血里。   抹不掉,洗不了。   ……   这个小插曲让贺秋桐乱了节奏,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里,他都在客厅发呆,什么事也没有干,脑子里不断回想沈潮昏暗房间里的蜻蜓点水似的亲吻。   棒棒糖不知道被他吃了多少个,直到再伸手到果盘儿里却没找到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贺秋桐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在心底警告自己:别再想了!你好不害臊啊!   可脸上的热度不减反增。   下午,贺秋桐洗了个冷水澡之后才算是清醒了,把沈潮的脸从脑海中暂时移开,他才有心思思考别的。   他静下心来,在网上找了人教版的初中数学电子版教材看起来。   之前他看的教材版本跟李航雨小朋友学的人教版并不一样,里面的知识点也有所不同。   虽说人教版的数学要更简单一些,但也需要他重新准备一下新的补课习题作业。   贺秋桐还特地去b站搜了一下重点中学老师的教学视频——他是想先看看别人怎么讲的,再结合自己的理解去教给李航雨。希望能把这个喜欢机车的小鬼头教好。   沈潮睡醒打开门出来,一眼就看到自家贺同学穿着个短睡裤坐在客厅的木地板上看笔记本。   一双白皙细瘦的腿就这么摊在地板上,深色的木质板让这抹亮色更加显眼。   沈潮扶着扶梯把手看着一会儿,英朗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夏天也别这么贪凉。”说出去他才发现语气有点太过严厉了,掩饰性的按了按嘴角。   不过贺秋桐根本没注意到沈潮说了些什么,从听到沈潮声音的瞬间,他的心神就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散。   贺秋桐一抬头,视线完全是不由自主地飘到男人的嘴角上去了,刚睡醒的沈潮的嘴唇稍微显得有些干燥,应当被什么东西滋润一下,微动的形状漂亮的薄唇吐出一些音节,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指正按在嘴角处,显得禁欲又勾.人。   贺秋桐猛地把头低了下去,耳膜上是急骤如鼓点的“砰砰砰”的心跳声,脑袋也乱糟糟的,像一坨浆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脸烧得有多红。   偏偏沈潮还没点自觉,走过来“啪”的一声把手掌贴在了贺秋桐的额头上。   “脸怎么红得像个猴子屁股似的。”   沈潮还以为贺秋桐着凉了,摸了把小朋友的额头却发现温度没有太高,“没发热啊?”   贺秋桐脑袋被迫向上抬了一点,他坐着,沈潮站着俯身,所以贺秋桐只能直愣愣地把视线落到沈潮因为弯腰露出来的衣领下的锁骨上——   线条流畅分明,每一分弧度都是勾人的诱惑。   被沈潮摸了好一会儿额头,贺秋桐脸上的热度不消反而更烫了。   他屏息后仰了一下,避开沈潮的大手,低垂着眼眸子,闷闷地说道:“就是有点热……别摸了……”   说完猛地把撑在桌上沾染了凉气的手刷的贴在自己脸上,降温。   “热也别坐地上。”沈潮把贺秋桐从木制地板上拉到沙发上坐着,伸手把空调遥控板按低了两度。   今天的贺秋桐看起来木木讷讷,不太聪明的样子,拉他起来也没太大反应。这让沈潮有点疑惑也有点不爽。   贺秋桐还在愣神呢,脸颊两边的肉就被沈潮捏了好几下,沈潮略微粗糙的指腹碰上细嫩的皮肤,本来就红的脸被捏得更红了。   “嗯?今天儿怎么回事,贺同学。”顿了顿又说到,“跟你沈老师说话可不许走神儿。”   “我没走神。”贺秋桐视线乱飘,嘴硬道。   沈潮也没跟他计较,“行行行,你没走神儿。去帮我泡一杯咖啡吧,记得多加糖。”   他寻思着给贺秋桐找点事儿做,回回神儿。   贺秋桐还是低头不敢去看沈潮,闷闷应了声好,转头去鼓捣咖啡研磨机。   跟着上次的步骤做了一杯,又特地多加了好多方糖。   把咖啡端过去之后,贺秋桐索性把笔记本也一起带到沈潮书房里,戴着耳机看起了初中数学教学视频。   他喜欢和沈潮呆在一个屋子里。   ——   周三,又到了给李航雨小朋友补数学的时间了。   既然已经知道李航雨喜欢机车了,这次贺秋桐就专门骑上了自己'荒废'好久的暴龙。   机车在繁华的道路上飞驰而过,风穿过少年人的衣角,亲吻每一处独属于青春的颜色。   贺秋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许多过路人眼中的美丽风景,他正沉浸于自己快乐里。   对于机车男孩来说,骑车可比坐地铁方便多了!   贺秋桐早早到了李航雨家,进小区时,保安见他骑着辆机车,差点没认出来——反复问了几遍他是不是补课老师。   洋房区有专门的停车库,贺秋桐把暴龙停好了才带着头盔上楼去找李航雨。   果然还是个初中的小朋友,跟他想的没差太多,李航雨看着他手上的限定版头盔眼睛都直了。   限定头盔的诱惑固然很大,但李航雨小朋友还是很矜持,一会儿摸摸衣角一会儿又偷偷瞟一眼,那副想摸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小表情简直把贺秋桐愉悦到了。   “呐,想不想看看?”他抬手把头盔在小朋友眼前晃了晃。   李航雨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内心经过一番挣扎才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想。”   贺秋桐心情愉悦,笑了一下,把头盔往那边递了过去,却又不松手。   “今天讲完课的测试题考到我满意的成绩就给你戴着玩玩。”   小朋友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但是不久后又暗了下来,“多少分你才满意啊。”声音别提多幽怨了。   贺秋桐捏着下巴思索一会儿,“满分一百,你考八十我就给你。”   以李航雨之前满分一百五,只能考六七十的水平,这个八十分确实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照上节课的情况来看,李航雨明明可以很快理解的,他这次想用他最喜欢的摩托来试探一下——   试探一下到底是他成绩真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今天贺秋桐打算给小朋友复习一下三角形的知识点。   他让李航雨翻到三角形的那一页开始讲,视线扫过书本页,不出所料,小朋友的数学书上一点笔记也没有,干净像像本新书似的。   ……   知识点讲完以后,小朋友崭新的书终于有了点笔记了。红红绿绿的。   这让贺秋桐还挺有成就感的。   他拿出练习题——这次给他做的是他在网上找的一些相关三角形的中考真题,有点难度但不算太难。   李航雨做题的时候贺秋桐没有去打扰,翻出微信点开沈潮的对话框,往上划拉,翻看自己和沈教授的聊天记录。   时不时也分一些注意力给李航雨。   做到后面的时候,小朋友的做题速度逐渐慢下来,眉头也开始打结了。   贺秋桐把手机放下,让李航雨停了笔,拿了卷子过来改。   李航雨小朋友好像不太关心成绩的样子,也没过来看他改卷子。   不过贺秋桐抬头的时候捕捉到了他偷看的小眼神,偷看被发现的李航雨马上把偷转回去了,背挺得直直的,一看就是故作轻松的样子。   贺秋桐摇头笑了下,没去拆穿。   他有意放水,卷子改得挺松的,不过小朋友还是只考了78分。   拿到成绩的李航雨肉眼可见的蔫儿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自己看错题去了,背影都透着一股子伤心难过。 第22章 喂到嘴边的草莓小蛋糕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是不会哭的孩子更让人心疼。   李航雨不会哭也不会跟他撒娇,他只会一个人默默在一边儿难过。贺秋桐看得心软,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他把炫酷的机车头盔摆在了桌子上的机车模型旁边,看了眼78分的试卷,慢条斯理对李航雨道:   “字很工整,给你两分卷面分。”   说完利落地把卷子拉过来打了个“+2=80”。   贺秋桐写完微微抬头,悄悄打量李航雨的表情。   小鬼愣着没动,直到他拍了拍小孩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瞪得溜圆,激动得不行,看了看头盔又看看他,却也没动手,反倒是压抑着欢喜小心翼翼问道:   “真的吗?!我可以摸摸吗?”   贺秋桐不知道自己听到这话心里是种什么感觉,隐约有些不是滋味。李航雨对待他小心翼翼的态度与他的富庶的家庭一点也不匹配。   在此之前,贺秋桐一度以为这应该是个乖戾叛逆又难以教导的小朋友。   但其实你多与他相处一下会发现,这不过是个不太会与人相处,习惯于把自己包裹在严密冷漠伪装下的纸老虎罢了。   小孩儿惯用的撒娇或者发脾气,李航雨都不太会,他对每个家教老师都拒绝,有带着点害怕,像是胆怯于别人进去他的世界。   他有预感——   若非是他有辆暴龙,若非是他也喜欢机车,他的命运应该跟以往的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家教老师们的一样——得不到小朋友认可最后被辞退。   贺秋桐的头盔尺寸对于李航雨来说戴着有点大了,不过贺秋桐还是让李航雨戴上试试。   小家伙大大的眼睛从头盔的护目镜下看出来,还真有点小骑手的模样。   放任李航雨过了过新头盔的瘾,时钟又到了四点,贺秋桐要走了。   李航雨依依不舍的把头盔还给他,那模样就像是被抢了最爱糖果的小朋友,让他心底突然升起一抹罪恶感。   不过该走还是得走的,家里还有沈老师等着他呢。   贺秋桐从小洋房出去,在停车库却遇到了一个贺秋桐万万没想到的人——   李思雨。   是之前书店里引他找书的女同学,还有那条他没回复的朋友圈评论的主人。   李思雨慢半拍跟他打招呼,显然也对贺秋桐会出现在这里显得十分惊讶。   李思雨抬手:“哈喽?你家住这边吗?”   “在这边给一个小朋友做家教。”   ……   一番交流之后,贺秋桐才知道李思雨是李航雨的亲姐姐。   毕竟名字这么像。   之前只是因为贺秋桐完全没把两人联系到一起才没想到姐弟这点。   之前的疑惑也有了解释。怪不得李思雨对摩托车这么了解,原来是弟弟喜欢啊,或者说弟弟是因为姐姐喜欢,也喜欢上机车?   而李思雨对于贺秋桐已经是第二次来家里做家教的事情表示了惊讶。   毕竟之前来的家教小航都是直接沉默拒绝的,贺秋桐居然能成。   既然都是弟弟的家教了,也不妨多说两句,“小航他上了初中之后性格内向了好多。数学成绩也一落千丈,妈妈找了好多家教小航都不喜欢。”   “小航挺聪明的,我觉得他数学可以提起来。”   贺秋桐对小家伙挺有信心的,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位‘学生’,贺秋桐也憋了一股劲儿要好好教,要对得起人家的信任,也要对得起自己的工资。   “小航其他科都学得挺好的,每次都单科前几,就是这个数学,每次都单科倒数前几。之前妈妈也去学校找了小航的数学老师,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那位数学老师教了好几届重点班的数学了,成绩都很出众。偏偏到了小航这里就成绩差的不行了。”   ……   看得出来,他姐姐其实挺关心小家伙的情况的。无论是学业上还是生活上。   家人的关心——这种遥不可及的东西,多少让贺秋桐多半有点羡慕。   围绕着小航聊了几句,两人道别。   算是正式下班啦!   贺秋桐伸了个懒腰,呼吸间都是愉悦。他利落的骑上暴龙,回家去。   路上经过了一家甜品店,香甜的糕点气息缠绕于鼻尖久久不散。   距离甜品店已经开出去一百多米了,但鬼使神差地他掉转了暴龙的车头,绕了一大段儿路掉头去找那家店。   大抵是因为里面甜品的味道是在太香甜了,也可能是因为突然想起了书房藏了一抽屉糖果的沈潮。   熄火,下车,进店。   推门进去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无措。   没怎么光顾过甜品店的机车酷哥,在味道甜腻腻,装修粉嫩嫩的小店里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双手双脚尴尬地不知道咋放。   好在店员小妹还挺热情,主动上前询问。   “请问是想买点什么呢?这边推荐这款港式班戟呢,有多种口味可以选的。”   贺秋桐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班戟是什么品种?   “如果喜欢吃甜的话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店员小妹笑了一下,“是买给女朋友的吧?这款草莓蛋糕很甜的,一般嗜糖的人都比较喜欢这一款的。”   女朋友?!   他想的可是沈教授,不是什么女朋友!   贺秋桐迟钝地张了张口,又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好。   “啊…其实…算了,帮我包起来吧。”   他不欲辩解什么,贺秋桐提着小蛋糕飞快的溜了。   后面店员小妹跟她的同伴还在讨论刚刚遇到的小帅哥。   “好可爱啊,一脸羞耻的跑来给女朋友买蛋糕啊。”   “对啊对啊,看到草莓印花包装袋的时候耳朵都红了!”   贺秋桐:“……?……!”   别以为他没听到!   店员的调笑贺秋桐隐约听见,贺秋桐脖子都红了一大片,脚下步子更快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走出店门的他却陷入另一个苦恼——   怎么骑着机车把小蛋糕安然无恙的送到沈潮面前。   这种耍酷的机车可没有后备箱之类的放东西的地方。   贺秋桐尝试了好几个姿势,最后选择把装着草莓蛋糕的印花袋子挂在车把手上。   挂好后,贺秋桐后仰,拉开视线看了一眼。   纯黑的炫酷流线型机车,车把手也是黑色皮质包裹的,搭在上面的白色打底粉色草莓图案点缀的小袋子格格不入。黑白对比强烈,不断刺激着贺秋桐的眼睛。   贺秋桐:“……”   暴龙的车把手上之前可从没挂过除了头盔以外的东西。如果暴龙会说话,大概已经在骂他的主人不靠谱了。   贺秋桐叹了口气,却还是特意把车速放慢,过减速带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生怕把小蛋糕磕着碰着了。   好在这一路没什么急停和大转弯——草莓蛋糕被稳稳的送到了沈教授的书房。   彼时沈教授还在写他的职称论文,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袋子就被少年“啪嗒”一声摆在了他眼前。   抬眼,是一脸别扭,耳根泛红的贺秋桐。   “家教当天结钱,正好顺路,就给你买了个小蛋糕。”   贺秋桐怎么看怎么不自在,小草莓印花的袋子在这个严谨的书房未免太突兀……   “噗,咳咳。谢了。”沈潮没忍住笑了一下,接过来。   笑什么!贺秋桐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   “不喜欢的话我自己吃了。”   沈潮的笑声简直要把贺秋桐的耳朵烫冒烟儿了。   贺秋桐如果是只猫的话,恐怕这个时候已经炸毛了。   看到小朋友急了,沈潮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谁说不喜欢了,反正我很喜欢。”说完把草莓蛋糕从袋子里取了出来,打开舀了一勺。   入口是奶油和草莓夹杂在一起的酸甜,草莓的清新中和了奶油的甜腻,还有底层口味厚重的蛋糕。   一切都是刚刚好。   沈潮尝了一口觉得不错,舀了一勺递到贺同学嘴边。   手刚放过去沈潮就意识到不妥了,这动作太亲密了,越过了彼此的正常社交线。   可这动作已经做了,又不好收回。   贺秋桐垂眸看着眼前的一勺蛋糕,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似的。   奶油的甜味融入了空气分子里,一点点勾引着少年的嗅觉,像是在他的心里挠痒痒。   空气分子的运动无声浪漫,撩拨心弦。   两人都没有动。   安静——   门边的声响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团子可能是闻到味道,也跑书房里来了。   团子胖乎乎的,可体重一点也不影响它的灵活程度。“嗖”的一下跳上书桌,在草莓蛋糕边上左嗅嗅,右闻闻。   沈潮瞥了一眼馋嘴猫,并没有跟团子共享的意思,把蛋糕盒子直接端起来了。   顺着这个动作也收回了递在少年嘴边的勺子。   沈潮暗自松了口气。   团子跟着蛋糕移动的方向走了几步。   这可把贺秋桐吓回了神,连忙把团子抱下来地去。   再让这小祖宗多走几步就要踩到沈潮笔记本键盘上了,那密密麻麻的字要是被删掉指不定多烦人呢。偏偏这笔记本儿的主人还在旁边不慌不忙地吃蛋糕。   老神在在的样子就像刚才喂他吃蛋糕的人不是他似的。   贺秋桐:“……”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里有没有一丝遗憾亦或者是一丝庆幸。   遗憾自己没有吃了那勺蛋糕,也庆幸自己没有吃了那勺蛋糕。   自相矛盾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心脏像是被这些事物填满,说不出的感觉。 第23章 奖励给贤惠勤劳的沈老师~   刚才喂蛋糕的尴尬事情贺秋桐不想再提,他把蠢蠢欲动的团子抱着捏了捏肉肉,故作轻松的开了个玩笑。   “爸爸我发工资了,下回儿给你买小鱼干儿尝尝,你亲爹就知道给你喂猫粮。看把你馋的连奶油也想吃了。”   沈潮听了这话停了吃蛋糕的动作,睨了一眼少年怀里的团子,接了少年的这个话茬,不冷不淡地对着团子说道:   “真是抱大腿了你,这几天都对你亲爸我爱答不理的。”   沈潮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团子这几天晚上都在贺秋桐床上睡的,每次晨跑回来都能瞧见它从少年房里跑出来要猫粮吃,对他这个亲爹真有些冷淡。   ——   时间晃晃悠悠到了今天晚饭的点儿,沈潮麻利地做了两个菜,把厨房让给了贺秋桐。   主要是因为少年这天吵吵闹闹着想实践一下之前学的番茄炒鸡蛋。   家里没番茄了也没能阻挡少年的一时兴起,少年飞快地跑下楼便民超市买了一袋子番茄回来,打算亲自做一盘儿菜。   不过——   小年轻的激动沈潮没有体会到,他只体会到了刷锅的艰难。   贺秋桐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回忆着沈潮教的步骤来做的,怎么没了沈潮的手把手教学,他一个人做菜就不行了呢?   沈潮家的锅成功被他缩短了使用寿命。   沈潮用钢丝球擦了半天锅底还是黑乎乎的,伴随着一股焦油味,熏的人难受。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放弃了,打算再去买个新的。   团子也跑来来看热闹,在一边远远地抱手蹲着。   莫名的贺秋桐从一只猫眼里看出了嫌弃。   贺秋桐:“……”   两人一起收拾干净厨房后回才到餐桌吃饭。   贺秋桐耷拉着脑袋扒在桌上,有些低落地叹了口气。他本来是想让沈潮尝尝自己的手艺的。   如今……他看了眼餐桌——   还好沈潮在锅被贺秋桐烧黑之前还做了两个菜,今天这顿饭也还能吃。   不得不说,沈潮做完菜再让贺秋桐'实验'的做法非常有先见之明。   因为这事儿,本来周末一起逛超市的计划也被提前了,毕竟民以食为天,没有锅烧不了菜,那可真有点难受。   他们先去逛了逛苏宁电器,买了个趁手的锅。贺秋桐默默从身后看着拿着锅挑选的沈教授,有种梦幻的感觉,又暗自觉得开心。   以前'高高在上'的沈教授,现在因为自己的过失在这里挑锅。   这画面就好比高岭之花被摘下来拿在手里,沾了烟火气儿,又或者说,像是天上神明被他拉下了凡间,染了尘世的土。   总之,贺秋桐心里是在暗自窃喜的。   贺秋桐对于选电器没什么经验,在旁边围观沈潮询问店员的样子,沈潮挑了一会儿就选好了。   付钱的时候贺秋桐看了一眼价格,还挺吉利的——。   得,自己欠钱账单上又要加一笔了,这可是自己四五节课的工资。   两人买好了锅,贺秋桐又提议去逛下楼上的超市。   沈潮思索没几秒就颔首同意了,跟贺同学两人推着小推车进了大超市。   他心里记挂着想买的东西,先转去生活区拿了一张毛茸茸的小地毯,打算摆在书房角落——   之前少年喜欢坐在书房地上打游戏什么的,开着空调的房间还是很冷的,更能别说坐在木地板上了。   把地毯放进购物车里,沈潮还记得要给小朋友买条新围裙。   毕竟之前那条粉色围裙穿着真有点让人上火。   不过经过今天的厨房事件,沈潮觉得自己多半不用买围裙了,小朋友真不适合进厨房。   下次贺秋桐进厨房,他都不知道先担心少年出事儿,还是该先担心担心自己刚买的锅遭遇不测。   还是等着自己做饭给他吃吧。   贺秋桐不知道沈教授心里的弯弯绕绕,拉着落在后面的沈潮,径直去了宠物区——   团子的伙食问题还得靠它爸爸我来解决!   小鱼干、猫条、猫罐头……   贺秋桐挑挑拣拣一样买了点儿,打算回去看看团子更喜欢哪个,下次再来多买点团子偏爱的。   回来的时候又路过了路过了那家名为sweety的甜品店,那个草莓蛋糕可是让他记忆深刻到不行,贺秋桐心虚地看了一眼就匆匆撇开了眼。   这家店的logo让他一看见就会想到书房里那一勺喂到嘴边,却又没吃上的草莓蛋糕。   沈潮当然注意到了贺同学的这点小动作,顿了一下,目光顺着少年的视线,也了一眼那家装修得粉粉嫩嫩,少女感实足的店面。   沈潮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他可没打算就这样轻轻放过。   “那家店挺好看的呀,进去逛逛吗?”   男人低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说出的话却不在意料之中,贺秋桐瞪大了眼睛。   他是万万没想到沈潮居然会提出去逛逛?   贺秋桐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男人的把柄——   果然沈潮是喜欢这种甜甜腻腻风格的!   反差萌的沈教授也太可爱了吧。   贺秋桐内心被弹幕疯狂刷屏,面上却不显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潮,贺秋桐一字一句说道:“那就走吧,沈—教—授—”   沈潮:“……”   沈潮听出少年语气里的调侃,细想也能明白贺秋桐的想法,笑着摇摇头,随他去了。   贺秋桐率先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沈潮紧随其后。   店员还是下午的那几个,里面的妹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下午那个买草莓蛋糕的酷哥。   “小帅哥又来啦?女朋友喜不喜欢那款草莓蛋糕啊。”店员小姐姐热情地迎了过来。   身后的沈潮将这话一字不落地听去了,看了一眼贺秋桐的背影,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这小鬼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沈教授皱着眉头,默默腹诽几句,大一就谈恋爱怪不得成绩上不去。   贺秋桐突然就被店员小姐姐出买了个干净,他只求沈潮别在意女朋友这个突然扣下来的帽子,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果然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不是女朋友的,就是个喜欢吃甜的朋友!”贺秋桐马上辩解到,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沈潮。   接着又说道,“呐,这就是我那个朋友。他说你们家的小蛋糕很好吃,我陪他再来逛逛。”   不过事情好像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听了他这话的店员小姐姐们笑得更加花枝招展,贺秋桐不明白,站在原地有些无措,他拉了拉沈潮的衣袖,再看了一眼男人,发现沈潮从听见那句话起变黑的脸色突然就阴转晴了。   贺秋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到,果然沈潮对于莫名其妙被误会成了别人女朋友这件事情没什么好感啊。   店员小姐姐们笑完了终于还记得有他们俩个客人在,推了一个妹子过来给他们介绍产品。   “这位先生是喜欢比较甜的口味吧。我比较推荐这款甜甜圈哦。”   “有没有橙子味的甜点推荐?”沈潮想到了什么,往旁边看了一圈儿,好像是在找橙子味的糕点。   贺秋桐闻言抬头看了看沈潮。   不过沈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一副目不斜视的高冷样子,让贺秋桐打消了问他为什么要选橙子味的打算。   ……   可能是这位店员小妹口才太好,贺秋桐走出来的时候手提了好几个可爱小袋子。   他觉得这种风格真不太适合他这种酷哥,想跟沈潮换锅提着。可是沈潮死活不同意。   “我提锅吧,那个重。小蛋糕给你提。”   “不用,我臂力好。不怕重。”   沈潮好像看穿了自己的意图,瞥了他一眼。眼里满满的戏谑。   怎么每次这种时候沈潮这么大的人了都这么幼稚,不就换个袋子吗。   贺秋桐没注意一个激动自己把腹诽的话说了出来。   沈潮无疑是听到了,挑了下眉毛,“敢说你老师幼稚,胆子不小啊?贺秋桐小同学。”   “emmmm……”大丈夫能屈能伸,贺秋桐立马改口讨好:“是我是我,我幼稚我幼稚,谁敢说我们南大最年轻的最成功的沈教授的坏话呀——”   贺秋桐讨好的笑了一下,尾音勾起来一点,像是在撒娇。   沈潮笑着用空闲的手呼噜了一把少年柔软的头发。   商场到家的路程并不远,两人有说有笑的一会儿就过去了。   回到家,贺秋桐就迫不及待开了一盒猫罐头,是金枪鱼味儿的。   这个味道显然比之前蛋糕的奶油味儿更得团子的欢心,贺秋桐刚把盖子打开,团子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像是知道贺秋桐是投喂他的大老板似的,还先在他腿上蹭了一圈,以表示亲近。   贺秋桐心情大好,笑着把罐头放地上让它自己吃去,接着又去开了一袋儿甜甜圈。   包装袋刚开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甜蜜气息,仔细嗅嗅,是轻盈不油腻的面包香气。   “甜甜圈,沈教授吃不吃啊——”   贺秋桐嚎了一句。   “嗯,我弄好了过来吃。”沈潮在厨房里把新买的锅洗了放好,走出来。   贺秋桐抱着抱枕往沙发里一躺,按着遥控器打开电视,选了一个综艺节目在看。这个综艺节目还挺搞笑的,贺秋桐在那边儿笑得蛮欢。   沈潮走过去坐下了,甜甜圈开封了但还没动,像是在专门等他来吃似的。   贺秋桐感觉到柔软的沙发陷下去一块,抬头发现沈潮从厨房出来坐在了他身边。   “欻”的一声把包装袋儿开口撕大了些,方便拿取,贺秋桐伸手递了一个甜甜圈给沈潮,“奖励给贤惠勤劳的沈老师。”   声音里带着笑,软绵绵的,听得沈潮不自觉弯了弯眼睛。 第24章 你是我的珍贵宝藏   “奖励给贤惠勤劳的沈老师~”   沈潮勾着笑容,并未被这句“贤惠”给刺激到,倒是反过去问某位小同学:   “要不是你的“绝世厨艺”,我有必要大晚上这么贤惠?”沈潮的语气里有点无奈。   贺秋桐被反将一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又呆呆地咬了口甜甜圈,“哎呀,哎呀。沈老师最厉害——”清朗的少年音被稍微拉长,变得软绵绵。   贺秋桐边说话边转脑子,大概是两人彼此间越来越熟悉了,沈教授和他说话的语气也在潜移默化。   现在两个人开起玩笑来越发熟稔亲近,也不会再去讲那些虚礼。   天知道,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沈潮这样无奈里又带有一点纵容的语气——   会让他产生一种被宠溺,被放在心尖尖上的感觉。   真的。   就像是你走在校园的路上,突然一片叶子落到了你的手心里。像落下轻轻的一个吻,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会走。   贺秋桐从小就很害怕这种万事不在掌控中的感觉。   如今他和沈潮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让他患得患失,像握在手中的流沙,冰凉无形的,他害怕一觉醒来手心就空了。   可他的确是没有什么能挽留沈潮的条件,人家是事业有成的年纪最轻的副教授,他只是个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应届大学生,跟家里闹翻了脸,没了他爸的经济来源他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这样大的差距,我又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能力要求沈潮别离开他呢?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沈潮好心时随手帮助的一个大学生,在沈潮心里自己根本算不上放在心尖上的人。   这让他有点心慌。   又有些难过。   把沈潮当成自己口中的甜甜圈,贺秋桐狠狠嚼了一下。   “嘶——”疼疼疼!   甜甜圈的甜味儿都还没好好体会呢,贺秋桐就被一个硬硬的东西磕了一下大牙,耳膜中还能清楚地回忆出那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还没来得及细想,一股酸爽从牙龈直冲头顶,简直眼泪花都要给他激出来了。   贺秋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晶莹的水渍涌在眼底,像初生的小鹿。   “怎么了?!咬到舌头了?!”沈潮听见响声朝小朋友那边看去,被贺秋桐突然湿润的眼眶给吓到了,以为是咬到舌头了,连忙把少年的下巴抬了起来打算检查一下。   “啊——张嘴我看看。”   贺秋桐现在那股牙酸劲儿下去了,皱着鼻子吸了口气,透过雾蒙蒙的模糊水雾,被迫抬头看着沈潮的俊脸   下巴被捏着,牙齿又酸,导致贺秋桐说话一点儿不利索:   “唔点点券海每吞下去。(甜甜圈还没吞下去)”   沈潮皱着眉,略显艰难地从小朋友的语调里分辨出了他想表达什么,“噗嗤”被逗笑了,顺道也松开了手。   贺秋桐等着下颚被松开,马上低头鼓着腮帮子嚼口中的甜甜圈,顺便把刚刚硌着牙的东西吐了出来——   是一个金属制的小圆筒,就小指指甲这么大点。   贺秋桐拿去水下洗了洗,洗出来的小圆筒外面还有一些装饰似的纹路,挺精致的。   这一瞬间,贺秋桐脑补了很多——   这可能是一个隐匿于都市的穷途末路的杀手,在被追杀,走投无路之时潜入了蛋糕店的后厨,留下了这么一个小东西来向外求救……   沈潮也凑过来看了看,“里面应该还有东西。”   “我也觉得,说不定是什么都市秘密呢。”   沈潮沉默地扫了眼身边的小朋友:“……”   贺秋桐研究了一下还真找到了开口,往中间捏了一下,里面居然真露出一张防水纸条。   他怀着慎重又紧张的心情缓缓把纸展开——   甜甜的你,我就想一口吞掉~   贺秋桐、沈潮:"……?"   贺秋桐拿起甜甜圈的外包装袋仔细看了才发现这小圆筒就是每个甜甜圈里都有的“小惊喜”。   还真是惊喜,牙都差点崩没了。   一如既往鲜亮配色的外包装上的小字写着:爱的甜甜圈~与最爱的ta一起分享~让ta每一口都吃到你对ta的爱~注意下口小心硬物!   果然当时不应该信了店员小姐姐的邪,就这么稀里糊涂买了这个,贺秋桐默默在心底腹诽。   沈潮也拿了包装袋起来瞧了瞧,明显也看到这行小字了。   男人黑沉沉的眼里流转着满满兴味儿,瞥了一眼小贺同学,接着从袋子里面挑了一个甜甜圈咬了两口,同样取出了一个小圆筒,这次上面的字是——   你是我无意之中找寻到的珍贵宝藏。   沈潮手上动作顿了顿,这张纸条还挺应景的,眼前这个小朋友确实是他无意之中在学校捡到的一颗蒙尘的珍珠。   由自己亲手抚去尘埃,露出内里的晶莹透亮,这是确实件很有成就的事情。   对于成就众多的沈潮来说,这样的成就也是人生第一次达成,头一份,注定了就有与众不同的价值。   ——   “你是我无意之中找寻到的珍贵宝藏。”   贺秋桐默默凑过来,字太小了,毛茸茸的脑袋必须紧紧蹭着沈老师的肩膀才能看清。   蜷曲的纸条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展开,抻平,白纸黑字。   贺秋桐歪着脑袋低声读了一遍,把它跟之前的那张纸条一起放桌上铺好。   拍照,悄悄存进相册。   沈潮看着各种找角度的小朋友,默默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其实除去这一点给人惊吓的“小惊喜”,甜甜圈的味道是一级棒的。   贺秋桐拉着沈潮坐下,窝在绵软的沙发上一起看综艺节目,甜甜圈也摆在手旁,边吃边看。   这种一家人在客厅看电视的场景,自从母亲去世后,贺秋桐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年纪还小的时候他还会幻想一下父亲的关心,随着年纪长大,弟弟出生了,他便再也没有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这些大人们口中说得好听:弟弟出生,我们也会很爱你,我们爱弟弟跟爱你是一样的。   可一碗水端平又哪是这么容易的?   在沈朝这里他久违的体会到了家的感觉,从第一次踏进这里,沈潮给予的安全感就从未散去过。   窗外是黑暗里点燃的万家灯火,他们也是这万家灯火中的一颗。   这天晚上贺秋桐睡得很安稳,好像做了个甜梦。   但甜梦无痕,醒来就忘,只留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和沈老师同居的日子可以说是贺秋桐这辈子以来最自在的一段时光。   这个夏天是也贺秋桐以后心心念念,不敢忘怀的最美的一段时光——   周末的晚上趁凉出门逛逛超市,闲暇时间拉着沈潮打打游戏,李航雨小朋友的数学也在越来越好……   生活的所以轨迹好像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延展。   ……   天气随着夏日的深入变得炎热起来。   盛夏的热浪简直把贺秋桐锁在了屋子里。除了出去做家教,其余时间他一点都不想出门。   这天他照常骑着暴龙去给小朋友补数学。出门时他贪凉只戴了个鸭舌帽遮阳,头盔放在了家里——这个天戴头盔就是头顶蒸笼,要闷死自己。   ——   沈潮下午三点多才发现头盔还摆在进门处的台子上,但机车钥匙并不在台子上。   男人如墨的眼睛骤然一沉。   这个点儿正好是贺秋桐去当家教的时候,前几次贺秋桐都是骑了机车去的,这回大概也是。   骑机车不带头盔……真是不要命了!   这个不听话的小鬼,他不打算惯着。   贺秋桐现在正无聊着,李航雨小朋友还在做他出的练习题,现在就只能无所事事的看看手机。   突然,沈潮的微信弹了出来。   贺秋桐:?   加了微信之后除去刚开始的那几天是沈潮主动找他,还给他发些可爱的小表情,后面同居相处之后他才发现沈老师其实并不是太注重电子产品的人,之所以还给自己发可爱小表情就是为了能接近他,帮他解开心结。   所以在同居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主动去找沈潮聊天,有时候是一张自己喜欢的图片有时候是一条微博刷到的搞笑段子。   沈潮给他来微信这事儿……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点进主页才发现真是沈潮给他发微信来了。   不过语气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沈潮:你今天骑的机车走?   贺秋桐还没想起什么,直接就“啪啪”打字回了个“是啊”。   沈潮:你又不戴头盔了?   贺秋桐看着手机屏幕闪出来的消息,眼神闪烁着挪开了,突然被提起这茬,有一瞬间的心虚涌上心头。   他没想到沈潮居然注意到他不戴头盔出门儿了,早知道把头盔放回自己房间藏好,下次再也不图方便直接放玄关了。   贺秋桐的手指落下又抬起,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怎么回。   正好李航雨把题写完了交给他改,他就把回消息这茬给忘了。   这一忘就忘到了下课。   四点一过,补课结束,贺秋桐该走了。   他在门口换好了鞋,顺手拿了手机出来,按亮屏幕扫了一眼才突然看到那条被他忘了回的消息。   沈潮:不回消息?   莫名的,贺秋桐能想象出沈潮拉直嘴角,面无表情看着他说出这句话的表情。 第25章 默默吃干醋的沈潮   贺秋桐:“……!”在看到消息的一瞬间,贺秋桐的脑海里已经被惊恐地的弹幕刷了屏:   我靠我靠!我把沈潮晾了这么久!还是在惹了人家生气之后晾的别人。完了,我完了……   再去看沈潮发消息的时间:对方的最后那条消息发送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前的了。   而那条消息之后沈潮再没问他别的,也再没给他发过信息。   彼此的聊天记录止步于此……   恐慌瞬间席卷而来,吓得贺秋桐抖着手指赶快回复。   但真到了打字措辞的时候他却犯了难。   他应该怎么解释?怎么回复?沈潮生气了吗?又有多生气?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而贺秋桐向来不擅长应付这些。   若是放在以往,误会就误会,疏远就疏远,他贺秋桐又无所谓。大概是因为这种自我放弃的心理,他在大学开学以来沉默拒绝了许多想要接近他的人。   他把自己活成了暴躁易怒的模样,与身边所有人交恶。   但沈潮不一样。   沈潮是解救他的人,从黑暗阴冷的地底到光明温暖的阳光之下。   他不想推开沈潮,他不想他与沈老师之间的关系产生任何嫌隙。   他几乎不敢去细想……   站在门口,贺秋桐花了整整二十分钟,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认错道歉全部认认真真地写好,仔细看过,没有一个错字病句才点击发送。   满满一大篇。   以“沈老师,对不起”开头,以“沈老师,我错了”结尾。   他偏头时才恍然注意到自己打字的手在抖。   等待回复的过程是沉重又漫长的,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发现连一分钟都还没有过去,但他却觉得已经等待了好久了。原来这就是度秒如年吗?   沈老师……别生气啊……贺秋桐在心底默默念叨。   大概贺秋桐自己也没发现,每次自己犯了错或者有求于人的时候就会叫沈潮沈老师。   贺秋桐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回复。   上回他没戴头盔被沈老师看到的时候男人严厉的表情他还记得,更何况这次他还晾了沈老师这么久。   后悔像突然上涌的海水,将他淹没。   一分钟后,屏幕上蹦出一条新的回复。   沈潮:没事,回来解释一下。   很平静的语气,却让贺秋桐的小心脏抖好几下,更慌了。   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差不多已经摸到沈老师的脾气。   看起来越平静的时候说不定火气越大,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轻垂着静静看你的时候,足够摄人。   李航雨把这节课的资料都收拾好了,却看到贺秋桐还站在门口看手机呢,一双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笼成了一座小山峰,表情很是着急的模样。   “桐哥哥,你还有什么忘带了吗?”   少年清澈的嗓音把贺秋桐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可是贺秋桐已经蔫儿了,有气无力,心神不宁地回了小朋友一句,“没事,哥哥忘带头盔了。回去肯定要被骂。”说完还没忍住,沉沉叹了口气。   李航雨听完,歪着脑袋想了会儿,突然道:   “机车头盔吗?我姐姐有的,让她借给你一个就好了。”   贺秋桐对于戴别人的头盔这件事情还是有点介意,再加上李思雨是个女孩子,并且现在并不在家,所以他拒绝了。   不过他的拒绝刚说出口,李思雨居然提前回来了,人未到而生先至。   “还好赶上了。我们书店开了个小茶吧,这款饮料很好喝的,我给你们带了两杯回来。”   转身一瞧,李思雨手上果然提着个小袋子,看样子装的就是两杯饮料。   饮料外面细心的包了一层泡沫纸,里面饮料的温度还没消散,摸着冰冰凉凉的。   李思雨把饮料拿出来递给贺秋桐和弟弟,顺口问了一句:“刚刚在聊什么呢?”   贺秋桐转头看了一眼李航雨,暗示小朋友别提头盔的事情——以小朋友这么高的智商,一定懂的。   看着李航雨微微点头,好像接收到了他的信号的乖巧模样,贺秋桐放心地把头转了回去。   然而,头才转到一半,他就听见了身后小鬼脆生生的声音:   “姐姐,桐哥哥想借你的头盔。”   贺秋桐:“……”贺秋桐此时一瞬间语塞,连带着转身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他或许高估了小朋友的智商,他发誓他不是这个意思!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种无奈又尴尬的感觉,他在心里默默瞪了某个小鬼一眼,并决定下次补课多布置一套测试卷!   ——   对于一个机车爱好者来说,如果机车是他的大儿子,那么头盔就是他的小女儿。   很多骑手对自己的头盔都是有执念的,一般自己喜欢的头盔,除了自己亲近的人,不会让别人戴,更别说借出去。   他自己就不喜欢戴别人的,人家也不一定想借给你。   “这个……我其实……”贺秋桐刚想拒绝就被打断了。   “可以啊。”李思雨看上去心无芥蒂,朝贺秋桐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的头盔颜色可没有你之前戴的那个酷。”   李思雨之前是没想到贺秋桐会找她借头盔的,她已经示好很多次了,但贺秋桐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不温不火。说不定……这次大概就是两人更进一步的契机,自己的头盔让贺秋桐戴戴她还挺开心的。   “我的头围比你大些吧,应该不合适的。”贺秋桐试图挽回一下。   其实事实也如此,男女头围还是差些的,应该不会太合适。   但是不赶巧的是,李思雨还真有买大了的头盔,也是铁了心要借给他了。   “没事儿,之前刚入门的时候不太了解。有个头盔买大了点,你戴着应该差不多。”   “……好吧”再拒绝下去人家女孩子也没面儿,贺秋桐抿着嘴角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了。   李思雨见少年同意了,就转去自己房里翻了那个压箱底的头盔出来。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本来打算卖了的头盔还有这样的用处。把自己雀跃的小表情藏好之后,她才出了房间,把头盔递给少年。   “谢谢了。”   贺秋桐向李思雨颔首道了谢,拿着借来的头盔向姐弟俩告别。   ——   沈潮不由得有点担心。   少年一般都是差不多四点半之前回来的,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要到五点了都还没回来。   好在不一会儿团子就跑到门口蹲着了,白色毛茸茸的尾巴在门上划来划去的蹭——这是团子听见声响后迎接他们的标志性动作。   沈潮的视线也随之看了过去。   比少年本人更先进入视线的是一个水蓝色的机车头盔,之后才是贺秋桐笑着揉团子的身影。   贺秋桐刚开门儿就看到团子又来迎他回家,本来因着没戴头盔而心虚担忧的心情就放下了。毕竟毛茸茸的团子揉起来真的很治愈。   “沈老师,我回来啦!”贺秋桐悄悄撩起眼皮,用余光看到沈潮坐在沙发上,就朝那边喊了一声。   细细听的话能发现声音里带有一丝谄媚的讨好。   "嗯。"沈潮抬着下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贺秋桐换了鞋子走过去,专门把头盔拿来晃了晃,“沈老师——你看我听话吧,回来的时候就戴了头盔了。”   “这头盔哪儿来的?”沈潮没笑,拉直嘴角严肃地问道。   照理说,少年现在应该没钱去买个新头盔的。   “补课那家小朋友的姐姐也玩儿机车,而且是我认识的同学,我就借来戴戴了。”   不过贺秋桐没细说,虽然这头盔借是借了,但是自己回来的时候还是没戴。   贺秋桐对机车头盔是有点小洁癖的,毕竟是戴在头上,呼吸相接的东西,他还不太习惯和别人共用。   但是在沈老师面前肯定要说戴了。沈潮要是知道自己借到了头盔还不戴,不得放冷气把自己冻死。   “所以这是你借的朋友的头盔?”莫名的沈潮的语气有点不太好。   “嗯,回来一路上都戴着的,没取下来过!我发誓!”贺秋桐生怕沈老师不信,比了个发誓的手势。   沈潮其实是有点介意贺秋桐戴人家一个女生的头盔的,之前他戴过贺同学的那个头盔,知道戴头盔的感觉。   当你戴上别人的头盔的时候,相当于就是在别人呼吸触碰过的地方呼吸,隐约有种气息相交呼吸相抵的暧昧气息,对于沈潮来说这应该算是一种特别私密的事情了。   但可能是自己老了,跟他们年轻人有代沟。小朋友看起来对于戴别人头盔的这件事情并不是十分在意。   沈潮也觉得自己心里想的有点不好说出口,说出来的话,左右都不是个味道。   沈潮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那边摆着的水蓝色头盔,表情看不出喜怒,顿了顿说道:“算了,下次去的时候戴自己的。早点把头盔还给人家。”   “行行行,沈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自知理亏的贺秋桐完全顺着沈潮的话来,像是上赶着被顺毛的小猫咪。   “嗯。”沈潮还是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贺秋桐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被放过,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些东西注定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比如沈潮的惩罚——   当天晚上,沈潮的惩罚就来了…… 第26章 撒娇小贺最好命~   贺秋桐默默看着客厅饭桌上的凉拌芹菜、芹菜炒牛肉……内心滴血。   贺秋桐:“……!”我TM!沈潮果然还是没打算放过我!   贺秋桐僵硬着身体,垂着一双无精打采的桃花眼,又抬头觑了觑这一桌子芹菜,实在下不去筷子。   还好旁边还有一道爆炒小龙虾。麻辣鲜香的调料味窜入鼻子里,盖住了独属于芹菜的那古怪味儿。   他将筷子伸过去,本来是想夹一筷子小龙虾剥来吃的。   结果自己的筷子刚走到一半儿就“歘”的一声,被沈潮的筷子夹住了,还强制性地被迫移动到了凉拌芹菜这道菜上方。   贺秋桐:“……”emmm……今天还躲得过去吗?怕是不能了,他在心底默默给了自己个回答。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蔫儿了吧唧地抬头,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看了沈潮一眼。   可是沈潮今天好像铁了心要他吃芹菜,冷着一张脸,嘴角轻抿着,狭长漂亮的一双丹凤眼目不斜视,并不看他。   “把这盘儿芹菜吃一半儿。”沈潮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看这样子,‘朝令夕改’是没得改了,贺秋桐认命地拖拖拉拉地夹了根芹菜梗,凑到鼻尖下嗅了嗅,漂亮小脸儿都皱紧了,然后把芹菜梗嫌弃地丢到了自己碗里。   芹菜的味道贺秋桐确实不太喜欢,从小就吃不太习惯,不过也不是不能吃,捏着鼻子囫囵吞下去也不是不行。   他撇着嘴又夹了几根芹菜放碗里吃,没嚼几下就咽了,囫囵吞枣的结果就是他被噎到了,没被嚼碎的芹菜卡在喉管不上不下的位置,难受得他咳了好几声。   拍了下胸口没啥用,他撑着桌角刚想去喝口水,一杯水就被沈潮匆匆递过来了,轻轻碰到唇边。   沈潮的大掌在他后背拍了拍,夏天的T恤只有薄薄的一层,男人的体温从背后清晰的传了过来。   滚烫的。   但贺秋桐暂时没心思想这些,就这沈潮手上的杯子连忙喝了一大口水,把噎在喉咙的的芹菜也一道咽了下去。   “咳咳……我靠,终于咽下去了。”他左手在胸口上拍着顺气,右手抬起来朝沈潮摆摆手,示意沈潮自己已经好了。   沈潮维持着端杯子的动作暂时没动,冷硬的面部表情稍微缓和了些,垂眼看了下少年的通红的桃花眼,生理性泪水像跟随月亮起伏的潮汐,水汽弥漫让那双眼睛更加清澈,眼尾却反倒是这么清纯,压着一抹略显暧.昧的薄红。   沈潮眼神里闪过一丝暗芒,指腹在温热的玻璃水杯表面抚了抚:   “算了,不喜欢就别吃了。”沈潮沉沉看了贺秋桐一眼,片刻后才默默移开了目光。   他承认,他对于眼睛红红的小兔子实在是狠不下心,并且耐心好像也特别多,心也格外软。   贺秋桐:!!   他心里暗自窃喜但还不能表现出来,被噎一下就能得到沈老师赦免,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他决定以后要是再惹沈老师生气了就多卖卖惨吧。   “今天为什么不戴头盔出去?”沈潮本来是想让贺秋桐多吃点芹菜,让他记忆深刻点的。看他吃得这么难,那就换种办法记忆深刻吧。   “大夏天的,头盔太闷了。”贺秋桐可怜巴巴解释道。   “之前道理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安全第一。要爱惜自己身体知道吗?写一份儿2000字检讨给我。”   “……?”   原来这就是沈潮让他记忆深刻的办法吗——还不如一口气把芹菜吃完呢。长痛不如短痛。   “都放假了还写检讨啊——”贺秋桐语气拖拖拉拉的说道,企图让沈潮罚轻点。   不过沈潮并没有再心软,拿出了学校里批自己学生的架势来,冷声道:“嫌少?4000字的我也不介意多花点时间看看。”   “不少不少,2000挺好了。”贺秋桐歪着脑袋讨好地笑笑,忙不迭说道,生怕沈老师真给他整个4000字的。   “手写,字写工整——不然重来。”沈潮的声音在此刻对于贺秋桐来说就像是苦海的浪一样,打得他心疼。心疼自己的手。   “知道了——”贺秋桐长叹一声,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道。   不过这份儿检讨倒是让两个人都想到了当时初见的场景。   那个时候也是一篇2000字的检讨让他们相遇。   初见的时候,贺秋桐还是个全身长刺的小刺猬,在*场上一对多也敢打架。   而现在经过沈潮的调教已经变成一只会红眼睛会可怜兮兮找主人撒娇的软兔子了。   沈潮把刚刚专门给小朋友剥好的虾肉放进对方碗里。   他原本也没下多狠的心,准备的小龙虾本来是打算拿来安慰安慰小朋友吃了大半盘芹菜的嘴,没想到现在芹菜不用吃了,算了……就当是安慰安慰小朋友即将受苦的手吧。   “沈老师,你在学校里是不是很严厉啊?”毕竟今天这罚检讨的气势还是挺唬人的。   沈潮夹了一口芹菜,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紧不慢的说道:“严格是为了你们好。”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芹菜其实挺好吃的。”   沈潮对于他们不吃芹菜的人表示不解。   贺秋桐捏着鼻子不敢苟同,可能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他就是吃不惯芹菜的那股味道,天生的没办法。   “沈老师,你会开心理学方面的选修课吗?到时候我肯定第一个报你的课,亲自体验一下你严格不严格。”   贺秋桐其实挺好奇沈潮站在讲台上的样子的,那应该又是一种他还没见过的沈潮吧。啧啧,说不定他也是见过的——   按照沈潮这样一丝不苟的性格……大概是西装革履,帅气逼人的精英模样,就像初遇时见到的那个逆着光抱着教辅资料的‘学长’,沈教授的帅气脸庞和斯文模样实在太有欺骗性,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沈潮是本校的研究生学长呢。   “排课的话开学之前教务处安排,不过应该会开选修吧。”顿了顿,沈潮又说道,“不过我的课还挺抢手的。你若是真要来可得早点选课。”   贺秋桐没想到沈潮还挺自恋的,到时候就看看沈老师讲课到底有多好吧。   不过这到不是沈潮自恋,他的课是真的很抢手。   虽然沈潮的挂科率在一众教授里高居不下,但是因为沈潮的颜值慕名而来的男男女女还是多如流水。   可以说是,沈潮的魅力远远大于学生们对挂科的恐惧。   但是还从没亲自听过沈潮讲课的贺秋桐自然不清楚这些。   “对了,我过几天可能出去玩几天。你想去的话就一起,如果想宅在家里的话,我给你做点菜放冰箱,实在不行就自己点点儿外卖。”   沈潮想着还是跟少年说一声,虽然他觉得少年多半会选择宅在家里——这几天他看小朋友除了出门做家教都懒得踏出空调房一步。   但贺秋桐的反应出乎沈潮的意料。   “我要跟你一起去!”贺秋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出来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每次沈潮出去开会什么的,他就感觉自己一人儿在家特别无聊,抱着团子揉揉毛,他俩就像是被狠心主人丢在家里的留守宠物。   这次沈潮要出去这么几天,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肯定很难受。   沈潮带着惊讶的目光看了过来,听少年回答得这么快,不由得再问了一遍,“真的想去吗?”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贺秋桐还以为沈潮不想让他去,在桌子下拉了拉沈潮的衣摆,过了一会儿才又补充道:“我一定不会给你捣乱的,沈老师——”   “行行行。又没说不让你去,激动干什么。”沈潮看着自己被晃来晃去的衣角,觉得自己真是有点搞不懂小年轻儿激动的点,又觉得有点好笑——贺秋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还记得自己是个骑机车的酷哥吗?   ……   这次出行其实是沈潮的朋友约的局。   于意远组的,叫了沈潮、杨凡义和戴邱,他们四个是大学室友,读书的时候就是玩得最铁的,虽然毕业已久但交情都还在。   之前杨凡义回国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忙,这不,忙完了就约了出来避暑,顺便玩玩。   于意远在群里专门说了这次有家属的都带上一起玩儿,所以沈潮才问小朋友愿不愿去。   虽然不是家属,但是好歹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天的同居室友。   出去这天早上,贺秋桐的闹钟还没响就自动起床了,这种情况可谓是不多见。   主要还是他昨晚太兴奋,就像是小学生得知第二天要出去春游一样,兴奋得睡不着。   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眼皮感受到天蒙蒙亮的光线,他就从床上爬起来,利落地洗漱好了。   趴在他枕头边儿的团子也被他扰醒了,贺秋桐就蹲下来,伸出一只手逗弄团子毛茸茸的脑袋。   “你爸爸我要和沈老师出去玩了,等会儿把你送到王爷爷家去住几天哦。你要是你不听王爷爷的话。等我回来你的猫条就没啦!”   贺秋桐把团子抱起来左右揉搓了好一会儿,又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才放下。   “好几天见不到你了,爸爸会想你的。” 第27章 沈潮不会喜欢上他吗?   沈潮今天也起得比较早,毕竟等会儿还要把团子送到王大爷家‘寄宿’,他本以为小朋友会懒床到他送完团子之后才起。   不过当他打开房门走到客厅的时候却发现少年已经洗漱规整在等他了。   什么团子的猫粮、零食、猫砂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整齐装在一个大袋子里。   “今天很勤快嘛”沈潮提步走过去摸了摸贺秋桐的头顶,开口夸了小朋友一句。   沈潮一早就发现了,小朋友属于吃软不吃硬的,这一套对贺秋桐来说很管用,沈潮正想着,手掌心就被毛茸茸的发丝蹭了好几下。   如果贺秋桐是条小狗勾的话,尾巴应该都开始摇起来了。   “我哪天不勤快了?”贺秋桐心里挺开心的,不过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得了便宜还卖乖似的回了句。   啧啧啧。沈潮这几天已经把小家伙的脾性磨了个透彻,手掌顺势滑到少年脖子后面捏了捏上面的软肉,“你就嘚瑟吧你……走了!”。   两人先去王大爷家送团子。   其实贺秋桐还是有点舍不得团子的,住在沈潮家的这些天里团子带给了他很多快乐,沈潮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俩‘相依为命’……甚至弥补了贺秋桐高中时候对于毛绒动物的缺憾。   但陪小猫咪和跟沈老师一起出去玩,两者相比较,还是后者更得他的中意。   王大爷很快来开了门,贺秋桐把团子小心放进了王大爷的屋子里。   好在团子被养得很好,对于陌生人也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反倒是自来熟的模样,主动去蹭了蹭王大爷的腿,把爷爷逗得很是开心,眼角都笑出好多褶子。   贺秋桐后来才知道,团子原本是只流浪猫,每天过的都是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所以它从小就很会亲近人,有时候蹭蹭腿打个滚儿就能换来半截烤肠,何乐而不为呢。   流浪的日子让它懂得了要听话才能生存下去。   沈潮第一次遇见团子的时候,手上拿了第二天想当做早饭的面包。团子就一直跟着他走,走了一路,最后沈潮发现了这只小流浪猫,拿了面包掰碎喂他。   以后的每天,沈潮都能在回家的路上看见团子蹲在路边等着他,远远瞧见沈潮走过来,就迈着猫步过去打转儿。   后来沈潮索性就把团子收养了,抱去宠物医院检查一遍,好在是除了瘦弱一些,并没有生病。   从那之后,团子就正式进了沈潮家,成了半个小主人,如今这胖乎乎圆滚滚的模样,哪还有流浪时候瘦不拉几的可怜模样。   安顿好团子,两人才回家拿了前一天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出发。   沈潮做事情总是很稳当,开车也一样。SUV在高速路上行驶得很平稳,平稳得贺秋桐昏昏欲睡。   昨晚的兴奋此刻被疲倦覆盖。贺秋桐脑袋一歪,直接靠着车窗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想起了酒吧的那个晚上。   那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   自己被沈潮捡了回去。   当时自己也是靠在这个位置上沉沉睡去,那是当时失眠已久的男孩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沈潮清冷淡漠的外表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稍微相处一会儿,你就会在这份冷淡下.体会到夹杂其中的成熟稳重的安全感,同居之后却又发现这其实也是个幽默风趣的灵魂。   与沈潮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都是让人舒服的,在这片令人安心的环境下,他终于放自己陷入深度睡眠。   沈潮看后视镜的余光扫到睡得正沉的少年,轻笑了一下,把空调温度稍微打高了些,车速放得更慢。   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到了约定的地方。   是于意远家开的一个小旅馆儿,位于一座山上。   山上的气温比山下低很多,是处暑时节上山避避暑的圣地。   停车的时候沈潮并没有叫醒小朋友,是贺秋桐听到沈潮在车后搬行李的声音自己醒了。   他坐在位置上略显迟钝得解开安全带,坐着迷糊了一会儿,下车和沈潮一起把行李搬下来。   得空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居然是一座山下被林子围起来的停车点。   “老沈!这边儿——”远处传来的声音不甚清晰。   好像是有人在叫沈潮,贺秋桐循着声音来源望了过去,那是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大夏天的也一点没出汗。头发微卷,看起来清爽自然。   沈潮也朝那边儿应了一声,“意远,好久不见了。”   闻言,于意远走过来,看了贺秋桐一眼,又挑着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沈潮。   男人转头把贺秋桐手上的行李箱接了过去,对着沈潮说道:“沈潮你就自己提着吧,我帮你家小可爱提。”   沈潮瞥了一眼主动当苦力的老朋友,“不怕小乐等会儿锤你你就提着吧。”   听了这话的于意远明显怂了一点,开玩笑的神情收敛起来,脚下后退半步:“害,这不是你家小朋友嘛。索道就在那边儿,可以把行李送到山上的旅馆儿。”   “老杨和球儿到了吗。”沈潮问了一句。   “刚发消息给我说就快到了。”于意远也回了一句。   于是沈潮就带着贺秋桐在山下的凉亭里坐着等人了,行李先让那边的员工给运上山去。   沈潮给于意远和贺秋桐分别介绍了一下对方。   贺秋桐在两人的聊天中知道了这次出来玩的原来都是沈潮的大学室友,于意远就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小乐是他的对象。等会儿要来的杨凡义是一家医药公司老板的儿子;戴邱,也就是刚才沈潮口中的球儿,他是一个高中的心理咨询顾问。   不愧是沈教授的室友,好像都事业有成的样子,贺秋桐在心里嘀咕。   等了一会儿,杨凡义和戴邱也陆陆续续的到了。杨凡义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戴邱带了个家属——他的女朋友左思彤。   杨凡义身上就有种富家公子哥的气质,上挑的眼睛看哪儿都有种漫不经心的虚无感,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是牌子货。有股子风流的味道。   戴邱看起来就老实多了,身高不高长得也憨厚,下巴处蓄着一小撮胡子,其貌不扬但和女朋友很恩爱,看得出来是正在热恋期。   他女朋友想提行李的时候都被戴邱打断了,男人提着行李朝这边走过来,左思彤给他撑着太阳伞,可可爱爱的粉色遮阳伞看起来有些违和感,但掺杂在里面的甜蜜倒是外人所不知晓的。   行李都先用索道车送上山了。   老朋友见了面不得聊几句,他们就在山下的凉亭聊了一会儿,各自介绍了自己带来的人。   “老杨啊,你看咱们沈教授都带人来了。这么多年可就剩你了啊。”于意远没安好心地挑起话题。   “我可不是身边儿没人,我女朋友多着呢。”花花公子杨凡义也不甘示弱地反驳。   “你就是太风流。这次回国你爸应该想你早点安定下来了吧。”   “说起来我就来气,我爸前几天天天给我安排相亲。那些大家闺秀一个比一个没意思。好不容易这几天才得了空闲,和你们出来避暑顺便避难。”   ……   聊着聊着这话题又从风流浪子杨凡义身上转到了清冷教授沈潮身上。   毕竟这是沈潮第一次带人来,来之前也没给他们打声招呼。看到贺秋桐的时候,他们都有点惊讶。   左思右想,杨凡义是个大直男应该不会带男朋友,那就只有是沈潮带来的人了。   杨凡义没有其他俩人那么惊讶,毕竟之前在酒吧他就跟贺秋桐有过一面之缘了。当时杨凡义还调侃沈潮老房子着火,动了心。   那个时候的沈潮矢口否认,没想到这次就把人带来了。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杨凡义第一个起哄,“老沈,单了这么几年终于铁树开花了哦。”说完还朝对面的于意远挤眉弄眼了好几下。   于意远成功接收到损友信号,眨了眨眼,“对啊,还拐了个小朋友。老牛吃嫩草真不害臊哈哈哈。”   沈潮皱了皱眉头,给了老朋友们一个警告的眼神,“不是男朋友,别想这么多。就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学生。”   说完挡住两个不害臊的人的露骨视线,转头对贺秋桐说道,“别听他们瞎说。”   贺秋桐听着他们调侃的话语,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儿来。沈潮跟他说话他也没来得及回应,看着傻乎乎的愣在那里,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还有些迷糊。   沈潮喜欢男孩子的事情像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他,力道太猛,以至于有些头晕。   沈潮并不清楚贺秋桐心里的弯弯绕绕,觉得小朋友可能是被吓到了,毕竟自己也没给他说过关于性向方面的事情。哪成想自己就这么被一群损友儿给卖了。   安抚性地伸手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我之前没跟你说我性取向是男孩子,我只是怕你误会什么。你放心住在我家里,我也不是对着男的就会喜欢上。”   贺秋桐知道沈潮是在安慰他,可是这话他听着一点也不开心,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告诉他沈潮不会喜欢上他吗?   贺秋桐原本上扬着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去,抿了抿唇,想起来这么多人都还看着,又僵硬地动了动嘴巴,最后还是勾起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 第28章 额头上的柔软触感   沈潮喜欢男生的这件事情还在他脑子里刷屏,让贺秋桐有点懵,像是隔着一层塑料薄膜似的,事实摆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看得见却看不清。贺秋桐抿了抿唇,手指藏在桌布下面一直来回不停地扣指甲。   杨凡义和于意远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没说话的沈潮和沈潮带来的小朋友,这才发现他们好像点错了鸳鸯谱,两人咧嘴笑了下,略微显得有点尴尬。   戴邱注意到着饭桌上的暗潮汹涌,视线转了一圈儿,默不作声地给女朋友开了瓶矿泉水递过去,开始解围:   “害,听见老沈还单着我就放心了。就说嘛,铁树可不是这么容易开花的。”说罢又对着贺秋桐扬了扬下巴,说道:“小朋友你也别介意,他们几个荤惯了,嘴巴没个遮拦。”   这一茬儿算是过去了。   贺秋桐揉了揉扣红的小拇指指尖,把欣喜和失落都压在心底。   “你们是想做缆车上山还是自己爬?”于意远情绪调整得飞快,这会儿已经把尴尬抛之脑后了,他作为东道主,问了问大家的意见。   “我和思彤就去坐缆车了,思彤有哮喘不能剧烈运动的。”戴邱笑了笑说道。   本来杨凡义是想爬山上去的,不过其他人对爬山都没啥想法。   毕竟大夏天的,爬上山不得流好多汗。   最后大家说定了等哪天天气凉快点再一起爬山——这次就先坐缆车上去。   缆车一次最多做四个人。   他们让热恋中的小情侣坐了一辆,他们沈潮、贺秋桐、杨凡义、于意远四个人坐一辆。   缆车里是没有空调的,但是好在空间开阔又开着窗户,山间清爽的凉风穿过缆车内部,卷走热气带来清凉。   当缆车缓缓上升的时候,有风更轻巧地从窗户钻进来亲吻他的脸颊。   正值夏季的山披上了满眼的绿,一眼望去是茂盛的山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偶有清风拂过,穿入山林间荡起层层微波,像绿莹莹的海浪。   “好看吧。”   贺秋桐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开口的是于意远。   贺秋桐以前几乎没有过跟朋友的朋友认识的经历,对于于意远突然过来的话头有点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啊,是啊……这里很好看。”   “我当时选这块地方开旅馆就是看中了这片风景。”于意远用下巴点了点窗外的景色,神情似乎有些小骄傲。   贺秋桐索性也跟着这话头赞美:“哈哈,那于先生很有商业头脑。”   这里的风景确实很美,光是看到这夏日山林就能想象到春秋冬的样子。   那应当也是很美的。   正想着,贺秋桐的肩膀就突然被揽住了。   在炎热的夏季,贺秋桐身后的身体却没有夏日的燥热,显得很清爽,甚至有点自带冷气。   没人会这么揽他了,也没人能带给他这样熟悉的冷气——背后的是沈潮。   贺秋桐这么想着转头去看。   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贺秋桐偏头过去的时候沈潮也正低头看他……   像是一片轻羽柔柔的拂过,贺秋桐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倏的有了一丝绵软的触感。   反应过来碰到自己额头的是什么东西以后,贺秋桐整个人都像是干掉的石膏,僵硬住了,他一动不敢动地屏住呼吸,一双莹亮的桃花眼骤然瞪大。   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被小火星点燃了,噼里啪啦的开始燃烧,夏天的空气分子本来就火热易燃,只需一点火花就能轻易引爆。   贺秋桐现在只觉得周围空气中的氧气分子也被火焰蒸发殆尽,让他有些呼吸困难,连脑子里的细胞组织都像搅乱了的浆糊,黏糊糊又乱糟糟的。   薄唇上的柔软触感让沈潮也怔楞了一瞬间,微微退开一步,再看小朋友的时候,对方的脖子到脸都红透了,像一只煮熟的小虾米,还是冒着热气儿的那种。   嘴唇上的温热的触感和鼻尖上发丝轻扫过的痒意仿佛还在,不过沈潮毕竟是将近三十的人了,还不至于有像贺秋桐这种纯情小朋友似的有这么大的反应。   围观了全程的于意远挑了好几下眉毛,线条硬朗的眉头都快要飞起来似的,要说这俩人没点猫腻他是真的不信。   他默默地转头看窗外风景,心里却嗤笑了好几声——别以为他不明白沈潮这人刚刚为什么突然搂了一把人家小朋友,多半是嫌他话太多,态度太殷勤,在宣誓主权呢。   沈潮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还是像以前一样。表面看起来淡漠得很,但要真是碰了属于他的东西,他绝对跟你急。   呵,本质上老沈还是个占有欲强的不行的老男人。   深深觉得自己多年以前就看透了沈潮这人本性的于意远避嫌似的看着窗外的美丽风景连连摇头,嘴上还啧啧了两声。   ——   车厢里的空间不大,贺秋桐和沈潮的距离太过靠近,彼此的呼吸都混合在一起,沈潮身上淡淡的皂角气味不断窜入他的鼻尖,这让贺秋桐之后的几分钟里都紧张的要死。   密闭的空间内会给人以压迫紧张感。   与贺秋桐相熟的沈潮也在这个空间里,这在最初能很大程度上缓解他的紧张感。   不过发生过那件事情之后,气氛又变回了之前。贺秋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特别是这件事情发生在他在知道了沈潮的性取向之后。   但好在距离终点也不太远了,终于在车厢内的空气凝滞之前,目的地到了。   贺秋桐几乎在缆车停下的一瞬间跨步出去,却被沈潮手疾眼快地扣住了后衣领。   贺秋桐被惯性拉得往后一倒,以为自己要出大糗的时候摔进了沈潮沉稳有力的怀里,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脖子上的软肉就被男人捏了好几下,之后衣领就被松开口——但沈潮的手掌并没有离开,反而是帮他将衣领整理整齐后才慢悠悠抽离了。   “不要命了你?缆车停稳再下。”沈潮背对他,贺秋桐看不到沈潮的表情,单单是听这句话,感受不出来对方是不是生气了。   贺秋桐愣着没动。   片刻后,后腰被沈潮轻轻推了一下,“贺同学,现在车停稳了怎么不走了?”尾音略微上挑,像是调侃意味大于生气。   贺秋桐松了口气。   被男人这么一句话提醒之后,贺秋桐才恍然回神似的大跨步下了缆车,深吸了口车外的空气。   ——   山腰的空气比山下更清新也更凉爽,呼入肺部像是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山泉水,滋润入心脾。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不出几百米便到了接下来几日里他们住所。   小旅馆被藏在一片密林之中,此处有着天然的大树作为遮阳,阴凉闲适,微微湿润的风吹过来待一阵泥土的清香。   要说旅馆的话倒不如说是小别墅,一栋装修得很森系的小别墅,外部像是童话故事中深藏于山中的小城堡,红砖古朴,绿植缠绕。   走进去是一个宽敞的大厅,装修风格也保留了森林大自然的味道。   分房间的时候,作为东道主的于意远当然要来介绍一番。   最后在于意远的撮合下,贺秋桐和沈潮分到了同一个房间。   他们提着行李进房间的时候才发觉,分到的房间并不是他们想的那种标间房,而是个大床房……   沈潮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又被老于摆了一道,微微下垂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不过以于意远的性格,自己要是去找他说不定会让他更来劲,于是念头作罢。   贺秋桐略显无措地看了一眼房间里仅有的一张足够睡三个人的大床,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神情一顿,片刻后又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潮。   算了……人家gay都没说什么,自己就更没话说了。   更神奇的是,他对于今晚要跟沈潮睡一起这件事情居然有几分隐秘的期待。   这份期待压在他心底,却露出了一点小尾巴,现在正在疯狂摇晃想引起他的注意。   沈潮没发现贺秋桐的激动,自然地拍了拍小朋友的后脑勺,说道:“去把行李收拾了吧。”   “嗯。”贺秋桐压下快要翘起来的嘴角,闷着气音回了句。   这间房的装潢都是木系的色彩,木质装修,很有田园小居的意味。   小旅馆儿跟一般的酒店还是有些许不一样的,或许是因为受众的人是来此避暑的客人,考虑到客人会在这里久住的情况,房间里装得会更有生活气息。   就连衣柜做得也都是十分精致的,镂空的木质柜门,打开柜子的时候木质沉香会随着你的呼吸深入肺部,很是好闻。   这次来两人没有带太多的东西,贺秋桐把两人带来的衣物都放进衣柜里也不过装了衣柜的小小一角。   他这边刚放好衣服,沈潮也已经把洗漱用品什么的在浴室里摆好出来了。   沈潮用一只胳膊撑着门框,调侃一句:“你还真是一套洗漱品都是橙子味的啊。”   两人的洗漱用品完全不会存在分不清楚的情况——透明纯白的就是沈潮的,橙子色的就是贺秋桐的。 第29章 沈老师,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听见沈潮问起橙子味,还在整理两人衣物的贺秋桐抽空把头从衣柜里伸出来回了一句:   “橙子味很香啊,我喜欢吃橘子,也喜欢这个味道。”   这个模样的贺同学很像家里那只钻完衣柜探头探脑的小猫咪,沈潮见此嘴角微微上扬了半分,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又克制地停了自己想要过去揉揉小朋友脑袋的冲动。   “嗯。”沈潮心不在焉地笑了下,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摆在桌上,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确实很香。”   沈潮不会想到,以后的他提到橙子味,除了想到那些橙味糖果和小蛋糕,还会想到这个夏天的少年。   贺秋桐收拾完行李,掏出手机随便翻了翻,班群里正开着匿名火热朝天地互相询问期末成绩,颇有些‘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意味。以往从不在意成绩的贺秋桐头一回有些紧张。   “沈老师——”他举着手机,长长地拖着声音喊了一句。   沈潮等了半天没听见下文,“嗯?”   “学校的期末成绩发了哦——”贺秋桐还是捏着这个上扬的小腔调,一屁股坐在沈潮身边,手上点开教务系统的网页翻看成绩。   “嗯哼?”沈潮用眼神斜了某位同学一眼,意味不明地觑着。   “所以——所以反正都是出来玩的,这几天多陪我打打游戏吧!你说的奖励可不能不算数!”   山上的网络信号不好,灰白色的小圆点围成一圈转了半天,贺秋桐吸了口气,一瞬不瞬地盯着页面,居然有点查高考成绩的感觉了——   半分钟过去,终于刷新出来。   成绩不出所料,清一色的八十九十(满分一百分制)。他努力压住快要翘起来的小狗尾巴,但还是没忍住略微扬了扬小脑袋。   沈潮一看贺同学这个模样,就知道考得应该不错了,但还是以家长似的口吻问了句:   “成绩单发我看看。每科都达到要求了吗?”   “那当然,也不看你桐哥是谁!就算前半学期没太听课,照样超额完成任务。”贺秋桐说完又补充道:“今晚桐哥带你飞!称霸王者峡谷!”   沈潮看了小家伙的成绩单,每科成绩都在80以上,高数甚至考了92,对于这个之前每科都低空划过的小家伙来说,这次成绩应该是很不错了。   不过看着贺秋桐拿到成绩就翘尾巴的样子,沈潮觉得不能太夸他。   “嗯,还可以吧。不过专业课还有的提高。”虽然语言上没夸,但沈潮没有吝啬自己的微笑,轻轻勾了下嘴角。   本来听着沈潮的话还有点热情熄灭的贺秋桐在看到沈老师的笑容之后又兴奋起来了。   “那我下学期给你考个更好的。”他拿着显示着成绩的手机晃了晃。   曾经高三自己埋头刻苦是为了逃离那个家,现在自己学习的动力是眼前的这个人。   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讨沈潮欢心的话,他会尽全力以博得最好的献给他。   两人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到中午的饭点儿了。   于意远上来叫他们下楼吃饭。   底楼的客厅摆放了个大圆桌,现在上面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每一道都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几人陆续落座,但是到了动筷的时候贺秋桐还是没看到那个他们时常提到的小乐。   说实话,他对于于意远的女朋友还是很好奇的,听他们说起来,小乐还是个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家。   这顿饭吃得热闹,虽说几人一段时间不见了也没有显得生疏。   从沈潮其他几个室友的口中,他了解到了年轻时候的沈潮。   那是一段他没有参与的时光,他们口中大学时期的沈潮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参加过校篮球队,带着队伍得了个校联赛的第一名;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妙语连珠,让导师都连连夸赞;室友们不知道帮他挡了多少泛滥的桃花……   贺秋桐无端端有些遗憾,他现在只能从别人的口中窥得那个风光无限的少年的一星半点。   餐桌上的气氛很热烈,贺秋桐跟他们差着一截年龄差,但并不会觉得格格不入,沈潮的朋友们都有意带着他加入话题。   他能感受到这些人对他散发出的善意。   笑了笑,贺秋桐撑着下巴提问:“沈潮大学的时候这么厉害啊?”那个他没见过沈潮,他想更多的了解一些。   “那是!他那个时候可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呢。追他的男男女女都不少,不过他大学四年就谈了一个,从大一下学期一直到毕业,那些人开始还来问我们是不是真的交男朋友了,后面稳定下来了来问……”戴邱断断续续说着,直到餐桌底下的脚被杨凡义重重踢了一下才突然截断了话茬。   抬头看了桌上的一圈人表情都不太自然。   于意远和杨凡义刚刚给他使劲儿使眼色,戴邱光顾着夹菜了,都还没注意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俩都看出来了老沈和这小朋友之间还有层窗户纸没捅破。聊天儿的时候对于沈潮的那个初恋都闭口不提的。   好家伙,这戴邱直接开口就来。   其实也不能怪戴邱,虽然寝室里有两个gay,但是戴邱是个钢铁直男,比床板都直的那种。再加上坐索道的时候也没分在一个车,他真没看出来这沈潮和贺秋桐俩人之间氛围暗潮汹涌。   再说了,老沈早就说自己放下了,他寻思着说说也没事儿。谁知道还没说完就被杨凡义的一脚给打断了。   其实寝室里其他三个人对沈潮这个所谓的初恋男友也只见过几面,要不是沈潮有一天突然自己承认自己谈恋爱的,而且对象是个男孩儿,作为离沈潮最近的室友们也发现不了这段恋情。   沈潮整个大学都没什么恋爱的表现,不约会不过情人节,大约是沈潮的冰山形象太多根深蒂固,谈个校园恋爱硬是谈成异地恋的感觉别人也没觉得不对。   后来大概是快毕业的时候,沈潮突然又自爆分手,三个室友才想起来:哦!沈潮还有个男朋友呢?   最后还是杨凡义问了句:你是真的恋爱吗?才把三个人整整四年的疑惑问出来了。但是沈潮一句‘谈了分了放下了’又把他们三个堵得哑口无言。   于意远咳了一声,朝戴邱使眼色,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出来打圆场:   “害,谁年轻的时没几个前任呢?咱们老沈早就放下了。”顿了顿又说到,“就比如我吧,我对于我的前任早就忘完了,我现在可是一心一意爱我的乐乐。乐乐在我心里就是最完美的~”   杨凡义也接过了话茬子,做了个快要吃撑吐出来的表情:“可别秀恩爱了。我已经吃饱了,狗粮就不必了。”   ……   氛围再次热络起来,明明是与刚才一样的场景,贺秋桐却觉得格外难受。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遗落在了刚才的冷场里。   原来沈潮也是有前男友的,他后知后觉地不断想着这句话。   也是,沈潮这么优秀的人应当是很多人喜欢的。   ——   后面不知道谁提出来要喝点酒,于意远应了句‘好’,就去拿了几瓶啤酒过来。   “再拿一瓶橙汁吧。”沈潮摆手对那边拿酒的老于喊了一句。   “行。”   贺秋桐之前常出入酒吧,自诩酒量不错。或许可以趁喝酒的机会与沈潮的朋友们熟悉熟悉,他想再问问关于沈潮前男友的事情——   那是个怎样的男孩儿?   开朗活泼的还是清隽文雅的?会乘着黄昏跟沈潮一起去逛超市吗?会跟沈潮同吃一块草莓蛋糕吗?   贺秋桐的酒杯已经准备好了。   但倒酒的时候,沈潮却执意要给他倒橙汁。   刚刚才听了沈潮的初恋小故事,贺秋桐心里莫名有点堵得慌。   怄气似的,他就是不想顺着沈潮的意。   他盯着自己碗里的饭,垂着眼,没有直视沈潮,声音闷闷的说道:“我想喝啤酒。”   灯光在贺秋桐眼底无声勾勒出小扇子似的阴影,随着眼皮颤动时不时如振翅的蝴蝶。   “不是喜欢橙子味儿吗。还有,上次不知道是谁在酒吧里喝得迷迷糊糊的。嗯?”沈潮轻轻揉了揉小朋友低着的头顶,带着一股子安抚的意味。   “上次是因为点的酒后劲大,啤酒又没什么。”他边反驳边躲开了沈潮摸他脑袋的手。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像是沉入了满是淤泥的海底。   半晌——   “行吧,你喝。”   沈潮沉沉看了少年一眼,从那边儿拿了一瓶啤酒过来给小朋友倒了一杯。   沈潮直觉小朋友的情绪有点不对,不知道哪儿又惹到小祖宗不高兴了,按往常的话一般这个时候顺着毛摸就行。   所以沈潮顺着贺秋桐的意思,还是给他倒了杯酒,“少喝点。醉了我不负责抱你回去。”   这个时候沈潮还有闲心开个玩笑,但在贺秋桐伸手要倒第四杯啤酒的时候,沈潮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默不作声伸手扣住了酒杯。   小家伙喝酒的时候沈潮其实都有默默在看,一杯两杯三杯……都是大气不喘地一口闷。   “今天怎么不听话了?”沈潮扣住酒杯的手没有松开。   贺秋桐暗暗用力,也没能把酒杯拿出来,本来心里就堵得慌,现在更是升起一种无能为力又极为委屈的感觉。   “想喝酒你也管吗?沈老师。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语气有点冲,'沈老师'这个以往都被贺秋桐用来撒娇的昵称到现在却变成了拉开距离的生熟称谓。   但是等贺秋桐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贺秋桐知道,这句话说得伤人。   而且声音稍微有点大,坐在旁边的杨凡义看了过来,眼神转了一圈,在收到沈潮的眼神后又转回去和球儿他们聊天儿了。   沈潮扫了一眼少年,“行,是不该我管。”沈潮的声音也冷下来。   他把扣着杯子的手倏的收了回来。 第30章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学生看老师。   贺秋桐这次的小脾气来得没头没脑,沈潮虽然是研究心理学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有读心术,他思来想去实在是搞不明白今天这个小鬼在怄什么气。   “……”贺秋桐梗着脖子不说话了。   深深吸了口气,他把涌到眼眶的热气硬是憋了回去,又把脑袋往下低了低,情绪汹涌袭来如黑夜中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他被当头劈下,事情都被他搞砸了。   怎么办?怎么办?贺秋桐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沈潮的语气他听进了心里,之前沈潮从来没有用这么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就连他不戴头盔上路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冷漠过。   沈潮是真的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贺秋桐开始心慌。   一番犹豫之后他缓缓松开了握着酒杯的手,越过沈潮的手把那边放着还没动的橙汁儿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满满一杯橙色的液体在透明玻璃杯里晃悠悠,有一些细碎的小果粒沉淀在杯底,层次分明,好看得紧。   贺秋桐不动声色地晃了晃杯子,把嘴巴凑到杯口默默抿了一口橙汁——   甜的泛苦。   这是个明显的讨好的动作,他不相信沈潮没看到。   可是沈潮没有动作。   以往贺秋桐最爱的橙子味好像变了质,甜腻腻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颗粒感的橙子果肉一颗颗黏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哽得他眼睛发酸,心里发疼。   仿佛为了压下这抹难受似的,贺秋桐仰头跟刚才喝酒似的一口闷完了所有果汁,喝完之后还专门把杯子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也就是沈潮那边。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听见沈潮说话,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子,贺秋桐皱着眉毛偷偷抬头瞄了一下自己左手边的人。   沈潮在跟杨凡义说话,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专门摆过去的橙汁,甚至都没有往自己这边看一眼。   沈潮真的生气了,贺秋桐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又一次想到了这句话。   这顿饭吃到后面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举的杯,大家纷纷端着自己的酒杯站起来,在圆桌中心处碰杯。贺秋桐也随大流地站起来,他顺手拿起了右手边还剩着的半杯啤酒,举起来的时候,瞅见杯中冒着气泡的啤酒,他才发现拿错了。   下意识的,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沈潮,但沈潮还在跟杨凡义聊天,目光根本没往他这边放,也压根儿没有管他的打算。   贺秋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在心底暗骂自己自作自受,耍完脾气还要沈潮不生他的气。   沈潮没有义务惯着他。   不过他还是偷偷把酒杯子换成了装橙汁的杯子,抬手跟大家碰了杯。   他明白,沈潮在他没有胡闹的时候都很照顾他情绪,怕他跟别人不熟,一个人尴尬,时不时就来找贺秋桐聊天。   但从刚才开始就再没有找过他,对他不同寻常的举动也表现得毫不在意。   好像……好像真的要再也不管他了。   贺秋桐现在无比希望时间齿轮能回转,他要跳到几分钟前的那个自己面前,把那些伤人的话通通堵回去!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贺秋桐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罢了。   后面的饭贺秋桐吃得心不在焉,视线飘忽不定的,总是不自觉地飘到沈潮那边儿去——   沈潮为什么不看我?他在跟杨凡义聊什么呢?这个花花公子不会把沈老师带坏了吧?   贺秋桐的思绪逐渐飘远了,就连夹到了自己最讨厌的芹菜也没注意到,当奇怪味道在舌苔味蕾上蔓延开来的时候他才骤然反应过来。   生理的下意识反应让他一口把芹菜吐了出来,但舌根上褪不去的芹菜特有的味道还是无法消散。   贺秋桐突然回忆起那天晚上,沈潮因为他骑车不戴头盔生了好大的气,蔫儿坏蔫儿坏地准备了一桌子绿油油的芹菜。   那个时候,沈潮还乐意管他,乐意给他惩罚。   筷子顿了一秒,贺秋桐重新夹了一块芹菜放进嘴里,不喜的味道瞬间绽开。   但他没再把芹菜吐出来。   反而用后牙槽使劲研磨了好几下嘴里的芹菜,芹菜汁被榨出来流到口腔里。特有的那股涩涩的味道在口中愈发浓烈。   明明他没戴头盔那晚沈潮都对他那么心软,他还没吃几根就给他剥虾……可今天……   直到今天,贺秋桐才真正体会到了别人口中说的严厉冷漠的沈潮。   吃完午饭,众人纷纷起身告别。贺秋桐一直没有起身,他余光瞥见沈潮起身的时候他才跟着站起来,但沈潮目不斜视地跟别人打了招呼独自上楼。   贺秋桐一人站在楼下,顶着众人的目光,有些脸热,他目光闪烁地说了句‘我也上楼了’就跟着沈潮走了。   直到下午,沈潮也没理他,而是自己拿了笔记本在阳台的小桌子上敲敲打打。   阳台到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坐在卧室这边的贺秋桐找了个刚刚好的角度,稍微歪头就能看到沈潮那边儿动静。   他听到手机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了,贺秋桐掏出手机看了眼——不是他的,那就是沈潮的了。   果然男人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   也不知道跟他聊天的是谁。   贺秋桐瘪了瘪嘴,心里还是吃味,顺手点开了和沈潮的聊天页面,他也想给沈潮发条消息,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删删减减什么也没发。   思来想去,他脑子又开始自动播放饭桌上自己那句‘管得太宽’,贺秋桐一下子把自己扔进房里的大床上,“啊——怎么办啊!”   颓废地揉了一把头发,贺秋桐重新做起身,却发现沈潮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好像带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贺秋桐:“……”好尴尬,沈老师听见了吗?我刚才是不是很丑……   ——   沈潮其实是在跟杨凡义聊微信。   杨凡义:今天午饭的时候怎么回事?   沈潮:没什么事。   杨凡义:你怎么惹着人家小朋友了,要喝点啤酒就喝呗。这个年纪都叛逆,你这个学心理学的怎么还不明白了呢?   沈潮看着这句话没有回复,杨凡义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喝不喝酒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消息。   杨凡义:你对贺秋桐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沈潮只觉得莫名其妙。   沈潮:?   杨凡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小孩儿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老师的眼神。   看着屏幕上的这行字,沈潮沉默了半分钟,才倏地抬头看向了卧室里坐着的贺秋桐。   少年也正看着他这边,两人的视线短暂相交又快速分开。   沈潮那表面上的恋爱经历相当于没有一样,对于这方面的感觉肯定没有杨凡义这个花花公子灵敏。   杨凡义说了这话之后沈潮有一段时间都一直在回想之前自己与贺秋桐的相处。   但他思前想后,并不觉得小朋友看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的。   就心理学来说,人们对于对自己好的人大概率也会表现出极大的善意。   再加上小朋友的原生家庭好像并没有给到他太多的关心,所以对于帮助他的自己才会表现出一些依赖来——类似于雏鸟情结。   他觉得自己在小朋友心里应该就是个人生导师的位置,顶了天把自己当爸爸看,所以对自己亲近一些也无可厚非。   杨凡义:所以你对他什么感觉?这种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他觉得杨凡义多半是整天混迹于情场,太敏感了,看什么都像是暧.昧关系。   沈潮:你想多了,真的。   杨凡义:呵呵,不信我……那行,等着看吧。   ……   贺秋桐见沈潮看了自己一眼就把心思放在手机上了,心里排除了沈老师有暧昧对象的可能性,觉得可能是学校里的事情。   毕竟近几个月沈潮都跟自己最亲近,如果有什么走得特别近的人,自己肯定知道。   他不应该乱吃醋的。   脑子弯弯绕绕一大堆,贺秋桐又想到:沈教授出来避暑也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都不能好好玩。   叹了口气,贺秋桐打算去给沈教授泡杯咖啡——他也只会泡泡咖啡了。   等贺秋桐在楼下找到厨房的时候却发现戴邱的女朋友左思彤也在厨房煮什么东西。   左思彤看到了他,打了声招呼,“哈喽!你是想用厨房吗?”   贺秋桐摇摇手,说道:“不是不是,我想用一下咖啡机。”   “你要喝咖啡吗?我看你刚才也喝了酒,我这里水要烧开了,要不喝点蜂蜜水?”   看了看左思彤前面摆着的蜂蜜,他好像是记得蜂蜜水可以解酒的。   沈潮刚刚好像也喝了啤酒。   “我等会儿能冲一杯蜂蜜水吗?”贺秋桐问道。   “可以啊,我帮你冲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冲就好。”   最后贺秋桐自己冲了一杯蜂蜜水,沈潮喜甜。所以还特地舀了一大勺蜂蜜。   亮晶晶的蜂蜜在勺子的搅拌下与水融化,贺秋桐把勺子取出来舔了一口。   入口是甜渍渍的蜂蜜味,对于他来说有点太甜腻了,但是对于沈潮来说应该是刚刚好的味道。   贺秋桐先把蜂蜜罐子还给左思彤,洗了勺子,道谢之后,才端着杯子回房间。   他在这短短的路上想了许多——怎么开口、怎么道歉……   但这一切想好的措辞都在看到沈潮的瞬间被遗忘。   沈潮已经把笔记本收起来了,坐在房里看电视,是午间新闻的回放。   他抬眼看了一眼电视里打扮正式的主持人,收回视线把蜂蜜水递到沈潮面前,没有说话。   贺秋桐注意到沈潮先是皱了一下眉毛,才抬头看他的。他不由得开始担心,沈潮这次应该是真的很生气。   贺秋桐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都怪他话说的太重了。   他不是不想沈潮管他,相反,他很喜欢沈潮管着他的感觉。   有个人告诉你做一件事情的限度,有个人帮你安排你过的乱七八糟的生活,有个人会在意你是不是有好好戴头盔,有个人会为你在傍晚做一碗番茄鸡蛋面……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上瘾。   沈潮是能让他平静下来的药物,也是能让他莫名烦躁的源头。   他能让一个打架抽烟样样行的贺秋桐变成每天泡图书馆的贺秋桐,也能让一个好久没烦躁过的贺秋桐变成在饭桌上跟他怄气的贺秋桐。   这样想来——沈潮对于他来说好像真的是个特别的存在。   “蜂蜜水,沈老师喝吗。”贺秋桐先开了口,打破了这房间里的安静。   沈潮抬头看着少年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扫落一片阴影,遮住一半灵动的眼睛。   少年被他盯得不自在地率先移开视线,沈潮才开口说道:“嗯。谢谢”说完接过了贺秋桐手中的杯子。   入口温凉,甜滋滋的——是自己喜欢的甜度,看得出来少年是用了心。   不过他现在面对这份用心却不知道怎么回应,少年并没有主动提起什么,沈潮也不好自说自话。   贺秋桐紧张地抿了抿下唇,哪些道歉的说辞仿佛在脑子里卡了壳,一个字都蹦不出,想了半天,才开口问了句:   “好喝吗,他们说可以解酒的。” 第31章 真的好喜欢,你   “我…我错了,沈老师。你罚我吧。”贺秋桐直挺挺地垂头站着,像是只蔫儿了吧唧的走失小狗。   唉,沈潮最受不了贺秋桐这个模样,会忍不住心软。   骨节分明的大掌朝贺秋桐招了招,示意对方垂头,修长的手指蹭过少年通红的耳廓,轻轻撩起一缕垂落耳边的碎发,捻了捻:   “再去冲一杯蜂蜜水过来吧。”   闻言,贺秋桐一双盛着水渍的桃花眼重新亮起来,飞快地应了一声好就跑出去泡蜂蜜水了,动作比家里的团子还敏捷迅速。   又泡好了一杯甜滋滋的蜂蜜水,贺秋桐双手递送到沈潮面前,讨好地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喝了。”沈潮被这灿烂的笑容闪了眼睛,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但他不想就这么轻轻揭过去,板着脸扬着下巴朝水杯点了点。   “我喝?”贺秋桐心道‘完蛋’,果然沈老师还是在意他执意要喝酒的事情。   “嗯。你喝。”沈潮回答。   贺秋桐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咕嘟咕嘟地把甜度拉满的一杯水都喝完了,嘴巴里面瞬间被甜腻腻的味道占满。   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蜂蜜水的味道,但比起对芹菜的不喜,这一点可以算是小巫见大巫。   但现在贺秋桐可没心思想这些,他如今满心都是沈老师有没有消气,赶忙把空杯子亮给沈潮看,眼带希冀。   但沈潮没什么表示,一句话也没说地把他手里的杯子抽走了,跟桌上的空杯子摆在一起。   沈潮被这个画面勾起了回忆,突然就想起来之前那个第一次晨跑的早上,小朋友明明是很讨厌蜂蜜水的,比喝中药表情还狰狞,鼻子都皱紧了,喝完还可怜巴巴地看他。   今天却一口不落地全喝了……   顿了顿,沈潮的心再也硬不起来,开口问道:“我们聊聊?”   贺秋桐猛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沈潮终于不再用那么冷的声线跟他说话了。   他其实是很希望能跟沈潮聊一聊的——对于自己之前的行为也想有一个解释。   沈潮的话无异于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也就欢天喜地的顺着下了。   “今天饭桌上为什么突然耍小脾气?”沈潮开口问他。   “我没……”   贺秋桐看着沈潮又皱了下眉头,只得截住话头。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明白自己是遗憾,甚至是吃醋,可是这些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沈潮……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说出那些话的。”   贺秋桐等了一会儿,沈潮还是没说话,这让他有点忐忑,又匆匆忙忙补了一句:“我当时就是头脑发昏,话都不过脑子的,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他害怕沈潮真的不想再管他了。   贺秋桐抬眼偷瞄着这个时刻牵动他心神的男人,今天沈潮穿的是一件薄T恤。   他伸手拽了拽沈潮的衣角,低声说道:“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尾音软绵绵的。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我就是好遗憾,只能从他们嘴里窥探少年时的你。你大学的时候那么耀眼的时候我没看见……”过了一会儿才有开口,“而且你还那么多人追,还有一个男朋友……”   小朋友晃动的呆毛儿因为低着头的原因在沈潮眼里显得格外明显,伴随着少年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音一上一下地晃悠。   好像晃进了他心里。   唉。   没有忍住,沈潮还是伸手揉了揉贺秋桐的发顶,柔软而干燥。   这已经数不清楚是他第几次对贺秋桐心软了,偏生这个小鬼还就是有让他心软的本事。   真是服了这个小祖宗了……   贺秋桐感觉到沈潮的动作,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甚至油然而生了勇气,他抬头,终于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沈潮纯黑的瞳孔漂亮极了,仿佛浩瀚宇宙中的黑洞,有慑人心魄的魔力,而贺秋桐,是他捕捉禁锢住的新鲜的猎物。   贺秋桐看得心里发愣,半晌才想起来跟男人撒撒娇。   “沈潮——你别不管我。”   少年的语气委委屈屈的,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沈潮叹了一口气,明明学校里面自己对着一群学生从来都不心软,可是每每到了贺秋桐这里,那些标准好像都能放低一点。   “没有不管你了。今天我也有问题,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沈潮本来想捏捏少年的脸颊的,思及杨凡义那些没头没尾的话语,顿了顿还是改为拍了拍少年的后背,“以后你里的想法可以说出来,这样我才知道。”   沈潮嗓音温柔磁性,像是混入了余晖晚霞。   窗外的暖阳透进来,沈潮的影子与阳光蹁跹,这束光洒在地上,也洒在贺秋桐的心里。   阳光在沈潮背后跳跃,衬得他像天上的神明一样。   贺秋桐是他最忠诚的信徒。   可又有些不同。   他想亵渎他的神明,甚至是渴求一个拥抱——   冲击力让沈潮往后退了一步,是他突然被对方抱住了腰。   他后撤一步稳住身形,手臂下意识抬起护着怀里的人不会被磕着碰着。   贺秋桐像是小刺猬收起了所有的尖刺,用柔软的肚皮奔向他,全心全意地信赖你。   沈潮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揉了揉小家伙的后脑勺,把人回抱住了。   贺秋桐比他矮一些,略显清瘦的身量刚好嵌进他的怀里,意外的很契合。   贺秋桐在感受到沈潮的搭在他肩胛骨,搭在他后腰上的沉沉热度,埋在沈潮颈窝里的嘴角愉悦地上翘起。   片刻后,贺秋桐更用力地回抱着他的沈教授,像是在荒漠里好不容易汲取到水源的旅人,不愿意放开。   手臂下肌肉线条起伏的弧度被贺秋桐一分一寸全部收藏进脑海,他一直都知道沈潮的身材好,但亲手丈量却是头一回。   他有些激动。   耳边是自己乱了节奏的不安分的心跳,犹如雷鼓;手掌下是男人炽热的体温,沈潮腰很窄,肩膀却很宽阔。贺秋桐靠在沈潮的肩上,眯眼看向窗外明媚温暖的阳光。   阳光略微有些刺眼,他不得不隔一会儿就闭一下眼。   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喜欢看着光的方向。   拥抱的姿势让沈教授的颈窝就在眼前,贺秋桐默默咽了下口水。   “嘶——”突然,他的后脑勺被拍了一下,不疼,但下巴磕在了沈潮线条分明的锁骨上,酥酥麻麻的。   “像小狗一样嗅什么呢?”沈潮边说边撤开身体,把少年的下巴抬起来看了看,果然红了一点,皱着眉头又问道:“疼不疼?”   “腮帮子疼……”贺秋桐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潮揉了揉下巴尖儿。   沈潮揉了几下,又敲了敲小家伙的额头,“刚才在我身上闻什么呢。嗯?”   “嗯……阳光的味道。”贺秋桐回答道。   “嗯?”沈潮疑惑不解。   贺秋桐忽然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沈潮的眼眸,语气认真:   “你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我好喜欢。”真的好喜欢,你。   知道沈潮有过男友的时候,除去心里难以掩饰的难过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   原来沈老师是喜欢男孩子的,原来沈老师也喜欢过男孩子的。   那些他原本打算埋在心里的悸动又重见光明。   那个深藏在昏暗房间里的轻吻不再是那么难以启齿的东西。   沈潮看着少年认真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动容。   不过他还是掩饰地笑了笑,“说什么呢,阳光怎么会有味道。”   听了沈潮的话,贺秋桐微微回神。   是了,还不能着急,他在心底反复安慰自己。   贺秋桐收起执着的眼神,打了个哈哈:“哎呀,刚才开个玩笑。”   可他很想告诉沈潮——这不是玩笑,你的身上真的带着光。   但理智告诉他,这话现在说不太合适,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他不想再搞僵了。于是,犹豫片刻的贺秋桐动了动嘴,最终还是噤声不言。   ——   呼,终于把沈老师哄回来了。贺秋桐感觉松了口气。   又有点担心。   现在的自己比起大学刚开学的时候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情绪了,但是每每把视线放在沈潮身上,自己的双商就好像齐齐掉线了一样,情绪也忽上忽下。   沈潮就像是他的兴奋剂,或者说是干柴里的一点点火星,只要稍稍飘来一点,就足够引燃一场满世界的大火。   难道这就是关心则乱吗。   贺秋桐把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收进抽屉上锁,强迫自己做了两个深呼吸,毕竟情绪这种东西说不清道,还是先把这些事情放到一边吧。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搬到了阳台上与沈潮对坐在小桌前。   阳光正盛,照得阳台也亮亮的。   贺秋桐撑着下巴把屏幕的亮度调高,点开了李航雨发来的作业开始在线批改。   出来玩的这几天家教是做不成了,但是小朋友的作业还是不能拉下的。于是他跟李母商量好了线上改改作业,再把错的题语音给李航雨讲一下。   好在李航雨确实是悟性很好,贺秋桐之前给他讲的知识点掌握得很透彻。一篇作业下来只错了两个题。   这比起小孩儿刚开始只能作对几个的时候不知道进步了多少。   李母把孩子的进步看在眼里,想给贺秋桐提价。不过被他拒绝了。   他们家补课已经出了很高的价格了,无功不受禄,再提价真不合适。   他看了一眼对面专注于工作的沈潮,默默从阳台进了里屋才开始给李航雨发语音讲题。   错的题是两个有些难度的大题。好在贺秋桐业务能力高,李航雨的理解能力也强。虽然不是面对面教学,两人也很清楚的把题目给分析清楚了。   解决完补课的任务,沈潮也哄回来了,贺秋桐心下轻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谁知道刚刚还专心与屏幕的沈潮突然看了他一眼,把他伸懒腰的动作抓了个正着。   贺秋桐被吓了一跳,莫名心虚,马上把手臂放了下来,不自在地拉了拉因为他伸懒腰动作而滑上去的衣角。 第32章 阳光亲吻在白皙的腰腹   微风从阳台敞着的窗口轻拂过来,贺秋桐的偶然露出的一小截腰腹被吹得往里一缩。   其实贺秋桐在得知沈潮性取向之前,对这方面是完全没有在意过的,什么不过膝的短裤,什么领口极低的T恤他在家里都会正常穿……   但是今天突然得知沈潮喜欢男孩子之后,露腰的动作就显得不太正经了。   贺秋桐指尖紧张地捏着衣角往下拉好,顶着沈潮意味不明的目光,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的脸现在可能有点红,因为贺秋桐自己都感受到了那份滚烫的热度。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红的不只是脸颊,而是连带着脖子耳朵一块儿烧红了一大片。   沈潮眸子闪过一抹暗色,滚了滚喉结。   片刻后,男人收回落在小朋友身上的视线,可脑子里还是会浮现刚才的场景——   阳光亲吻在少年腰腹的白皙皮肤上,暖黄的日光衬得那截细腰肤如凝脂,向上看,是少年红得像熟透蜜桃的脸颊……   不知怎么的,沈潮突然就想起了杨凡义给他说的话   ——贺秋桐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在看老师。   贺秋桐默默垂着脑袋把卷上去的衣服整理好,偷偷看到沈潮已经把粘在他身上的视线放回笔记本屏幕,骤然松了口气。   贺秋桐把手掌心贴在冰冰凉的柜子上,又去捏自己过分火热的耳朵,企图用这种方法降降温,但好像没什么用。   吐了口气,贺秋桐视线飘忽,欲盖弥彰地说道:“太阳太大了,晒得有点热啊。”   说完并没有听到沈潮的回答,他往那边看了一眼。幸亏沈潮还在盯着屏幕,没有注意到这边。   那就好。   贺秋桐笑了一下,心里的紧张褪去,但脸上的热度却不是这么快能消下去的。   但他没管,把手机掏出来开了一把游戏。   放眼望去,露天阳台外是群山之中的绿意,在普照万物的阳光之下绿色显得饱和度更高,整个山林都染上了一抹明亮。天空是透亮的蓝白,如水洗过的清澈。   天空与山林交相辉映,定格成一副只属于这一分这一秒的绝美风景画。   细细看去,画里还有两人对坐不语的人。   阳光在其间跳跃,山风在其间穿梭,他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气氛宁静而惬意,一切都刚刚好。   只是——   只有沈潮知道,在这一片宁静的美景下,他不太平静地思考着杨凡义说与他的话。   若是眼前这个少年真的喜欢他呢?如果,他是说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他真的有决心拒绝或是接受这样一份澄澈的爱意吗?   所谓进退维谷,两难抉择也不过如此了吧?   ……   这天晚饭的时候,贺秋桐终于见到了让自己好奇大半天的于意远的男朋友——焦乐。   对,是男朋友。   当时于意远站在面前对他说‘这就是我老婆,焦乐。’的时候他还愣了几秒,原来之前一直是自己主观臆断地以为是“女朋友”。   他没想到这里面除了沈潮喜欢男孩子,于意远也是喜欢男孩子的。   不过最初的那份意外过了之后,又是一种顺其自然的理所应当。   毕竟他自己喜欢的人也是男性。   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你爱的是他的人而不是性别,男女之分也没那么重要。   于意远和焦乐大一相识,彼时焦乐还是个一身傲气的小画家,于意远一眼就迷上了那个人群中显眼的少年。他死皮赖脸追了焦乐两年才在一起。   毕业季两人分手,这几年来分分合合,错过了许多却也有所得。   当年耀眼傲气的小画家在岁月里收起了棱角,当年爱意浓重热烈追求变成了默默陪伴。   岁月打磨了两人的性格,却并没有磨灭两人的爱意。最后俩个人寻寻觅觅发现还是对方最合适自己。   他们两人的青春里都有对方不可磨灭的身影,于意远陪伴着焦乐从大学里的一名美术生一步步到现在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家,焦乐见证了于意远投资的每一次成功与失败。   这是将近十年的陪伴,是从年少轻狂到三十而立的惺惺相惜。   他们早已成为了对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贺秋桐对焦乐的第一映象很好。   可能因为是画家吧,焦乐身上的气质给贺秋桐一种静似沉香的感觉,那是经年岁月累积下来的气质。   “是秋桐吗,我听于意远说起过你。我是焦乐。”焦乐笑着对他伸出手。   焦乐笑起来很好看,恍惚间可以看到一丝当年傲气少年的影子。   “对。我叫贺秋桐,很高兴认识你。”贺秋桐也笑着回应。   这顿晚饭贺秋桐吃够了狗粮,之前戴邱和思彤虽然在热恋期,但好歹在饭桌上还知道收敛。   但是于意远的字典里明显是没有收敛两个字的。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吧,焦乐去外地办画展,他俩已经十几天没见了。这次上山避暑也算是于意远给自己和焦乐准备的小蜜月。   贺秋桐默默看了一眼对面相视一笑的小情侣,在心里叹了口气。   沈潮大学时光的陪伴是前男友给他的,自己连那段时光都参与不进去,更别提这种独属于彼此之间的默契了。   这么想着,突然一杯橙汁就被沈潮摆在了自己眼前,轻而易举地打断了他的思路。   顺着透明玻璃杯上的骨节分明的手,再到劲瘦有力的手腕,贺秋桐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盖橙汁瓶盖的男人,这次他没有拒绝,眼角弯弯地朝。   橙子味贺秋桐一直都很喜欢,橙汁也不例外。   上次只是跟沈潮赌气,这次他倒是喝得很开心。   喝完了还有沈教授帮他续杯,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小生活了。   有人说还是要碰个杯,众人纷纷站起来。于意远拍了一张碰杯的照片发朋友圈。   发完才发现有两个不老实的人拿的根本不是啤酒,而是橙汁。   “老沈,你怎么回事。你也偷偷喝橙汁啊。”   听到这话的贺秋桐连忙把耳朵竖直了,看了一眼沈潮的杯子里。   厚重的橙色,杯底沉淀的果肉颗粒显眼分明——果然装的是橙汁!   沈潮瞥了一眼‘多管闲事’的于意远,笑着说道:“怎么了,喝点橙汁换换口味嘛。”   其实他是担心小朋友觉得一个人喝橙汁尴尬,毕竟成年人的饭桌上大家都是喝酒的。   他突然想起一句不知道从哪儿看到的话——   要是不想让一个人不觉得格格不入,那你就陪他一起格格不入。   这天饭后没有什么活动安排。毕竟人家焦乐刚从外地回来,舟车劳顿的,是该好好休息。   等回了房间,贺秋桐有心与沈教授多相处一会儿,一步不落地跟着沈潮,心甘情愿做沈老师的小尾巴。   但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沈潮好像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思索片刻,贺秋桐还是没压住心里的小九九,软着声线开了口:   “沈老师——等会儿忙完早点洗漱完,我们打打游戏再睡觉吧。”   沈潮短暂的从屏幕前抬头,定定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嗯。写完这几段应该还不晚。”   现实世界里想压沈老师一头真是不太容易,也不太可能让沈老师乖乖听他的安排。   但是虚拟世界不一样啊!   今晚又能在游戏领域上让沈潮听他的话了,真是想想都兴奋!   每次沈老师乖乖骑在他头上的样子他真的喜欢得不得了。   怪不得室友都说‘带妹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之前他还不懂带个玩得差的妹子有什么意思,现在他懂了——   无非是男人那点炫耀的小心思。   因为他现在也很想在沈老师面前大杀一方,让沈老师体验一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胜利的感觉。   贺秋桐抱着书背了半个多小时的英语单词又刷几条朋友圈,终于有人来结束这段无所事事的时光了。   寝室群里另外三个人在疯狂戳他,口中一口一个“爸爸”。毕竟桐哥这个上分工具人还挺好用的。   桐哥yyds:我先去洗个澡,洗完找你们玩儿。   吴日天:行!桐哥等会儿带小弟们上分就行![]   贺秋桐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顺道瞄了一眼那边的沈老师,还在敲字呢。金丝边的眼镜泛着电脑屏幕反射的光,精英范儿很足。   贺秋桐看了一会儿才回神,回房间先跟室友他们玩了几局,顺便等着沈潮。   他打游戏只带了一只耳机听游戏语音,另一只耳朵竖着,时刻注意着沈潮那边的动向。   打到第三把的时候,那边传来丝丝响动,是沈潮开始收拾笔记本的声音,接下来应该是进浴室洗澡了。   “这把打完我不来了。后面有人约好了,你们玩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室友们哀嚎一片,贺秋桐耳机里面挤着三个大男人的粗犷嗓音。   “不是吧不是吧,我们酷帅桐哥什么时候要约人双排了?”   “不会是带妹吧,带妹不带兄弟!拉过来一起玩,不香吗!”   “我到要看看是哪个美女让咱们桐哥动了凡心!” 第33章 今晚要和沈潮一起睡   贺秋桐默默将耳机拿得离耳朵稍远,但还能是能听见三个室友叽叽喳喳的猜测声。   贺秋桐:“……”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他此刻认为男人也不遑多让。   吴昊三个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直接把贺秋桐给绕晕了。   他只有一张嘴,说不过那边三个人的,只有等他们消停下来了才开口解释道:   “不是带妹双排。”   转念又想,那其实也差不多,沈老师就是他带的‘妹’。   “那就更没事儿了啊,是兄弟就拉过来一起打五排(指五个人一起打游戏)。”   “……”贺秋桐一时无言。   话虽如此,但他也不确定沈老师会不会来陪一群小孩儿打游戏,人家堂堂南大最年轻的副教授,怎么想也不会有这个闲心。   不过打完这局,他的‘好’室友们还真不打算走,死皮赖脸地在组队房间里等着了,大有今晚一定要等与贺秋桐约了双排的人的架势。   贺秋桐可谓是骑虎难下,等沈潮穿好睡衣出来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偷看了下沈潮的表情,最终还是妥协了。   “沈老师——如果等会儿我室友也一起打游戏你介意吗。”   沈潮捋了捋被水蒸气洇得有些湿润的发尾,随口道:   “都行,看你的意思。”   沈潮不觉得和小朋友室友一起打打游戏有什么值得介意的,点头就同意了。   接着,贺秋桐感觉身边的位置微微一陷——是沈潮掀开了那边的被子上床了。   “……”   他刚才心思沉在游戏里还没反应过来,今晚是要和沈潮睡一张床的……   贺秋桐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男人,摘下金丝框眼镜后,沈潮狭长而漂亮的眼睛一览无遗,在暖黄灯光下暗暗闪着流光,贺秋桐看得有些痴了,默默咽了下口水。   “拉我。”他听见沈潮说道。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不过拉就拉吧,他顺从地轻轻拉了一下沈潮的睡衣衣角。   等贺秋桐注意到沈潮投过来的奇怪眼神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原来沈潮是让他拉他进游戏组队房间。   空气突然凝固,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贺秋桐咧着一口大白牙干笑了两声,连忙低头扌喿作,把沈潮拉进了游戏队伍里。   室友们看到刚被拉进来的人,都下意识默认了这是桐哥背着他们带的妹。   至于之前贺秋桐否定的话……都被他们统一抛到了脑后。   唉,男人嘛,总是希望把妹子撩到手了再带给兄弟们看,有面儿!他们懂~   沈潮的头像也确实很有迷惑性。   沈潮是微信区的,正好他的微信头像是团子的尾巴——毛茸茸的白色,背景是沈潮家中地板的木质纹理。   还真有软妹头像那味儿。   不过幸好室友们都以为沈潮是妹子,在‘妹子’面前三个大男人都有所收敛,荤话也不说了,人也不骂了。   以往耳机里乱七八糟的语音都没有出现,打个游戏是前所未有的文明。   这让贺秋桐松了口气,可谓是喜忧参半了。   他就怕他的几个室友语不惊人死不休,几个大男人平时骂人都是带爹带妈的,再给沈潮留点什么不好的印象就坏事儿了。   进入游戏,贺秋桐直接让沈潮拿了瑶(一般女孩子玩的角色),挂在自己头上。   室友们一看这架势,还不明白吗——这肯定就是他们桐哥带的妹妹啊!之前还藏着掖着不给他们知道呢!   熊熊的八卦之火在他们心里开始燃烧,吴昊还是没忍住在打游戏的间隙问了一句,“桐哥,这是不是咱们以后的嫂子啊?”   贺秋桐按着攻击键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原本好好的大招直接放空了。   他居然还有闲心想了想这个形容:嫂子么,好像也不错。   敌人也抓住了他失误的时机,上来把他和沈潮打‘死’了。这还是贺秋桐第一次带着沈潮‘死’在一起。   两人玩的角色被杀后缓缓倒在一起,伴随着屏幕上死亡的灰黑色倒有一副殉情的感觉。   不过,殉没殉情贺秋桐不知道,现在他只想把吴昊的嘴给封起来钉死。   贺秋桐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朵,抬头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沈潮,却被抓了个正着。   沈潮的游戏人物也一起死了,等待复活的时间也在看贺秋桐。   两人视线相接,贺秋桐先顶不住挪开目光,把游戏的麦克风关掉,率先开口解释道:   “我那个室友开玩笑呢,他们还不知道你是学校的教授呢,要是知道了肯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他的语速有点快,倒豆子一样飞快的解释完。妄图用速度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沈潮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勾了下嘴角,到没有觉得有什么,反倒主动跟小朋友开玩笑:   “没事儿啊,我也确实是你带的‘妹’,挂在你身上就能躺赢的那种。”   小朋友游戏打得确实是挺好的,他对游戏不太感兴趣,但人类总归是对胜利的滋味有几分偏爱,沈潮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沈潮大人有大量的不计较这句‘嫂子来嫂子去’的玩笑,但他贺秋桐就是个小心眼儿。   贺秋桐暗暗下定决心,开学了一定要让吴昊体验一下嘴瓢的后果。要是让吴昊知道他暑假调侃的是沈教授,啧啧,他有预感,吴昊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   可怜的吴昊并不知道自己开学就会迎来一个‘surprise’,现在还嘴瓢得挺嗨,贺秋桐被这些句句暗示他心意的话说得小脸儿通红,手上的扌喿作倒是很稳。   几个人总共打了三把游戏,全胜。   沈潮看了看右上角的时间,已经跳到了十点四十点,就叫了停。   贺秋桐今天白天才惹了沈潮生气,好不容易哄回来了,现在当然是很听沈老师的话的,当即就给室友们打了一声招呼,和沈潮一起退出了游戏。   微信上四个人的寝室群里不断弹出消息,贺秋桐随意瞄了一眼,大概是在讨伐他重色轻友,只在乎大美女,不管兄弟死活。   贺秋桐靠在床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来沈潮询问的目光。   他把手机关上摆在床头柜上充电,回身朝沈潮笑了一下。   男人关了头顶的吊灯,整个房间里陡然变得暗了许多,只剩一盏床头的小灯幽幽散发着昏黄的光。   贺秋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就要睡觉了。   睡觉、和沈潮一起睡、睡在一张床。   这三个词在贺秋桐脑海里来回滚动,最初的兴奋早就演变成了临门一脚的紧张。   他拘谨地滚了滚喉结,吞咽唾液的声音在宁静黑夜里格外明显,他不确定沈潮有没有听见。   真难熬。   他的耳朵还在持续发热,火势有烧到脸颊以及脖子的趋势,贺秋桐掩饰似的扯了扯被子。   还好。虽然是一张床但是床上有两条被子,不至于肢体接触或者磕磕碰碰。   这让贺秋桐松了口气。   他顺着床缩进薄被里,最后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偏头偷偷瞥了一眼身边靠着床头的沈潮,却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要睡觉的打算。   沈潮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本书过来,又调整一下那边床头的一盏小暖灯,金丝边眼镜被他重新架上高挺的鼻梁——看样子是打算看看书。   其实十点多睡觉对于贺秋桐来说还是有点早的,他原本是想装模作样配合一下沈潮这幅早睡早起的养生模样,才早早躺下。   如今……反正沈潮也没急着睡,贺秋桐也就没睡,而是背对着沈潮侧躺刷起今天的微博。   没什么大事情发生,热搜上是一些贺秋桐眼熟或是不眼熟的明星名字。   微博还没刷几条呢,后背就被沈潮拍了一下。   “看手机别躺着看,要看的话就坐起来。”   贺秋桐:“……”   沈潮还是真是…给了贺秋桐一种家长的感觉。   “嗯。”他默默应了一声,又缩在被子里拱了拱,小猫似的磨蹭一会儿后,贺秋桐还是坐起来了。   他学着沈潮的样子靠在床头看起手机。   这个时候他们真的靠的很近。   近到好像他再往左偏一点就能与沈潮肩抵肩。   他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把身子后仰的幅度加大,靠得更后面。   这样他就能明目张胆地从后面注视着沈潮了。   看书的男人有种沉静的味道,暖光打在他着的眼戴镜的金属边框上,流转着暗金色的光华。   更多的光线透过镜片轻吻在书页上,白皙的手上……   此刻的贺秋桐居然想做那一束光,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触碰到沈潮骨节分明的手。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沈潮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却像干柴里的一点火星,把他瞬间点燃。   贺秋桐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频率骤然封顶。   寂静的夜里,那一瞬那一秒,他的耳边只有自己心如擂鼓的咚咚声。   好在沈潮看了一眼就转回了头,而他怔在原处,直愣愣地看着沈潮把书合上。   眼镜取下后被男人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像是敲在了他的心上。   头顶被温暖而干燥的大掌揉了揉,他听见沈潮对他轻声说。   “十一点过了,睡觉吧。” 第34章 沈潮的体温   “该睡觉了。”   贺秋桐看了眼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十一点一刻了,他用气音应了声好,把手机关掉放在床头。   沈潮等小朋友缩进被窝里之后才关了小灯。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视神经需要适应几秒,贺秋桐在一片漆黑里睁大眼睛眨了眨。   半山腰上的居所不似城里灯火通明,窗外除了被云朵遮挡大半的昏暗月光再无其他光源。   黑暗中,贺秋桐的视觉以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就连沈潮躺进被子弄出来的摩擦声也变得清晰。   他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转身侧躺向沈潮的方向。   窗外有灰白色的月光飘进来,落在沈潮的侧脸,在刀削似的完美下颚线留下浅淡流转的光晕。   贺秋桐安静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   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由急促到平稳,最后成了助眠的鼓点。   贺秋桐预想中辗转难眠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反倒像是流浪的幼猫找到心安处一样的安稳。   不一会儿贺秋桐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贺秋桐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伸手摸过去,沈潮的体温还留有一点。   应该是才起没多久。   贺秋桐迷迷糊糊把自己整个人滚到了对面沈潮的被窝里,蹭了蹭昨晚沈潮睡过的枕头,明明沈潮的洗发水都是无香型的,但他好像真的闻到了独属于沈潮的味道。   有眯了一会儿,贺秋桐的闹铃响了,他在沈潮被窝里伸了个大懒腰才起来洗漱。洗漱台上贴心的摆着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看来是沈潮洗漱的时候顺便帮他准备好的。   橙子味的牙膏让他空空的脑袋里想起了昨天的橙汁,还有那个给他倒橙汁,挤牙膏的沈教授。   沈潮。   这个被他藏在脑子里,不知道默念过多少遍的名字。   贺秋桐掬起一捧水打在脸颊上,冰冰凉的触感让他大脑一机灵,瞬间清醒了许多。   大清早的,想什么呢?   ……   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贺秋桐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心事收好,整理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走出去。   沈潮用手肘把房门关上,朝他扬了扬下巴,“怎么半天都不下来?”   不是责备的语气,反倒显得有些亲昵。   贺秋桐在心里偷笑,凑过去把两个小碗接到手上。   “傻笑什么呢?”   沈潮洗了个手,刻意没擦干,湿润着在少年后颈上抹了一下。   “嘶——”我靠!   电流瞬间从头到脚窜过贺秋桐全身上下,他原地蹦跶了一下,快步转身把自己敏感异常的脖子从沈潮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脖子上湿滑冰凉的触感让他恨不得把整个脖颈都缩起来,佝着下巴的模样像只滑稽的鸵鸟。   差点没把沈潮逗笑。   男人强压着笑意,朝某位捂着脖子一脸防备的人点了点下巴,“不逗你了,快吃早饭。我随便挑了点,应该是合你口味的。”   贺秋桐喝了口软糯的瘦肉粥,“沈老师——咱们什么时候去钓鱼啊?”   沈潮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等你吃完咱们就走。”   “啊?”难道都在等着自己?早知道不在洗浴室磨蹭这么久了,贺秋桐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唔马上啾耗。(我马上就好。)”   啧。   贺秋桐话还没说完,手上的碗就被按下去了。   沈潮皱眉看着他,“嚼完再说话,别着急。”   “可是……”贺秋桐扭了扭被沈潮按着的手腕,没动得了。   “没什么可是的。”沈潮空出来的手点了点贺秋桐的额头,“嘴巴里的饭吃完了再说话是基本的餐桌礼貌,这都要我教?”   贺秋桐鹌鹑似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敢怒不敢言。   昨晚他们在出游群里约了出去这匹山背后的小湖垂钓,贺秋桐虽然对于钓鱼这样的老年活动不甚感兴趣。   ——但他对参与活动的沈老师感兴趣。   他们都要去这次垂钓,如果大家都在楼下等他一个的话……真是想钻地缝里去了。   这时候,沈潮好像看出他在着急什么了,把荷叶包剥开递到他嘴边儿。   “你自个儿慢慢吃,他们反正也没事儿,在准备渔具呢。”   闻言,贺秋桐放松下来,想起什么似的,狠狠瞪了一眼害他着急忙慌还骂他的沈某人   ……   于意远家小旅馆东西准备得很齐全,渔具帐篷应有尽有,都在储物间放着。   天公作美,是个不晒也不暗沉的露营的好天气。他们出门的时候太阳正好被一片薄云遮住,走在路上并没有炎炎夏日的难耐。   商量一番,他们没有走修砌好的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更近的小路。   选小路的乐趣可能就在于此吧。   磕磕绊绊地走来,踩着零零碎碎的石板,穿过茂密幽绿的树林,眼前的视野被打开,一片豁然开朗。   颇有一番遇见桃源的味道。   视野正中心是一片湖泊,不大。   小湖的四面都是或高或低的山,像是隐埋在深山中的宝藏。细碎的阳光被湖面盛起,好似散落在水里的碎钻……   贺秋桐几乎没亲眼看过这样原生态的自然美景,愣神之后赶紧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镜头不知怎么的,慢慢偏了角度,最先走入镜框的是半截帐篷,最后……是认真搭帐篷的男人。   沈潮就在不远处,T恤下肌肉的线条因为搭帐篷的动作而凸现出来,流畅又漂亮。   贺秋桐怔愣的时间比看见美景的时间还久。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拔腿就跑过去帮忙,沈潮抬头看着他过来。   彼此的视线在微风里碰撞出火星,贺秋桐被这丝小火苗儿灼了心尖儿。   刺痛下,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愣着都没来得及把这样一幅动人心神的画面拍下来。   心下一阵可惜。   沈潮劲瘦有力的手臂就在他手边,正在给他示范了一下怎么固定支架。   贺秋桐也学得有模有样的,心思却全在沈潮的身上。   少年指尖微动又停住,反复犹豫了好几遍才终于下定决心。   ‘刺啦——’   是少年的指尖触碰上男人遒劲有力的手臂上激起的静电。   沈潮的体温比他高了许多,像靠近一团火,炙烤得贺秋桐整个人都烧起来。   沈潮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他。眼底似有疑惑。   贺秋桐呐呐了半晌,垂着眼,“刚才我想拿那个杆子的……结果你的手正好过来这里。”   “嗯。”沈潮目光沉沉地看了他好几秒,才用鼻腔哼了一声以作应答。   杆子被男人递过来,贺秋桐沉默着接过。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一起把帐篷搭好了。   于意远一看就是个出来露营的老手,帐篷早早搭好,现在已经在那边整理渔具了,鱼竿,鱼线,诱饵都被整齐叠放在运动包里。   贺秋桐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像个老头子一样垂钓,就被于意远的男朋友焦乐的声音打断了思考。   “一起准备烧烤吗?”焦乐的声音好像有点哑。   正好,等会儿可以烤给沈潮吃,他在心里想到。   于是他放弃了垂钓,和焦乐去了另一边准备烧烤的食材去了。   虽然厨艺他不太行,但是总比钓鱼好,等鱼上钩的时间他都能无聊地睡过去了。   焦乐选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和贺秋桐开始摆烧烤架,再把炭添进架子下面的沟槽里。   贺秋桐没想到一个画家做这些事情也这么熟练。或许在外行人,比如他看来,画家应该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职业,与烧烤这些烟火气息的东西不大沾边。   焦乐好像看出了他写在眼里的疑惑,转头对他说道:“之前和意远露营过好多次了,慢慢的这些事情都很熟练了。”   难怪他们俩都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这边的位置选的挺好的,抬头就能看到对面垂钓的人。   他一眼看到的是那边的沈潮,那个人好像比波光粼粼的湖面还要闪耀,只一瞬间就能抓住他的眼睛。   少年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份想藏却藏不住的情感。   “你喜欢沈潮?”   少年心事是那日下午昏暗房间里一闪而过的亲吻片段,此刻却突然被扒拉出起来。   像是儿时稚嫩的情书被公之于众,突如其来的紧张席卷了贺秋桐的心脏。   焦乐突然的提问吓了贺秋桐一大跳,这简单的五个字传进脑海,却像是被打乱了顺序,让他一时间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贺秋桐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手中夹着的木炭因此抖了抖落在了草坪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趁着弯腰拾捡木炭的时间,他稍微定了定心神,装作镇定地抬头回复焦乐道:   “沈教授那么厉害的老师,我想应该没有学生会不喜欢他吧……我也不例外”我狡辩,贺秋桐自己心里都清楚。   焦乐把少年的惊慌都默默看在眼里——看来沈潮在他心里的分量可谓是不低。   其实他还挺喜欢这个喜欢在沈潮身后打转儿的小朋友的,从第一次见到贺秋桐他就是坐在沈潮的旁边跟着沈潮敬酒聊天,再次就是刚才来露营的路上,这个小朋友可是一直都屁颠屁颠跟在沈潮背后走的。   他们是一路人,都有一个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第35章 他爱沈潮的灵魂   焦乐原本以为少年会很希望找一个懂他的人分享这些暗恋的心事。   不过既然对方不想说,他也不会强求。   这个起于沈潮终于沈潮的话题被两个人默契地跳了过去。   安静下来的氛围稍微有点尴尬。   贺秋桐不太喜欢这种沉默,双腿换了个姿势,他有心找点话题来聊聊,就问了问焦乐的画展。   问过之后,贺秋桐这才知道之前于意远口中说的‘小有名气’真是太过自谦的形容词。   焦乐的画展都已经开到了A市,想必也不是什么名不经传的小画家了。   他不由得再次感慨,沈潮身边的人真的都好厉害。   转念又想到,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也像这么厉害呢,不然真的感觉配不上沈教授。   聊到焦乐的画,那免不了的就会提起一个人——于意远。   按照焦乐的话来说……于意远就是他的缪斯。   对于一个画家来说,缪斯不仅仅明的是神代表,更是灵感的源泉,是心里那份深藏的爱慕。   ……是他赖以生存的信仰。   自从焦乐遇到于意远之后,一腔热血的青年像一捧绽开的红玫瑰裹挟着难以压抑的热烈闯入了矜贵小画家的生活。   从此以后,画家的每一幅画里都或多或少的染上了那抹红色的影子。   焦乐说:“他藏在我的画里。”   贺秋桐愣住好几秒,晃神间他仿佛能瞧见画家眼底勾缠在一起的沉沉情感。   这是贺秋桐第一次亲眼见到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意。   隐晦而深刻,盛大而美好。   心里好像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像是春日里快要萌发破土而出的嫩芽。   好的事物总会激起人类的攀比心,这样一份诚挚热烈的爱也不例外。   他对沈潮的爱呢?会比对方之间的爱更深刻吗?   “他是我的橙子味。”   贺秋桐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除了橙子味,从小到大,他对于橙子味的偏爱从始至终都从未改变。   “嗯?”少年的声音很轻,焦乐只听到了一句橙子味,少年却不愿意再提,开口换了话题。   “你们有害怕过吗。”   贺秋桐问得模棱两可,若要补充完整的话,大概是‘你们害怕喜欢的是同性,害怕喜欢的是老师吗?’。   贺秋桐以为无厘头的问题不会得到答案,但焦乐却瞬间理解到了他的意思,“当然害怕过。”   焦乐告诉了他很多,比如于意远出柜的时候被扫地出门,穷得只有来他家借住,还好焦乐出柜早,家里人很快接受了他的男朋友……于意远在跟家里据理力争了两年后,也终于让父母同意了自己领个男媳妇儿回家……   贺秋桐默默的听了好多他们的故事,心里又酸又甜的。   世人所定义的情爱不一定全是正确的,爱就是爱。   婚礼誓言上,司仪口口声声‘你会爱ta,无论贫穷富裕,无论疾病健康吗?’但世人没有想过,性别也应该是被‘无论’掉的东西。   你会爱ta,无论性别吗?   贺秋桐会回答:会。   他爱的是沈潮的人,沈潮的灵魂,仅仅如此。   最后焦乐笑着,眼睛弯弯的看着他,告诉他:   “喜欢沈潮就去追啊,别顾虑那些。”   喜欢他就去追……贺秋桐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含在嘴里念叨。   虽然贺秋桐从来没有过兄长,但焦乐却给了他一种兄长在帮他追男朋友的感觉。   “嗯。我会的。”他垂着眼睛,轻声回答道。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执着得有些偏执的小孩儿……对于他的橙子味,这份偏执也不会例外。   湖那边传来一阵传呼声,他俩应声望去——   好像是沈潮钓起了一条大鱼,杨凡义在说今晚有大烤鱼吃了。   钓起来的鱼嘴里还死死咬着钩子,沈潮背对他蹲在地上取钩子。   贺秋桐跟焦乐打了声招呼,也跑过去凑热闹。   他跑到沈潮身边蹲下,看鱼,两人头碰着头的。   鱼还在草地上不停地挣动,滑不溜秋地,贺秋桐帮沈潮把鱼肚子死死按住在草地上,方便对方取钩子。   钩子拿下来的时候,牵出一丝血红,鱼尾巴突然朝着贺秋桐大幅度得摆了好几下,湿滑的鱼在他手下不停挣扎,贺秋桐的脸上不幸被沾了好几滴水,一股子鱼腥味。   正想伸手随便擦擦,下巴就被沈潮抬了起来。   对方拿着纸巾给他把脸上的水轻轻抹去。   白色纸巾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的可以看见沈潮的脸,他像是躲在白色后面偷窥神明的卑劣使徒,心虚过后是愈发按不下去的贪婪。   这次户外活动沈潮没有戴眼镜,日光将瞳孔的颜色晕染成深棕色,而深棕色的眼眸里有他的倒影。   这一秒他又觉得自己就是被沈潮钓起来的那一条鱼,明知前路迷茫却还是受了引诱,咬了鱼钩,心甘情愿地离开舒适区,来到这陆地上经受烈日的炙烤,还死不肯松开让自己流血疼痛的鱼钩。   他想就这么溺死在沈潮的眼眸里,因为他大概没有其他的容身之所了。除了对方的眼里。   那条可怜的鱼被装进了水桶里,狭小的渔桶让它翻个身都困难,小可怜挣动两下没了动作。   他们两人的手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鱼腥味,贺秋桐闻着直皱眉。   沈潮带着他去湖边洗手。   湖水远看是碧波荡漾的青绿色,走进后却成了清亮通透的透明。   湖水温度清清凉凉的,在夏日里是大自然给予的最好的降温方式。   贺秋桐刚才脸上也被溅了鱼尾巴的水渍,他蹲下去刚伸手就感觉到脖颈出传来的拉扯感,轻咳了一声,原来是沈潮从后面拉住了他的后衣领。   贺秋桐:“沈老师,你干嘛啊?”   “别掉下去。”沈潮松了松拉扯的力度,让贺秋桐俯下身子,掬水洗了个脸。   清凉湖水亲吻在少年白净的脸颊,抚摸过额角又划过弧度漂亮的下巴,剩下的水珠挂在少年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欲滴不落,阳光在水珠里折射出亮晶晶的光,像是给他家小朋友度了一层神性的光晕。   沈潮静静看了会儿,把人拉起来擦脸,连带着鬓角被沾湿的碎发也一起擦干。   “唔,轻点轻点……嘶……脸都快被你搓干了!”   “干不了,回去抹点宝宝霜就好了。”   啥玩意?宝宝霜?   你才抹宝宝霜,你全家都抹宝宝霜!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俊脸从沈潮手里拯救出来,贺秋桐蹲在湖边拂水。   水流细密地穿过手指间,细微的阻力让水的触感更加明显。   这种感觉他很喜欢,喜欢这湖水,也喜欢沈潮陪着他玩水的样子。   沈潮洗完手就在旁边看着玩水的小朋友,他倒是没再去拉贺秋桐的领子,只是稍微走进了一点,以防贺秋桐太前倾掉进水里。这个距离,要是贺秋桐真有危险他也能及时把人捞回来。   相处久了你会发现贺秋桐其实很孩子气,玩水都能玩大半天。喜怒都摆在脸上,除了闹别扭的时候有点难哄以外,总体来说还是挺可爱的。   “打水漂,玩过吗?”   “嗯?那是什么?”贺秋桐转过头去仰头看着对他微笑的沈潮,却被对方突然抓住了手臂拉了起来。   “小心点,掉下去了多半要感冒的。”   “嗯嗯嗯。”贺秋桐随便敷衍的嗯了几声,接着问他感兴趣的:“打水漂是什么?”   贺秋桐几乎没有其他小朋友都有的童年。   外公离世得早,母亲自从他记事以来就常年缠绵病榻,父亲更是不负责任的代名词。   童年里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母亲身体稍好一点的时候,外公带着他们一起下楼荡秋千。   这么多年过去了,外公背着手提着老烟袋站在一旁,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的母亲会坐在梧桐树下含笑看着他的场景还仿佛刀刻心里似的,忘不了,也舍不得忘。   春去秋来无数载,楼下院子里梧桐树下的秋千早已不知所踪,只有那颗梧桐树还日复一日的生长。   沈潮用力把贺秋桐拉起身,接着弯腰随手捡了几块扁扁的碎石块,给贺秋桐做示范。   手臂平行地捏着石块,再倏地用力飞出——   沉重的小石头居然像小精灵一样在水面上跳跃起来,一步一步溅起一点一点的水花,跳了好远才消失于水中。   贺秋桐第一次见这种类似于“轻功”的玩意儿,瞪大了眼睛,“石头还能这样?”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新奇与激动。   沈潮轻笑着摸了摸贺秋桐的脑袋,扬了扬下颚,“嗯,你试试。平行飞出去就可以让小石头跳起来。”   接过沈潮递来的几块儿扁形小石头,拿在手上捻了好几下,做足了架势,深吸一口气之后用力把小石头飞出去。   “咚——咚——咚——扑通——”   扔出去的小石头跳跃了三下之后就沉了下去。   明显跟沈潮扔出去的不太一样,他可是看着沈潮手里的石头飞了好远才没了水花。   “手腕儿发力,手臂带动手腕儿。”沈潮走到他背后,手臂附上手臂地纠正了他的姿势,“再试试。”   …… 第36章 焦乐的烧烤好吃吗?   沈潮陪他在湖边儿玩了很久,在沈老师的手把手教学下,贺秋桐已经可以打出跟沈潮一样远的水漂了。   等贺秋桐再向沈潮要小石头的时候,沈潮无奈地朝他摆了摆手。   “地上的扁石头都要灭绝了,精卫填海也没你这么厉害的。”   沈潮勾着嘴角调笑道,果然如愿以偿地看到小朋友的脸‘唰’地一下烧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   贺秋桐跟着沈潮回了露营地点,刚走进就听到了某人的调侃声。   “老沈,拉着别人小朋友干啥去了啊。洗个手洗这么久的吗?”于意远挑了挑眉道,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玩了会儿水,怎么,你也想来?”   于意远还想再说,却被焦乐拍了下肩膀,于是马上就听话地噤声了,还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一副全听老婆安排的模样。   贺秋桐看着好笑,看来焦乐家庭地位很高,把于意远治得死死的。   今天他们钓鱼的收获还不错的,除了沈潮钓起来的一条大鱼,还有几条不大不小的鱼。加上他们自带的烧烤食材,应该能做一顿大餐。   贺秋桐有心亲自烤几串给沈潮吃,脑袋一伸环顾四周,跑到了焦乐旁边坐下了。   之前那番谈话让他对焦乐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涨,而且焦乐看起来烤烤串很熟练的样子,刷油反面都很得心应手。   焦乐瞥了一眼当众就跑过来的小家伙,又看了一眼偷偷注意这边的一圈人,无奈低声问道:“干嘛?”   贺秋桐没注意默默盯着这边的沈潮和于意远,“你的烤的烤串看起来很好吃。”   本着求人之前要讨好的原则,贺秋桐先夸了夸对方的作品。   焦乐失笑,还以是什么事儿呢,“哝,给。”说完把手上烤好的都递给了贺秋桐。   自己是来学烧烤技术的,贺秋桐本想拒绝,可是烤串太香了,瞬间把他胃里的馋虫勾出来了,贺秋桐没忍住拿起来吃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   白吃人家烤好的东西,有点不好意思,贺秋桐挠挠头,对焦乐嘿嘿笑了两下,笑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干咳一声拉直了嘴角。   他从递过来的一把烤串里拿了两根烤年糕开吃。   自制的烧烤其实是有点难控制火候的,但是这两串烧烤却烤得刚刚好,微焦的口感外皮酥脆内里软糯,加上孜然辣椒的调味——真是人间美味!   等把这两串年糕几口吃完,焦乐又递了串沾满料汁儿的茄子给他……   “嗝。”   不知不觉吃了好多焦乐烤的串儿,贺秋桐略显迟钝地觉得有点撑,感觉自己的小肚子都快吃出来了。于是悄悄揉了揉肚子,打了个嗝。   于意远真是太有福气了,有个这么贤惠的男朋友!哦,虽然沈潮的厨艺也很好就是了。   酒足饭饱之后他才想起自己本来来这边儿的意图是要给沈潮烤烤串。   贺秋桐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焦乐刚刚好像也没怎么吃烧烤,光给自己吃了。心虚地偷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烤烧烤的焦乐,贺秋桐挠挠后脑勺:   “我好能吃啊,我帮你烤点吧。”   焦乐却不在意这个,摇了摇头,“我吃了的。你是不是想让我教你烤?这点小心思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小朋友的心思都摆在脸上,焦乐挺喜欢这种直率。   贺秋桐被戳穿心事,讪笑两声,怎么办怎么办……他这样好像是吃白食的。   但是焦乐好像是真的对烧烤不太想吃的样子,“你不喜欢吃烧烤吗。”   “咳咳……这倒没有,就是这几天要吃清淡点。”   贺秋桐总觉得焦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点奇怪,不过他也没有深究。   焦乐烤烧烤是真的很熟练,贺秋桐看得啧啧称奇。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矜贵的小画家,这么一双动辄上百万的手,居然下了凡沾了烟火气,正在做烧烤?要撒多少调料,什么时候翻面,怎么控制炭火……   这些厨艺知识点,焦乐全都倾囊相授给了贺秋桐。   不过老师厉害不代表就能学好——贺同学的厨艺技能真是一颗星星也没点亮。   跟着焦乐一起做的时候还能有点模样,但是没有帮忙的时候就做得不尽人意了。   看着小朋友头上的呆毛都失落地搭下来了,焦乐心里觉得可爱,想上手揉揉,手才刚刚抬起来,就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突然扫过来。   焦乐:“……”焦乐暗骂了一句‘管家婆’,默默把往贺秋桐头上伸的手放回来。   抬头往视线射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于意远和沈潮还能是谁?   沈潮看了一眼就默默收回了视线,于意远还盯着这边,焦乐和这位‘管家婆’的视线撞到一起,莫名地从对方的视线里看出了一丝哀怨。   嗤,一天天的乱吃飞醋,酸死了。   焦乐没理会自己男朋友怨妇一样的眼神,转头对着小朋友问道:   “你是想烤给沈潮吃?”   贺秋桐:“……”   焦乐的直球每次都把贺秋桐打得猝不及防。   自己表现得真有这么明显吗?   焦乐没听到小朋友的回答,只当他在害羞,“沈潮厨艺好像挺好吗,要不你去找他学学?他是当老师的,肯定比我会教。”   在焦乐的怂恿下,贺秋桐终于还是心动了,暗戳戳地又坐回了沈潮的右手边。   于意远一直盯着呢,终于看到自家小画家身边空出来了,长叹一声,拍了拍沈潮,跑过去哄自己男朋友去了。   昨晚有点过火,焦乐坐了这么久屁股肯定不舒服……焦乐不舒服,遭殃的还是自己!   啧啧啧,也不知道小祖宗还在没在生气。   ——   贺秋桐小跑到沈潮身边儿坐下,心里还是有点紧张。沈潮看起来神色淡淡的,贺秋桐也没有贸然开口。   现在他才懂了那句话——喜欢是小心翼翼的靠近。   脑子里回响着那句‘喜欢就去追啊’,贺秋桐默默从旁边拿了几串海带来烤。   他记得沈潮是喜欢吃海带的。   “该翻面了。”   发呆的贺秋桐被沈潮的声音唤醒,手背被男人的指尖碰了下。   “哦哦!”他匆忙应了声,接着转动手腕把海带片翻了个面烤。   沈潮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刷子闯入他的视线,记忆里本应拿着教案的手,现在拿着刷子给他正烤着的海带上刷了一层亮油。   有几滴油从光滑的海带面上滑落,滴到下面的炭火上,‘呲呲’作响。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被沈潮拿捏在手里,炙烤在火上的海带皮。   这份海带有沈潮的口头指导和刷油服务,烤得还算不错——至少没有烤焦。   贺秋桐把烤好的海带偷偷放进沈潮旁边那个专门放烤好的食物的盘子里,这样沈潮就能吃到了吧。   本来他还想独自再烤了几串吃的给沈潮,但离了沈潮指导的作品,无一例外,都被他烤废了,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出来原样。   贺秋桐:“……”无语,自己这手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沈潮看了一眼这边不断尝试又不断失败的小朋友,忍不住发问道:   “焦乐的烧烤好吃吗?”   贺秋桐没听出沈潮语气中的微妙,高高兴兴应了句:“好吃!”   他听见沈潮提起焦乐,就迫不及待地想跟沈潮分享一下自己的新交到的朋友:   “焦乐真的好厉害,又会画画还会烤烧烤,厨艺也很好。”   这一天下来他真的快被焦乐圈粉了!   难怪于意远当年会如此热烈地求爱,焦乐这样的人应该很难不让人喜欢吧。   养了这么久的小朋友就这么短短一天就被焦乐‘策反’了,沈潮的心情有点复杂。   我的厨艺不比焦乐厉害?他在心里腹诽一句。   沈潮把烤好的那盘本就是给小朋友准备的食物递过去。里面有他烤的那条鱼,都是剃好了刺放里面的。   贺秋桐眼睁睁看着自己放了海带串儿进去的盘子又被推了回来,看沈潮的样子这一碟子是烤给自己的。   那沈潮不就吃不到自己烤的串了吗?   “不想吃?”   等他把盘子递过去了,沈潮才想起来小朋友可能已经在焦乐那边被喂饱了,仔细打量了一下小朋友的神色,果然发现了一丝抗拒。   男人顿了顿,压下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说道:“那算了吧。”声音明显比之前少了些温度。   “别!我想吃。”贺秋桐这回听出来沈潮语气不一样了,赶紧把自己烤的那根海带单独抽出来递给沈潮,“这个给你吃。其他的归我。”说完像小仓鼠护食一样把一盘儿小烧烤端了起来。   沈潮把贺秋桐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不自觉轻轻笑出了声。   刚才梗在心里那股烟丝儿一样捉摸不透的情绪瞬间就散了。   沈潮拿起来贺秋桐递过来的海带咬了一口,动作顿住。   这烤串儿除了抹了油好像一点调料都没放……   沈潮心下有了思考,笑着转头瞥了一眼旁边儿腮帮子鼓鼓正吃烧烤的小朋友,忍不住用干净的左手轻轻揉了揉对方毛绒绒的脑袋。   忙着吃食的小仓鼠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唔?”小家伙的桃花眼圆圆地睁着,仿佛是融入了水上的波光粼粼。   “海带挺好吃的。”沈潮轻笑着回道。 第37章 沈潮用最清冷的声线说着最让人动容的话   暮色之时,橙黄的圆轮般的太阳在远山后逐渐隐去,湖面染上昏黄夕阳临迟的光晕,波光粼粼中带着余下的暖意。   大家伙也都收拾好行李装备,准备回小旅馆去。   贺秋桐今天是真的吃得撑得不行,路上打了好几个嗝。   原本吃到后面,沈潮跟他说吃不完就算了,但是他不想算了,都是沈潮亲手烤的呢,他可舍不得算了,到底还是一口口地吃完了。   夏日傍晚的天空虽然日已落但并不显得晦暗,而是一种明丽的蓝色,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好似一位妙龄少女脸上的红霞。   风景正好,贺秋桐想去转转看看,顺便还能消消食。   沈潮在某些时刻迟钝,某些时候却又是极为敏锐的。男人好像看出了他的意图,向他走过来,扔了一盒健胃消食片在他手上,也不知道是沈潮在哪儿搞来的。   “在营地边儿走走吧。”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又顺着微风飘远了。   “嗯。”能跟沈教授独处,他求之不得。   傍晚的风已经带上了一点夜晚的凉意,吹在皮肤上是柔柔的触感,让人心生欢喜。   这一片儿都是于意远开发的景区范围,这些山水草木和美景都被包含在内,这让贺秋桐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声大手笔。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贺秋桐行在前面,沿着小石板路往里走,暗色里能窥见一丝光亮,星星点点的荧光点缀在小树丛里。   “沈潮!那边是什么。”贺秋桐突然扬声,并且加快了脚步。脑中有个还不成形的想法在叩击心房。   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很可能是萤火虫,那种只在动画片里见过,存在于他的想象中的生物。   沈潮被突然激动的小朋友拉着走了几步,顿了顿,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前面的树林稍显得偏僻些,但都还是在景区范围内的,应该没什么事儿。   树林里其实是有点昏暗的,好在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借着微光两人继续往前。   两人沿着小石板路走了一段距离,狭窄的小石板路通向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眼前豁然开朗。   流萤四下散落其间。   像是天上的星辰被仙子洒到了地上,银河也有迹可循。   点点星光开始移动,仿佛凭空中有小精灵提着灯盏在跳舞,上下翻飞为他们展现精心准备的舞姿,像是欣赏了一场盛大的表演。   亲眼所见的惊喜远比儿时动画片里描绘的图片来得生动。   “沈潮,许个愿吧。”这话说得傻乎乎的。   其实这是他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告诉他的——传说,流萤是是上辈子的流星,在遇见流萤的时候许愿,流星也能听见,愿望都会达成。   流星划过天边是转瞬即逝的瞬间,流萤翩翩起舞是生命一周的绽放,两者异曲同工。   它们是短暂经过人间的使者,收集好许下的心愿呈给神明。   其实沈潮是个无神论者,不太相信这些许愿什么的东西,但是余光瞧见一眼满脸兴奋的小朋友,还是随他去了。   ——那就许个与小朋友有关的愿吧。   贺秋桐跟着沈潮一起轻轻合上了眼帘,在心中默念——   希望此时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一生平安顺遂,常乐无忧。   其实这一刻,贺秋桐的脑袋里空空荡荡,没有别的杂念盘旋其中,倒是格外清明。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海里出现了这段祝词,只是下意识的就想好了要许这个愿。   沈潮这么好的人啊,上天一定也会像自己一样偏爱他。   他想问问沈潮许了什么愿望,转念一想,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于是他没问出口。   贺秋桐许完愿望,睁开眼睛的时候沈潮还没有许完。   流萤散放出来微光落在沈潮的脸上、身上,轻阖眼睑的沈潮并不知道这幅景象在他眼里有多么美好。   上天一定是把所有的美好都堆砌在了一起才能成为一个沈潮。   而他有幸窥得一丝光亮。   沈潮置身于林中,周围是迁翩起舞的流萤。   无论是飞舞于青平之末的流萤,还是深藏在他心底的沈潮,都是看似触手可得实则遥不可及的梦。   他拿出了带着的手机,无声地后退一步,把这一一帧美好都录在了手机里。   镜头诚实地记录下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   流萤易逝,爱意难藏,唯有这几秒的录像。   这画面深深刻在了贺秋桐的心里,经年难忘。   ……   流萤虽美,可他们也得走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好在是开发的景区,石板路旁每隔一段就立着一盏小路灯。他们往回走的时候暖黄的路灯已经打开了,散发着柔和暖光,为他们照亮前面的小路。   贺秋桐没忍住,边走边把刚刚拍好的录像翻出来看,又珍而重之地存进了自己上了锁的私密相册里。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与前面的沈潮落了点距离。   这么多天下来,他的相册里已经存了好多张照片了,但是都没有沈潮的脸出现。   这是第一份有沈潮完整出境的视频。   他把这段视频设置成了相册的置顶——以后自己每点开相册就能重温一遍。   贺秋桐心里的小雀跃还在不断蹦跶像揣着只不安分的兔子,没有留意脚下的路,他不小心踩空了一个石板。   转眼间,一只脚已经踩进了石板之间的绵柔土壤里……但又觉得触感不太对劲。   不是石板路空隙的那种土壤的质感,而是有种踩到软水管的感觉。   贺秋桐当即心下一惊。   他想快速的收脚,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腿上的痛感比他的动作更加迅速的传来。   右腿上的触觉神经突然被放得很大,冰冷的黏腻感像是见缝插针地渗入了皮肉里,鸡皮疙瘩从腿上一路蔓延到全身,毛骨悚然。   “嘶——”完蛋了,他想。   贺秋桐不管乱动,转了转眼珠,余光看到稍稍走在前面的沈潮好像发现了他这边的动静,快速跑过来,因为逆光他看不清沈潮的表情。   借着昏黄的灯光,贺秋桐低头此时挂在腿上的是一只长条绳状的动物,皮肤上除了疼痛就只剩冰凉。   是蛇。   怎么办,怎么办……有毒吗?我会死吗?   内心的恐惧让他几乎不能平静下来,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震动耳膜。   他想大吼让沈潮别过来,可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他眼睁睁看着沈潮脚步匆忙地跑过来,看清他的情形之后,突然伸手,丝毫没有犹豫。   他看着沈潮的动作心里更害怕了,万一沈潮也被咬了怎么办?那他会后悔死的!   好在沈潮精准捏住了蛇的七寸,蛇吃痛松了口,接着被沈潮提到另一边。   腿上的痛感还是密密麻麻的,刚才蛇身上冰凉的触感黏腻而让人恐惧。   贺秋桐觉得他自己的腿上好痛……   他是不是要死了啊。   沈潮对于蛇也不是特别了解,依稀记得之前看过的纪录片里提到过,蛇一般咬住东西之后很难松口,可以这个时候抓蛇的颈部,他也没想那么多就去抓了。   就凭刚刚昏暗灯光下他也不能确定抓到的蛇是不是小时候见过的无毒菜花蛇。   他快速处理完蛇就跑过回去了,抱着愣在原地的小朋友到了路灯底下,蹲下来把少年的右腿架在自己膝盖上,先是看了一眼少年腿上被蛇咬伤的伤口——   好在是排状的齿痕。   他倏的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无毒的。   但贺秋桐还是吓坏了,刚才那一瞬间席卷而来的巨大恐惧足以让他心脏骤停。   他直愣愣的听着沈潮告诉他没事儿了,没毒的,但还是回不过神来。   沈潮温柔又可靠地蹲着把他的小腿放在膝上,在用纸巾给他止血,腿上的疼痛其实已经消退了很多,更多的是心理上带去的感觉。   突然,沈潮低下头,把嘴唇贴在了他的伤口上。   皮肤被吮吸的感觉比疼痛更加清晰的传进他的脑子里,在脑海中炸开了一片又一片烟花。   “秋桐,无毒的,你看。有毒也没关系的,我给你吸出来了。”沈潮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潮把吸出来的血液吐在纸巾上。   是鲜红色的。   贺秋桐刚才被恐惧压抑起来的情感在这一瞬间全线崩溃。   眼泪掉出来的一瞬间,他的脑袋就被男人温暖的手掌按在的沈潮的肩颈处。   “别害怕。”   他听到沈潮用最清冷的声线说着最让人动容的话,以往平淡的音调里是藏不住的心疼与担忧。   贺秋桐突然觉得好心安……就算是被蛇咬一口也值了。   后脑勺被沈潮的大手托着,让他忍不住在这份纵容里更加任性一点,他用额头轻轻蹭着对方露出来的颈窝,贪恋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回去的后半段路是沈潮背着他走的。   男人的肩膀宽阔而稳重,托着自己大腿的手臂温暖而有力。   他轻轻把脸颊靠在男人的背上,只希望这段路长点,再长点。   就这么走一辈子也不错。 第38章 沈老师腰疼吗?   天色早已暗淡,说是去散散步的人却迟迟不回,虽说是在没有猛禽的景区,但也足够让心担心的。   当沈潮背着贺秋桐回来的时候营地里其他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但是当他们走进,众人看到两人手上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些血的时候,心又突然悬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   于意远略带惊慌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进贺秋桐的耳朵里。   贺秋桐右腿上的咬痕不太明显,加上夜色昏暗,众人还没看清这些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刚刚遇到蛇了,还好是无毒的。你们这儿有医疗药箱吗。”   沈潮声音沉静平稳,完全听不出是背了一个成年男性走了这么久的样子,很大程度平息了众人突如其来的惊慌。   还好这次出来带了小型医疗箱,于意远赶快去找了出来拿过来。   按理说这景区还是他负责的,之前开发的时候也有过驱蛇驱虫,但没想到还是事有例外,被蛇咬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说明他的景区还是有些漏洞。   于意远把药箱递给沈潮之后他又去营地旁边把撒的驱虫蛇的药再撒了一圈。   贺秋桐趴在沈潮后背上其实已经快睡着了,旁人的声音都像是从深水里传过来似的,隔了一层不厚不薄的塑料膜。   主要是沈潮一步一步都走地很稳,再加上突然惊惧之后带来的疲惫。微微摇晃的感觉简直要把他摇睡着了。   直到沈潮微微侧头,对方细碎的短发轻轻扫过他的脸,窸窸窣窣的痒意把他唤醒:   “到了。”   沈潮的声音比他的动作更轻,像是害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少年。   被沈潮背着的感觉真的太好了,他一点也不想下来,贺秋桐撒娇似的在沈潮肩膀上蹭蹭,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磨蹭了好一会儿,发现周围还有一圈儿人看着呢。   最后贺秋桐还是恋恋不舍地顺着沈潮的动作,左脚点地下来了。   “可能会有点疼。”   沈潮处理伤口的实扌喿经验有限,但理论知识都很专业。   他尽量让自己摆弄医疗箱的动作看起来熟练沉稳,让小朋友不那么害怕。   腿上两排牙印不是很深,现在已经没流血了。但是当碘伏淋在伤口上的时候还是让贺秋桐浑身发抖,少年本能反应地躲闪了一下,但是却没有躲开。   沈潮有力的手掌捏着他的脚踝不让他动作。   男人比夏日的空气更加灼热的体温没有任何阻隔地清晰传了过来。像是右脚踝被围了一圈儿被烤得正热的镣铐。   之前虽然他经常打架受伤,但大多是软组织挫伤,并不经常体验这样带血的伤口的痛感,细密的像针扎一样的疼痛感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   他知道沈潮是在给他消毒,可生理眼泪还是不控制地争先恐后涌上了眼眶,他匆忙地眨了眨眼睛把泪水收回眼眶。   “娇气。”沈潮声音里的情绪让贺秋桐听不出来。   可能沈潮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这句话里饱含着他的担心、疼惜和心有余悸。   “我不娇气!”这怎么能说他娇气?消毒是真的疼到不行。又不是他想哭的,生理反应他也控制不住啊!   沈潮等一瓶碘伏淋完了才放下了空瓶,伸手在少年红着的眼尾处重重地擦了一下,笑着说道:   “娇气还不承认。”   少年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小汗珠又让他心里一滞,拿湿纸巾给他擦了擦。   当时他就应该再谨慎一点的,小朋友玩得心里没有分寸,他还能没有吗?   夏日的晚上正是蛇类活动的时节,可他还是任由着少年拉他进了小树林,明明当时他心有犹豫,到底还是随他去了。   “还疼吗。等会儿我带你下山。”趁着擦汗,沈潮把少年额前的碎发全都捋了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啊?”贺秋桐除了开始那阵子害怕是毒蛇的时候吓得不行,现在知道是无毒蛇之后就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不用麻烦了吧。这不是都消了这么久的毒了吗。”现在让沈潮带他下山的话肯定又要忙活到很晚,这次的小假期也要被他破坏,贺秋桐还想跟沈潮多在这里玩一会儿,哪怕只是一周不到的时间。   他们还没有在山顶看星星。   ——焦乐告诉他山顶的星星才是最美的。   立于附近的最高点,天空变得低矮,星星变得好似近在眼前。   山顶的星星,是遥不可及变为触手可得的狂喜。   一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一次。   焦乐给他描述的画面已经够美了,可焦乐又说那种美是形容不出来的,口中描述的画面不及亲眼所见的十分之一。   ——他想象不出。   所以想亲眼看看,和沈潮一起。   但沈潮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听见贺秋桐拒绝下山,沈潮的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嘴角拉直,语气也变得严厉,“别闹。”   “这个伤真的没事,我感觉已经不痛了。”不痛才怪。   但是他真喜欢和沈潮呆在这里。   这里能睡一张床,还能一起烧烤……之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玩的呢……   “别嘴硬。”沈潮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沈潮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此时过于严苛,但他难得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气自己之前没有看好贺秋桐,他觉得小朋友这场无妄之灾的原因也有自己的疏忽在里面。   如果当时自己能再留一份心,如果当时他没让少年落在后面……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件事儿了?   沈潮稍微平和了一下语气,蹲下.身体,目光与贺秋桐平视,再次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想下山?我们去医院看看就回家。”   犹豫了一会儿,贺秋桐才磨磨蹭蹭地回答道:“我们还没看星星。”   沈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愣了一秒,不由得失笑。   “现在就可以看星星啊、抬头——”   还真是小朋友脾气,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理由呢。   这事儿是沈潮以后才知道的,这对于贺秋桐来说真就是天大的理由——和喜欢的人,看星星。   群山之上,星空辽远。   不得不说,露营地的星星也很好看,一颗又一颗地点缀其间,衬得夜幕愈发深邃。   贺秋桐扬着脑袋看了一会儿闪烁夜空的星星。   “可是我想去山顶看星星。”贺秋桐并不满足于此。   “以后再陪你来,到时候我们爬上山顶看。”这些天以来,沈潮哄小朋友的技巧可谓是轻车熟路了——要顺毛摸。   “真的?”贺秋桐抬头看着沈潮,“我不信,除非我们拉钩。”   “噗,行。”这次是真没忍住,沈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现在才是真的怀疑贺同学到底有没有成年。   夜色中,星空下,贺秋桐伸出的小指与沈潮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拇指相抵。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清朗与低沉的声线混合在一起,莫名和谐。   ——   解决完小家伙这边儿,沈潮过去给于意远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赶紧带着小朋友下山去了。   缆车晚上没有启动,但除了缆车上下山,其实还有一条环山公路。不过沈潮的车还停在山脚下,现在只得借了于意远的车开下去。   贺秋桐本来想自己走回去的,但是瘸着他走了两步就被沈潮喊住了。   最后他还是趴到了沈潮的背上……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背着走,他感觉自己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偏偏沈潮还让他跟其他人说完再见再走——像极了家长带着孩子离席的时候提醒孩子说拜拜。   好在夜幕够黑,他们应该看不到自己别扭的表情,贺秋桐趴在沈潮背上跟焦乐等人挥了挥手之后男人终于背着他走了。   夜幕下终于又只剩了他们两人。   浩瀚星空下两人的身影周围一片寂静,让人想要打破。   “沈老师。”   “嗯。”   “沈教授。”   “嗯?”   “沈潮。”   “干嘛。”   “不干嘛,就喊喊。”   “我看你是趴着说话不腰疼。”   “哦?——沈老师腰疼吗?要不我下来自己走吧。”贺秋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问句后面的尾音拐着弯儿上挑。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好歹是酒吧网吧都混过的叛逆少年,荤段子什么的也是能开的。   “呵,敢跟你沈老师开玩笑了啊。”听出了小朋友的调侃,沈潮手上用了点劲,把趴在自己背上的少年往上颠了颠。   贺秋桐本来好好趴在沈潮背上,突然一下子重心不稳,倏地把沈潮的脖子搂紧了。   “啊!沈潮——”贺秋桐一下子提高了音量。   “哈哈哈哈。”沈潮被小朋友逗笑了,“别楼这么紧,摔不着你。”   这是贺秋桐第一次听到沈潮这样放开声音的笑,之前沈潮的笑都是轻轻的,克制的。   仿佛在这片纯天然的旷野下,人也跟着丢开了很多包袱。   “嘿嘿嘿。”他也跟着沈潮傻乎乎地笑了。   虽有路灯,但路灯昏黄,仅仅能照亮一小片的地方。   放眼望去,前路像在是延展进袅袅迷雾中……   但有沈潮一起走,总归很开心。 第39章 沈先生~   沈潮一路都背着他,他好歹是个接近一米八的成年人了,要真说起来,也是不轻的。   好在到停车场的路途也不是特别远,不然他还真怕沈潮背不动他。   当贺秋桐说出这话的时候,沈潮又回了他一声嗤笑,“你沈老师是比你大,不是比你老。还不至于背不动你,你对我的能力是有什么误解。”   “没有没有。”贺秋桐本来想摆摆手,示意沈潮自己绝对没有怀疑他能力的意思。   但是手臂环着沈潮的脖子,还真不好做动作。   眼前是沈潮的深黑色的发丝,看起来蓬松柔软。   犹豫了不过一秒,贺秋桐松开一只手,做贼似的揉了一把沈潮的头顶。   一下不够还揉了第二下。   以前他都只有被揉的份儿,今天视线好不容易比沈潮高了——   摆在面前的脑袋不揉白不揉。   贺秋桐做作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道:“沈老师,以前揉的头今天都是要还回来的。”   沈潮整齐的发型被他糟蹋成鸟窝样子,贺秋桐看着自己的“杰作”,不厚道地笑了好几声。   不过他也就趁着沈潮现在两手没空,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平日里是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的。   但是沈潮也有治他的法子就是了。   稳稳托在他大腿上手又不老实地颠了颠,贺秋桐被搞得重心不稳,只好把作乱的手又好好生生放下来,乖乖搂着男人的脖子。   “你别老吓我呀!”贺秋桐脑袋一歪,轻轻蹭在沈潮的肩颈处,“唔……腿疼腿疼——沈老师还颠我。”   沈潮脖子上一阵痒意,还有小孩儿呼吸间的灼热气息,他不太自在地偏了偏脑袋:   “我看你是活该,贺秋桐小朋友今年几岁了?身份证不会做的假证吧?”   贺秋桐离得这么近当然没错过沈潮侧脸的小动作,心里偷偷咧嘴笑了下,心道:这下被我逮住小辫子了吧?   一边想一边把嘴唇又凑了过去,夏天的衣服薄领口也低,他专门贴着沈潮锁骨上方露出来的一截皮肤吹气。   “嘶——你个小兔崽子你。”   “哎?沈老师你耳朵怎么红了啊!哈哈哈——我靠!你别颠我!我害怕!”   沈潮不轻不重地哼了声,要找点场子回来:   “就怕你不知道害怕呢。叫声好听的,我就不颠你。”   贺秋桐听了这话,一下趴在沈潮背上没动了,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倒是不少。   好听的怎么叫?沈老师?还是男朋友?或者老公……?   他心里不知道叫过多少遍了,但是真正开口……贺秋桐又胆怯了。   贺秋桐害怕这话说出口之后,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沈潮还愿意背他,也愿意在危机来临的时候不顾自己来救他。   沈潮发觉背上的人一动不动地陷入了沉默,以为是小朋友害羞,不愿意喊人。   他倒是不太在意这个,让人乖乖在背上听话的目的达到就好。   谁知道,沈潮以为这茬过去了的时候,背上的人开口了,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   “沈先生——”   尾音很轻,随着夜风飘散在漆黑的旷野中,但每一频率的声波都清晰刻进了沈潮的耳蜗里。   先生。   沈潮脚步一顿,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些模糊的词句。   在民国时期,‘先生’既意味老师,同样也可意味伴侣。   他不知道贺秋桐是否知晓这些,但此刻,无论少年是否知道,这句‘沈先生’都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抹涟漪。   贺秋桐喊完人之后也安静下来,只是脑袋还侧着靠在沈潮肩窝里。沈潮的停顿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沈潮没有开口,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   沈潮背着他径直走去了停车点,拿着借来的车钥匙把于意远的车给开走了。   刚才的小插曲很快过去,至少表面上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贺秋桐之前在沈潮背上迷迷糊糊趴着睡了会儿,现在坐到车子里反倒不是很困。   环山公路开着很刺激,每一次打方向盘都会让人心头一紧,特别是坐在副驾驶座看着。   “他们有的摩托车赛会在这种山路地带举办,这种弯道对于摩托车来说是很有难度的。”作为一个机车手,对路况的分析全都是下意识的。   “你可别想去这种比赛。”沈潮的声音又变得严肃起来,贺秋桐知道沈潮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全。   “嘿嘿。都听你的。”贺秋桐笑了下,没有一点犹豫地回答道。   之前他对于这种比赛没有太大喜欢,但也不排斥。如果真有人邀请他去的话他也会去。   以往没人担心他关心他,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遇到了沈潮,沈潮会担心他。   他应该不会再去这种比赛了,他不想沈潮担心。   贺秋桐盯着一个点开始游神天外,可被他盯着的这个点,越盯越不对劲。   脑海里灵光一闪,贺秋桐突然反应过来摆的这个小方盒是什么东西。   “沈老师,你借的杨凡义的车吗?”贺秋桐下意识的以为这东西应该是花花公子杨少爷车上的。   “不是。于意远的车。”沈潮回答,顿了一下又问道:“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于意远的车……好似一声惊雷在贺秋桐的脑海里炸响。那就是……焦乐和于意远。   “沈老师。”贺秋桐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继续问道:“焦乐和于意远谁在上面啊?”   “……你问这个干嘛?小孩子别管这些。”小朋友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了?不会是带来这几天被人教坏了吧?   盘山山路不是很好开,沈潮抽空快速看了一眼小朋友的表情。   小朋友还直愣愣的看着他这边的储物盒,看起来呆得不行。   贺秋桐直到下车之前都还在思考一个人生的终极问题,男孩子和男孩子应该怎么做?之前虽然沈潮被迫出柜了,但他还没想到这一层。   直到今天看到了车上的那一盒避孕套之后。   ……   沈潮熄火下车,这是距离山上最近的一家较大的医院。   沈潮把贺秋桐扶到大厅坐下之后就帮贺秋桐去挂急诊了,忙前忙后地跑着。   被陪着上医院,有人帮忙挂号缴费……   这种父母都没有给予过他的东西,他何德何能可以在沈潮这里偷来一点。   急诊室的护士给他的伤口做了进一步的清洗,过程中沈潮一直都在他身边陪着。洗伤口的时候还一直轻轻拍他的后背。   皮试结果是阴性的,好在不用脱敏打针。沈潮去交了费就带着他去打破伤风针了。   “什么?!”贺秋桐进来之前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如今知道了,心里有一万个拒绝在刷屏。   他宁愿感染也不愿意打这个针!   谁知道打个破伤风还是扎屁股的?而且打针的还是个年轻的护士小姐姐。   护士姐姐拿着针叫他脱裤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也太丢脸了,他不干。   “沈潮!咱们别打这个!”他妄图向沈潮求助。   “听话,乖乖打了针就走了。”沈潮忍着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屁股针吗。”   “我没有怕打针!我只是……只是。”他尴尬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护士,‘只是’了好几声也没说出口。   最后他还是没扭得过沈潮,死鱼一样趴台子上了。   “你不许看。”   看到沈潮听话的背过身去,他索性自暴自弃地把屁.股露了一半出来让护士飞快的把针推完了。   一打完他就飞快地把裤子提上了。   丢脸丢大发了!   不过一个屁.股针换了沈潮一个承诺,他居然觉得赚翻了。   沈潮哄他说——   生日的时候带他去山上看星星。   夜已经很深了,高速路上的景致也都差不多,容易产生视觉疲劳,现在开车回去并不安全。   他们暂时放下了直接开车回去的想法,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暂住一晚。   他还是想跟沈潮在一张床上睡觉,沈潮还真的只开了一间房。一丝小雀跃在心里弥漫。   不过他这份雀跃在看到房间里的两张床的时候突然就没了。   在巨大期待之后骤然落空的心情是闷闷的。   贺秋桐默默安慰了自己,至少是在一个房间里睡觉,还好还好。   沈潮把之前特地去买的保鲜膜拿出来给贺秋桐的右小腿缠了一圈才放他去洗澡。   “屁.股也尽量不要沾水。”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沈潮语气里的调侃。   “知道了——”这绝对是他这后半生的黑历史!   贺秋桐在浴室里鼓捣了好半天才洗好,酒店的沐浴露不是橙子味的,他洗完之后一身廉价的薰衣草味儿,感觉不是很舒服,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一整天的疲惫开始在脑子里绵延。   室内空调的温度打得刚刚好,他蹭进被子里窝着,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迷迷糊糊间感觉沈潮好像走过来捏了下他的脸之后进浴室了,紧接着哗啦啦的水声从那边传来。   水流洒在地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带着催眠的魔力,让他渐渐陷入沉睡。 第40章 你们俩谁是攻啊?   贺秋桐沉沉睡去。   他恍惚间梦到了那片树林星星点点流萤围绕着的沈潮,梦到了沈潮的嘴唇贴上他的小腿,吮.吸他伤口时的画面。   没有镜片遮挡的沈潮的眼睛像是宇宙银河中的浩瀚黑洞,深邃得能够吸引任何东西,他也是无数被吸引的物体之中的一个。   他陷入了这个人的魔法里,眼里除了沈潮,再看不到其他人。   伤口鲜红的血液沾一些在那个平时都一丝不苟的教授的嘴唇上,皓齿好似也带着一丝血腥味,给平淡的脸染上了一抹艳丽的红。   自上而下的角度让沈潮像是被他掌控在手中,仿佛这樽万人敬仰的神明唯独对他低下了头。   就连在梦中,他也会为这样的画面而喉头一紧,心脏狂跳。   这一觉贺秋桐睡得并不安慰。   无数与沈潮相处的画面在梦里闪过,像是在潜意识里一遍遍加深自己对沈潮的爱意。   贺秋桐张开眼睛,一偏头就能看到睡在旁边床上的男人,这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贺秋桐深吸一口气坐起来,在床上怔愣了好几秒,右腿上纱布的触感才告诉他,身在现实。   关于梦的记忆已经在脑海里开始逐渐消退,画面也在逐渐模糊。   但梦境里的那些触感依旧。   能梦见沈潮,总归很开心。   贺秋桐的视线偏了偏,落到对面床上躺着的人身上。   沈潮的生物钟很准时的,但今天也睡到了天光大亮的时间,男人眼下有一丝不明显青黑。   毕竟昨晚他是趴在男人背上睡了好久的,但沈潮可是一直忙前忙后都没休息。   这么好的沈潮……让贺秋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会一步步走近沈潮,缓慢从不会思考后退。   突然门铃响了,沈潮眼睑动了一下,纤长的鸦羽般的睫毛颤动如蝶欲飞。   贺秋桐惊了一下,心脏里那些饱胀的情绪忽地化成烟雾,丝丝缕缕钻进了心田里不知名的角落里。   他想让男人多休息一会儿,怕门铃太吵把沈潮吵醒,于是赶快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蹦过去开门。   门外是旅馆的上门餐车——他之前叫的早点到了。   贺秋桐提着早点转头,发现沈潮还是醒了。   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本来还想再看一会儿沈潮的。   若非是趁沈潮睡觉,其他时候他可没机会一直盯着看。   贺秋桐转念一想,其实也不是。   等下学期他选了沈潮的课不就能光明正大盯地着看沈教授了吗。   ……   贺秋桐回来之后顺着那个大家都在里面的微信露营群,偷偷摸摸地加了焦乐的好友。   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好友申请通过了,贺秋桐还想着昨晚车上看见的东西,没忍住先起了话头,他俩从早到现在一直都在聊天。   从微信上贺秋桐得知焦乐他明晚就要和男朋友一起去山顶看星星了。   这让他羡慕不已。   如果他没有被蛇咬的话……是不是明晚也能跟沈潮上山看星星啊?   焦乐说可以拍了照片发给他,但他拒绝了。   不是亲眼见证的美景或多或少都差了点什么。   他希望他第一次爬上山顶看的星星是和沈潮一起的。   说起星星,他又想到那辆车里的避孕套……   犹豫了很久,对话框里的问题删了又添,添了又改。   他尝试着委婉一点询问,措辞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贺秋桐最后直截了当,打过去几个大字:你和于意远谁是攻啊。   他还是习惯于打直球。   那天他产生了疑问之后就去百度了,网友的尺度真的很大,让他快速的了解了男生与男生是怎么做的。   他现实之中就认识焦乐这一对,也没其他什么可以对照的标准。   焦乐与于意远就外形来说相差并不多,他就很好奇他们俩是谁攻谁受。   本来以为这种隐私问题,对方会犹豫很久,没想到这句话问出口之后还没多久,焦乐立马给了回复宁。   焦乐:我是。   车里都备着的避.孕.套,贺秋桐对焦乐刮目相看。   贺秋桐:emmmm,注意身体。   焦乐:[问号脸jpg.]   ——   假期半途没了,贺秋桐的家教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过了几天,腿上的咬痕结痂,他就骑车继续去找李航雨小朋友补课了。   他从网上看的‘如何教好初中数学’的帖子里说了,要懂得赏罚并重。   前几天小朋友的作业都还做得不错,他准备把随身带着的几块橙子糖拿出来奖励给航航——戒烟之后他就一直随身带糖了,烟瘾上来的时候就吃一颗。   这个难伺候的小屁孩儿对他拿过来的橙子糖表面上无感的样子,但等他批完作业抬起头来之后却发现桌上少了颗糖,多了一个撕开的包装袋。   偏偏贺秋桐视线扫过小朋友脸上的时候,李航雨还一脸镇定,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如果忽略他右边腮帮子鼓鼓的一块的话。   他动手戳了一下那块儿突出来的腮帮子,里面的橘子糖动了一下,磕在牙齿上发出‘磕哒磕哒’的响声。   “噗。”配上航航一脸正经的表情真的让人忍俊不禁。   这天补课的时候航航的姐姐李思雨也在,上次李思雨借了头盔给他之后就时不时在微信上找他聊天,聊的不是摩托车话题就是航航的补课情况,这些话题让他不好拒绝,这几天下来也算比较熟了。   李思雨在他出门的时候递给他了个小袋子,说是可以祛疤药膏。他本来是拒绝的,但是抵不过航航小朋友也声音软软的让他收下。   贺秋桐提着袋子刚拉开大门,扑面而来就是一阵夏日的热浪。   下午四点多钟的太阳不至于毒辣但依旧不减威力,外面的天气是真的热,贺秋桐扇着风也不得劲,空气分子都是被太阳炙烤熟了的。   回家进了空调房他才觉得舒服了。他站在空调面前顺便把空调的风力调大了一档。   谁成想头发都还没吹凉呢就被沈大教授拉着远离了出风口。   “你是想感冒?”沈潮捏着鼻梁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小朋友这幅不懂得珍惜身体的样子也不知道谁教的。   “外面太热了,我就吹一分钟!”贺秋桐试图辩解,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祈求的小模样。   “一分钟也不行。”沈潮一点没心软,话音刚落下,贺秋桐就感觉自己手上一空,空调遥控器转眼已经到了沈大教授手里。   手长比不过,身高比不过,体格勉强可以试试。贺秋桐带着一脸怨念看着沈潮把空调风速下调了两档——这比之前还低一档呢!   眼瞧着空调没得吹,贺秋桐就先去浴室洗澡了。家里的橙子味沐浴露可比酒店的好闻得多,把橙子味的透明沐浴露全身抹了个遍,他有种回到舒适区的安心。   洗完澡出来沈潮叫他抹药,贺秋桐这才发现沈潮也给他买了祛疤的药膏。   而沈潮也看到了他袋子里装着的包装得可可爱爱的药膏。   这就尴尬了。   “你自己买的?”沈潮手臂抱在胸前,挑着眉问他。   “怎么可能——”他也没想到,明明李思雨地给自己的袋子是很正常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的祛疤药膏却是这种明显就是小女生用的外包装壳。   “又是补课小朋友的姐姐借给你的?”谁送的不难猜到,之前那个借回来的头盔,这次也正是补课回来之后有的小袋子。   看不出来啊,贺秋桐的女生缘还挺好的啊。   好在贺秋桐这个伤口的结痂还没脱落,祛疤膏暂时派不上用场。两管儿药膏哪一只也没用上,就这么放下了,不然指不定两头难做。   沈潮端了一杯冰镇的橙汁给他,透明玻璃杯装着,晃悠悠的满满一大杯。   贺秋桐笑得眼睛都弯了,‘咕嘟’一声,微凉的橙汁顺着喉咙下去,让心里也清凉一片。   “家里买橙汁儿了吗?”   “刚出去买药的时候顺便买的。”   “沈老师——你也太好了吧!我也太爱你啦!”   我太爱你了。   贺秋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的他像是突然打了一针肾上腺素,身上的所有细胞都倏地活跃起来,刺激着他的神经。   贺秋桐内心波涛汹涌,但外在却很僵硬,颤抖着眼皮去看了一眼沈潮的表情。   沈大教授的脸上还是带着微微的浅笑,看着他像在看家里玩闹的孩子——好似根本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是的吧,谁会把这种不经思索的一句爱你当真呢?   贺秋桐心里说不出来是庆幸还是失落。   其实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句爱你又有多少真心,可能只是一时的冲动。   可是等到夜幕降临时,等沸腾的血液趋于平静,等躁动的心跳回归平常。   贺秋桐一个人躺在绵软的床里,脑海里反复回想这句‘爱你’。   是喜欢?是爱吗?还是冲动吗?   他在月光下坐起来,想了很多,最后发现那句爱你还是爱你,其中的爱意不减分毫。   贺秋桐想,我真是没救了。 第41章 两束紫色勿忘我   傍晚的时候,两个人吃完晚饭去了同小区的王老爷子家领团子回家。   按了门铃,王老爷子出来开门的时候都还抱着团子——看来团子还真是很得老人家的宠爱。   穿短裤的大夏天里,贺秋桐右小腿上的纱布看着很明显。   王老爷子注意到了之后就一直担心的很,执意要给小朋友拿几张膏药贴贴。   他这个伤口是外伤而非挫伤,肯定不能贴膏药的,但是也不想辜负了王老爷子的一片心意,贺秋桐和沈潮默契地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收下了王老爷子递过来的一盒膏药。   等门关上。   贺秋桐偏头询问:“沈老师。下次我们做顿饭请王爷爷来家里吃吧?好不好?”   王爷爷真的太像外公了。   他能感觉到王爷爷递给他这盒膏药时心里装着的一份毫无保留的情感。   他也能感觉到王爷爷的眼神更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或许是他的孙子吧。不过贺秋桐并不在意,他最初的时候也是透过王老爷子看见了自己外公的影子。   两人都是在对方的存在中找一份慰藉罢了。   想到这里,另一件事也浮上心头。   外公和母亲的忌日好像也快到了。   ……   那个燥热异常的夏天是他儿时逃不开的噩梦。   母亲郁郁而终,外公也与世长辞。   那唯二称得上是亲人的人就在短短一个热夏里离开了,却唯独留他一人身在这地狱。   平静的时间在沙漏的不断重置中缓缓流逝,贺秋桐外公母亲的忌日也越来越近了。   这几天沈潮发现自己抽屉里的橙子糖消耗得特别快,没几天就见了底儿。   几乎无时无刻都能看到小朋友在吃糖。   或者说,不是在吃糖就是在刨糖纸。   贺秋桐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也就是看完一个两小时的电影的时间,糖纸已经在面前的小茶几上堆成一座小山了。   等电视上开始播放电影结束的片尾曲,他才注意到,贺秋桐垂眸看着这茶几上的一堆糖纸,默默无言。   后牙槽使劲磨了磨,这是他嚼烟的习惯动作。   可现在没有烟草,只有糖果。   贺秋桐只好把被舔得只剩一小块儿的糖顶到后牙槽里,用力研磨碾压。糖精的味道一股脑在口中爆开,瞬间弥漫在整个口腔里。   齁甜。   幸亏橙子味是他最喜欢的味道,若是换成其他口味的糖,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跑厕所吐出来了。   沈潮好像也看出来他最近的不对劲,旁敲侧击地问了他好多次,还调笑说要把橙子糖都没收了。   这些问题都被他不轻不重的揭了过去。   沈潮每回被转移话题之后都只是沉默,男人看出他的抗拒,也不再询问,只是把抽屉里的糖果都清空了,每天早上只给他放五颗糖。   夏季的天,亮得早。   这天他亦如往常跟在沈潮身后围着小区晨跑。   他心里装着事儿,没有注意到前方的沈潮慢慢停了下来,他没减速,一头撞上了对方厚实的背部。   沈潮被他撞得往前蹭了一步,回头转过来看着他,路灯亮在沈潮后方,男人逆着光,显得眸色越发深不见底。   “你不专心。”他听着沈潮语调平平地陈述事实。   “我……”沈潮的眼神压迫感突然有点强,贺秋桐徒然地张张嘴却没有声音。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会最大程度地帮你解决它。”   沈潮叹了口气,严肃的眼神变得柔和,像是可以包容万物。   贺秋桐:“……”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沈潮的表情,贺秋桐呐呐地,像是突然变成了个哑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能说些什么呢?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把那段崩溃的日子告诉别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仅一夜之间,他的心判若两人。*   气氛有点凝滞,两人都没再开口,沈潮率先迈开步子,贺秋桐耷拉着脑袋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跑着。   连地上的影子都是分得开开的,不沾丝毫。   远远地看见王爷爷已经出来打太极了,贺秋桐像是看到了救星。   王老爷子在两人走近后停下了太极的动作与沈潮先聊了两句。   贺秋桐竖着耳朵在旁边听。   王大爷突然截住了话茬,“今天怎么闹别扭了?”   沈潮、贺秋桐:“……”   有这么明显吗,不就是隔远了一点,沉默了一点吗,贺秋桐没意识到自己这想法有多口是心非。   “没什么事。”沈潮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还不知道?我这么大岁数看了多少人了,还不至于这都看不出来。”王大爷皱着眉头,把手一抄,佯装不高兴地看了两人一眼。   沈潮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扫了一眼身后的小家伙:   “我不让小桐吃糖,他跟我闹脾气呢。”   “我…”贺秋桐话还没说完,又被沈潮扫了一眼,听话地闭上了嘴。   王大爷一听这事儿就笑了,“嗐,我当什么事儿呢。爷爷家里就有糖,明早打太极的时候我给你带一大把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大爷又开口道:“我孙子之前也喜欢吃糖。”王大爷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慢,眼睛里好似略微有些湿润。   贺秋桐分明瞧见爷爷眼里的怀念,顿了顿,大爷用力眨了眨眼睛,摆摆手:   “不说这些了。下次爷爷给你带一包糖来。别管沈潮的,想吃就吃。”   王大爷无理由的偏爱让贺秋桐心里暖暖的,刚刚低沉的心情开始回温。笑着听王大爷吐槽了几句沈潮的牢骚.话,真的忍俊不禁。   也只有王爷爷能这么光明正大地侃沈潮了,换了其他人都得被沈潮放的冷气给吓跑。   跟着沈潮去买早点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只喜欢吃橙子糖。”特别是你给的橙子糖。   这句话说得无厘头,只有贺秋桐知道其中含义。   “嗯?”   “我只喜欢橙子糖。”你是我橙子味的糖。   “王老爷子的糖呢?”   “也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   ……   八月末的一场大雨将空气里的燥热变成了闷热。   夏日的雨有种肆无忌惮抛却一切的气势,浩浩荡荡地从天上铺下来,人间反复被这雨幕盖上了罩子,湿润的空气吸入喉咙全是粘腻沉闷。   贺秋桐从李航雨家里走出来,才发现外面雨下的很大。   今天就是最后一次家教了,李航雨在他离开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衣角问道:“桐哥哥,你能来当我的数学老师吗。我不喜欢学校里的数学老师。”   虽然之前自己也和沈潮聊过,小朋友可能就是因为讨厌学校数学老师而学不好数学的。   但小朋友性格一直比较腼腆,亲口说出不喜欢数学老师的话,这还是第一次。   可贺秋桐这天的情绪很低,出来补课已经是强打精神了,并没有注意到小朋友的不对劲。   他只是摸摸了航航的头顶,有些敷衍地回了句:“怎么可能呢,我只能帮你假期不补课。没有你们学校的数学老师专业。到了学校好好听课就行。”   随便说了几句,他转头离开,向航航挥手道别。   日后的无数个日夜,贺秋桐都还能记起这天他回头看到的李航雨。   透过雨幕,航航的表情他看得不甚清楚,但日后仔细回想,总觉得带着无限的难过。   这雨下得突然,没给贺秋桐一点准备。   他一贯不喜欢看天气预报,平日里下雨带伞都是沈潮提醒,但今天他出来得匆忙,甚至没给沈潮打个招呼,自然没有沈潮每日的提醒。   贺秋桐翻身骑上暴龙,头盔的护目镜下,贺秋桐的眼神锐利得亦如那年抽烟喝酒又打架的叛逆少年。如果贺秋桐自己看了,也会说一声不像他。   这是遇见沈潮以前那个少年才有的眼神,像一匹受了伤又被狼群丢弃的小狼,对靠近自己的一切事物都带着防备。   暑假以来,贺秋桐早就把暴龙的消音器给拆了。   大雨中,暴龙带着轰鸣声如一支离弦的箭倏地飞了出去。   雨丝都被这样快的速度带得轻微偏移。   道路上其他的车辆都对这辆亡命的机车避而远之,唯恐一个不小心刮蹭到亦或是碰撞上。但驾驶机车的骑手明显经验丰富,在密集的车流中硬是飞快地开出了一条路。   身上的衣服全都已经湿透了,湿哒哒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像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贴着味道难闻,撕了又扯伤皮肤。鲜血直流。   花店门前的风铃响了,推开门的人浑身湿漉漉地抱着机车头盔挤进狭窄的店门。   随着风铃声传来的是门外风雨和少年沙哑的声音:“两束紫色勿忘我。”   店员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男孩子裹挟着门外的风雨,脸色看起来阴沉抑郁。   额前的碎发打湿了水,一根一根的垂在眼前,挡住了男孩的眼睛,看起来危险至极。   店员忍不住想,那双被挡住的眼睛……应该是阴郁又狠戾的眼神。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混混。也不知道是被风雨吹的还是被来人吓的,店员浑身打了个寒颤,手上动作迅速地把花束包装好,远远递给贺秋桐。   希望这个怪人别在花店捣乱。 第42章 他不会放弃我   贺秋桐没在花店久留,扫码拿了花又一头扎进雨幕。   暴龙的轰鸣声停在一座墓园前,贺秋桐把护在衣服里的花束拿出来整理好,又理了理自己身上被淋湿的衣服,浸了水的衣服格外沉重,怎么理也理不好,哎,聊胜于无了。   贺秋桐一路沉默无语,只顾着抱花垂头快步走着。   墓地的路他不知道走过多少遍,早已轻车熟路,就算是瞎了他也能精确到每一步。   母亲和外公的墓买在一颗茂密的槐树下,面朝流水背靠山脉,据说是风水好极的圣地。   呵,想来那个买墓的便宜爹也只是随便听从丧事一条龙的工作人员的吹捧吧?真讽刺。   本来他还带了湿巾纸来帮他们擦拭墓碑,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已经代他清洗了墓碑表面的灰尘了。   深深凝望这两张被雨水清洗出来的墓碑上的照片,贺秋桐把紫色勿忘我在墓前摆好。   他与往年一样,在墓边席地坐下,右手下意识地伸到裤兜里,想掏一支烟出来抽抽才发现兜里只剩一颗橙子糖。   今天的五颗橙子糖已经被他吃了四颗,只剩这最好一颗了。   他顿了顿还是把糖揣回兜里。   “妈妈、外公——”   “你们在下面过的怎么样?……我过得挺好的,我遇到了一个能让我变好的人。”   妈妈,外公。   我已经戒烟了,我也不逃课打架了。   这都是因为我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叫沈潮,29岁,是南大最年轻的心理学副教授。   他是世界上除了你们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他会收留无家可归的我;他会找遍学校外的网吧只为对一个怪脾气的小孩儿说一句‘你值得’;他会做比妈妈做的更好吃的番茄鸡蛋面;他会提醒我骑车戴头盔、流汗了不能立马吹空调;他会连夜开车带我去医院看伤……   他会的太多了,多到我数不完。   他不会的事情很少,但我知道他有一件不会的事情——他不会放弃我。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是知道。   沈潮很好,我很喜欢他。是对爱人的那种喜欢。   哦,他是个男人。比我大了快十岁。还是我的老师。   别人的指指点点我并不在意,我只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认可。   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我就带他来见你们。   雨声掩盖了许多声音,沉思中的贺秋桐没有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秋桐。”   ……   贺秋桐恍惚听见自己名字被叫的声音,这声音隐约有些熟悉,他不愿多想,猛地抬头。   居然是贺立——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打着一把黑伞,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手里也抱着一束紫色勿忘我。   贺秋桐空白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杂糅的情绪,他紧握着拳头,直到指甲都扣进肉里,钝痛感刺激着他脑子里那些个脆弱的神经,“你来看她?!”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嗯。”贺立的表情很奇怪,贺秋桐居然从男人的神色里面看出了一丝愧疚?   这个错觉让他愤怒至极。   “你配吗?!”贺秋桐嘶吼出声,“你配站在这里吗?除了她墓碑上冰冷冷刻着的贺立之妻。你哪儿配得上丈夫这两个?”   贺秋桐的声音哑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想把贺立赶出去的心。   “秋桐,我……我真的很抱歉……”   贺秋桐冷眼看着贺立对着母亲和外公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那卑微的模样真讽刺啊。   贺立人模狗样地穿着黑西装打着整齐的领带,却让他想起母亲去世时候狼狈的样子。   他现在来忏悔?   贺秋桐终于忍不住了,冲上前攥住贺立打得整整齐齐的领带,把贺立的头狠狠地往下拉,“你抱歉?十几年前你干嘛去了?你他妈就是个渣滓!”   贺秋桐的拳头已经攥紧了,却在砸到贺立脸上的前一秒默默松开了手,深吸一口,勉强压下堵到嗓子眼儿的脏话。   “妈妈和外公的墓前,我不打你。”   看着贺立因为他的突然松手而中心不稳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贺秋桐的心里丝毫没有开心,反而更沉闷了。   “秋桐……我是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你弟弟上个月发高烧差点…我才突然觉得内疚。我年轻的时候只知道赚钱,辜负了你和你妈妈,老来才在你阿姨和弟弟身上体会到了亲情。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几乎夜不能寐……是我对不起你们。”   贺立的声音在雨中竟显得有些失真,不然他怎么会听到那个不可一世的贺立说出这种话呢?   “秋桐…你回来吧,爸爸不冻你的卡了,你想去国外你就去。”   这一瞬间,他的脑子仿佛被重物狠狠击中,零零散散的雪花似的麻点在眼前连成片,耳边仿佛警报拉响的耳鸣声持续不断。 第43章 他想要趴到沈潮怀里撒个娇   贺秋桐被贺立的话怔住,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茫然是他脑子里唯一还存在的情绪。   他无数次想过的这个男人的忏悔,居然就这么得来了?因为老来得子,体会到了所谓的亲情?   这是什么搞笑的理由?   贺秋桐胸口里憋着一股气,梗得他心疼又难受。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在动摇……   恨了这么久的人突然跟你认错了,这个人还是你的父亲。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弹回来的力量却把你打成内伤。   他能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他只有落荒而逃。   之前瓢泼似的雨变小了,但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像一场经久不褪的高烧。   暴龙的车轮飞过一个小水洼,溅起不少水花。   贺秋桐随便找了个酒店走进去定了个单人间。   他现在不想回家,落汤鸡一样的自己太过狼狈了,他不想让沈潮看到。   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忽略了前台嫌弃而警惕的眼神,贺秋桐在自助机器里借了充电宝接上。   才刚开机,提示音就不断冒了出来,把手机都弄得一卡一卡的。   十条里有九条是沈潮,还有一条是吴昊打游戏的邀约。   他看了一眼,没理。   把钱付了之后拿卡进房。   贺秋桐默默去浴室里飞快地冲了澡,裹着浴巾出来就倒床上睡了。   明明这一天也没干什,但他就是感觉疲惫。   贺秋桐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脑子里都是纷乱复杂的已经久远的回忆,画面里有穿着紫色连衣裙的母亲,有提着老烟杆的外公,甚至还有拿着他试卷签字的贺立。   ……   大概是因为太美好了,贺秋桐能清晰的感觉出自己身在梦里,还有心思想:这梦可真好。   直到突然响起的铃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黑暗里,手机屏幕光亮变得格外刺眼,贺秋桐忍着不适眯着眼睛瞟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他现在心烦得谁的电话都不想接,可来电显示上是沈潮的名字。   他不想沈潮担心,也不想对沈老师耍脾气,贺秋桐犹豫再三还是按下接听键。   “之前电话怎么关机了?人呢?还不回家。”   沈老师语速极快,一股脑儿的问了出来。语气真够不淡定的,都不像他了。   贺秋桐不想承认,沈潮这么担心他,他心里还挺高兴的。   贺秋桐清了清嗓子,让它听起来不那么沙哑,开口解释道:   “我在朋友家打游戏呢。手机没用电了,忘了充。”   “哪个朋友?”   “嗯……那个、吴昊!对,就是之前一起打王者的那个。”   “行。”   好在沈潮没有再追问什么,他松了口气,挂断电话的贺秋桐再次陷入睡眠。   梦里是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前的美梦被打断后完全变了个模样。一会儿是绑着他送进医院的贺立,一会儿又是突然换了一种态度向他道歉,在坟前鞠躬道歉的贺立。   外公让他不要原谅那个人渣,但妈妈一脸悲伤的让他放过。   他在梦里沉沉浮浮,左右都是错。   “叮——叮——”   手机铃将他从梦魇中唤醒,18度的空调下他还是满头大汗。   又是沈潮的电话。   “我问了吴昊,你们根本没打游戏。”   沈潮清冷的嗓音透过电话传到贺秋桐的耳廓里,像是平地一惊雷,把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他炸清醒了。   “谁说没有的。我们在一起呢。”开口他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有多哑,于是说了一半又止了话头。   “你在哪?不要让我问第二遍,贺秋桐。”   贺秋桐:“……”   “是又不想我管你了吗。”   沈潮的声线冷得快要结冰,那温度仿佛透过手机也能把人的心都给冻住。   “别不管我!求你别不管我!”声音里隐约有些哭腔。   贺秋桐最怕沈潮说出这句话。   他刚才在母亲外公面前说过‘沈潮不会放弃他’,可每次又是他自己主动远离沈潮,真矛盾啊。   最后贺秋桐还是选择妥协,他说自己马上回家,沈潮却让他原地呆着别动,马上开车过来。   犹豫了一下,贺秋桐把自己住的酒店名字告诉了沈潮。   兜兜转转,还不如直接回家呢。   贺秋桐重重叹了口气,一下把自己摔进床里,酒店的床没有家里的软,把他拍得浑身都疼。   贺秋桐手背搭在眼眶上,强忍住泪意。   自己真是傻糊涂了,一天折腾来折腾去的,迟早有一天沈潮会觉得烦吧。   胡思乱想的他没想到沈潮来的速度这么快,在他还没再次陷入深眠之前就刷开门进来了。   贺秋桐在潜意识里想要从床上坐起来,趴到沈潮怀里跟他抱怨两声,但他现在真的好难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动不了分毫。   脑子涨得生疼,像是后脑勺有一颗钉子顶进去了一样钝痛却又不得解脱。 第44章 他,被沈潮,抱了   贺秋桐仿佛深陷于梦魇,奇奇怪怪的人和物在他脑子里转圈圈,不知道叽里呱啦在他耳边说些什么鸟语。   “桐桐?贺秋桐!醒醒——”耳边是熟悉又亲切的来自沈潮的呼喊,似乎有些焦急。   “唔?”   贺秋桐感受到额头贴上了一只冰凉的手背,像是刚打完球之后贴的安抚燥热的冰凉贴,让人想一直黏着,直到对方也染上自己极高的体温。   贺秋桐想睁开眼睛看一眼匆匆赶来的沈教授的模样,但眼皮沉重地搭在眼球上,怎么也睁不开,无论他怎么努力看见的都还是一片黑暗。   耳边偶尔有衣料摩擦或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像是助人安眠的最好的白噪音。   这些时不时造访的声音让他潜意识里明白:沈潮一直在身边。   额头上的冰凉也一夜未消,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他骨子里的燥热。   ——   是一场漫长又难熬的黑夜   冰凉的触感从他的右腿上绵延而上,明明是在夏日里十分舒服的感觉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贺秋桐拼命地蹬着腿,想要甩开那长条形的动物,可无济于事,黏腻感趋之入骨无孔不入。   他疯狂奔跑在一片密林里,这里的树都好奇怪,枝桠像是野蛮生长的手臂,树疙瘩像是时刻紧盯着你的竖瞳。   有树枝被他慌不择路地折断后划伤了他身上的皮肤,明明只是一些细小的伤口,却让他有血液流失的眩晕感,眼前黑影重重。   他来不及去想,只顾着拔腿狂奔,腿上的黑蛇好像被他甩走了。   贺秋桐缓缓松了一口气,步伐慢下来,地上满是枯枝败叶,他的每一脚下去都有咔嚓的轻响刺激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带起一阵战栗。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下却是空空如也的,他从一片残破中坠落,失重的感觉像是把你的心脏从高处摔下又抛起。   贺秋桐眼前一黑,猛然睁开眼睛,醒了。   他的胸口猛烈的起伏着,想把那股心悸压过去,却不得要领。   头顶日光灯开着,骤然接触到光线的瞳孔猛地一痛。贺秋桐皱着眉头眯了一下眼睛,他想要把自己缩进空调被里,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动作,一片温暖细腻就抢先捂在他的眼前。   他在昏暗的视线中眨眨眼,睫毛伸展不开,扫到了对方的掌心,搞得自己的眼睛也痒痒的。   “沈潮……”他没发现自己的声线抖得厉害。   沈潮动了一下另一只手腕,他才惊觉自己刚才好像一直攥着对方的手,贺秋桐心里猛地一惊,颤抖一下放开了对方的手。   恰好是因为视线被沈潮的手掌挡着,身体的其他感官反而显得更加敏感。   沈潮那只被他握住又松开的手,挪到了他身后,缓慢从他的颈下穿过,拂过后脑的头发,有种酥酥麻麻仿佛过电般的的刺激感。   然后……他就被男人托着肩膀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他,被沈潮,抱了。   在这一认知传入他的反应神经后,贺秋桐的肌肉瞬间给出反应,仿佛一座快速石化的雕塑作品,瞬间变得僵硬了。   沈潮好像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但捂着他眼睛的手也还是没有放开,而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后颈,让他慢慢放松下来靠在对方怀里。   黑暗里沈潮轻轻捏他后颈的力度被放大,他像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猫贪恋这一份带着温度的温存。   贺秋桐躲在黑暗里享受着片刻美好。   此刻,黑暗是他的保护衣,当然,对于沈潮来说,也是。   “你处理不了的事情都可以无条件交给我,只要你信任我。”   沈潮的声音像月光一样皎洁柔和地淌进他的心里。   “你信任我吗?”沈潮问道。   真是个傻问题,他怎么会不信任他的沈老师。   “信任。”贺秋桐几乎在沈潮的话音刚落下就开口回答道。   “你今天吃了几颗糖?”沈潮轻轻拍着贺秋桐的后背,像是在哄睡又像是在安抚。   贺秋桐回忆了一下,想起那颗被拿出来又放进兜里的最后一颗糖果,“四颗。”   “很乖,没有超出我给你规定的五颗。”贺秋桐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觉得自己能想象到沈潮说出这话的表情,应该轻轻勾着嘴角,眼睛微弯着说的。   他喜欢这样子的沈潮,很温柔。   “今天补课进行得顺利吗?”沈潮又问道。   “顺利,航航一直都很聪明,学得很快。”   他好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在沈潮给予的黑暗里放空脑袋,就像风筝飘在天上一样,沈潮是扯着他不让他飘走的线,一牵一引把他控制在合适的范围。   这个问题之后一段时间沈潮都没有开口,像是故意让他多放松一下。   沈潮的另一只手从搂住他之后就没停过,这次的动作变成了抚摸他的头发。   “能告诉我补课之后你去了哪里吗。”男人的体温靠得更近,耳边甚至传来了对方轻巧的潮湿的呼吸温度。   沈潮的声音仿佛低沉的缓缓拉动的大提琴,又好像贴着他的耳廓的私语。   但问出的问题却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温柔,贺秋桐脑海里闪过许多仿佛还犹在眼前的画面。   平静不复存在,他的脑子里着了火,但没人能看见那火焰,身体仿佛在急速下沉,坠一个让人窒息的幽闭空间。*   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线却让贺秋桐浑身僵硬,肌肉好像突然被冻结了一样不知道怎么动作。 第45章 沈潮弯腰凑近他   贺秋桐一直平静的眼帘开始轻微抖动,他感觉到自己的睫毛一直抖着碰到沈潮的掌心,但对方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手掌还是稳稳的。   可之前让他无比心安的黑暗现在却变成了不安的源头。   贺秋桐深吸一口气,猛然挣开了沈潮的怀抱,眼睛眨了好几下才适应了外面的灯光。   沈潮为了刚刚抱他,现在正半跪在床上,被子微微陷下去一点。   被他推开,沈潮的表情也没怎么变,只是眼神里多了一抹担忧。   但贺秋桐的表情并不能做到像沈潮一样平静。   被对方明明轻轻的眼神扫过,却像是在他不安又残破的心房中掀起了一阵大风暴,繁杂而落满灰尘的尘封的记忆被重新翻出,搅和得他的内心越发平静不下来。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沈潮的眼睛。   在这一瞬间,他是自卑的。   自卑于自己满是丑陋伤疤的过去,自卑于自己不完美的一切。   ——   不知过了多久,贺秋桐在余光里看见沈潮直起身体,接着,膝盖离开了被子,脚步声逐渐远离床边。   他匆匆抬眼,眼前却随着‘啪’的一声再次陷入黑暗。   是沈潮关了头顶的吊灯,整个房间都陷入沉寂与黑暗。   但这次的黑暗并不纯粹,窗户外是繁华的霓虹灯,光线顺着阳台落了一点在房里。   趁着这点光线他能看清站在床对面的沈潮的轮廓,但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绝对的寂静里贺秋桐紧张得咽口水的声音被突显,沈潮耳尖听见了,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那我们换个问题吧,你梦到了什么?”沈潮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小钩子。   贺秋桐看着沈潮向自己走来,一步一步在踏他的心上。呼吸一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声音微弱道:   “蛇……”   他惊讶于自己再次提起蛇的时候心里却没有在梦里那种惶惶的心情了。   沈潮就在身边,在他心里沈潮永远是安心的代名词。   与蛇一起被想起的是沈潮满眼担忧的神情还有他宽阔的背膀,还有……沈潮的薄唇贴在伤口上的触感。   “想抽支烟吗,小朋友。”沈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高了音量   沈潮居然把salem香烟带来了,好久没见的淡蓝色烟草包装盒被摆在了他的眼前。   他不知道,沈潮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家,心里的担忧难以压抑才翻了之前没收的烟出来抽了几根。   沈潮把情绪掩饰得很好,几乎每次见面都表现得沉稳冷静,这是他心理咨询师的‘职业病’了——不能让客人受到你的负面情绪的感染。   这次也一样,贺秋桐一点也没看出沈潮的焦虑,他的沈教授还是那个可以包容万物的冷静模样。   贺秋桐盯着熟悉的salem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之前梦魇的时候流了一身汗,现在骤然接触外面的空调,凉飕飕的,皮肤上生理性的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抽了,但肌肉记忆还在。贺秋桐熟练地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叼在嘴里,盘腿直接坐在了床边的地上,这里是一块儿被外面霓虹灯光照到的地面。   ‘啪嗒’一声轻响,一簇火焰在两人之间被放出来。   贺秋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潮越来越近的脸,火光跳跃在沈潮的瞳孔里,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沈潮弯腰凑近帮他把烟点上了,拿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顺势又在他身边坐下。   贺秋桐感受到逐渐靠近的体温,下意识地把原本靠在床边的后背挺直了一点。   像是被老师巡查时装模作样的学生。   但这位学生有些不一样……他喜欢这位巡查他的老师。   贺秋桐沉寂的心跳开始苏醒,一下一下的‘扑通’声骚不断扰着他的耳膜。   房间里这唯一一块接收外来光亮的地方被两人占据了,趁着这光他看清了沈潮。   沈潮曲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坐在地板上,身体微微后仰着靠在床边,明明只是坐在地板上而已,对方表现出的姿态却还是如此优雅。仿佛坐的根本不是什么地板,而是高级晚宴的皮质座椅。   …… 第46章 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吗   突然,坐在他身边的沈潮手臂一伸,搭在了贺秋桐背后靠着的床边。   这是一个绝对控制的动作,像是把他圈在了怀里。   明明对方的手臂根本没碰到他,但是那种被掌控,又距离如此接近的感觉还是让他心里慌张。   贺秋桐刚蹭直了腰,想要稍微远离一点,就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动作一顿,他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停住了动作。   “怎么,几个月不抽烟都忘了怎么抽了吗?”沈潮低沉醇厚的音色在耳边响起。   听沈潮提起,贺秋桐才发现自己点了烟已经自己燃了一节了,猩红的烟头还在不断燃烧着。   他连忙把快要掉落在腿上的烟灰掸在了烟灰缸里。   感觉到沈潮注视着自己的视线,贺秋桐心下紧张,又忙不迭地把烟夹着吸了一口。   许久没抽烟了,他几乎快要习惯在烟瘾发作的时候含一颗橙子糖。   贺秋桐才吸了一口就被烟呛到了。   salem烟的冲劲儿溢上鼻腔,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他咳了好几声。   搭在他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明明是在顺气却让他更紧张了,心里一紧,咳得更凶了。   沈潮、贺秋桐:“……”   窗外的雨又开始大起来了,打在树叶上嘀嗒嘀嗒的声音变成了噼啪噼啪,像是有韵律的鼓点在敲击。   贺秋桐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的烟,吸到肺里再慢慢吐出,烟雾缭绕着缓缓上升。   透过氤氲袅袅的烟雾,他看向在他身旁吸烟的沈潮。   突然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了看到过的话——   “烟起初是一种植物,后来被人摘下来,死了。   现在,身子里通过红隐隐的火,又活过来。   然而,活着就快成灰了。   它的第一个生命是青绿的,第二个生命是焦黄的,第三个生命是暗红的。”   会抽烟的人不是出于尼古丁的引诱,而是在吞云吐雾中游玩的,在闲暇时刻短暂地体会烟草的一生或是在疲惫的时候短暂妥协。   所以贺秋桐从不自诩会抽烟。   但沈潮是会抽烟的。   男人抽烟的姿势漂亮潇洒,脸上的神色都是游刃有余的。   他不是尼古丁的奴隶而是绝对的掌控者。   这样的沈潮真的是让他一秒也不愿移开视线。   “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吗?”沈潮的声音伴着雨声。   第二次见面……   是那晚的酒吧里。   “你在对面吧台抽烟的样子颓废又好看,那个时候你身边萦绕着的气质像一匹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狼。”沈潮的眼底流露出回忆的神色,嘴角噙着轻笑,“就连杨凡义也说你是个抽烟的老手了。”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小子又打架又抽烟还逛酒吧,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痞子。后来这匹狼阴差阳错被我带回家了我才发现这哪里是狼,明明是一只蔫儿了的小狗……”   那个时候的贺秋桐正是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自暴自弃地想用毁灭自己的办法来报复父亲的罪过,还好遇到了沈潮。   从来都是无神论者的他开始相信命运。   沈潮是他的救赎者,像神明一样把光撒在他委身的黑暗里。   或许他温柔的神明不会在意他过去的那些不完美呢。   “我可以吗?”我可以告诉你吗?   他这话问得前言不搭后语,沈潮却是听懂了。   “可以。任何都可以。”   那些年的事情冗杂又繁复,欢欣与悲苦交织在一起……   ——   外公真的亲手给他做了一个世界上只此一个的秋千,就在院儿里的梧桐树下。   外公还是这么能干,虽然女儿嫁了个有钱人家,但他还是习惯与自己动手做些东西,修理家电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可以说,贺秋桐童年的英雄不是爸爸,外公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对于父亲的幻想。   那一阵子他对新做好的秋千热度很高,每天下午都会叫上外公一起去荡秋千。   外公在后面轻轻推着他的后背,把他送向更高的高度。   当秋千荡到最最最高处的时候,那是他离天空最近的时候。   近到仿佛可以与天空亲吻,近到万里无云,晴空万里的颜色像是要全部被他收进眼里。   伴随着的还有外公喊他抓紧的声音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妈妈精神头好的时候也会在一旁的石桌边坐着,母亲最爱那身紫色淡雅的连衣裙,就这么静静坐着看他们祖孙俩玩闹。   这是他童年里最美好的一幅画,他在一个午后用油画棒在白纸上细细画下。画完之后他看了看,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想了一个晚上,他终于知道缺了什么了。   画里缺了他的爸爸。   第二天早上,他一大早就起来了。用画笔在妈妈背后画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的爸爸。   这幅画被他折起来放在了那个装小红花的盒子的最下面,小红花满满登登地把画遮住了。   只有他知道,这里面藏着一个少年对完整家庭的日夜期待。   ——   自从上次亲子运动会之后,他幼儿园里的朋友都不喜欢他了,说他身上有病毒,碰了就会没有爸爸。   他好难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爸爸在哪儿去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毒,那种沾上就会没有爸爸的病毒。   手工课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同桌的手肘,对方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像是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甩了好几下手臂。   对方眼里的厌恶像是化为了实质,针一样扎得他生疼。   女孩儿尖锐的声音在班上响起:   “啊——贺秋桐你烦不烦,你这个有病毒的人还来碰我,你就是想传染我!”   班级上的窃窃私语不断传入贺秋桐的耳朵里。喧闹嘈杂的教室里那些话语却还是清晰可闻。   -‘好恶心啊,他可千万别碰我。’   -‘我爸爸对我可好了,我可不想像他一样没有爸爸’   ……   别说了,求你们。   他感觉自己的右手在颤抖,他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可越想停止颤抖就越不得要领。   那些人的声音像是永不停止一样传入他的脑海,那些声音就是一个个的举着枪的小鬼在他的脑子里胡作非为,引爆一根有一根的神经和血管。   “我叫你们别说了!啊!”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尖利,刺耳到几乎快要破音。   他想,他对父亲的恨意就是在此刻开始埋下的,   班上有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死一样的寂静之后是更大声的噪音。   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的声音有多么微弱,微弱到在他的这些同学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他不再在班级里发声,他搬去了班里靠窗的最后一排一个人坐。   他以为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他一直等啊等,忍啊忍。   终于他等到了升上学前班的时候。   可他发现一切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与他一同升上学前三班的人里有几个是他幼儿园的同学,他们像臭虫一样到处传播着他是个带着病毒的没爹的孩子。   他还是回到了那个最后一排的角落的位置。   他不再主动去与人交流,有人经过时他懂得了尽量把脚往回收。   这个位置与窗户和垃圾桶为伴,他喜欢把窗户大开着,让垃圾的味道散散。但是班上有同学不喜欢吹风,总说他不怀好意想把全班都吹感冒,所以他也不再开窗了。   但他还是喜欢看向窗外。   这是二楼的教室,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小树苗正好也生长到这个高度了。有风吹过的时候,树梢细,会跟着风一起晃动。   所以他没开窗也能知道,现在风来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走,他已是小学二年级了。   班上虽没了那些嚼舌根的令人难堪的同学,但他也习惯了在班级上保持沉默,不必要时绝不开口。   沉默寡言不善交际的他在班上没有什么朋友,他也不奢求什么友谊,只觉得现在的状态已经比学前班时好太多。   他很珍惜这份平静。   可他天生就不受上天的宠爱,命运也总喜欢跟他开天大的玩笑。   在一个平静的一如往常的中午。   他刚吃完午饭,就被班主任喊到了办公室里——他们家的保姆阿姨居然来了。   老师一脸疑惑地向他提问:“秋桐,这人你认识吗。”   还没等老师的话说完,保姆阿姨就满脸急切地牵着的手想把他往外拉,另一边说道:   “小桐啊,快跟阿姨走,别再耽搁了。去医院看看你外公!”   外公怎么了?!   贺秋桐的嗓子发紧,一句简单的问句却一直卡在他的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的脑子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砰’地击中了,陷入了一片空白。   外公虽然年纪很大了但是身体一直都挺硬朗的,平时晨起还要锻炼,这怎么就住院了呢……他不敢再想下去。   车里,保姆阿姨好像一直在他的耳边说着些什么,好像是在水里传音一样,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断断续续又啰哩啰嗦。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煞白,只能一脸木讷地跟着保姆阿姨一路赶到了市人民医院里。 第47章 噩梦的开始   贺秋桐一路小跑到市第一医院的住院区,扑面而来的是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道,让他感觉心口像是被大石头压着,闷得喘不过气来。   电梯里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上升,叮——   16楼到了。   他迫不及待从刚开的电梯门缝里挤出去,匆匆忙忙地跑到了1676号病房外。   房门虚掩着。   贺秋桐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门却还是惊动了里面的人。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回去跟妈妈说着刚才被他打断的话题了。   男人背对他,看不清表情。但他能看见妈妈泫然欲泣的神情。   不过,妈妈在看到门边的他的时候就收敛了面上的伤心,虽然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身后,保姆阿姨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进了病房。   之前空荡荡的脑子里好像终于充进了氧气,开始运转。   外公面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闭着的眼睛让他显得更憔悴了。被子几乎都没有太突出,外公像是一张纸片似的被埋在被子下面,是肉眼可见的瘦弱。   妈妈的脸色也不太好,本来就是病弱的身体更加弱不禁风了。   她像是几天几夜没睡好,神情暗淡无光,眼底藏着压都压不住的疲惫,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脊背也弯了下去,佝偻着身子与面前高大的男人说话。   带着一股难堪的谦卑。   妈妈轻轻招了招手,叫他过去。   “桐桐,这是你爸……你小时候见过的。”妈妈的声音不再柔和,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粗粝干涩,像是干旱了许久的龟裂土壤里发出的最后的求救。   贺秋桐:“……”   那个眼熟的爸爸没有说话,贺秋桐紧张又难受,   他看着不敢直视他眼睛的妈妈,又转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西装革履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爸爸了,这人也确实很像他在妈妈卧室床头的结婚照上看见的爸爸。   只是好几年时光的打磨,这人也有了许多变化,比照片上看着发福了一点,眼里的温柔此刻竟不见丝毫。   贺秋桐徒劳地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了。   他想叫一声爸爸,但开不了口。   这人太陌生了,父子应该是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让他叫一个陌生人爸爸,他一时词穷。   不过这人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叫他,在妈妈面前敷衍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控制着自己没有躲开男人的手。   贺秋桐在一边干站着,视线落在病床上躺着的外公身上。   病床上的外公面如金纸,竟然比病床上的白色床单看着还要苍白一些。   原来不知不觉地外公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有了白色,脸上的皱纹像是一道道难填的沟壑纵横生长,输液的手上皮肤干瘪青筋突出……   他这时才骤然意识到,这是是撑起他童年的超级英雄也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   贺秋桐名义上的爸爸冷漠极了,就连对他妻子说话也是板着一张脸,声音冷得仿佛是北极的冰川。谈论的话题也是没有一丝人情味的金钱。   “你父亲的治疗的一切费用都记在我名下。我那边还有事情,先走了。”   他看着爸爸扭头走了,西装穿得那么合身,领带打得那么正,说出的话是那么冰冷。   他感觉妈妈捏着自己的手臂的手突然缩紧,一阵阵疼痛从手臂上传来。   贺秋桐咬牙忍者,一声不吭。   他知道,这不是妈妈带给他的疼痛,是他那个父亲带来的。   他以前对于父亲的幻想像一面被重重摔在地上的镜子,粉身碎骨是它的最后归宿。   但贺秋桐没时间去管这面落在地上还扎脚的破镜子。   妈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外公倒下了以后妈妈每天的精神头也越来越差。   他不得不每天放学就跑来医院帮忙,虽然请了护工,但他还是每天都来医院看看外公看看陪床的妈妈。   第二天他放学来到医院的时候外公已经醒了,看起来状态不错,至少比昨天躺在病床上那样虚弱的样子好得多。   坐在床边的妈妈反而更像是病入膏肓的人,面色甚至隐隐有些青黑。   他的在看到外公状态时放回肚子里的心,在看到妈妈的时候又提了起来。   “妈,你要不要躺着睡睡觉。外公这里我和护工叔叔看着就行。”他劝说道。   可是妈妈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还是一直盯着外公的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看向了他,“妈妈没事儿,妈妈就坐会儿。”   妈妈的态度很执拗,外公后来跟他一起劝说也没能成功,贺秋桐知道是劝不动了,默默叹了口气。   他从果篮儿里拿了两个苹果出来削,苹果很大一个,手有点拿不住,所以削得断断续续的,远没有妈妈削得好。   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妈妈教他削苹果的样子。   妈妈坐在窗边给他做示范,白皙灵巧的手下,苹果皮蜿蜒而下,削完一整个皮都不会断。窗外的阳关照射进来,把整个画面都染得暖黄暖黄的。   那个时候的妈妈虽然也是时时刻刻都带着病气的,但是面色温柔眼带光亮。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憔悴疲惫。   再晚些的时候外公睡下了,直到外公轻轻的鼾声响起,母亲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被妈妈拉着来到病房外面。   “外公睡了,等会儿保姆阿姨带你回家。”妈妈弯着腰贴在他耳边说道。   “妈妈呢?妈妈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外公的气色看起来不错,他下意识的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所以很疑惑妈妈这样执着地想要陪床的心情。   “妈妈陪着你外公。桐桐乖。”   “妈妈,外公生了什么病呀?”那个时候的他不太懂事,小孩子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直接就开口问道。   “……”   他的问题之后,病房外的走廊上有一阵子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妈妈的回答,“没生什么大病,小孩子别管这么多。回去吧。”   虽然觉得妈妈刚刚的停顿有点奇怪,但是当时的他也没有多想。   小孩子的世界没那么复杂,既然妈妈说不是什么大病那就应该没事了。   这几天贺秋桐都是学校、家里和医院三个地方来回往返的,虽然很累,但是每次在医院和外公妈妈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开心。   他的爸爸除了开始那一次来过病房看外公,此后一次也没来过了。   原来爸爸从来都不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而是一个冷心冷情的陌生人。   外公的情况一直都挺好的,除了晚上的时候会有点腿疼以为都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妈妈的状态却一日不如一日。   妈妈的眼下是怎么样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她好像自从外公住院以来就没有睡好过了,也不听劝,每天每天都在病房里的另一张病床上凑合着睡了,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左右才被打破。   外公实在是看不下去女儿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了,提出要回家住。   “反正也没什么大病,咱们就回家住着,等要手术了再回来。”   妈妈对此的反应很大,立马就出口反驳了,“爸!别这么任性,老实呆在医院好好养病。”妈妈的声音甚至有点尖锐,不复温柔。   外公好像也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老爷子这不是能蹦能跳的吗,你也不必每天都这么紧张。我还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妈妈愣了一下,眼神闪躲地下垂着,顿了一秒才说道:“说什么呢,爸。一定会好起来的。”   此后,妈妈的态度就软了下来。虽然还是不同意外公回家住,但是总算是不再每天那么熬着了,有的时候也会跟他一起回家里睡觉。   这天中午,妈妈专门吩咐了保姆阿姨做了乌鸡汤,因为明天外公就要做手术了。   外公做手术这天是个周六,贺秋桐不用上学,和妈妈一起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等着。   从手术中的红灯亮起的一瞬间,母亲就抓紧了他的手。   漫长的等待中母亲也没有松开过,他能感觉到两人相握的手心都渗出了汗,也能感受到母亲的紧张。他无声地捏了捏妈妈的手,想要通过这个动作把自己的力量传到妈妈的身体里。   “没事的。”他那个时候还不懂得怎样安慰人,只得低声说道。   他其实不是太担心,外公很乐观,气色也很好。妈妈也说不是什么大病,他觉得外公做完手术应该就能和他们一起回家了,到时三人还是可以在梧桐树下乘凉玩耍。   脑海里的画面很美好,他觉得一家三口,没有爸爸也挺好。   手术中的灯被熄灭,妈妈拉着他一下站了起来。   外公躺在病床上被医生护士推出来。   领头的医生走过来,先是看了他一眼才对妈妈说道:“手术比较成功……”   但他不知道,这场手术才是噩梦的开始。 第48章 恨   外公在做了手术的前一段时间还比较好,但两三个月之后病情突然就恶化了。   甚至到了卧床不起的程度,手和脚都有不同程度的浮肿,夜晚还有胸闷气短,吸不上气的情况。   他也开始变得和妈妈一样提心吊胆,他再问过妈妈很多次——外公到底生了什么病。   可无一例外,妈妈给他的回答都是避重就轻的。   他开始有一点惶恐。   直到有一天,那已经是外公动手术后的四个多月了。   他出去给保温壶里接热水,回来的时候却听到妈妈崩溃的哭声。   他僵硬的站在虚掩着的门外,直到眼前模糊成一片。   上天真喜欢跟他开玩笑——   “闺女啊,你老实告诉我,老爷子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爸,你别多想。治好了咱就回家了。”   “闺女,你别骗我了。让我也明明白白的走吧。”   妈妈再也扛不住了,压抑的哭声一点点被释放出来,他听见妈妈断断续续地说出真相,“是肝癌晚期…爸…怎么办啊…”   “……”房间里有一阵子除了妈妈的哭声和医疗器械运转的声音再没其他声响。   “没关系,老爷子活了这么久了,还有了你和桐桐。人间走一趟,值了值了。”反倒是外公拍着妈妈的肩膀,安慰自己的女儿。   眼泪蓄满了眼眶,终于不堪重负地滴在了他的手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远不及他凉透了的心。   他不相信,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   他发了疯一样的丢下保温瓶,奔跑在走廊里。   他要去找那个医生,那个医生明明说了,手术很顺利。为什么还会这样呢?   护士站的护士被他吓了一跳。这几个月下来,这一楼的护士都认识他了,在她们眼里这是个文静乖巧的学习成绩还好的小朋友。   但此刻,那个文静的小朋友眼睛发红大口喘气,与之前的样子判如两人。   他质问她们,外公的主治医生在哪儿。问完就直奔医生的办公室。   他‘砰’地把门推开了,以往学来的礼貌教养在此刻都化为灰烬。   “医生,我外公……”他一时语塞,他想听见医生的回他却又害怕听见医生的回答。   反倒是医生的态度还是不紧不慢的,“你是想问你外公的病吗?”医生每天都在医院里见证者生和死,爱与痛。这样的情况以及见怪不怪了。   “恩。我外公他到底是什么病。”话说出口才觉得喉咙干涩,声音粗粝。   医生推了推眼镜,多年沉淀下来的冷静在看见一个红着眼问他外公病情的孩子之后稍微破碎,医生回身拿了一份病例给他,“自己看看吧。”   这份病例上有好多专业名词他看不太懂,但是顶上的两个大字他却是看得懂的——肝癌。   跟妈妈说的一样。   他感觉自己肩上被拍了拍,然后他听到医生对他说,节哀。   “这个病没得治吗?”他只从大人们的口中知道癌症很难治好。   “你外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医生的话很隐晦却又那么的直白,将血淋淋的事实从虚假的掩饰里刨出来,连皮带肉的。   一刀一刀刨在了他的身上,是尖锐的疼痛到麻木的钝痛。   贺秋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不理解自己的妈妈——她为什么要独自隐瞒下真相,让他只能从外人口中得知外公的病情。   直到长大了,看多了。   他才明白了妈妈的想法,体会到了妈妈当时的痛苦。   妈妈一个病弱的女子却将这个冰冷的死亡秘密压在心里这么久,为的是他和外公片刻的轻松。依然结局已经不能更改,何不让他们多一点开心的时间,痛苦的东西她可以一个人承担。   细想,他和外公在不知道罹患癌症之前的好几个月里都是笑得真切的,母亲则整日里郁郁寡欢,这是一个弱女子为他们撑起的无数个日夜的安眠。   纸包不住火,当细小的火星开始燃起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外公没有撑多久,最后两个星期的时间里,病痛的折磨,死亡的等待无不在时刻磋磨这个暮年老人的神经。   几乎每日都有护士来给外公排腹水,每次护士一进来,妈妈就会找各种理由让他出去,妈妈还在粉饰太平,他不想拆穿。这种诡异的平衡几乎是他这几天唯一的救赎,好像没说破就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还是看见了,外公肿大的肚皮,青紫的血管都涨得可见。外公痛苦的呻吟一声一声的,他几乎忍不住落下眼泪。   护士推着小车出来了,这意味着一次痛苦的结束。他在走廊外面擦了眼泪才进去。   外公看他进来,笑了下。   这几天外公都睡不着了,癌细胞以及在这具身体的每个角落里安了家,疼痛时刻都在啃食肉体。但外公在他们面前从不喊疼,只有晚上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外公难以压抑的抽泣声。   外公走的那天有个天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我想晒晒太阳。”   他听见外公苍老的声音说道。   外公现在床都难下,更别说下楼去晒太阳了。妈妈把窗户打开,又把窗帘挽了上去。   窗外的阳光明媚如火,透过窗户洒在外公的被子上。外公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在阳光晒着的被子上,对他说道:“老在床上躺着,老爷子都要发霉了。着阳光晒晒还真暖和。”   他去把床尾的把手转了转,让病床升起来。外公靠坐在床上,唤他过去。   “桐桐,以后你要听妈妈的话。外公……外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要很久之才会回来。你要照顾好妈妈,她身体不好,你不要惹妈妈生气,知道吗。”   “不过我相信咱们桐桐这么听话,肯定不会惹妈妈生气的。”   外公现在看起来竟然特别精神,但是他开心不起来。他去查了肝癌的病症以及最后的时间,他也知道有种东西叫做回光返照。他默默地听着外公最后的叮嘱,眼帘抑制不住地开始抖动。   “男子汉大丈夫了,桐桐可不许哭鼻子。”外公满是针孔的手抚摸上了他的头顶。   他低垂着眼睛不敢去看外公的脸,他知道外公哭了,一滴一滴的泪珠滴在被子上,‘啪嗒’的声音几乎不可闻,悄无声息地晕染开一朵一朵的泪花。   说了好一会儿,外公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妈妈把床放平让外公躺着。   最后,外公捏着他和妈妈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嘀——   刺耳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心电图上的起伏骤然消失,趋于平静。   刺耳的声音里夹杂着母亲沉重的呼吸和抑制不住的抽泣。   这是他那年的初夏。   妈妈一个人顶着憔悴的面容*办了外公的丧事,那个陌生的爸爸就算是外公送葬的那天也没出面。   外公送葬那天也是个大晴天,太阳特别的毒辣。晒得人眼睛疼,脑子也疼。   他一直跟在妈妈身边,扶着妈妈的手臂。因为妈妈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这几个月下来妈妈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瘦得像一张纸,微风都能把她刮走似的。   这让他不由得开始担心,外公的去世已经是突如其来的噩梦了,他不希望妈妈的身体也出什么问题。   外公让他照顾好妈妈,他一定会做到的。   但有些事情注定事与愿违,有些承诺注定不得圆满。   妈妈的身体在他放暑假的这一段时间里也每况愈下,明明是燥热的盛夏时节,妈妈的手心却还是冷得像块冰。   以前妈妈还会在下午到院子里梧桐树下的石桌旁坐着织毛衣或者就静静看他荡秋千,但自从外公去世后,妈妈就再也没机会在一个安静的下午偷闲了。   妈妈躺在卧室的床上,盛夏也盖着厚厚的被子。   不是没去医院看过,但这娘胎里带的病气,医生说的最多也不过是好生调养。家里开始日日弥漫着中药的苦味,妈妈的卧室里尤为浓重。每次进去,他都感觉自己像是要在这气闷的中药味里窒息。   但妈妈好像很喜欢,整日里也不愿意出门,天天在卧室里躺着。   开始还允许贺秋桐进去陪她说说话,到了后来就一个人闭门不开了。   这几天他再也没出过门,都在妈妈门口坐着,小心翼翼地听里面的动静。他好害怕。   害怕自己唯一一个亲人也离开自己。   妈妈每天吃饭的胃口都却来越差,可他却没有什么办法。   晚上等妈妈睡着了,他会偷偷溜进去,趁着月色看看妈妈干枯的脸。   时间轴毫不留情地一点一点往后拨,他的假期都快结束了但妈妈的状态还是一点好转都没有,甚至是病入膏肓。   保姆阿姨曾经拉着他的袖子告诉他,“你妈妈可能……”   他突然出声打断了阿姨未说出口的话,“不会的!不会,不会的。”他默默念叨了好几遍,不知道是说给阿姨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有一天妈妈突然开门了,也开始好好吃饭,他当时开心极了,像是买彩票中了头奖一样的兴高采烈。   但是妈妈的样子却不像是以前那样恬静温柔了,灰败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她身边,当时还不太能共情的贺秋桐只是觉得妈妈看起来一直都不高兴,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但妈妈能认真吃饭了!他觉得这是向好发展的一个兆头。   可他后来才发现,妈妈每次都逼着自己把饭吃下去,趁他收拾碗筷出去的时候又跑去厕所吐掉,这样自虐的进食方法只是让她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妈妈每天一起床就会拉着他的手念念叨叨,说的都是些颠来倒去的话或者是抱怨这一天天的没有盼头。   妈妈常提起的就是去世的外公和一个他没听说过的名字——贺立。   后来他才知道,这就是那个陌生的爸爸的名字。   每次提起他,妈妈都会掉眼泪。是默默地,无声地就开始落泪,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从妈妈凹下去的眼眶里掉出来,把被子都打湿了好大一块。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妈妈把眼泪擦干,但根本行不通。擦干了又会有新的眼泪涌出。   他好心疼,也好恨。   他止不住对他爸爸的恨意,恨他的无情冷漠,恨他的不负责任。 第49章 鲜血染红纯白   你买了一块巧克力,你以为是抹茶口味,开心的一口咬了下去,入口却是你最厌恶的芹菜味道。   你感觉像脚底粘了口香糖一样恶心,可他黏上了就是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上天就是跟他过不去。   在暑假的尾巴,妈妈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像是一根蜡烛烧到了末尾,烧得一点不剩。   妈妈最后还是与世界和解了,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她放下了这一生的爱与恨。   她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是有人在拉风箱,她颤抖着声音让他不要恨贺立。   “桐桐,你别怪你爸爸。他之前是很爱我的,也很爱你……你可能忘了,在你很小的时候…他也抱过你,亲过你。”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又喘了口气,“你小时候哭闹的厉害,但是他一抱你你就不哭了。”   “妈妈对不起你,你还这么小……”   “妈妈舍不得,但是妈妈真的好累。”   “我想你爸爸了。”   ……   妈妈走得很安静。   生命来时轰轰烈烈的一声啼哭,走时静静凄凄的悄无声息。真真是死如秋叶,轻飘飘地落下。   离开的人把愉悦带去天堂,却把悲伤留给了人间里还在挣扎的世人。   这是贺秋桐过得像一团乱麻,痛得像快刀斩下的那年的夏天。   ——   妈妈去世后,那个人终于出面了。   同样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油光锃亮的皮鞋,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样子。   爸爸简单地*办了妈妈的葬礼,人死不过一捧灰,但这灰落在哪儿也是有关系的。在贺秋桐的严厉要求下,妈妈被葬在了外公旁边的墓里。   名义上的爸爸居然住进了他和妈妈外公之前一起生活过的家里。   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爸爸为什么非要住这里进来,跟着爸爸一起住进来的还有一个新的保姆,旧的保姆早就被爸爸辞退了。他很不满意,甚至是讨厌这个突然闯入他家的男人。   但是妈妈让他不要恨,他小时候也曾拥有过父爱……   不得不说,妈妈最后的话让他心有犹豫。如果他之前对父亲的恨意是一百分,听过那番话之后,一百分里就有五十分带上了水分。   一边是对从小就缺失的父爱的渴望,一边是这个所谓父亲的冷漠伤人。这让他想起了之前玩过的森林冰火人,一边是炽热的红   另一边是刺骨的冷,双方相互纠缠,打得难舍难分。   血缘的力量最终是打败了他对失望的害怕,虽然他对这个爸爸已经失望过不知多少次了,但他还是决定给这个人一次机会。这是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爸爸一开始也没让他失望。   九月份,这次的开学典礼他终于有了爸爸参加,但是却没有了妈妈和外公的身影。失落和开心两个完全对立的情感却在这一瞬间巧妙地在他心里融合了。   他的爸爸还是一身高档西装的精英样子,还在他们学校的开学典礼上作为家长代表做了演讲。   父亲在大礼堂的讲台上念出他名字的时候眼里分明带着那么耀眼的骄傲,爸爸在为他骄傲。心里在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几乎开心的难以自持。   但是后来他才知道,对于老谋深算的贺立的来说,这点让一个孩子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骄傲不过是一个成年人信手拈来的绝美演技。   那些都是日后的痛苦,现在的贺秋桐还沉浸在家人因自己骄傲的快乐里,喜不自胜。   肾上腺素褪去之后,心中的兴奋稍微淡了。环顾四周,熟悉的位置上少了两个重要的人,每次想起他们的时候他都会纠结他对父亲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但是这次想起,他对父亲的恨意竟然又减少了。   他觉得对不起妈妈和外公又唾弃自己,另一边却抵不住对这样能在学校里侃侃而谈的父亲的向往。   转眼已经到了六年级,他每学期都考年级第一只为讨得父亲的一句夸赞。父亲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严厉冷漠的,他在面对父亲的时候也是拘谨紧张的。他和父亲的相处始终有些隔阂难以消磨,毕竟他与父亲一起生活的时候也这么大了,已经过了那段不谙世事的孩童时期了,母亲和外公的去世是父子之间过不去的坎。   他本就如履薄冰地维持的这段一不小心就会破碎的父子关系还是碎了。   一个普通放学回家的晚上。家里多了一个,不,两个更准确。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爸爸还是用一个万年都平静无波的语调告诉他,“这是你以后的妈妈了。”   “……”他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什么叫以后的妈妈?他的妈妈只有一个,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他是不认的。   贺立让他喊妈妈。这是他第一次向这个父亲发火,以前的他是不敢发火,也不想发火,他在小心翼翼维持这段关系。但是他在那一瞬间就不想维持了,去他妈的父子。   嫉妒这种情绪从没有如此强烈地在他心里燃烧过。   他爸爸温柔地搂着那个女人的肩膀,就像小时候在妈妈卧室里看到过的结婚照上温柔搂着妈妈一样的动作。这是属于他妈妈的东西也是他妈妈至死都在渴望却没有得到的东西,这个陌生女人凭什么得到呢?那个女人肚子里还有爸爸的新孩子,这个孩子会夺走他为数不多的关爱,甚至是他也从来没得到过的关爱。   以前埋下来的对父亲的恨意还是被翻了出来,那些恨就像是陈年酿的酒,埋的时间越长越浓烈。这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破坏些什么的欲望,他几乎浑身都在颤抖,他觉得自己的抑制力真是太强了,居然只红着眼睛狠狠瞪了一眼他的父亲就摔门回了卧室。   房门关上的瞬间他听到了贺立压着声音安慰那个阿姨的声音。   这让他几乎浑身脱力。   妈妈和爸爸这么多年的婚姻好像在此刻变得毫无意义。   是的,本来就毫无意义,在他有的印象中,贺立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的,眼里从来都是结着寒冰的。是了,他从来都不爱他妈妈,从来都不!或许他在有记忆之前是爱过的,那也只是爱过。   自那以后他体会到了妈妈之前的痛苦,也看到了妈妈一样看到过的清早的日出。   失眠的滋味不好受,特别是每个睡不着的夜晚之后他还要去学校上课。   以往都能打起十分精神的他开始在课上频频走神,体育课原本轻轻松松的*场四圈也变得难已坚持下来。他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整个人也愈发阴郁。   最可笑的是,就连班主任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可他那名义上的父亲一点没发现,他父亲只注意到了他下降严重的考试排名……因为这次期中成绩贺立才发现了他已经失眠接近一个月的事实。   晚上的失眠让白天的他变得暴躁易怒。   在他失手打碎一副碗筷的时候,伴随着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似的破裂声,贺立说他有病。   他被他的父亲送进了心理医院。   贺秋桐觉得自己没病,但贺立的口吻不容置疑。   医院里都是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病人,有真病人或许也有假的病人。   每天早上会有两个护士带着他出去晒太阳——说是太晒太阳,倒不如说是放风。在医院楼下的花园儿里呆够一个小时又回到病房里。   午饭后是午休时间,不管你愿不愿意午休,护士会把窗帘和灯都关上,一个小时后再打开。   晚上十点半,医生回来查房顺便给他们吃药。   晚上十一点,吃了药的人都会陷入沉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每日都是一尘不变的、机械的、逼人发疯的。   他旁边病床上的人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你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当时发现自己的带来的假性近视矫正眼镜不见了,也没太在意,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放哪儿了,或许无意之中就又能看见。   最后眼镜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坏了——是那个小女孩亲手弄坏的。   镜片是树脂材质的摔不碎,她就折断了眼镜腿,把尖锐的断口一下一下在自己的手臂上打磨,直到诡异鲜红的血液一股股涌出来。   护士把手上流着血也还在不断挣扎着大吼大叫的女孩儿架走了,只留下一地狼藉和空气里难以忽视的血腥气。   艳红的鲜血染在纯白的棉被上,竟是那么触目惊心。   在这里呆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有可能是不知不觉中就被同化了。   他想出去,呆在这医院里的每时每刻都让他神经绷紧。他不想像那个女孩儿一样变得疯疯癫癫,虽然他好像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他不希望别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所以他学会了伪装,他每天都乖乖听话,安静吃药,不吵不闹。   如愿以偿,护士们都放松了对他的看管。 第50章 吱吱死了   贺秋桐再次被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寒假之后了,他几乎耽误了六年级上半学期的所有课程。   被送回来的时候,家里除了保姆阿姨,爸爸和那个女人都不在。   “贺先生在医院陪你阿姨呢,你阿姨要生宝宝了。”   也不知道这保姆是真不会看眼色还是故意挑事儿,反正这番话已经说出了口。   贺秋桐感到惊讶的不是贺立对那个女人难得的温情,而是自己对听到这件事情的平淡心情。   可能在医院的这几个月里他装得太像了,以至于自己真的也变得宁静起来,他好像跟外面的世界都隔着一层不厚也不薄却能阻隔所有情绪的纱。   保姆还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地说着些什么,他只觉得聒噪,凉凉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他在医院看过太多不一样的眼神,阴冷的、暴躁的、平静的……伪装信手拈来。   保姆好像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个下午都没再来念叨他。   没想到去一趟医院还学会了暂时劝退别人的小技能,贺秋桐不无自嘲地想到。   再次看到贺立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他的新弟弟和那个阿姨。   弟弟被贺立小心翼翼地抱着进入他的视线,想忽视都难。   他无风无雨的心里终于还是开始闪电暴雨。   那些他从没体会过的东西,这个皱巴巴的弟弟一生下来就全部拥有了。   他不明白。这种嫉妒完全是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疯长……   直到之后他学到了一句话,老来得子,宠之爱之。   阿姨其实对他挺好的,弟弟有的东西也都会给他留一份。他很感谢,可还是不能释怀。   妈妈这个词语他叫不出口。   在这个家里他时常会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怪异感,贺立对他还是一如以往的严苛,对待阿姨和弟弟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这让他对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难以不产生什么暴虐的情绪,医院里他看过的那些不引人注目却又可以自残的方法他几乎想在这个孩子身上试试。   可理智告诉他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他每次看到这个弟弟澄亮的眼珠子,都会一边嫉妒一边深深唾弃自己的恶心。   贺秋桐因为去医院而耽搁下的课程被他很快补上……他还是那个几乎完美的学习机器。   贺秋桐用他的好成绩轻松地升上了本地最好的初中。   虽然学校离家不远,但他还是向贺立提出了住宿的要求。   因为他不想待在这个压抑的笼子里。   令他意外的是,贺立居然强烈地反对他去住宿。   贺立对他的控制欲就是从那个时候逐渐显露出来的。   他被迫留在家里,体会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他总是一声不吭,不会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甚至是很听话,初一到初三从没掉下过年级前三,总成绩全市第一的好成绩,却在贺立的要求下读了一个就近的高中。   他也没表现出不满。   高中的他性格孤僻,一头埋进学习里,在家里的日子也是不咸不淡的过着。   唯一的变数就是他偷偷吸烟的事情败露了。   他爸用皮带狠狠地打他,金属的皮带扣砸在小腿骨上发出令人牙疼的声音。甚至那几天,贺秋桐因为伤痕太重都不能去学校。   从此以后他就学会了嚼烟,比抽烟更加带劲,却更隐秘的方法。   把烟草从烟卷儿里剔出来,放到后牙槽,狠狠咬下去——   尼古丁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口腔里的烟草味道让他安心。   高中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的,日复一日的刷题,从太阳刚刚升起到夜色已经深重。   这是他高三的千篇一律的生活,唯一的调剂品是不离身的烟草和一只白色仓鼠——吱吱。   吱吱抱着食物啃的时候,毛茸茸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他总是忍不住捏捏。   可好景不长。   贺秋桐在班上养吱吱的事情被同学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让他自己处理了。   他也不知道该带吱吱去哪儿。   那天他做了一个最最最不明智的决定——他把吱吱带回家养了。   后来他想,带去哪儿都比带回家好。   吱吱死了。   它的尸体被他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埋在了楼下的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   他再没提过有关毛绒动物的一切,他把那份喜欢压在了心的最底部,甚至在别人提起的时候也下意识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   只有他知道这不过是那件事之后的自己内心深深的恐惧。   他装得平静无波,在这之后不过是更拼命地学习了,体现在他的成绩上就是分数的变化,模考阶段他已经可以超过第二名好几十分了。   他知道,高考是他摆脱这个囚笼一样的家,挣脱贺立变态的控制欲的几乎唯一的途经了。他想考到国外,或者考去外地……   没有这个家的任何地方都是人间天堂。   高考的时候原本他不紧张的心情也被旁人给带得紧张起来,好在考试的试题并不很难,做起来也是越来越顺手,他是第一个交卷出考场的人,走出校门的时候旁边夹道欢迎的都是乌泱泱等待的家长。   明明是荣誉的事情,他却不知为何有点失落。   这么多家长里,妈妈穿旗袍,爸爸黄马褂,一个个都眼带期望地望着学校大门等着他们的孩子自信归来。   可没有一个是在等他的。   从他出来之后,人群里又小声的讨论传入他的耳中。   -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快。   -看样子就很厉害,不像我们家那个臭小子。   ……   入耳都是祝福夸赞,他却觉得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快步走了,他从等孩子的家长队伍从头走到尾,没有他的家长来认领走他。   贺秋桐一个人默默找到了停在路边的车,司机在睡觉,他拍了拍车窗司机才醒了给他开门。   这是感谢贺立还记得他要高考,给他配了个接送的司机。   真好。   他后来学乖了,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之后跟着大家一起交卷,混着庞大的人流一起溜出去。   这样别人就没时间来注意他是否有父母的接送了。   这次高考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误,好在也几乎没有失误。   他不害怕对答案,所有一考完他就在刷新微博,等着最新最权威的高考答案出来。他挨个对过去,心下松了口气。   一切都进行地刚刚好,高考成绩下发的那天他掐着点点开网页,一个人在卧室里看着正在加载的圈圈一直转啊转。   681分。   心里对分数的喜悦占比不大,更多的是他马上就可以逃离这个牢笼的狂喜。   贺立在饭桌上问他志愿填报的哪里,他撒了谎。   “南大。”这是他们家附近一个还算不错的大学。   “嗯。”贺立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但他还是看出来贺立对他选择南大的想法很满意。   他以为远走高飞的计划这个暑假后就可以达成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贺立想法落空的暴怒样子,他在心底压抑不住的开心快要满溢出来。   但计划落空的不是贺立,而是他。   贺立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他的账号密码,擅自更改了他的高考志愿,让他的志愿真的成了南大。但贺立没有改他的专业填报,只不过是从北大的化学系变成了南大的化学系。   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了修改志愿的时期了。   无力的愤怒冲上他的脑子里,那种本来已经抓住通往天堂的绳子又在你快要抵达的时候被斩断的心情是那么难受,难受到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压抑了好几年的反抗终于爆发了,他几乎是第一次向贺立动了手,贺立也不含糊。   这场闹剧最后已两败俱伤收场,他们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父子关系也就此砸进了臭水沟里。   这个由他父亲新手打造的牢笼注定逃脱不了,他为之从小学六年级努力到高中三年级的那么长的六年时间好像都变得一文不值。贺立亲手把他眼瞧着就要摸到的希望踩在脚下,还碾了碾。   没意思。   从此以后,他贺秋桐人生里最衰败的日子就开始了。   一个暑假说短也短,短到他醉生梦死似的一晃而过;说长也长,长到他学会了飙车喝酒,吸烟打架……   他这俩个多月里几乎天天纸醉金迷,贺立老板的钱不花白不花。   是的,他跟贺立做了交易,把自己买了。他去好好上南大,贺立给他钱挥霍。   他买了几乎最贵的机车——暴龙。做着最豪华的改装,跑最刺激的赛道。   赛道老板都对他很是佩服,他接触机车不久却学得很快,他也有胆子跑那些学车好几年的车手都不敢跑的赛道。他被那一片儿的老玩家戏称为‘亡命之徒’,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他却很喜欢。   他也成了BLUE酒吧那阵子的常客,认识了许多奔着他的钱来的狐朋狗友。   进了大学的他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逃课打架哪一样没有他。   直到大一下学期——   他遇到了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人。   那个把他从泥潭里拯救出来的沈潮。 第51章 虐完了!甜的亲亲抱抱!   十几年的时光浓缩成的也不过是一时的叙述,这是贺秋桐十九岁以前狼狈不堪的生活。   贺秋桐把这些他从来不愿提起的烂泥一样的日子尽数告诉了对面这个他才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   他的沈教授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一段不堪入耳的故事讲完,天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俩竟然就在这房间的木地板上坐了一晚上。沈潮还是之前那个姿势没动过,只是烟灰缸里多了好多烟头,被带来的一盒salem香烟几乎都被沈潮一个人抽完了。   贺秋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往背后的床棱上靠了靠,但沈潮的手臂放在后面,他这一靠就像是顺势靠到了对方怀里。   他往前蹭了下想坐起来,却被男人直接揽了过去。   男人身上的烟草味很重,他埋在对方胸口几乎闻到的全是烟草的味道,这是沈教授身上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以为沈潮要说些什么,可等了很久对方也只是沉默地把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揉了几下,却没放开,就一直放在他后脑勺处了。   他从沈潮动作里感受到了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   心里暖暖的,甚至是对于得到了沈教授的怜爱而有一丝隐秘的开心。   被沈潮遒劲有力的手臂环绕着,贴在对方硬硬的胸膛上听着一声一声清晰的心跳,他几乎贪婪地伸手,紧紧地抱住对方精瘦的腰。   你真卑鄙,沈潮只是可怜可怜你,你却意图不轨地肖想这个人。   但沈潮有时候的纵容却的的确确给了他不顾一切的勇气。   “沈潮,你累不累。”   抽了几乎一晚上的烟,沈潮嗓子有点疼,清了清嗓子才说道:“我累什么。”   对方沙哑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传来,耳边贴在对方胸膛所感收到的声音的共鸣与振动,振得贺秋桐的耳朵发烫。   犹豫再三贺秋桐还是纵容了自己心里那些不可说的小心思。   “我累了…我们睡会儿吧。”   说完贺秋桐发红的耳朵更烫了,他觉得怪别扭的,他像是个小偷,趁着沈潮心疼他的时候多偷一点与沈潮亲密的时光。   沈潮看了眼阳台外的光线,他们确实是从深夜聊到了黎明。这短短几个小时里他却经历了少年那昏暗的十几年。   少年叙述下的爱与恨此消彼长,但少年说出口的时候却表现得平静无波,像是一潭死水。   少年的语调平平,像是讲的另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他更希望少年在他怀里哭一场,也不愿意看着这个几乎已经铜墙铁壁的冷漠外壳。   好在少年对他并没有竖起盔甲,而是声音软软地问他累不累。   像是一只对外满是扎人利刺的小刺猬只对你一个人露出柔软肚皮,让人没办法抵抗。   沈潮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把坐在地上的小朋友顺手拉起来拍拍灰。   “困了的话就回去睡。”   直到他们站起身来,迟到的疲惫才找上两个熬了大半夜的人。   贺秋桐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水汽弥漫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不想回去睡,一点也不想。   因为回家去就不能跟沈潮睡一张床了,贺秋桐现在无比怀念那几天在山上同吃同住,晚上睡觉也能偷偷挤到沈潮怀里的日子。   “就在这儿睡吧……沈老师——我懒得动了。好不好嘛。”   贺秋桐把自己摔进绵软的床里,歪了歪脑袋,朝着沈潮撒娇。   听出少年语气里一点讨好的意味,沈潮的心动了动,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随了少年的意。   今晚的沈潮格外好说话。   他想,应该没人能对这个愿意撕开血淋淋伤口给自己看的受伤小狼狠下心。   少年住的是单人房,里面也注定只有一张单人床,贺秋桐挪到一边,给沈潮留出位置。   但单人床睡两个成年人难免有点挤。   贺秋桐心虚地舔了舔下唇,小心动了下腿,脚踝蹭到一抹温热。   ——是沈潮的小腿。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来自沈潮的体温。   他不怀好意地有动脚蹭了一下,沈潮没再纵容他。   男人翻身面对贺秋桐,指腹捏了捏对方嫩滑的侧颊软肉:   “睡觉!”   声音有些沙哑,沉在贺秋桐耳边像是穿越时空,来自老旧磁带的耳语。   贺秋桐在黑暗里眨眨眼,对面是沈潮幽暗深邃的视线和月光下仿佛度着一层神圣光晕的脸阔线条。   他视线一闪,最后心虚的闭上了。   “沈老师……晚安。”   “晚安。”   贺秋桐安心地沉沉睡去。   但沈潮却有点睡不着,手上有以下没一下地拍着贺秋桐的后背,睁着眼睛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少年的潘多拉魔盒被他打开,以往那些陈旧破败的故事被一件件陈述出来,有的事情甚至比他想象中的更加……   他几乎不敢想,眼前这个会软软地跟他撒娇的小朋友,那几年是怎么度过的。   “秋桐?”   回应沈潮的是轻浅而缓慢平稳的呼吸声。   被子被掀开一角,衣料与棉被摩挲的声音过后是两人月光下交叠的影子。   沈潮撩起对方额头上零碎的短发,轻轻印下一吻。   沈潮默默将手臂撑在贺秋桐的枕头边,停了很久。   这个角度看过去,秋桐很乖。   月光洒落,在对方眼睑下留了一抹小扇子似的阴影。沈潮静静看着,却能想到这双漂亮桃花眼亮闪闪望向他的模样。   男人深吸一口,动作很轻地把自己放倒在一边,生怕吵醒了身边的人。闭上眼,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刚才压在对方身上的画面。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吸足了养分,正要破土而出。   沈潮怎么也睡不着了。   男人翻身下床,拿了刚才谈心时两人抽了几根的香烟。   阳台上,他点燃一根搭在唇上,却不吸。修长的手指将这个小烟盒子拿在手上翻转。   他想,以后大概每一次抽烟都会想到一个人了。   ——   经过这次雨夜里的交心,两人之间的同居生活还是照样过着,但有些藏在外表下的东西确实是不一样了。   贺秋桐很喜欢这样比以往更亲近的距离。   但……这段同居时光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因为开学季来了。   开学前两天,沈潮就常常不在家里了。   老师们总是要提前去学校做些准备工作的,更何况沈潮还身兼数职。   贺秋桐在家一个人也无聊,就跟着沈潮去学校帮忙了。   沈潮这两天教学楼实验楼两边跑,学校里开车不太方便,走路又嫌太远。贺秋桐的暴龙就正好给沈潮做代步车了——   专车接送,方便省事。   这下沈潮的工作团队都知道了清冷而不近人情的沈教授身边多了个又酷又乖的机车弟弟。   沈潮手下带的一个研究生妹子对贺秋桐印象挺好的,毕竟没有哪个小女生能拒绝一个骑着酷帅机车,叼着棒棒糖,等着接你回家的小奶狗。   她偷偷观察贺秋桐好久了,想让沈潮帮忙牵牵线但是又碍于沈潮一直以来的高冷形象,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还是她师兄帮她开口问的,“沈老师,我打听个事儿呗。你那个弟弟有女朋友了吗?”   沈潮停了手下的工作,挑着眉抬头,却没正面回答学生的问题,“怎么了吗?”   “害,师妹看上了。要是没女朋友的话,下次让师妹坐坐他的车呗。”   这个研究生是沈潮手下呆得比较久的,知道沈潮只是看着高冷,心里还是有人情味儿的,这才敢开玩笑似的过来询问。   没想到沈潮居然还真回答了。   “想坐他的车,可以去问他,问我干什么。”沈潮冷淡地移开视线,声音毫无起伏地回道。   这天工作完,女孩子果然在他师兄的撺掇下朝贺秋桐走过去。   “同学,我今天东西多,可以搭你的顺风车吗?”   “?”贺秋桐看了一眼眼前抿唇,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的少女,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面无表情,正望着这边的沈潮。   “……!”   “抱歉啊。”贺秋桐挠挠后脑勺的短发,对眼前害羞的少女说道。   表达出喜欢一个人是需要勇气的,这是个勇敢的女孩子,他不喜欢也不想耽误人家。   更何况沈潮还在这儿看着,他要拒绝地更彻底一点。   于是他把视线从女孩子身上移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沈潮那儿:   “我的机车从来都只载沈老师哦——”   贺秋桐看到沈潮轻轻勾了一下嘴角,挎着资料向他走过来。   他没去看女孩子和她师兄的表情,只微微侧头对沈潮说道:   “抱紧腰。”   说完便骑着暴龙扬长而去。   “怎么样,沈老师。咱们暴龙可成了你的专属座驾了。”贺秋桐笑得露出的八颗大白牙,对于调侃沈潮的机会一次也不想放过。   殊不知自己洋洋得意的表情已经被沈老师从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了。   机车不紧不慢地载着俩人穿过盛夏。有温度的风吹拂在脸上,这是就夏天的感觉。   ——   南大开学了。   但是贺秋桐没把行李从沈教授家里搬出来,既然沈潮不提这事儿他就更不想提了。   住沈教授家里不仅有好吃的饭菜还有猫咪可以撸,其实最重要的是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多一些时间在一起。   他真不敢想要是自己住回了寝室,整日整日都看不见沈潮……   那他一定会发疯的!   今天下午学校的学工系统开放选课。   贺秋桐为了抢到沈教授的课,专门提着笔记本电脑去了图书馆蹲守着时间,13:00一到他就点进官网页面搜索沈潮的选修课。   专业课什么的都得排在沈教授后面。   沈潮果然没骗他,真就开了一节普通心理学的非专业选修课,但就是在他愣神的一分钟里这个课就被选了好几个走   贺秋桐看着这个9/40,深感压力,飞快地在页面上点击了‘确认’,把课给选上了,成了选上这课的第十个人。   他炫耀似的截图发给沈潮,收到了沈潮回来的消息——   记得上课坐第一排。   贺秋桐撇撇嘴回了句‘那是当然’。   上沈教授的课他可是比谁都积极,想到终于可以看到沈潮上课的样子了他的兴奋劲儿就消不下来。   沈大教授的课被排在周五的最后一节晚课,贺秋桐对教务厅的排课十分满意,这样子他们就可以周五晚上一起骑机车回家啦。   盼了一周,贺秋桐终于等到了周五晚上。   他掐着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就来教室占座,却没想到跟他有相同打算的人不在少数。   当贺秋桐到教室的时候二三排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   啧啧啧,沈老师可真吃香呢。   贺秋桐把包放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然后跑楼上去找沈潮了。   心理学院楼他已经十分轻车熟路了。   贺秋桐轻曲手指敲了敲办公室的木门,里面传来熟悉又沉稳的声音——请进。   贺秋桐推门进去,望了一眼沈潮手底下的抽屉,想到家里书房抽屉里面的糖果,问道:“沈教授,有糖吃么?” 第52章 讲台下的撩拨   沈潮抬眼看了一眼笑得灿烂,伸着手跟他讨糖吃的小孩儿,无奈地笑了下。   转头拉开左手边的抽屉,摸了一颗橙子味的硬糖,放在小孩儿伸过来的手心里。   “嘿嘿,谢了。”贺秋桐把糖果包装撕开,糖果含进嘴里吃掉,糖纸又贱兮兮地扔回了沈潮桌上。   剥开之后揉皱了的橙色糖纸在沈潮一堆叠得干净整洁的书案里显得格格不入。   “胆儿肥了?”沈潮听了响声,知道某位小朋友干了什么,但他垂眼看着教案没抬头。   贺秋桐扫了眼声音严厉但是还是帮他把吃过的糖纸包好扔掉的沈教授,心里觉得好笑。   一不留神儿就笑出了声。   “……”反应过来的贺秋桐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这么多天以来贺秋桐觉得自己已经看得够清楚了——   别瞧着沈潮一本正经的样子,本质里却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报复来得并不远。   当沈大教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时候,贺秋桐心里不妙的感觉就越来越深了。   果不其然,沈潮朝他招招手。   “桐桐,过来帮我写个东西。”   贺秋桐:“……”我还能说不要吗?   他慢吞吞地移到沈潮办公桌里面,看着沈潮从文件夹里拿了一本儿蓝皮书——《教学记录》递过来。   “认真听课,下课之后把这个填好拿给我。”   贺秋桐翻了翻手上的蓝皮书,里面是一页一页的表格。什么课程安排,教学反思……   这不是你沈大教授该写的吗?!让我代笔算什么老师!   压榨童工,果然是蓄意报复无疑!   贺秋桐心里流泪腹诽但面上还是不敢造次,抿着嘴给沈潮挤了一个标准假笑,乖乖巧巧地回了句,“好的~”   嗤,沈潮看出小家伙的不情愿,但是没打算给他放水。   “嘶——”贺秋桐揉揉脸,腮帮子被男人捏了下。   “走吧。上课了,小同学。”   贺秋桐边走边用舌头顶了顶刚才被捏红的侧脸,神思不属地抱着刚才沈教授递给他的教材教案,跟在沈潮斜后面。   沈教授上课都习惯穿正装,背影看上去挺拔如松,宽肩窄腰,长腿笔直,隐隐带着一种沉稳内秀的气质。   反正怎么看都好看。   猝不及防地,沈潮停下来往后看了一眼,贺秋桐的藏满爱意的眼神一丝不落地被尽数捕捉。   贺秋桐慌张地愣住,但沈潮什么也没说,清浅地勾了下嘴角,转身走进了教室。   留他一人站在门外听着自己仿佛擂鼓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鼓点仿佛在说——你栽了。   他早就栽了,在沈潮把他捡回家的那晚上就注定了,亦或是更早。   贺秋桐把教材教案帮沈教授放在讲台上,刚想走又被沈潮叫住。   “顺便帮忙开一下电脑投影仪。”   在教室里的沈教授声音很冷淡,看着他的眼神也不似独处时带着笑意的样子,但总归是跟看着别人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   贺秋桐背对着台下的同学们,对着沈教授瘪了一下嘴,还是老老实实地开电脑去了。   电脑主机的的开关按钮内嵌在讲台下面,需要贺秋桐蹲下.身去按。   就在贺秋桐蹲着按开关的时候,他感觉到后颈覆上了一双温热的手,重重地捏了两下。像是在惩罚他刚刚撇嘴的动作似的。   他蹲着抬头看了一眼还在一本正经地说着普通心理学的导入标题的沈教授,心里的叛逆因子开始弥漫。   说实话,他其实挺想看看沈教授上课时一沉不变的表情会不会因为他的动作而有所改变。   趁着有讲台挡着,他摸了一下沈潮刚才拿糖出来的裤子兜儿,却发现一片平整,隔着一层西装裤面料下面是对方紧实有力的大腿。   沈教授突然垂眼看了他一眼,狭长的丹凤眼有股睥睨众生的气势,但表情还是淡淡的,没什么波澜的样子。   这让贺秋桐有点不甘心。   于是又摸了两下。   这次,他能明显感觉到手下的大腿肌肉突然收紧。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嘛。   贺秋桐害怕台下的同学发现,只能捂着嘴偷着笑几声——   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砰”的一声,是他的额头撞上讲台的声音,这讲台下面是铁的,撞上去还真的疼。   “嘶——我靠!”   贺秋桐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结果一屁股坐在了沈教授的皮鞋上。   硌得慌。   他像只受了惊的猫咪一样,浑身的绒毛都炸了。   贺秋桐急着想站起来,刚还捂着额头的手换下来撑地,但这个动作不好用力,磨蹭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最后还是沈潮伸手把他拉起来的。   “沈,沈教授……我、我……对不起!”   贺秋桐闹了个大红脸,垂着脑袋快要把头缩进衣领里,现在的他简直不敢看沈潮的表情。   贺秋桐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道完歉就匆匆低头回位置的贺秋桐没注意到沈潮突然变深沉的眼眸和暗暗研磨了几下的手指。   由于视线遮挡的缘故,在讲台下的学生们并不知道这个红着脸跑回座位的同学刚刚是坐在沈教授皮鞋上的,还以为是他面子薄,因为在沈老师面前撞到头才害羞得道歉的。   这场课前的小闹剧一晃而过,沈教授破天荒的在讲课前就喝了好几口水。   课堂正式开始。   讲台上的沈教授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讲的课也是引经据典,生动有趣。   其他同学们都听得很认真,但是坐第一排的贺秋桐却在发呆。   课前的‘小闹剧’在他这儿可不能说小。   啊啊啊!——这也太尴尬了吧?   你一屁.股坐地上也比坐人家皮鞋上好啊。   这是什么社会死亡现场啊?给个地缝给他吧!他一定马上钻进去!   “贺秋桐,你起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沈潮撑着讲台的手顺势敲了敲,指节与桌面碰撞发出几声轻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贺秋桐突然被点名,神来没回来,身体先有了反应。条件反射地打了个颤。   半秒,眼神才开始聚焦,脑中迟钝地开始思考……   可他确实是没注意听沈大教授之前的问题。   于是他讨巧地把PPT上的话概括总结地简短叙述了一下。   没想到他费心费力概括文意却引来了同学们的一阵大笑。   贺秋桐:“……?”不明所以,你们笑啥?   然后他就看到沈教授难得在课上露出了点笑容,莫名有种蔫儿坏的感觉,   “贺秋桐小同学,其实我刚才并没有问问题。”   他坐的第一排,离讲台非常近,沈潮戏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像是到处点火似的,把他的耳朵烧得红热一片。   他果然还是当行浅了,又被沈潮摆了一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教授是个老古板呢,没想到给人下套儿的方法还挺新颖。   哼,之前还低估他了。   “不听课,拿书站到后面去。”   这声音很平静,但却吓得贺秋桐猛地抬头,看了眼沈潮的表情,果然是生气了。   看不透。   上一秒还跟你笑着呢,下一秒就变严肃了。   看来沈教授课堂还是很严格的,不会因为是他就放水。   贺秋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苦着个脸,拿了书和笔站到教室最后面去听课了。   就是没想到这种罚小孩儿的方法沈教授还会用到大学里来。   不过他承认,这方法确实不错。他的注意力的确被重新集中到课程上了。   不得不说,心理学确实是一门很有意思的学科,沈教授讲得也引人入胜,一节课下来确实感觉收获颇丰。   下了课之后有几个长得漂亮又高挑的女同学在讲台上问沈教授上课没听懂的问题,贺秋桐把书包收拾好了抬头一看,就是一副俊男配美女的偶像剧似的画面。   哼——   贺秋桐把书包重重往桌子上一磕,一屁股坐凳子上,直勾勾盯着讲台上看。   不知道是听见他嗑桌子的声音了还是他的眼神太有侵略性,那个女同学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贺秋桐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等沈教授送走了最后一个问问题的学生,下来敲了一下他的脑瓜子,然后又把教案啥的丢给他抱着。   “不就让你等一会儿吗?还嗑桌子?贺少爷可真不好伺候。”   贺秋桐:“……”他想解释自己并不是不耐烦等他,但又找不到其他理由。   这会儿要他说自己吃醋是不可能的,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贺秋桐手上的教案沉甸甸的,还有好厚几本资料,他抱着颠了颠。   “沈教授,你这不得给我整个课代表的位置吗,期末可以加分的。”   其实贺秋桐也就是开开玩笑。   但是没想到沈教授真的给了他一个心理学课代表的位置当,还说下节课就宣布。   贺秋桐思考了一下,勾起嘴角应了声好。   贺秋桐之前一点当课代表的想法都没有,主要是觉得麻烦。   但是放在沈教授这里就不一样了,帮沈教授抱书提包他可是乐意之极。   他就是驰名双标。   沈潮是他的第二个专门设置的标准。   贺秋桐手上被塞了颗糖,沈教授给的,之所以之前没被摸出来是因为糖被放在沈教授另一边的裤兜里。   “一颗糖就收买了课代表,我可真廉价。”贺秋桐随口调侃了自己一句。   其实一颗糖都不用,你一开口,我随叫随到。   但沈潮好像不太喜欢廉价这个词语,严肃地回了句,“这些不是物质能够衡量的。”   贺秋桐看了一眼沈潮认真的眼神,没再说话。   确实不是物质能衡量左右的,情感这种东西不问起因不管结果的。   他心甘情愿的。 第53章 沈潮是他的迷恋   沈教授的家离南大不远,可以说是就在附近,所以周五晚课下了之后他俩就没骑车,直接一起散步回家了。   路途中经过了商圈附近的好几家超市,熟悉了各大超市的logo在贺秋桐脑海里划过。   暑假期间,他们已经把这些店一一逛过了。   这一家的东西价格便宜,那一家的糖果种类很多……   贺秋桐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沈潮,却发现沈潮也正看着自己。   视线相交在半空中,贺秋桐忽然有种一眼万年的迷幻感。   生活的平淡他们都已经一起经历过了,这些生活琐事,那些柴米油盐。   一个暑假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短到一晃而过,长到足够两人彼此了解。   橙子口味的硬糖被贺秋桐在口腔里顶了顶,脸颊支起来一个小鼓包,沈潮瞧着怪可爱的。   “少吃点糖。”   “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但是不改。   贺秋桐喜欢沈潮管着自己的感觉,像是一条流浪狗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爱自己的主人,这是他的救赎,就算主人解开脖子上的项圈,他也舍不得离开。   被束缚的感觉能带给他归属感和安全感。   思绪飘远的贺秋桐被身边的沈潮拉着领子往后靠了一步,被拉到靠人行横道的一边。   贺秋桐心里笑了一下,就是这些小细节吧,让自己真的没办法不陷进去。   做他的小狗也挺好的。   第二天是周末,沈教授和他都不用早起了。   贺秋桐闲不下来,又想拉沈潮打游戏。   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都没用,最后他脑子里灵机一闪,趴沙发上,拉长声音喊了声‘沈先生’。   沈潮放在鼠标上的右手小指抖了一下,无奈抬眼扫了下笑得一脸讨好的小东西,最后还是关了工作用的电脑过来坐着了。   贺秋桐在沈潮关电脑之后表情就变了,乖崽模样荡然无存,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上挑的嘴角弧度骤然被沈潮的视线抓住,然后贺秋桐的头发就被男人蹂躏了,比撸猫的手法暴力多了,直接给他揉成了个鸟窝。   今天他们换了个游戏玩,是个射击游戏,俗称‘吃鸡’。   贺秋桐没想到沈教授对于射击游戏还挺有天赋的,有时候反应比他还快,敌人刚探头就被沈教授瞄准了。   但是沈教授的压枪明显还需要练练,贺秋桐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尽数教给沈潮了,指望着沈潮多练练还能带他成功吃鸡。   毕竟他对于射击游戏还真不太擅长。   沈潮也确实没辜负他的期望,玩了两把之后就真的百发百中了。   贺秋桐跟在沈潮的身后趴在掩护草丛里,看着沈潮探头瞄准爆头一气呵成。   “沈老师,你好强啊。”   “嗯。”   就在贺秋桐感叹的时候,游戏里另外匹配到的两个玩家也发消息了。   百变小嘤:哥哥好厉害啊。   无敌少女:能不能带带我们两个呀?   再看地图上,三四号队友的标识也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贺秋桐把手机拿远,不太明显地翻了个白眼,但也没说什么。   这一局沈潮还是带他们吃鸡了,最后整个地图都是属于他们庆祝吃鸡的场地。   本来是挺美好的截图时间,偏偏两个妹子就围着沈潮的游戏人物转圈,看得贺秋桐火冒三丈。   要是之前那个暴脾气的贺秋桐,怕是早就化身为网络喷子开骂了。但是沈潮还在这儿,他的理智也还在这儿,贺秋桐只是隐晦地把这份嫉妒放进了心里。   出去了之后那俩女孩子还邀请沈潮继续游戏,贺秋桐瞥了一眼沈潮的手机页面,“算了,不玩了吧。”   “行,那就不玩了。”沈潮没管那个邀请,直接把游戏退了。   沈潮去厨房倒了两杯水端过来,走进了就听见贺秋桐盯着手机指指点点,一个人窝着嘀咕些什么。   “哥哥,哥哥?谁是你哥哥啊?咱们沈教授也是你能叫哥哥的?”   沈潮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太清,从背后把杯子放在小朋友桌子面前,成功把人吓了一机灵。   贺秋桐连忙把正在游戏中的手机按灭了,“沈潮,你怎么从后面来啊!走路还没声儿。”   “……”沈潮难得没话说,明明是你自己吐槽地太认真没注意身后的动静,“你玩你的吧,我都看见了。”   然后贺秋桐撇撇嘴,就拿了沈潮的手机继续玩儿去了——   画面里正是沈潮的账号和那两个女生一起在排位。   打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子也看出来这号应该是换人了,技术明显没有刚刚的小哥哥好。   百变小嘤:你还是之前的哥哥吗?   秋潮123:别叫哥哥,号主是我的人。   无敌少女:……   之后那俩女孩子就没说话了,后面直接丢了颗手雷把自己炸死退出游戏了。   贺秋桐这下子舒服了,也退了游戏把手机还给在看电视的沈潮。   沈潮抬眼看了一眼满脸笑意,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小朋友,问道:   “玩得开心?妹子带得怎么样。”   贺秋桐:“……”   贺秋桐有点骑虎难下,他本来是去宣誓主权的,但是这事儿又不能跟沈潮说。于是他还是梗着脖子把带妹子的事儿认下来了。   结果接到了沈潮了冷冷一记横扫的眼神,“记得把教学记录写好给我。”   “啊——这个你不教我我怎么写呀?”怎么又提起这茬了?还以为沈潮忘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呢!   沈潮给他的是一本新的,也没个模板啥的能让他仿照,听这话也不像是要教他的意思。   “自己网上搜。”说完沈教授就高冷地关了电视回卧室了。   贺秋桐看了一眼沈教授的背影,总觉得沈潮有点不开心的样子,但之前不还是好好的么?   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太切实际的猜测——沈潮不会是跟他一样吃醋了吧?   接着又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猜测从自己脑子里甩了出去。   沈教授会因为你吃醋?嗤,贺秋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臭不要脸。   这种想法自己在心里过过干瘾就行了,要是真有那一天……   他是绝对舍不得让沈教授吃醋的!   ——   南大刚开学,大家都还在适应从慢节奏的假期到快节奏的学习工作。   贺秋桐也不例外,应用化学的专业不是什么轻松的专业,有的专业知识也确实是晦涩难懂。   他带了专业书回来看,沈潮写论文的时候他就在书房的小沙发那边地上的毯子上坐着,靠着沙发脚。   书里有个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大标题是——   《醚链连接的氮杂环双卡宾金属络合物及其制备方法与用途》。   醚链,醚链,醚链。   贺秋桐盯着这个大标题看了得有一分钟,掏出手机把沈潮的微信备注改了——^o^   ^o^是醚链的键线式。   这样的话……沈潮就是他的醚链(迷恋)。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小秘密了。   他偷看了一眼还在沉浸于论文的沈教授,沈潮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小朋友的迷恋对象。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贺秋桐都还在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方法隐藏暗恋的秘密而沾沾自喜。   敏锐的沈潮也发现了今天异常兴奋的小朋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哈哈哈,你不用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特别好的日子。”   “?”这不是吊胃口吗,沈教授有点无奈,但是也没深究,小孩子开心就行。   贺秋桐时不时的就要拿出手机按亮了看一眼自己给沈潮的备注,这画面在沈潮眼里就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的消息一样。   “在和谁聊天呢?”   问出口之后沈潮有些后悔了,这话不像是一个心理学教授问得出口的。问题有点越界,看起来情商不太高的样子。   “啊,嗯?我……那啥,在跟李思雨聊呢,就是之前那个补课孩子的姐姐。”   其实是在看跟你的聊天界面,特别是看那个可可爱爱的备注。   但是他说不出口,只好拉了个挡箭牌,其实他跟李思雨已经好久没聊天了。   “吃饭少看手机,手机交给我。”沈潮语气稍冷下去,面上带了点严厉,摊着手等贺秋桐递手机给他,“吃完饭再还给你。”   “专制强权啊。”贺秋桐趴桌上嚎了一句,但还是顺从地交了手机。   感觉像是管小学儿童一样,还吃饭时间收手机。   贺秋桐从小没被人这么管过,感觉还挺新奇的,挑眉看着沈潮把他的手机揣兜里收好。   沈潮做完一系列事情之后也有点无语,裤兜里的手机像个烫手山芋,揣着不是拿出来也不是。他在心里暗笑了一下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   或许还不只是关心则乱。   作为一个心理学专业的人,沈潮此时已经意识到些什么了,自己可能对这个小朋友抱有些不一样感情。   那些感情大概率不止于师生之情,而是拥有更深羁绊的情感。   世界上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天平,不同的事物在天平上相互衡量之后保持平衡。   但随着贺秋桐在他心里分量越来越重。   沈潮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向站着贺秋桐的这边倾斜了。 第54章 沈老师你真好~   昨晚义正言辞让他自个儿写教学记录的沈潮还是没忍心看他自己在那儿咬笔头,在书架上翻了一本之前旧的教学记录模板给他看。   老的那本教学记录被透明书封包着,整洁没有一丝褶皱,跟新的也差不多。   贺秋桐翻开扉页,跳跃进眼帘的是一手娟秀的字迹,这份笔记带有一丝青涩的味道,不像是沈老师当了教授之后的字体。   再看右上角的记录时间,竟是五年以前的一份珍藏。   “沈老师,这是你写的吗?”看字又有点不像。   “嗯,大学的时候帮自己的导师写的。”   原来是沈教授的导师的课。看来找学生代写教学记录还是一代一代的传统了。   贺秋桐再垂眸,仔细打量这字体,却带了些别样的情感,似乎能能窥探出一些大学时期的沈潮的影子。   不同于沈教授现在龙飞凤舞中带着一份沉淀下来的气魄的字体,从当年的字便能看出那时的沈潮应该是青葱年少,意气风发正当时。   里面的记录很详细,导师讲课的每一个环节,主题与主题之间的衔接,看得出来当时沈潮是用心在听课用心在记录的。   可是……贺秋桐在上节课的前半段并没有认真听讲,现在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空白的教学记录表,贺秋桐挠挠后脑勺,犯了难。   贺秋桐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沈潮,“沈大教授——”   “嗯?”沈潮一听这个调调就知道小朋友是有求于他,抬头不轻不重地瞅了一眼。   “你的教学PPT能发我一份吗?”有的科任老师是会发PPT给学生方便笔记复习的,但他还不知道沈潮这里的规矩。   沈潮看着小朋友面带希冀的表情,没留情面,直接回复道:“没有。”   “我的课一向不给PPT,想要的话就上课的时候自己拍照或者记笔记。”   贺秋桐脑子都快挠破了,问题是他上半节课全想着坐了沈潮的皮鞋这事儿,完全没心思听课,更别提什么拍PPT了。   他翻着第五版普通心理学的教科书纠结了好一会儿也没下笔,脑子里空空荡荡,眼珠子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出去倒水的沈潮移动着。   然后嘴里叼着的笔头就被收了出去。   “你几岁?做不出题还咬笔头?”   沈潮瞥了一眼签字笔笔头上的牙印,面带嫌弃地抽了张餐巾纸擦完又递回去。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咬笔,就给你买根磨牙棒。”   其实团子的磨牙棒还挺好吃的,但这话不能说,不然贺秋桐偷尝猫咪零食的事儿就败露了。   沈潮把倒好的橙汁儿摆在他面前,示意他喝了。   等他喝完之后,沈潮已经翻开书开始给他勾重点,顺便重新讲了一遍他走神时候错过的课程。   思路清晰,大意明了。声线低沉好听,半个小时没到就讲完了。   “懂了么?”沈潮把笔扣上。   “懂了。沈老师你真好。”开小课的感觉真爽。   沈潮笑了一下,隐约带着点无奈和宠溺,“下次别给我加工作量。”   其实沈潮以前从来不勾重点的,这次居然直接给小孩儿勾了考点。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勾完了,他顿了一下还是就这勾的重点讲了。   贺秋桐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庆幸自己的教学记录现在就好写了。   扬着个像猫咪饱餐一顿之后开心的笑容,贺秋桐跟沈大教授朗声道了谢之后就开始动笔写记录了。   这是他心理课课代表的第一份手写工作,一定要谨慎对待。   他先在另一张空白A4纸上写了一遍草稿,拿给沈潮检查过关之后再誊抄到正式的蓝皮书上。   “这个地方改一下。”沈潮给他指了个错,“以后写熟了就不用给我看了,直接写就行。”   “行。”贺秋桐嘴上应了句好,但心里还是想每次写完都给沈潮看看。   嘿嘿,能与沈潮多一点接触的机会他完全不想放弃。   ——   贺秋桐的应用化学专业的大二上期很忙,排课很多。   这节课是难得“划水课”,也就是思修课。一般这个考试背背书就行,对于贺秋桐来说不在话下。   他选了个后排的座位开始划水,其实也不完全是划水,他只是利用思修课的时间完成高数课的作业。   上节课的高数知识点挺简单的,在草稿纸上演算一下就能出答案。   贺秋桐轻松地做完了30道练习题还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下课铃还没响。   他无所事事地在草稿纸上画着些无意义的图案,波浪线、折线、小三角、沈…潮。等他被下课铃声引回神的时候才看到满张草稿纸上的‘沈潮’和零零星星的几何图案。   明明没人盯着他看,但他却慌张地把这章草稿纸反扣在桌上,生怕别人看见似的,耳边响起的是属于自己的快节奏鼓点一样‘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这张纸上是一个少年满怀着的春心萌动,是少年心事。   贺秋桐飞快地把纸叠起来揣进兜里,像是揣了一个大秘密,走路都变得格外小心。   他听着自己愈发清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砸在耳膜上的力道,感受到了自己已经藏进心底却又时不时冒出来的爱意。   贺秋桐点开微信,看着置顶的那个人的备注——^o^。   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他的深深埋在心里的迷恋。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于是去图书馆坐了一会儿,拿出四六级词汇书出来复习却根本看不进去,索性直接把书装进包里就开着暴龙去接人了。   沈教授今天连着的两节课一个安排在洪德楼一个却安排在了德育楼,两栋楼可谓是学校里的天南地北,课间时间却只有十五分钟,留给老师穿越大半个校园换教室的时间无疑是很紧张。   贺秋桐吐槽过学校教务处这个排课,但是教务处也实在是没办法,教室安排不过来才有此下策。   之前临近开学的时候看着沈潮有个小弟弟接送,才把这个时间紧的排课给了他。   贺秋桐这边吐槽归吐槽,还是很‘感谢’教务处这一番安排的。   说实话,给沈教授当专属司机他可是乐意之极。   开学个把月了,九月底的天气褪去了炎热。坐着摩托车穿梭在校园的林荫路上,享受着拂面清风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对于贺秋桐来说,比拂面清风更觉享受的是沈潮抱着他腰的满足感。   更细的来说,他享受的其实是被需要的感觉。   无论载了沈潮多少次,但下一次转弯时腰上稍微收紧的手臂还是会让他后腰一麻,他却还要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以保证下一次还能有这样的接触。   他有预感,如果沈潮知道他腰上敏感的话,或许就不再搂他的腰了。   沈潮把头盔还他之后就进去上课了。贺秋桐随便找了个路边儿的木椅子坐着刷空间。   他现在刷空间已经很熟练,这才没几分钟,墙上已经有他和沈潮骑摩托车的照片了。   他笑得狡黠,手上忙着一一保存。   自从之前有人发了秋潮cp的说说之后,南大表白墙上就时不时能出现他和沈教授同框的图片,有时候是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有时候是他俩一起走在路上的。   但最多的还是每周二下午,两人骑着机车的照片。   主帖子上一般就是配图+教授好帅,化学系小哥哥好帅之类的文字。但点进去就能看到评论里面一些高举秋潮cp大旗的文字。   一开始贺秋桐看不懂这些‘专业术语’,但是有关于沈潮的一切东西他都充满了好奇,在网上微博上搜了之后便越发了解。   贺秋桐面上不表现出来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心里其实看得挺开心,自己磕自己cp磕得比cp粉头还厉害。   哎,贺秋桐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低声叹了口气。   这份秘密玩笑似的在别人口中成真,但现实却不那么美好。他甚至还没迈出第一步,这份爱意还没被沈潮知晓。   其实自从把自己最不堪的那一段往事尽数讲给沈潮听之后,他便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反正老底都透光了,也不介意再多点什么,比如他的爱意。   沈潮明目张胆的放任给了他一点勇气。   这些勇气每天都在累积,积水成渊,积沙成塔。   积成一股奋不顾身,孤注一掷的勇气。   ——   九月底有校园歌手大赛,是学校官方举办的,所以奖金丰厚。   一等奖一名,奖金2000,二等奖两名奖金1500,三等奖三名奖金1000.   十二月就是沈潮的生日了,贺秋桐想自己凑钱给沈潮买一个称心的生日礼物。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沈潮的第一个生日,他想过得有仪式感一点。   他从小声音不错,也喜欢听歌。爱玩儿的那段时间里,他一改之前羞于开口的性格,伙同着些狐朋狗友们,几乎是KTV里的半个麦霸。   这次的校园歌手赛他也想去碰碰运气,万一这次高手参加的少,说不定他还能捞个名次,赚点外快凑礼物钱。 第55章 我一定要把沈潮带回家   这比赛报的人还挺多,有两轮预赛,只有进决赛之后才有机会在全校面前完成歌曲。   贺秋桐在专业学习和英语复习中抽空参加了预赛和预决赛,总之来说,运气不错,成功过了门槛要求,进了决赛。   响应国家教育全面发展的号召,学校很重视这次校园歌手赛,偌大的体育场上搭建了一个临时的红色舞台,决赛就是在这个舞台上举行,并且每个学院都有安排的观众位置。   在这样宽敞的地方唱歌是很暴露问题的,稍有不慎就容易翻车。   贺秋桐既然已经打算好赢了奖金给沈潮买礼物就要好好准备,他在赛前已经在深夜去空旷地方练了很多次了。   如何控制气息与话筒间的距离,不能喷麦又不能太远。   他以为自己已经胸有成竹了,但当他真正走上*场临时搭的红毯舞台,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手心开始冒汗,心跳也开始加速。   贺秋桐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摆放,垂头会显得不精神,看向台下乌压压的观众又觉得紧张。   他眼神游移了一会儿,最后被沈潮的视线锁住。   沈潮就坐在对面的评委席的后一排,这个距离不远。他站在舞台上也能看清沈潮的眉眼,是带着点笑意的。   喧闹的声音仿佛在此刻瞬间褪去,世界上除了沈潮以外的事物都化为虚无,他不需要看其他的,看着他的沈潮就好。   “Youcanmovemelikethewind   你能使我像风一样自由   Whenitcallsmebymyname   当它呼唤我的名字   ……”   这是他第一次坐上沈潮的SUV的时候,也就是被他捡回家的时候在沈潮随机播放的车载音乐上听到的歌。   他跟一见钟情似的爱上了这首歌。   凭着那晚上依稀的记忆,贺秋桐后来找到了这首歌。   是一首很小众的情歌。   他悄悄地把这首歌保存了下来,像是保存那晚的情感。   这首歌他从没在外面唱过,就连在自己私下也不常开口唱。但循环了千千万万遍的旋律早已在他的脑海里刻下了。   “I'llbeyourlostandfound.”   这是他藏在海底的无法诉说的爱意,现在这份爱意正冲出海面拥抱天空。   无数只眼睛下,他们彼此注视着对望。   盛大而又隐秘地诉说爱意,由患得患失到坚定不移。   一曲结束,此起彼伏的掌声将贺秋桐拉回神,沈潮还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对方的眼里闪动着光芒。   贺秋桐听着自己心跳鼓动地声音,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向沈潮送去一个温柔深情的飞吻,就像歌词所唱的那样——   “Blewakissthinkingitce   我矜持的飞吻,希望能给洽予你暗示”   他本不是这样情绪外露的性格,但此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好在沈潮正好坐的评委席后,这飞吻像是送给了评委老师们,这才显得他的举动不至于过于突兀。   贺秋桐挠挠后脑勺,抬眼看去,沈潮此刻的神情竟有点怔楞,一向精明的人现在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   可爱得很。   他恨不得直接冲到台下去,迫不及待地见到沈潮,不是从台上到台下的隔着人群的注视,而是共享体温的能听见彼此心跳声的见面。   他急冲冲地跑去后台拿回自己的背包,翻出手机给沈潮发微信。   -沈教授,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听我一个人唱的就行了,后面那些人肯定没我唱的好!   沈潮没回他,但过了一会儿沈潮还真出来了,举着手机,看见他的时候还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潮拿了心理学院的前排票也不好偷溜,但思来想去还是出来了。他几乎能想象到小朋友求表扬的小表情。   当时沈潮突然就想到了教育心理学里的一句话:教育孩子需要适当的鼓励和惩罚……   今天的沈潮穿得还是一身正装,衬得他整个人像白杨树一样挺拔笔直,他就那样看着贺秋桐,眼底的无奈里带着纵容。   这分纵容让贺秋桐的脑子几乎快要宕机,热血烧到了头顶。他被情感冲昏了头,一把把沈潮拉进后面的试衣间里,顺便锁上了门。   门锁‘咔哒’一声响落在两人心上。   贺秋桐从没这么放肆过,在沈潮面前。   狭小的空间里,沈潮的存在感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强烈,像是要全部挤进他的脑海里安家。   贺秋桐心跳的频率不降反升,一下一下地像是要跳出胸腔贴到沈潮那边去。   “沈,沈潮。”冲动之后是令人发颤的紧张,贺秋桐感觉自己的喉咙都绷紧了。   “我在。”   “我能告诉你一件事吗。”沸腾的血液未凉,刺激着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你说。”   “我最喜欢橙子糖。”开心的时候吃它,难过的时候吃它,想抽烟的吃它,睡不着了吃它。   “我知道。”   “那……你,你可以当我的橙子糖吗?”开心的时候是你,难过的时候是你,戒烟的时候想你,睡不着了也想你。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紧张混合着激动。   热度后知后觉地冲上头顶,一定是这个狭小的更衣室太过闷热,不然他为什么感觉自己像是身在烈焰里经受炙烤。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应该红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坚定地看着沈潮的眼睛。   他在等一个回应。一句可以决定他接下来一个月心情的话,或许影响比一个月更长久。   可等到衣袖的扣子都快被他扣下来,沈潮的回答还没说出口。   更衣室里是落针可闻的寂静,若不是外面的声响还在传来,贺秋桐都要以为自己是聋了。   还是他冲动了,被上台的热血冲昏了头,慌不择路地跑来表白。没有草稿,没有计划,在一个狭窄的更衣室里草率地表白了。   或许是注定的失败。   沸腾的热血冷却之后仿佛是一团粘稠发腻的胶水,凝固在血管里。   贺秋桐失望地低下头,脑海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心里的滞塞更是愈演愈烈。   他不应该冲动的,冲动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他也应该会被沈潮从家里赶出来。   这么想着,他都已经要难过死了。   突然——   他的下巴上多了一只手,这只手在他的下巴上摩挲了一会儿,接着他的脸被沈潮轻轻抬了起来,眼尾处被沈潮重重按了两下,他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哭了。   丢人。   他撇过头去不看沈潮,过了一会儿却又被带着转了回去。沈潮靠得好近,几乎是鼻尖点鼻尖的距离。   沈潮不规律的呼气一下一下喷在他的脸上,热热的,痒痒的。   “你想好了吗?”长久的沉默终于被打破,热气打在他的耳旁,激起一阵颤栗。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沈潮在问什么,“什么?”   “我当你的橙子糖。要么?”   “你确定你想好了吗?”   沈潮连着的两个问题向他扔过来,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像是已经售完的车票突然又有了,像是找了大半天的地址就在眼前,像是从手中飞走的氢气球被一个跳跃给拉回来。   “确定!我想好了!我肯定想好了!”   这事儿还需要想吗,贺秋桐恨不得沈潮马上就能被他揣兜里带走,像个真正的橙子糖一样,天天跟他黏在一起。   沈潮声音低低的笑了一声,以一种不容拒绝地态度凑近了他,一枚轻吻落在他的嘴角,克制而深沉。   像是一份重重的承诺,又像是一份契约的印章。   “I'llbeyourlostandfound.”   男人的英文发音纯正而有腔调,低沉的声线熨烫着他的耳朵,本就敏感的耳尖瞬间变成红得滴血的颜色。   他的手心里捏紧了衬衣的衣角揉了又揉。   嘴角边的来自于沈潮的体温还有残留,仿佛一场留有痕迹的春.梦,引人无限遐想。   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瞬间把贺秋桐脑海里的旖旎画面打碎。   “哎?这更衣室的门怎么锁了这么久?请问里面有人吗?”   “……”   贺秋桐像做贼了似的,紧张得一动不敢动,想要后退一步,却被沈潮揽住后背拉进了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属于沈潮的特有香味,眼前是光线略显昏暗的黑,偏生沈潮还贴在他耳边低语。   “嘘——小桐别说话。”   黑暗里,他沉默了片刻,其实是大脑宕机没反应过来,几秒后,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在绝对寂静里略显突兀。   “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门外的人终于在嘀咕了几句‘锁坏了’之后离开了,脚步声逐渐远去,沈潮才松开满脸红透的他。   “出了这个门,你就是我的人了——”   贺秋桐垂头轻咳了好几声,耳朵又因为‘小男朋友’这个词更热了点。   他被沈潮牵着手拉出门,一团浆糊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画面都是关于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的。   从此以后沈潮就是他的橙子糖了。   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的橙子糖。   所有的冲动都是预谋已久。   贺秋桐回去之后也有好好回味自己这次兵荒马乱的表白,好在他兵荒马乱的爱意全都被沈潮细细整理好,让人感觉熨帖。   每一次的怦然心动都有迹可循,爱意无法藏匿。   他清楚的记得那句‘出了这个门,你就是我的人了’,他也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左脚先踏出那扇更衣室的小门,然后右脚也走了出来。   那一刻他在想:我一定要把沈潮带回家。 第56章 你是我的归属与爱   贺秋桐还没能好好适应从单纯借住的学生身份变成同居关系的男朋友这样的转变,与沈潮相处的时候总会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但沈教授好像适应良好。   每天早上照样帮他做早餐,照样坐着暴龙后座去上班,照样让他帮忙写教学记录。   变了却又没变。   好像小情侣之间最开始的那段尴尬期在沈潮那边根本不存在,这让贺秋桐不禁有点怀疑——   他害怕沈潮还是拿他当小孩子看待,他怕沈潮是因为不好拒绝才答应他的表白的。   贺秋桐突然很不自信,刚在一起的兴奋逐渐被患得患失的不安取代。   周五普通心理学课程结束后,贺秋桐也跟着沈教授留到了最后。   晚课结束已经是晚上9:30了,他们一前一后走回沈潮的办公室,收拾东西回家。   空荡的教学楼回廊,只有他和沈潮两个人,清浅月光照在彼此身上,落下一双交叠的影子。   贺秋桐一路踩着沈潮的影子走,那个‘踩心上人的影子,就能在一起一辈子’的传言被他奉为真言。   所谓宗教神话,教徒信仰,不过是一种心灵寄托。   贺秋桐明白这事儿不是自己信了就能成真的——但他没别的办法,所以他选择去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言。   贺秋桐看着沈潮叠书的动作,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对方,“沈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潮把东西收拾好了提着,抬头扫了一眼今天不太对劲的小家伙,言简意赅:“问。”   贺秋桐砸吧砸吧嘴唇,没再犹豫,“我感觉沈老师你和我的相处方式好像都没怎么变。”   语气里不难听出有些小失落。   沈潮开办公室门的手顿住了,转过身来看着低头的贺秋桐。   少年的头发稍微长了些,呆毛撑不起来看起来蔫儿蔫儿的,额前的碎发也软软的搭在眉上,挡住了漂亮的桃花眼。   小家伙在不安。   是自己让他感到不安了吗?   沈潮皱眉,左胸腔里的心脏像是病了一样钝痛。   他明白,贺秋桐从小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对方这样患得患失缺乏安全的性格,他来的太迟……   但沈潮希望,小朋友在自己身边是完全心安的。   “今天的课主要讲了什么?”   这句话问得前言不搭后语,贺秋桐愣了一下,还是认真地想了,今天他有好好听课,很快得出了答案。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   “嗯,不错。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沈潮点点头,清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紧接着,修长白皙的指尖拂过贺秋桐的眉眼,最后挑起了他的下巴。   贺秋桐不明所以地被迫抬头,视线停留在沈潮轻轻勾起的嘴角,愣神间,眼前忽然被放大的俊脸凑近。   “你是我的第三层需求。”   随着低沉的声音,一个轻吻落在他的眼皮上。   贺秋桐的心抖了抖,颤颤巍巍地着闭上了眼睛。   课堂上沈潮的声音恍若在耳——   ‘马斯洛将人的需求从低到高分为五层,第三层需求是——归属与爱的需求。’   你是我的归属与爱。   贺秋桐耳根发红,猛地张开眼睛。   他撞进一双浸满了温柔的眼睛里,像是极地里终年不化的冰面遇见了暖阳,化出了水波柔和。   后知后觉地,贺秋桐落了一拍的心跳开始疯狂跳动,血液被飞速传递到全身,他好像被放进一个名为沈潮的火炉里炙烤。   来自平时都清清冷冷的沈教授的情话还真是度数有点高,不然怎么才听了一句就上头了。   贴在眼帘上的唇轻轻略过鬓边和脸颊,带着柔软的触感覆上了贺秋桐的唇瓣。   不仅于此。   沈潮倾身朝他靠近,右腿插.进他的双腿间,一把将他推在了门上。   距离有些太近了,背后的木门冰冰凉,但丝毫不解他身前的燥热。   细细地吮吸,轻轻地研磨,原本有些干燥的唇被揉弄地湿润起来。   沈潮退开一点,看着变得像樱桃一样红润透亮的嘴巴很是满意。   贺秋桐在沈潮放开他的一瞬间就低着头喘息起来,明明只是一个浅尝即止的吻罢了,却让他方寸大乱。   偏偏沈潮这个时候还挑眉问了句“这样相处可以吗。”   他退后一步,借力靠在沈潮的办公桌上,喘匀了气之后回答道:“挺好的。”   语气里带着点挑衅,却不敢抬眼看对方。   贺秋桐的心思很简单,单纯的对于吻技没沈潮好这件事情很不服气。   他是立志要把沈老师吻得七荤八素的,这次丢脸丢大发了。   心里还有点别的滋味,但是也不太好提。   沈老师是有前男友的,也不外乎吻技好。   虽然早就知道的事情,但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会很不舒服。   贺秋桐归结于这是他一个正常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   报复似的,他突然凑近沈潮,在对方的嘴唇上重重地印了一个吻。带着一股唬人的气势,如果忽略他踮着的脚尖的话。   没办法,沈老师比他高大半个头,不方便强吻。   贺秋桐看了眼沈潮的身高,又看一样自己的。   贺秋桐暗自决定下次要趁着沈潮坐着的时候狠狠吻他,吻到沈老师也开始喘息也不停止!   ——   沈潮没有发现小朋友想亲哭他的胆大包天的心思,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笑着带人进怀里抱了一下之后开了办公室的门。   晚上的教学楼里也没什么人,贺秋桐从后面突然加速走上去勾起了沈潮的手,顺便还挠了挠那双大掌的手心。   本来打算撩完就跑的,还没来得及抽手就被沈潮骤然收紧的手掌逮住了。   沈潮骨节分明的手指分开他并拢的手掌,一根一根地穿过他的指尖。   十指相扣。   他们走了一条比较偏僻的小道,两只手也一直握在一起。   今晚的月光很亮,安静地洒在两人身上,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悠。   和煦的晚风也吹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像是温柔的爱.抚。   一个十指相扣的动作,轻易地化解了贺秋桐隐藏在内心里的患得患失,也回答了那个关于相处方式的问题。   他真的很幸运,把沈教授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这样一个成熟温柔的男人的爱能落在自己身上。   走到路灯下的大路上,人群开始繁华起来,灯光也让人无处遁行。   贺秋桐带着遗憾松开了两人握着的手。   沈潮见状捏了捏他的小手指,改握手为搂肩。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这个动作更加靠近了,地上的影子也粘在一起。   路上遇到了心理学院的另一个下了课的讲师,被沈潮搂着的贺秋桐紧张得咽了好几下口水。   “沈教授,跟小弟弟关系这么好啊。”好在听语气也能听出只是在开玩笑。   “嗯。怎么?不行啊——”沈潮勾唇应了下,便带着他走了。   “小弟弟,今晚还逛超市吗?”   “不是小弟弟!我早成年了。”过几天他就要满20了!   “行行行,不是小弟弟,是小男朋友。”   毫无意外的,贺秋桐的脸开始发烫。好在在暖色路灯的映衬下,脸红得不那么明显。   但‘男朋友’的称呼还是让他很是受用,在沈潮看不见的角度,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回家后,贺秋桐抱着衣服去浴室,水流温柔地划过肌肤,沈潮的脸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浮现。   心里一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已经发酵许久了。   橙子味的沐浴露随着花洒的水流被带走,味道却留在了他的身体上。   今天他抹了多一倍的甜橙沐浴露,为的就是更香一点,抬着手臂闻了闻皮肤上散发的香味,贺秋桐换好睡衣,敲开了主卧的门。   沈潮也已经洗好了,正靠在床头看书。他应该是洗过头,但没擦干,额前的碎发还是湿漉漉的。   “沈潮,你怎么又不擦干头发啊!?”   “……”一般没被小孩儿看到的时候,沈潮都不喜欢吹头发或者擦头发。   这次没防备,让小孩开门进来看见了。   贺秋桐狠狠瞪了一眼某位不听话的沈老师,去拿了根毛巾过来搭在沈潮发顶,这一幕让沈潮想起之前小孩儿刚住进来的时候也给他擦过头发。   那个时候少年白皙的小腿让刚晨跑过的他有点上火。   这次十月份的天气里,贺秋桐也还是贪凉穿的短裤睡衣。   带着点粉色的膝盖跪在白色的棉被里,修长的腿陷在床单上。   脚踝很细,他应该一只手就能抓住。   暖色调的床头灯的光线打在白嫩的皮肤上像是情人温柔的爱.抚,腿弯儿处的阴影也是恰到好处。大领口的睡衣让少年里面的锁骨和胸膛若隐若现。   沈潮深吸了一口气,却吸进了满怀的甜橙香味,像是泡进了名为贺秋桐的橙子味蜜罐里。   他真的怀疑这个小朋友是大晚上故意来勾引他的。   等头发差不多干了,沈潮捏着少年的后颈把人提远了一点。   “不早了,快回去睡觉。明早晨跑别起不来。”   沈潮语速比平时都快,推着贺秋桐出了卧室门。   贺秋桐:“……?” 第57章 小安   贺秋桐杵在沈潮卧室门口,默默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心头一阵失落,觉得自己像是被赶出来的一样。   他本来是想来问沈潮能不能一起睡觉的……他们都已经确定关系这么多天了,但是一直都是分房睡。   贺秋桐不喜欢,他想跟之前去上山玩的时候一样和沈潮睡一张床上。   但今晚明显是没戏了,他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拒之门外了。   贺秋桐贴着门想听听里面的声音,但主卧的隔音效果挺好,他除了一点水声,啥也没听见。   嗯?水声?   沈潮不是才洗了澡?怎么会有水声。   贺秋桐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摇了摇头,他放弃了偷听窥门的猥琐行径,回自己房间里睡了。   ——   托昨晚早睡的福,第二天大清早的贺秋桐就起床了。   带着运动饮料,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晨跑去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两人穿过小石板路,在花坛前遇到了照常来打太极的王大爷。   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喊他:“小桐,过来吃糖。”   “哎,好。”   贺秋桐应了声,扭头拍了下沈潮的手臂以示招呼,加速跑过去王大爷跟前。   王大爷给他带了徐福记的酥心糖,老大一个透明塑料罐子装着,红红绿绿的。老一辈都爱吃这个。   贺秋桐剥了一颗递给王大爷,但是大爷摇摇手没要,于是这颗糖还是落进了他自己嘴里。   糖很甜,夹杂着一股芝麻花生的坚果香。   贺秋桐眯着眼睛朝王爷爷笑。   地上沈潮的影子走了过来,跟贺秋桐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贺秋桐看到了,心里美滋滋的。   贺秋桐也剥了一颗抬手递给沈潮,沈潮没跟他客气,就着他的手就这么含着糖吃进嘴里了。   对方跑过步后略显粗重的鼻息喷在贺秋桐的手背上,引起皮肤上的一阵小鸡皮疙瘩。   贺秋桐轻咳一声,故作轻松,把糖纸叠了又叠。   “我去丢垃圾!”贺秋桐在王爷爷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沈潮一眼,在老一辈面前这么没个正形儿,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说完,贺秋桐就逃也似的跑去对面的垃圾箱那边儿扔糖纸了。   远远地可以看到王大爷在他走之后跟沈潮说着些什么……   可气氛莫名有点严肃的样子。   贺秋桐心下疑惑。   但当他靠近之后又看不出什么紧张的氛围了,仔细听着像是在说大学里的事情。   贺秋桐不明所以地挠了下头发,没再去管。   临走之前,他被王大爷叫住了。   “小桐,和沈教授好好的。”   乍一听这话,他有种王大爷什么都看透了的感觉。   贺秋桐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潮,但对方的神情自然,还向王大爷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迟钝的他也就没往深了想,回了句“王大爷你也要好好的。”   过了很久之后的后来,贺秋桐才知道王大爷早看出他俩特殊的关系,而这天……沈潮和王大爷聊的他外孙子的故事。   那是一个老人家一辈子也没放下的遗憾。   王大爷的女儿远嫁到了外地,夫妻两人在外地打工,生活辛苦但也还算过得去。   夫妻俩生了个儿子,叫小安,那孩子打小就长得清秀白净的,学习也是顶好的。   读书少,靠劳动力吃饭的夫妻俩对孩子抱了很大的期望,没送孩子去务工人员子女读书的学校,而是宁愿辛苦自己多打一份工,也要送孩子去更好的一家私立中学。   学校看在小安成绩好,对他们家也没收取很离谱高昂的费用,破格将小安录取了。   孩子的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从没下过年级前三。   就在夫妻俩以为日后有盼头了,孩子会出息的时候,变故还是来了。   学校里开始流传着小安是个同性恋的传闻。   一个误入富家公子领地的穷小子,一个关于同性恋的传言——这无疑是很吸人眼球。   小安性格沉默,也从没反驳过。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对男孩子真的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班上的男生都喜欢跟小女孩儿牵手打啵,但他对这个没什么欲望。   可他会在午睡的时候幻想自己跟班上的体育委员在阳光下亲嘴。   每次午睡起来他都满头是汗,他跑到厕所里用冷水洗脸,洗着洗着就开始抽自己。   他不敢扇自己耳光,会被看出来,只能把手臂抽得通红……   仿佛在用这样的方法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对于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同性恋还是一种精神病——要拉去精神病院关起来的那种。   小安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偶然间,他在校门口的书店里偶然翻到了一本写了关于同性恋的书籍,省吃俭用存钱把这本书买了下来。   他打算研究研究自己的病。   但就是这本他以为能拯救自己的书却成了拉他沉进深渊的罪证。   这本书被班上那几个大少爷翻出来,在班上大声朗读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完了。   事实也是如此,他真的完了。   事情闹大了,校长请了他的家长。   一通电话打到了还在工地糊水泥的爸妈的手机上。   那个时候的手机还是小灵通之类的,声音不太清晰。夫妻俩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然学校的大校长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两人去工地下面的水管努力冲干净了手指甲缝里的水泥,却来不及换衣服了。抓紧钱包,打了个奢侈的的士车去了学校。   兴冲冲地赶来,迎接的却不是很好消息。   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些年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他们是不相信的。母亲粗糙的手指在染着灰尘的衣角上抠了又抠,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地反驳那个衣着光鲜的高高在上的校长。   “我儿子不可能是同性恋的!”女人的声音歇斯底里,甚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   办公室里除了女人的声音没有别的响动,西装革履的人们像是在看一出世俗的闹剧。   “安安,你快说你不是什么同性恋。”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啊!”   母亲突然扑过来抓住了小安的手臂,力度大到他感觉生疼,像是指甲都要扣进来一样。   母亲的声音从坚定不移到逐渐动摇,但他的声带就像是被强力胶水粘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去回复。   小安徒劳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我不是同性恋’。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他就是个同性恋,神经病。   书里说,同性恋只是人类发展中无数性别取向中的一个种类。爱情无关性别,只凭感觉。   现实说,你这些都是在放屁。   最后还是现实赢了,输的代价很严重。   书被班上的大少爷们翻出来撕碎,他被学校退学,父母在工地的工作也因为这事儿的传播而黄了,回家后他被恨铁不成钢的父亲打断了一只腿。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母亲变得暴躁易怒,那个带他去买玩具的父亲拿起了晾衣架。   这些变化让他畏惧而又恐慌。   但是他不怪他爸妈,甚至觉得爸妈这样做都是对的,他就是个拖累。   他怪自己,他想赎罪。   阳光正好的一个午后,他杵着拐杖走出了这个小出租屋。   走到生命的尽头,他想了很多,父母的扌喿劳与期望,外公给他买的糖……   甚至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个阳光下对他笑得好看的体育委员。   这一瞬间他甚至忘了那个男孩的名字,记得的只有这么一个笑容而已。   ——   王大爷盼来了寒冬里的初雪,却没盼来自己的乖孙。   那个寒假,小安没回来。   春节到了,王大爷的女儿独自回来了,带来了小安的故事和一缕亡魂。   女儿回来没留多久,就又外出打工了。   王大爷也没个念想,那几日天天抱着好几年前拍的全家福哭。   王大爷不在乎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他只想要自己的乖孙。   甚至是在那以后,一个严重老花眼的老头儿学会了进图书馆借书。   他要自己去查查,小安到底有什么病?!   原本楼下刻着象棋棋盘的石桌子摆满了书本,有王大爷的棋友过来好奇翻了一下就立刻走了。   ‘这老头儿这么一大把年纪哩,还搞同性恋?’   成年人的话不那么直接,但是语气终归是听得出来一种恶心的。   王大爷无数次在石桌上边看书边想小安。   小安是怎么过来的呢?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就敢跳楼呢?   他肯定很痛。   直到2001年,国家正式将同性恋从精神病中除名。   王大爷从报纸里一个很小的角落里看到了这个新闻的版面,他把这个小小的版面剪了下来拿火烧了,烧给小安。   他要小安看看,小安没病的。   烧报纸的时候王大爷哭了,得知自己乖孙跳楼时都没掉一滴眼泪的老爷子哭了。   豆大的眼泪掉进烧报纸的铁盆里,被撩起的火焰瞬间吞噬。   他觉得不值得,替小安觉得不值得。   “小安,你再等几年啊。”   说完这句话王大爷沉默了很久,还是改口了。   “算了,走了也好。”活着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白眼。 第58章 我是属于你的   知道了多年以前隐情,贺秋桐才明白或许那个时候王大爷就看出来了。   也明白了那句来自王大爷的祝福里承载了多少隐忍不发的情感。   他是幸运的,这句话他这几天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他真的很幸运,生在了一个对同性恋没那么多偏见的时代,遇到了一个值得自己付出全部的沈潮。   ——   沈潮最近这几天都挺忙的,贺秋桐和团子霸占了书房铺着毛绒地毯的那一块儿地方,他半靠在身后的沙发腿儿,怀里搂着团子。   借着刷英语真题的借口偷看认真工作的沈教授。   自家男朋友可真帅。   一身低纯度颜色的居家服丝毫没有减少沈大教授的气势,金丝边眼镜泛着金属特有的冷感光泽,看起来又禁欲又勾.人。   贺秋桐滚了滚喉结,又咬了下笔头。   像只躁动不安的兔子似的换了个靠背的姿势,贺秋桐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内心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抛之脑外。   “沈老师,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感觉每次看到你都在写东西。”   沈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回复:“之前搁置的陈安制药的的合作。”   “陈安制药?”贺秋桐听着有点耳熟,但却想不起之前在哪儿听过了。   “有一个相关心理疾病的药品研发与我们院的机构有合作。”   贺秋桐把猫咪放下,站起身来瞄了一眼沈潮面前的纸张上的字。   有一些化学成分他还能看懂,而另外还有一些他这个化学系学生看不懂的心理学术语。   “啊——这样啊——好想沈老师陪我打游戏哦——”   最近这几天他看沈教授忙这忙那的,也没好意思去找人玩,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撒娇似的喊了几句。   其实也不是有多喜欢打游戏,主要是喜欢和沈潮一起打游戏。   沈潮啧了一声,看了眼面前的文件,又看了一眼捧着脸直勾勾看着他的小孩儿,还是短暂地色令智昏了一下。   “行吧,今天就依你。”   沈潮把文件夹关上,拿起一旁的手机,问道:“你想打什么游戏。”   “吃鸡吧。”   “沈老师带我飞~”贺秋桐故意提高了音量。   沈潮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有个爱撒娇的小男朋友还真是让人心态年轻。   沈潮也学着小朋友的姿势,坐在了铺着地毯的木地板上,开了一局吃鸡。团子看他坐下来了,跑过来蹭着他的腿开始睡觉。   沈潮上了号之后就觉得不对劲,小朋友之前玩他号的时候正好游戏出了一套新的jk裙套装,现在那套广告版面上的裙装正穿在他的角色人物身上,之前帅气的男性人物建模也被改成了扎着双马尾的可爱萌妹。   沈潮:“……?”   看了一眼沈潮的游戏角色,贺秋桐自知理亏,讪笑着揉了揉后脑勺,没说话。   沈潮挑了下眉头,“这么喜欢玩我的号?”   贺秋桐心虚地眨眨眼,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之前只是想把沈潮的号变成萌妹子的形象应该就没那么多小姐姐想来勾搭他的沈教授了,结果被正主看到这装扮……   希望沈潮别以为他是有点什么特殊癖才好。   思及此,贺秋桐坐不住了,“沈,沈潮。emmm……这个我就是恰好抽到了,这么贵不穿白不穿对吧。”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自己也觉得这个借口找得不是那么好。   这套裙子抽出来还是要充许多钱的,之前他看有个主播专门直播抽这个裙子花了两千块才出货。   但好在沈潮也不了解这个游戏的充钱机制,没去怀疑小朋友这个底气不足的借口。   “你玩我的号儿,把你手机给我。”   沈教授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抽走了。   贺秋桐抱着沈潮的女号默默无言——万万没想到自己挖坑自己跳。   进了游戏页面,沈潮看着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扎着两个小辫儿,穿着粉红色小短裙的小朋友,差点没瞄准对面的敌人。稍微偏了一点,后面的队友补了一枪才打死。   沈潮捻了捻有些湿滑的手指,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之前小朋友在他面前穿粉红蕾.丝短围裙的诱.惑模样。   贺秋桐忙着捡敌人掉落的药包,倒是没注意到沈潮刚才的那个小失误。   大概,就算他注意到了,也还是会大喊‘沈老师牛逼!’。   没办法,自己男朋友,就是得夸着。   他和沈潮这次是三号和四号,队里的一号和二号是随机匹配到的队友。   他们四个人一开始就是一起走的,没有像之前一样兵分两路,刚刚打死了一个敌人的一号在公屏里打了一串字:小姐姐你好啊。   贺秋桐本来还在想这队里哪儿来的小姐姐,不都是大男人吗?   直到沈潮突然抬头瞥了他一眼,其中的冷意让他打了个寒战,贺秋桐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玩的是个女号儿。   他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没去理会在公屏里找他的一号,还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沈潮收集物资。   可是中途遇到了另外的一个小队,发生了一波小枪战,菜鸡贺秋桐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两枪打趴下了。   沈潮扫了一眼贺秋桐的血量,转头开了瞄准镜一枪把之前打他家小朋友的人给爆头了。回过头来却看到刚才的一号正半蹲着在救贺秋桐。   聊天公屏上——   一号玩家:小姐姐别怕,我马上救你起来!   残血的贺秋桐被拉了起来,一号还给他扔了一大堆回血的医疗药品。   贺秋桐瞄了一眼沈潮轻轻勾起的嘴角,他有种大事不妙的危机预感。   他没敢收一号放出来的药,而是自己从背包里翻了医疗包出来用,吃完回血药继续在沈潮后面屁颠颠儿跟着。   但是他划清界限的行为明显让一号更来劲了,一直在公屏上打字找他说话,后来还开了麦克风。   抛去其他行为不说,男孩子的声音还挺好听的,是清朗的少年音,一口一个富婆小姐姐什么的。   一号如果知道他是个大男人,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贺秋桐想着都快笑出声了。   结果他就真的轻轻笑出了一声。   沈潮听见了,转头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带笑但是眼神凉凉。   他多半也凉了。   团子好像也感觉到了沈潮身上的危险气息,默默地站起来走远了点。   本质里蔫儿坏的沈潮在一号瞄人的时候往他脚下扔了个手雷,直接把人‘误伤’了。   一号人死魂还在,他没退出游戏而是点了观战,还开麦说沈潮嫉妒自己撩小姐姐。   “……”贺秋桐刚想开口反驳,沈潮就开麦了。   “四号是我家的,识趣点儿自己退了。”   沈潮这句话出来之后,麦上有一瞬间的安静。   然后一号就一声不吭地退出游戏了,二号应该是他朋友,看一号退了之后二号也退了。   但贺秋桐的注意点明显不在一号退没退,他的脑子里还反复回想着沈教授那句“四号是我家的。”甚至在脑子里自动把四号换成了桐桐。   “桐桐是我家的。”   想着呢,脑门儿就被沈潮敲了一下,“傻笑什么呢?”   “嘿嘿,我是你的哦~”语气有点飘飘然。   沈潮伸手把贺秋桐勾起的嘴角弧度揉了揉,“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贺秋桐,是属于沈潮的。”   肖想了这么久的沈教授居然真的成了他触手可及的男朋友。   嘿嘿。   无论是什么时候,贺秋桐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好多好多德,这辈子才换来一个沈潮。   这把游戏打完之后,贺秋桐被沈潮拘着把账号里的女装换回了男装。   开始贺秋桐还有点心痛自己花钱抽的小裙子就这么压箱底了,后来他想通了——   要是以后沈潮揣着个女号儿打游戏,肯定也有很多男孩子来勾搭。   沈潮本来就是个gay,男人比女人更危险!   贺秋桐的脸上瞒不住事情,沈潮看了一眼小家伙乱转的眼珠子就能猜到这个鬼精灵在想些什么,又曲起手指敲了敲对方的脑瓜子。   “我除了跟你打游戏,这几个APP都没开过。”摆在你身边儿的沈老师还能跟人跑了不成?   沈潮觉得小家伙跟自己在一起之后反而更没有安全感了。   贺秋桐捂着额头用脑子想了下,觉得沈潮这话不假,自己完全不用担心什么。   但是……每次看到优秀的沈教授,再看看自己……   他就觉得很有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不是不相信沈教授对他的忠诚。   就是单纯觉得自己修炼得还不够好,还有些配不上这样一个随时都在发光的沈潮。   所以他才一边贪恋着来自沈潮的爱意,一边悄悄自卑于自己的不足。   贺秋桐表情上的失落瞒不过精通心理学的沈潮。   细想一下,沈潮也能稍微感觉到自家小男朋友的心思。   所以他有时候会把一些小事情交给小朋友去完成,比如做自己的课代表,帮自己完成教学记录……   这样的方式可以潜移默化地帮助对方建立自信心和成就感。   但这些事情悄悄做就好了,他并不打算在小朋友面前点明。 第59章 娇贵小男友   “桐桐,你生日十月四号吗?”沈潮记得自己之前看小朋友资料的时候有注意到,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开口问了问。   贺秋桐摸摸后脑勺已经长得有点长的发尾,“嗯”了一声。   其实要不是沈潮提了一句,贺秋桐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生日了。   小时候外公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们会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分享奶油蛋糕……   但后来,那个燥热的夏天之后,他的至亲纷纷离去,只剩下贺立,但贺立甚至不记得他的生日几月几。   从那以后,他的生日也就没再怎么被提起了。   沈潮发现小家伙垂着头不是很开心略显失落的样子,以为是贺秋桐生日这天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触了霉头,男人迟疑半秒开口询问:   “你不喜欢过生日吗?”   “啊?”贺秋桐回神,“喜欢的……小时候很喜欢,每次都有橙子味的奶油蛋糕吃。”   小时候……沈潮想到了些什么,眉头蹙起,眼神暗了暗。   沈潮的五官长得比较锋利,每次抿直嘴角的时候看起来就显得有些冷漠和严厉。   他不希望贺秋桐看到自己这幅表情,柔和了嘴角的弧度,换上轻松的语气:   “到时候带你出去玩?”沈潮顺手捋了捋小家伙略长的额前碎发,软质的发丝儿带着些丝绸般的顺滑。   “玩之前先带你去吧头发剪一点?太长了挡眼睛。”   正好国庆七天假,他有时间,也算是给贺秋桐那些缺失的童年一些微不足道的弥补,虽然他也明白,迟来的补偿始终是有‘迟来’的头衔在。   他没能参与进贺秋桐那段黯淡的时光,但他希望尽自己的全力还他的小朋友一个幸运的后来。   “沈老师。”贺秋桐在沉默里开口。   “嗯?”   他有心缓和气氛,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开头:   “你怎么像我监护人似的啊?还带我理发呐?”   “怎么?不行啊——就当我养儿子了呗。”   切。贺秋桐垂着眼睛瘪嘴,他知道沈潮只是在跟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心里仍旧是不舒服。   “你是养男朋友啊!不是养儿子!”   脑袋上呆毛儿被揪起来晃了晃,男人看他真有点生气的样子,顺从地改口:“行行行,养的娇贵小男朋友。”   “那咱们国庆节去哪玩啊?”   说到和沈潮一起玩的话题,贺秋桐就又开始兴奋了,脑子里那点儿不愉快开始消散。   “你想去哪儿都行。”沈潮笑着回复。   “嗯——那我要好好想想。”   国庆节有七大七天呢,应该可以让沈潮带着自己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玩儿。   其实贺秋桐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之前和沈潮一起去过的于意远开的在半山腰上的小旅馆,焦乐之前跟他说过的山顶的星星他还没看呢。   “一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在山顶上看一次星星。”   焦乐身为一个画家,捕捉世界之中美好部分的能力可谓是高妙,他口中描绘的星空夜景图也是仅仅聆听也能体会出其中震撼美好的。   那画面在贺秋桐的脑海里无数次浮想联翩过,所以这次一问起想去哪玩儿的时候,他脑海中一瞬间就浮现了星空的模样。   “可以去看星星吗?”   “嗯?好啊。”沈潮不由得笑了一下,他记得之前在小孩儿被蛇咬的时候都还惦念着看星星呢。   “过几天沈老师就带你去看星星,咱们看个够。”   ——   沈老师说一不二,第二天就带着自家小朋友去了理发店。   SUV开进了一个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老旧家属区,经过一路的弯弯绕绕,车子停在了‘停车位’。   说是停车位,但根本没有白线划分,就是老楼底下的石子路路边,这里的车辆好像都这么默认的,乱七八糟停了一路,也没有所谓的消防通道。   若不是沈潮带他来了这地方,他还真不知道寸土寸金的南城竟有这样破旧的地方。   老家属区的旧楼房年代感十足,外墙被岁月腐蚀成灰败的颜色,其上却长满了生机满绿的爬山虎,楼下的黄桷树已经涨到六七楼的高度,遮天蔽日似的,还垂着老人胡须似的树藤。   “沈老师、我们在这儿来理发吗?”   “我的一个朋友在这儿开理发店,我的发型都在他这儿做的,别担心。”   穿过一条暗巷,眼前是另外一栋老楼。   一楼一家住户的墙被凿开,门框用水泥重新糊好,安上了推拉式的玻璃门。看得出应该是自己动手糊的,周围稍微显得有些粗糙。   玻璃门顶上挂着一块塑料广告布——上书‘成成理发’四个大字。   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一些拿着吹风剪子的年轻小伙子,坐在椅子上的基本都是一些老大爷老大妈。   这种老式理发店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了,记忆深处,好像外公曾经带他去过一家类似的。   沈潮拉着他踏进理发店,一个打下手的学徒瞧见了,跑进内间儿把自家老板喊了出来。   来人是个身高快195的大块头,快要过秋的天气却穿着件黑背心,手臂肌肉虬曲凸起。   要不是手下学徒叫他老板,贺秋桐还以为是进了什么健身房或者遇到了黑社会之类的。   梳着脏辫儿的大块头开口:“老沈?来剪头发?”   沈潮揽着贺秋桐,用下巴点了点,“喏,今天带我家小朋友来理发。”   “哟?你侄儿?长得可以哟——”说完大块头朝贺秋桐走过来,带着骷髅挂链儿的裤子‘叮叮当当’响了一路。   “长这么乖,来,等会儿哥给你亲自理头发。”   “啪——”   是陆成伸来想摸贺秋桐头顶的手被沈潮一把拍开的清脆声响。   沈潮警告道:“别乱摸。我的人。”   闻言,陆成大.大咧咧的表情瞬间凝固,接触到沈潮严肃又带了点警告的眼神,他脏辫儿一甩,直接问了出来:   “啥?老沈?我没听错吧?你说啥你的人?”   沈潮一字一句:“我说、这是我男朋友。正式给你介绍一下,他叫贺秋桐。你可别来你那套。”   陆成视线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愣了几秒,一蹦三米高,“卧槽?!你不当和尚了?”   “……”   贺秋桐被领进洗头间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沈潮就这么突然地带他见朋友,并且公开关系了?   靠……刚才店里那么多人都听到了……   沈潮说:这是我男朋友,他叫贺秋桐。   嘿嘿。又要控制不住傻笑了。   贺秋桐在这个地方最为‘豪华’的躺椅上睡了下来,身下是绵软的触感。   但在他记忆里,老理发店一般都是坐着垂脑袋洗头的,这里居然还有专门的洗发躺椅?   给他洗头的小哥仿佛看出他的疑惑,边冲水边开口解释:   “别看咱们陆哥梳着大脏辫,穿着非主流,说话也不太着调,但他是个好人呐。”   “他知道老人家弯腰低头洗发的话容易头晕腰酸的,陆哥也知道这里大部分都是老人来理发的,就专门买了这套设备。”   两人正聊着,隔帘儿突然被掀开一道缝,一条脏辫儿搭进来,“桐桐弟弟,要不哥帮你洗头?”   “不、不用了。”   “不用了。”   他和沈潮一内一外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   不同的是,贺秋桐的声音略显僵硬,而沈潮的声音透着一股阴冷。   脏辫儿被拉了出去,片刻,沈潮掀帘子进来了。   男人的脸还有点黑,贺秋桐几乎没见过沈潮这个表情,知道是醋坛子打翻了,心里有点发笑。   沈潮颔首对站着给他洗头的小哥说道:“我帮他洗头吧,你去外面帮忙就行。”   贺秋桐闻言睁大了眼睛,但他头上还有泡沫和水珠,让他不方便起身。   小哥笑着应了声‘好’,掀帘走了,如今这片小空间里只剩了他和沈潮俩人。   贺秋桐脑袋不好动弹,只能靠耳朵辨别沈潮的方位,对方今天有课,穿的正装,休闲西装配皮鞋,帅得贺秋桐课上借口拍PPT顺手拍了一张沈教授上课的斯文模样。   那张照片他现在还能在脑海里复刻出来。   窗外斑驳的日光洒落在黑板上,也落在男人金丝边眼睛的边框上,折射出亮闪闪的光。   男人脱了西装外套,只留一件袖口挽到手臂的白衬衫。   沈潮手臂撑在讲台上讲课,布料下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贺秋桐正想着,却被顶上的灯光晃了眼睛。   脑海里上课时候勾.人的画面逐渐散去,头发上的湿润感提醒他:沈潮要给你洗头呢。   皮鞋砸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穿入贺秋桐的耳蜗,是沈潮在一步步向他走来。   贺秋桐紧张地滚了滚喉结,不知道为什么,沈潮亲自给他洗头这件事居然让他很不自在。   他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直到沈潮的脸撞进他的视线。贺秋桐自上而下地望着沈潮,没想到这个角度的男人也很好看。   沈潮那双狭长而略显凉薄的眼睛此时微微弯起,冷意不复存在,反倒盛满了温柔笑意,   “男朋友亲自给你洗头哦。” 第60章 桐桐想要kiss【求订阅本章】   热水被打开,沈潮用手试好了水温才冲到贺秋桐头发上,水声夹杂着沈潮说话的声音:   “这家理发店老板是我发小,叫陆成。他家里三代经商,到了他这里离经叛道,背负着全家人望子成龙的期盼学了美容美发,在这老家属区里开了家服务老人的理发店。”   “他还兼职在底下俱乐部当rapper,性格有点‘活泼’,我的这些朋友里也就没见他了,今天带你来见见。”   “你也别担心他把你发型剪坏了,他的技术拿得出手的。”   “嗯。”   贺秋桐随意应了声,视线仍旧是落在沈潮形状漂亮的嘴唇上,大概是因为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的缘故,嘴皮稍显得有些干燥。   贺秋桐抿了抿自己的下唇,水声仿佛给他了一些开口的勇气:   “沈老师——”   “嗯?”   “你嘴巴干了。”   “嗯?”   贺秋桐亲眼看着沈潮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皮,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被‘沈老师好欲’给刷了屏。   但沈潮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动作也就只停留在舔自己嘴唇上。   贺秋桐瞪了一阵,没等到沈潮成功接收暗示,只能红着耳朵挑明:   “沈老师——嘴巴干就亲亲我啊。”   呵呵。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伴着水声,仿佛带了些别样的暧.昧。   “哦——原来是桐桐想要一个kiss?”   贺秋桐原本就害臊,被这么一说脸都红透了,刚要开口反驳……   耳边的水声却停了,眼前的视线骤然变暗,沈潮俯下身,温热的鼻息扫过他的眼睑,贺秋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嘴唇上传来柔软地触感,他屏住呼吸,聆听耳边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   可就在这时——   “我靠!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你们继续,打扰了。”   等沈潮看过去的时候,只扫见一根脏辫儿的残影。   “……”   贺秋桐被沈潮推着从洗头间里走出来,红晕从脖子一直染到了脸上,以至于坐在椅子上理发时,全程都低着个脑袋。   陆成时不时就要提醒一句‘头摆正’,陆成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贺秋桐就更害羞了,最后还是沈潮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小学徒们都得喊你嫂子,你怕什么’。   贺秋桐愣了一下,脑子里想了半天,觉得好像是这样的,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番周围店员的表情,却跟一位笑得慈祥的老大爷对上了视线。   沈潮!你又逗我!   一番忙活之后,理发的事情总算是处理好了。   贺秋桐跟着沈潮走出店门外才骤然松了口气,吐气的声音被沈潮听了去。   男人揉了揉他新剪好的短发,又稍微站远了些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成的手艺确实不错:   “嗯。我家小宝贝真帅。”说完,沈潮凑上来亲了亲贺秋桐的侧脸。   ——   虽然国庆节前几天的沈教授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了,但是国庆节他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沈潮还是带了些文件在路上。   看得出来这次跟陈安制药的合作学校还挺看重。   沈潮提前几天约了于意远家的小旅馆儿,上次因为贺秋桐被蛇咬伤了,他俩没参加后来几天的聚会,这次趁着国庆节本来是想再凑个局的……   但是这次杨凡义要相亲,戴邱和女友之前就订好了飞三亚的机票。   兜兜转转,这次来小聚的竟然只有于意远,焦乐,沈潮和贺秋桐。不过也好,两对小情侣,没有电灯泡。   骑摩托的时候贺秋桐是司机,坐私家车的时候沈潮就是他的司机了。   贺秋桐乐得清闲,捧着手机,坐在副驾驶跟焦乐聊微信。   其实自从之前那次聚会他俩加了微信之后,时不时的都有在聊天儿。   焦乐应该是他在圈儿里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   之前他一个冲动表了白还得到同意之后的喜悦第一个就是跟焦乐分享的。   可以说,焦乐是他爱情路上的一大助力,要是没有焦乐时不时的跟他聊聊,说不定他还真没勇气冲动一次。   -到哪儿了?我和意远在山下来接你们。   贺秋桐看了一眼路,感觉路上的景致都差不多,也看不出个东南西北,于是扭头问了下专属司机:   “沈教授——咱们还有多久到啊。”   “差不多一刻钟吧,怎么了?”   “嗯嗯。没什么呀,就问问。”   -沈潮说还有一刻钟就到了。   -嗯,等你们。   “跟谁聊天呢?补课那家的姐姐?”沈潮趁着红绿灯的时候看了一眼聊得正欢的小朋友。   贺秋桐摇头摆手地解释:“不是不是。是焦乐。”沈潮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跟李思雨聊?   沈潮轻轻哼着应了一声,正好绿灯亮起,沈潮启动车子上路了。   沈教授开车很稳,这一点贺秋桐从第一次坐对方开的车就体会得到,开车开得还很认真,不看手机也不喜欢聊天。   这个时候的沈教授像是个老干部,一本正经得很。感觉不像是三十岁,而是八十三岁。   但用沈教授自己的话来说——   “开车的时候不仅仅是开车,是自家小朋友的安全。马虎不得。”   听了这话的贺秋桐默默收回了自己之前的吐槽,心里甜丝丝的。   自那以后他俩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沈教授开车的时候他不能去缠着,就算去缠着沈潮也不一定理他。   一般贺秋桐就在副驾驶自己打打游戏吃吃沈潮给他存好的零食,或者偷拍一下认真开车的老男人。   贺秋桐的私密相册里有一张沈潮在他按下快门的一瞬间瞥了镜头一眼的照片很勾.人。   沈老师良好的家教让他开车时也坐地笔挺的背脊,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掌,但最让人满意的是那双淡淡看着你的眼神。   可能这就是成熟男人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像寡淡空气里混入了一丝沉香,骤然多了一份安稳和心动。   SUV平稳地开到了他们之前来过的山脚下,于意远和焦乐已经在树荫下等着他们了。   沈潮把他和行李放下来,先去停车了。   “焦乐——”大老远的他就看到朝他挥手的焦乐了,贺秋桐也朝那边挥手,接着小跑过去。   “怎么样?”焦乐趁着沈潮去停车的空隙,朝他挑挑眉问道。   这句话问得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是贺秋桐知道对方指的是他和沈潮怎么样。   怎么说呢?   沈潮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的完美男朋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能给他辅导作业。   “嗯,挺好的。沈潮人很好。”   沈潮:“……”他刚停完车回来就听见自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还是被自家小朋友发的。   聊了几句之后,四个人一起坐着缆车向半山腰的小旅馆进发。   从缆车的小窗向外看,风景还是跟之前看到的一样美好,放眼望去的青葱山岭,满眼山林。   临近秋季了,有些树叶染上了一点金黄,点缀在一片片的绿色里,看起来显眼而不突兀。   仅仅是凭借这一抹金色,贺秋桐都可以想象到深秋时节这里万里红枫,秋风飒飒,卷起一地金黄的盛大景象。   视线一转,他看了一眼对面跟焦乐黏黏糊糊的于意远。   贺秋桐暗自撇了下嘴,反身不甘示弱地学着于意远挽着焦乐的样子挽着沈潮。   沈潮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触感,低头看了一眼挽着自己手臂的小孩儿,又转头看了一眼同款动作的于意远。   沈潮:“……”哈哈,这是什么奇怪的攀比心理,还怪可爱的。   偏偏微微弯着身子装作小鸟依人的于意远还不消停,一脸戏谑地看着沈潮。   “老沈什么时候下手的啊?咱们桐桐成年没有啊?”   “啧啧啧,真是老牛吃嫩草——”   什么叫老牛吃嫩草?!   没等沈潮开口,贺秋桐就回嘴了。   “我先追的!”   “男人三十一枝花呢,再说都还没到三十呢。”沈老师只能自己说,别人不能说。   于意远没皮没脸惯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被怼了的尴尬,反而是嘴角的微笑越拉越大了,看着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但是贺秋桐看到焦乐的手偷偷掐了一下把一半体重压在他身上的于意远的腰……然后懒懒散散的于意远一下就站直了,脸上也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   “害,刚刚就是开个小玩笑哈。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哟~”   “哎,疼疼疼!别掐了别掐了。嘶,老婆你可真下的去手啊!”   嗯?老婆?于意远怎么喊焦乐老婆啊?不应该喊老公吗?   不过……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着对面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肉眼可见的是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他们自身多年相伴后形成的默契。   他和沈潮什么时候能拥有这种自然流转的默契呢?   贺秋桐心里有点压抑不住的羡慕。   沈潮对自家贺同学情绪的变化很敏感,一看小朋友这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东想西了。   沈潮把被小朋友搂着的手臂抽出来,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揽过他的肩膀,把人整个扣进自己怀里。   “百年好合肯定的。”早生贵子还要再等等。   沈潮笑着捏了下小朋友白白嫩嫩的后颈肉,扬声回答于意远调侃的话。 第61章 ,我要跟沈潮一起睡!,   贺秋桐的脸还埋在沈潮的怀里,有些闷热的天气里沈潮身上还是干净清爽的,衣服纤维里甚至还带着点皂角的香气。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搂紧了对方的腰,蹭了蹭沈潮的胸膛,蹭完之后才想起来缆车里还有别人在。贺秋桐后知后觉地开始害臊,脸上的温度高居不下。   突然,腮帮子上的肉被沈潮清清凉凉的手捏了一点起来揉了揉,明明是想给他降温的动作却把火烧得更旺了,猴子屁股似的脸一下子更红了,连带着耳朵和脖子也染上了一抹绯色。   好在不过一会儿缆车的就到站了,贺秋桐大跨步走下车,大口吸了吸车外的新鲜空气。   半山腰的空气更清透也更凉爽,深深地吸一口气,那股通透的感觉能顺着喉头一路深入肺里,如清泉细流润泽脾肺。   沈潮和于意远把行李都拿完了,贺秋桐则被焦乐拉着快步走进了小旅馆里。   “这次房间很够昵,你和沈潮要几间房啊?”   贺秋桐:“……”   他想到了上次来这儿玩,他和沈潮被迫分到的那张大床房......   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不愧是跟于意远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焦乐,若真是要调侃起人来,那也是丝毫不含糊的。   焦乐挑着眉毛打量身前脸色泛红的贺同学,心里的恶趣味止不住地往上冒:   “不说啊,那就两间房吧?喏,这样你跟沈老师还是隔壁呢。”   焦乐说着便要递给贺秋桐两幅钥匙。   贺秋桐:“!”不要!   可他心心念念就是能跟沈潮一起睡觉啊,分房睡那不是跟在家里一样吗!   “emm......其实上次那间房就不错。”他手指戳戳,试图暗示一下焦乐。   但明显焦乐并不买账,“为什么啊?这次房间很够的__”   算了。   贺秋桐打算破罐子破摔,他总感觉焦乐今天不安好心,不让他实话实说大概是不会罢休的。   贺秋桐心一横,闭着眼睛,红着张脸一股脑说了出来,“我,我要跟沈潮一起睡!”   等他说完之后张开眼睛才发现对面的焦乐没说话,而是看着他身后,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哎呀,睡睡睡,房间随你们挑。”   听见于意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的时候,贺秋桐就知道完蛋了,回头一看,果然是沈潮和于意远放完行李之后回来了。   他害臊得很,没敢去看沈潮的表情,捏着衣角,垂着眼睛看着沈潮露出来的脚踝。   沈潮走过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好像轻轻笑了一声,撩人的声音像羽毛似的略过耳廓,引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痒意。   随后沈潮找焦乐要了他们上次住的那件房间的钥匙,揽着他走了。   贺秋桐僵硬着躯体被沈潮带走,他在沈潮旁边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沈潮表情,视线与正好低头看他的沈潮对上。   眼神相接,他触电似的移开了视线。   房间还是上次的房间,行李已经被搬进来了。沈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收拾行李。   贺秋桐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衣服,洗浴用品啥的摆好了,沈潮的东西里放了一些文件资料,沈潮平时没刻意避着他,但贺秋桐也自觉没去动。   沈潮找了一圏儿没看到房间的空调遥控器,向小孩儿额首,“我去找意远拿个遥控器,你把我的行李也拿出来吧。”走出门前揉了揉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   贺秋桐把沈潮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好在床上,再一件一件地挂在衣柜里。   衬衣,T恤,长裤,短裤......   他故意耍了个小心思,把沈潮的衣物挂在了自己的衣服中间一一一件他的,一件沈潮的交错挂着。这样子就像是共享衣柜了一样。   贺秋桐衣服上残留的橘子味儿的洗衣液香气一丝一缕的勾着缠着溜进了沈潮的衣物里,染上了属于贺秋桐的橙子味道。   最后还有一盒沈潮的内.裤,他瞅了一眼,飞快地拿起来安置进了衣柜里,利落地关上衣柜柜门,锁住了一柜子的甜橙味。   剩下的资料他没看,只是拿出来放在另一边的书桌上的时候瞥到了一眼,好像又是关于陈安制药的合作资料。   贺秋桐如愿以偿跟自己心心念念的沈教授睡到了一张床上,沈潮额前的碎发微微湿润着搭在眼前,一根一根的湿漉漉。   偏偏沈潮还毫无知觉地自顾自地在床头灯下看书。   贺秋桐撑着胳膊在窗边哼了声,“沈老师怎么又不知道吹干头发,夏天都快过了,万一感冒了怎么   办……”   说完便汲着拖鞋蹭蹭蹭跑去抽了跟毛巾,再蹭蹭蹭跑回来,把毛巾搭在沈潮头发丝上。   暖黄色的灯光被毛巾挡掉了一大半,沈潮索性把金丝眼镜摘了扔在侧面的床头柜上,插上书签关上了书,眯着眼睛享受自家小朋友的擦头服务。   “我这是养了个管家婆呀,小家伙也会装大人了。”   沈潮看着小朋友别扭的动作,稍微坐出来了点,把贺秋桐拉到自己身后,让他的动作更顺手。   毛巾软软柔柔的,吸水性也很好,沈潮半干的头发一会儿就变得干燥起来,贺秋桐把毛巾搭在自己肩上,伸手把自己亲手擦干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沈潮的头发属于柔软发质,摸起来像是有丝绸穿过指尖的清凉与顺滑。   沈潮半合着眼纵容了小男朋友时不时的造次,谁知道这双手还揉上瘾了,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停的。“头发都快薅秃了。”   沈潮伸手,一把摸到了对方柔软滑嫩的手臂,一路向下,顺势扣住了对方秀气的手腕。   从后往前拉到了自己肩上搭着,少年甜橙味的沐浴露味道随着两人的靠近越发清晰,散在空气里,甜美却不甜腻。   少年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仅仅贴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震动隐隐传来,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向。   “哎,你干嘛......”   少年声音里不难听出其中的紧张和颤抖,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又是顶着一张熟透了的桃子一样红的脸说出这句话的。   “你心跳好快。”   沈潮从嘴角溢出一声轻笑,心里为自家小男朋友的青涩感到好笑又喜欢。   “你还笑?!你怎么这么坏!”这这这......感觉这位表面正经的沈教授越来越轻佻了。   “哦,还不准我笑了,贺同学好霸道。”   “......”还不知道是谁霸道昵......   “快放开我!......我要去放毛巾了。”   手上指骨他的力道松开,贺秋桐在这一秒不想理这个嘲笑他的老男人,跪着跨了两步蹭到床边,趿拉着拖鞋去浴室搭毛巾。   浴室里的镜子上的水汽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了,搭毛巾的间隙,贺秋桐扫了一眼镜子里自己从耳根到脖子的绯红色。   懊恼地幵了水龙头,鞠一捧凉水洗了把脸。   贺秋桐胡乱把脸上的水珠擦去,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映照出的自己,暗骂了声‘没出息’。   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会儿,等脸上的热度消下去一点之后他才出去。   沈潮已经收好了书本和眼镜,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等他,沈潮眼神恢复了淡淡的样子,但眼底像是沉淀着岁月打磨过的无限温柔,看的人心里软乎乎的。   “生气了?”   “没……”   他想贴着沈潮睡觉,但是又有点拉不下脸,最后在一个不远不近地地方躺下了。   “没生气睡这么远干嘛,睡过来点。”沈潮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知道是谁之前那么大声说要跟我睡一起的,到了床上还隔这么远。”   贺秋桐那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心跳又开始不平稳,一下轻一下重地在胸腔里乱撞,活像是揣了只静不下来的兔子。   沈潮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小朋友靠近的动作,大概是害羞吧。   趁着夜色里的清浅月光看清了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的贺秋桐。   明亮眼眸里像是揉碎了星辰洒在里面,眼底深深藏着对他的依恋与爱慕。   没人能抵抗得了这样一双一心一意注视着你的清亮眼神,沈潮也不例外。   他把手伸出被子外面,一把把小家伙捞了过来。   小朋友好像被他的动作惊到了,愣着还没动作,这让沈潮想到了之前朋友发给他的一个兔兔愣神的表情包,跟自己眼前的小家伙如出一辙,可爱的紧。   过了一会儿,沈潮感觉自己旁边小朋友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大概是适应了。   贺秋桐把埋了一半的脑袋全部探出来,呼了一口气。   热热的气息喷在沈潮的喉结上,痒痒的。   空调打得很足,贺秋桐伸出床单外面的脚被空调送出的冷风扫到了,动了动,又缩了回去。   动作稍微有点大,不小心碰到了沈潮的小腿。   他还记得上次他故意用脚踝去蹭沈潮小腿肚的时候被男人阻止了,但这次......   沈潮的腿动了动,伸过来把他刚刚伸出去过的左脚压在了两腿之间,贺秋桐挣扎了一下,没挣脱 第62章 攀贈蹭零   沈潮搂着他,暖暖的体温很快把贺秋桐冰凉的脚烘热了,但压着他脚的腿还是没松开。   “睡觉了,明天要出去玩昵。”沈潮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柔柔的,带着一丝睡意。   贺秋桐听了之后没再闹,犹豫了一下,往沈潮身边蹭了点,在对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缓缓倾泻的洁白月光下,沈潮的嘴角轻轻勾了下。   自从同.居以来,贺秋桐一直跟着沈教授的生活节奏,作息都变得规律起来。   每天晚上11:30熄灯睡觉,早上7:30准时起床。   阳台的窗帘没拉,早上清浅的阳光洒进房间里,落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身上。   暖阳落在沈潮的眼帘上,视网膜感受到光线的侵扰,亮光将他唤醒。   这次起床不同与往日,他怀里多了个暖烘烘的男朋友。   怀里的贺秋桐枕着沈潮的手臂,背对着窗户免了光线打扰,睡得还挺香,小模样温和乖巧得很。   沈潮看了一会儿打算起床,才动了一下,怀里人的睫毛颤了颤,随即张开了眼睛。   小家伙眼神还没聚焦,只是下意识的把他的腰搂紧了一点,小狗狗一样在枕头上蹭了下。   真是黏人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贺秋桐在枕头上蹭够了,脑子里稍微清醒了一点。   脑海里突然描摹出了自己现在的动作一一自己八爪鱼_样攀附在沈潮身上。   贺秋桐:!!!   这个‘越界’的姿势吓得他眼皮直打禅,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大抵是阳光温度太高,晒得他耳根子都开始发烫。   偏偏沈潮还凑到他耳边说话:“早饭想吃什么?”   沈潮的声音带着一点晨起时候的沙哑,有种淡淡的性感。   贺秋桐的心思没在早饭上,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听得耳朵发麻,过电似的酥麻感从头皮一直转递到全身上下。   沈潮低头看了一眼愣着没说话,甚至还想装睡逃避的小朋友,趁着环抱的姿势捏了捏对方的肩角。刚醒的小朋友格外的迟钝,像是家里那只慵懒的小猫咪。   贺秋桐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自暴自弃地睁开了眼,盯着沈潮距离他格外进的俊脸瞧,倒是把自己看害羞了。   低头埋进男人怀里蹭蹭。   “跟你一样的就行。”他不挑的,沈潮吃啥他吃啥。   小旅馆儿里请的厨师还挺高级,据说是一家五星级餐厅的大厨。   厨房间的餐台上摆着一些刚出炉的早餐甜点,暖灯打着简直色香倶全。   沈潮端了两碗虾仁粥和几个做得玲珑可爱的小包子。   回到房间的时候,小朋友已经洗漱好了,正穿着身短袖短裤的睡衣躺在阳台的小秋千上闭眼养神。听见他开门的动静,沐浴在暖阳下的小猫咪睁幵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   软乎乎的猫爪子伸出来,朝他招手:“过来边晒太阳边吃啊。”   没人会不喜欢这样子的小猫咪。   沈潮笑着回应:“嗯。”   沈潮把餐盘端到阳台上的小桌子上,两人在清透的阳光下,满眼的山林里共进早餐。   阳台的木桌子有点小,两个成年人挤着对坐着,低头暍粥的时候几乎是头发蹭头发的亲密距离。贺秋桐叼着包子朝沈潮笑得明朗,他突然就觉得很幸福,时光若是能停在此处多好昵。   下午的太阳更加明媚了,但不毒辣,是那种让人看着就像出门溜溜弯儿的暖阳。   绸缎似的暖光洒下,树林映照出一块一块斑驳摇晃着的光斑。   四人商量一番,决定趁着这样美好的天气去另一边儿的高尔夫球场玩玩。   在他们居住着的半山腰小旅馆儿的西边儿有一块地皮被规划成了高尔夫球场,仔细一问,竟然还是于意远名下的产业。   贺秋桐在心里暗暗咋舌,别看这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于意远本质上还是个经商的成功人士昵。   四个人驱车一路弯弯绕绕地来到了西边的高尔夫球场,门口有球童开着专业场地车来迎接,看到于意远和焦乐都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老板娘好,老板好’。   为什么要喊老板娘呢?   其实这些都是于意远授意的,还说是必须先喊‘老板娘’后喊‘老板’。   但是第一次听到这话的贺秋桐还是惊了,他偷偷瞅了一眼焦乐,发现对方的表情丝毫没变,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被称作‘老板娘’了。   贺秋桐脑子里刮起了风暴,他这就不明白了,焦乐不是上面的吗?被当成老婆,这能忍?   看来是真的很纵然于意远啊。   他们没带高尔夫工具,但球童已经帮他们准备好了,一一把球摆好,球杆递上来。   贺秋桐虽说是颓废过放纵过,酒吧夜店没少去,但是高尔夫球场还真没来过。   贺立是开餐馆做大的,家里有几个小钱,经得起他那段时间的挥霍,但终究不是什么大公司,平时谈合同也是在饭店酒吧什么的更加世俗的地方......高尔夫球场这样高雅一点的地方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他学着沈潮的样子握着球杆,不像模也不像样地挥了几下,挥了几次之后他的视线被沈潮的身姿完全吸引过去了。   沈潮今天穿了一身运动装,宽松的衣服随着挥臂的动作被拉扯着紧贴上皮肤,衣物的一道道褶皱下是隐隐约约的肌肉曲线,腰线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格外有力。   沈教授一个常年待在办公室里的人身材却因为自律的缘故保持得很好。   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笔直。真是完美无缺的人体比例图。   贺秋桐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不舍得移开眼,在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句造物主的神奇。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滚烫,沈潮似有觉察,扭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球杆走了过来。   大掌揉了揉贺秋桐的发顶,“沈老师教你,嗯?”   “嗯嗯。”贺秋桐用力点了几下头,比起被球童指导,他更喜欢沈潮教他。   “首先,预备姿势一一”   “双手握杆,自然放松站立。膝盖微微前屈,眼睛看球,手臂自然下垂,双肩之间倾斜大致十五度,左肩略高于右肩。击球时,高尔夫球位置靠近左脚。”   沈潮看着他的眼睛说着,另一边示范了一遍标准的准备姿势。   贺秋桐一瞬不瞬地看着也跟着微微屈膝,垂着手臂模仿他的动作。   “左肩低一点。”   沈潮放下来手里的球杆,绕到了他的身后,大手从后伸过来,包裹着他的手握住了球杆。   男人特意低了低头讲话,陈酿一般醇厚的声线扫过耳膜,温热湿润的呼吸喷在贺秋桐侧颈的软肉上。   这里是他很敏感的地方,没一会儿就激起了他的一阵颤栗。   但沈潮仿佛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似的,依旧是语调平稳地教学。   “接着,起杆一一”   “双臂向身体内侧略微翻转......”   伴随着耳边清朗的声音和温热的呼吸,背后的人有了动作,手臂贴手臂地带着他抬起了球杆。   后来沈潮说了些什么他都好像没听见了,又或者是听见了但是脑子里已经被某人的动作占满了,而没有其他精力来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被身后热热的躯体带着,他打出了人生中的第一颗高尔夫球。   白白的小球被球杆重重击飞,高速旋转,经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远处。   有球童报点。   贺秋桐不是很懂规则,大概知道是要把小球打进球洞里。所以虽然听了报点但却不是很明白自己这第一颗球打得怎么样。   直到站在一边儿的于意远开了口:   “可以哦,老沈。第一杆打得还行。”   于意远说完还搂了搂身边儿焦乐的腰,一副嫉妒的小表情:“哎,我还是比不过咱们沈教授,恋爱娱   乐两不误,还能边打球边谈恋爱呢。   于意远在熟人面前还是不太正经的话唠样子,拿着望眼镜看了一眼落球点,又回头朝着沈潮挤眉弄眼地调侃。   说完也不闲着,不甘寂寞地把焦乐半抱半拉地带到另一边打球去了。   不是很远的地方,贺秋桐转头看了一眼,看见于意远偷偷亲了焦乐一下,然后被焦乐嫌弃地推远了   /m〇   于意远也不气馁,牵着焦乐的手又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下,这下焦乐没再推幵,纵然着他啄了几下。   “噗一一”贺秋桐自动脑补了_下_只小猫偷亲另_只小猫,被拍开的表情包。然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秋桐跟着沈潮学了一会儿,沈潮放他自己去打了一杆。   高尔夫球讲究力道和技巧,贺秋桐力道倒是足够,但技巧明显不是这么一会儿就能完全掌握的。球童还是很捧场地夸了他好几句,都是些客套的场面话,贺秋桐听在耳朵里有些别扭。   他自觉没意思,打了几杆就兴致寥寥地放下了球杆。   要真说起来,自己打球远没有看沈潮打球有乐趣。   起杆的位置后面一些搭了几个遮阳躺椅,贺秋桐瞅了一眼,慢悠悠地走过去躺下了。 第63章 罾洞穴探秘零   头顶上略微刺眼的阳光被遮阳伞尽数拦在外面,贺秋桐乐得清闲地在沈潮背后默默看着这个无论在哪儿都是众人目光焦点的男人。   明媚的阳光洒在那人身上,这幅画面的饱和度被拉到了最鲜亮最唯美的程度。   他的沈潮像是个源源不断的发光体,一时间他竟分不出到底是太阳更耀眼还是他的沈老师。   贺秋桐看了一会儿,旁边的位置传来响动,接着躺上来一个人。   贺秋桐偏过头去看了一眼,是焦乐。   焦乐对于高尔夫球之类的运动不甚喜欢,但他作为画家会有时不时的应酬需要来高尔夫球场边打边   谈。   可他只喜欢画画而不喜欢这些商业化的应酬,但这些商业应酬却是他避无可避的......久而久之连带着   用于应酬的高尔夫球也喜欢不起来了。   焦乐学着贺秋桐的慵懒姿势躺下,他带了把小扇子,那种小孩子常玩儿的卡通人物的塑料小扇子,上面的卡通人物是一只可爱俏皮的黄皮耗子。   焦乐一路上都拿着这扇子扇风,这个时候来了遮阳伞下面倒是不扇风了,顺手就把小扇子递给了贺秋桐。   贺秋桐:?   他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听到焦乐说了句,“帮我拿一下。”   贺秋桐:......   “你和沈潮到哪一步了?”贺秋桐在玩微信上都跟他讲了和沈潮表白的具体步骤,就是后来的发展没有看到后续,焦乐早就开始好奇。   在微信上问了好几次,贺秋桐都遮遮掩掩地不愿意说,活像个害羞小媳妇儿,倒不如直接当面问来得好。   焦乐这话问得露骨,贺秋桐也并非什么草段子都不知道的小白兔,对于‘哪一步’的问题一时词穷,答不上来话。   他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这几天跟沈潮的相处,要真说到哪一步的话,应该只是亲吻的步骤。   焦乐也没指望看着纯情得很的小朋友给他一个回答,“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哦,你这么乖一小孩儿,可别让沈潮给忽悠去了。”,相熟的人都知道沈大教授时不时的恶趣味,焦乐也不例外。   “......沈潮不会忽悠我的。”   贺秋桐对于沈潮有种莫名的不需要言说的信任,沈潮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都是成熟严谨,老道而温柔的形象,时不时的会有蔫儿坏的样子,在贺秋桐眼里也是很可爱的。   “行吧行吧。你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焦乐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一副不跟热恋小情侣计较的模样。   贺秋桐看了一眼今天艳阳当空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无厘头地接了一句,“我想上山看星星。”   自从上次来这儿以后,跟沈潮一起看星星的执念就已经种下了。   这本是焦乐跟他讲的一个小故事,一个小建议,但是他却很认真。好像和沈潮去看了星星,他俩就能像焦乐和于意远一样长长久久了。   焦乐偏头扫了一眼一脸郑重的小家伙,神色认真地注视了有一会儿,才说道:   “从我们住的小旅店的背后出去有一条路可以上山,慢慢走的话可能四十分钟能到山顶。”   焦乐没再给他形容山顶的星星有多美好盛大,只是笑了笑。   焦乐明明什么都没说,但这一笑让贺秋桐有种心思全然被看透的感觉,对方好像知道他对星星的执念是因为什么,贺秋桐有种谈恋爱被抓包的小尴尬,耳根子悄悄红了些。   可贺秋桐殊不知,他和焦乐聊天的时候,前面的沈潮和于意远幵了一局杆赛。   正儿八经的杆赛是将每一洞的杆数累计起来,待打完一场(十八洞)后,把全部杆数加起来,以总杆数来评定胜负。   但他们不是很认真地在比赛,算比分纯粹是图个看头,两个老友边打边聊天。   于意远打完第一杆,不等球童报点,自己捞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落球点的位置,皱着眉啧了一声:“开得不好,今天有点没手感。”   等沈潮打完一杆,他又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咱们沈老师手感还是保持得这么好啊。”   “前几天跟陈安制药的应酬才玩了两局,手感还在。”   于意远明显对沈潮的工作没什么兴趣,轻佻地摆了摆手,开口询问别的:   “和你家小朋友恋爱谈得怎么样?”   沈潮这几年一直单着,除去花花公子杨凡义,其他几个人都陆陆续续有了共度一生的人,沈潮还是一个人,他的感情问题几乎就是他们这一群老朋友们最关心的问题了。   “挺好的。”   于意远看着沈潮提起他家小朋友就突然温和下来的表情就知道沈潮是全心全意认真投入这份感情的。   但他有些担心还是压在心底。   于意远犹豫了一下,上唇碰下唇,踟蹰几秒一本正经地问了出来,“做好准备了吗?”跟自己的学生谈恋爱,做好准备了吗?   剩下的半句话,于意远没有说出口。但他知道沈潮明白他的意思。   听见自己老友问出的这句话,沈潮稳稳握住球杆的手顿了顿,接着再次起杆,挥臂,毫不犹豫地把小球向早已瞄准的目的地击飞。   “在他跟我表白之前我就想过很多遍了......作为年长的一方,我理应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这就是沈潮,时不时的不正经都是恋爱的调味剂,撑起这份爱情的始终都是沈潮的成熟稳重。   他会在贺秋桐之前就把所有可能的事情考虑在内,思考后果与解决方法,他希望给他的小朋友一份无忧无虑的爱情。   “行,反正我们都支持你俩。贺秋桐挺乖一孩子,要99哈。”于意远边说还边看了一眼后面的焦乐和贺秋桐,却发现两个人在皮卡丘卡通小扇子的遮挡下头碰头地不知道在干嘛。   于意远:“......?”感觉自己被挺乖一孩子绿了?   沈潮也顺着于意远的视线看了过去,挑了下眉头没说话,只是默默放下球杆,往那边走过去。   于意远看了一眼,也把球杆递给球童,挥挥手,“收了吧,今天不打了。”   “要扩.张到位就不会......”眼前挡着的小扇子被突然抽开,焦乐的话戛然而止,他看了一眼嘴角轻轻   勾起,表情和煦平静的沈潮,默默在背后轻轻戳了戳贺秋桐的手臂,“那什么......我先走了,意远等着   呢......”语调念得平平稳稳,表情看着也一脸轻松,看起来像是根本没体会到笑着的沈潮的威压。贺秋桐   默默在心里说了句‘牛啊’。   焦乐站起身来,对贺秋桐轻轻点了下头,皮卡丘扇子也没来得及拿就跑到于意远那边去了,看来心里远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镇定。   贺秋桐动了动手指没能抓住焦乐的一片儿衣角,徒劳地看着焦乐远去的背影,留他一个人看着面前嘴角弯弯的沈潮,怂得像是被捏住后颈的兔子,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动弹不得。   因为贺秋桐也不确定沈潮有没有听到他和焦乐聊的那些羞羞的东西......   但沈潮只是挑了挑眉,什么也没问,在焦乐刚刚坐过的位置坐了下来,顺势躺下,双手折叠着放在后脑勺处,姿势慵懒而享受。   贺秋桐等了大半天也没等来一句问话,那就是没听到了?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贺秋桐僵硬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微微转身,用手臂支撑着脑袋看向一边儿闭目养神的沈潮。   那双像是有银河潇洒坠落的双眼微微阖上,睫毛下落着一些阴影,高挺的鼻梁,弧度轻巧的薄唇,锋利的下颚线条。   贺秋桐不由得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每一笔每一划都雕刻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只看一眼都捂不住自己小鹿乱撞的心跳。   “好看吗,嗯?”   沈潮的薄唇轻启,小朋友的视线比外面明艳的光线还要热烈,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好看。”   贺秋桐想也没想,话不过脑子一样的瞬间就脱口而出,说完了才猛然察觉自己把真心话讲出来了,脸色一下子爆红。尴尬得能原地扣出一座迪士尼乐园,“......”。   沈潮被这样诚实的小家伙逗乐了,也懒得计较他跟焦乐脑袋凑那么近的事儿了。反正贺秋桐和焦乐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样来。   “刚刚聊什么昵,还神神秘秘地拿扇子挡着。”   其实沈潮走过来的时候不远不近地听到了些,大致也能猜到小家伙在跟焦乐聊什么,恶趣味来了,就是想逗弄一下这只翻出肚皮躺着看他的小猫咪。   “......”我们在讨论床事,这话他能在自家沈教授面前说出口吗?想想都觉得难以启齿。   “嗯......这个......”贺秋桐吱吱呜呜,突然脑海灵感一闪,“对,其实我们在讨论后面几天去哪玩的事   情。”   贺秋桐心虚地抿了抿下唇。糊弄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谁知道沈潮没打算轻易放过他,继续刨根问底:“哦?那讨论好了没?“讨,讨论好了啊,我们打算......打算去洞穴探秘来着。”   我靠,贺秋桐你在说啥啊。 第64章 ,亘古不变,   贺秋桐现在恨不得把自己舌头拔了,刚才他脑子乱得像团浆糊,下意识地就把焦乐跟他说的‘洞穴探秘’说出来了......   一想到焦乐后面的话,贺秋桐差点没把自己舌头晈到。   贺秋桐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把自己的衣摆揉成了一团,眼帘半阖着不敢看沈潮的表情。   他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洞穴探秘’也没什么问题。   沈潮又不知道他们说的‘洞穴’是哪个洞穴......贺秋桐冷静下来之后,不戴有色眼镜再去看这句话其实   挺正常的,没什么旖旎的味道。   思及此,贺秋桐整理好表情,抬头瞅了一眼沈潮的脸,视线被沈潮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抓住。   “这边还有洞穴探秘的娱乐项目吗?”沈潮歪了歪头,看着他。   很可爱的一个动作,看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狼狗在卖萌。   但是贺秋桐现在无心欣赏......因为沈潮眼神里暗暗藏着戏谑,这让他感觉自己伪装的冷静早就被男人   看破。   沈潮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一匹优雅而邪气的狼王悠哉悠哉地用爪子逗弄着被自己叼进狼窝里的软乎乎的白兔子。   贺·白兔子·秋桐:“......”   晚上的时候四个人还是像模像样的搞了个聚餐,于意远请来的五星级厨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他们在小旅馆一楼的桌子旁边落座。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贺秋桐抿唇顿了顿,上次来这里聚餐的时候是他和沈潮的第一次小吵架。   其实也不算是吵架,面对沈潮,他总是吵不起来的,最多算是他单方面的赌气。   贺秋桐拿余光偷窥沈潮的表情,显然沈潮也没忘记那天的场景,举着杯子与他调笑。   “这次你还想暍酒不?我亲自帮你倒。”   “......不,我喜欢暍橙汁。”啤酒的味道他不喜欢,鸡尾酒他也只是喜欢龙舌兰日出的味道。   龙舌兰日出的余味带有一丝橘子味的残留,酸酸甜甜的后劲他一次就爱上了,从此他在酒吧里没点过其他的酒。   他的选择从来没变过,永远是橙子味儿。   “嗯?这次倒是听话了。”沈潮轻轻睨了一眼旁边的小家伙,去台子上取了一瓶鲜榨橙汁往贺秋桐面前的杯子里倒满,然后就放小朋友手边儿了,桌上另外三个‘成年人’都暍啤酒,没人跟他抢。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沈潮跟于意远聊了聊学校最近让他负责的合作的公事。   贺秋桐听得云里雾里的,转头跟焦乐聊了聊对方的画展。一顿饭吃完,贺秋桐暗暗窃喜自己白瓢到了焦乐画展的门票。   虽然他对于艺术方面一窍不通,但是也知道焦乐的画很受欢迎,对于焦乐的画展也很好奇。   “给你两张电子票,你可以和你的沈老师一起去看。”焦乐啜了一口酒,目不斜视地说道。   “嗯。”他还没说想嫖两张票呢,焦乐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能看出他的想法。   正好这次画展也能拉着沈教授出去玩玩,逛逛。   后面几天他们没再组织什么集体活动,两对小情侣都想各玩各的。   于意远把他们这儿的游玩攻略微信发给了沈潮,自己带着焦乐玩去了。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带着你的小朋友自个儿玩去,你们俩在这儿,焦乐都不让我碰。”   沈潮也乐得自在,欣然下载了对方发来的攻略。   其实要说玩儿也没啥好玩的,这里不像商圈这些能逛街看电影啥的,来这儿的人无非是避避暑,体验一下山林里面空气清新,风景如画的生活。   沈潮拿着手机回了房间,贺秋桐盘腿在床脚打游戏,他把攻略递给小朋友看:   “贺同学,这几天想去哪儿玩儿?”   贺秋桐瞅了一眼这份制作精美的游记攻略,没什么兴趣,除了一件事情:   “沈老师一一我们去山顶看星星吧。”尾音拖得长长的,语气里带着不难发现的期待。   活像一只仰躺着露出柔软肚皮撒娇的奶猫。   “贺同学一一行啊。”沈潮伸手捏了下小奶猫后颈的软肉,学着小家伙的语气回复道,但他的声线更加低沉,显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贺秋桐仰着脑袋蹭沈潮的手心,他喜欢这种感觉,也很享受这种同吃同住的同居生活。   不同于在家里的那种‘无效同居’。   在这边他们可以睡一张床,沈潮也不用出门上课,他几乎能够无时无刻都和沈潮呆在一起。   贺秋桐喜欢在阳台晒太阳时旁边突然多一个人的感觉;喜欢躺在沈潮臂弯里看幕布上放映着的电影的温馨;喜欢每天早晨醒来就是沈潮的味道的被子......   ‘颓废’地在房间里宅了几天,十月三号的时候沈潮终于带他出门儿玩了。   今天他们晚饭吃得早,休息了一会儿整理好装备就相携出门儿了。   太阳摇曳着昏黄的颜色落入里西面的一匹山下,气温开始下降,天色也慢慢暗下来,山风缓缓吹来,带着森林的清香味和丝丝凉意。   夜幕还没完全拉下来,天上的星星也没太明显,零零星星的点缀着几颗,雾蒙蒙地闪烁着。   但贺秋桐显得很兴奋,在上山的石质阶梯上,蹭蹭蹭地往上跑了好几步,回过头来看着落在后面一步一步坚定向他走来的沈潮。   夜色还未浓重。   路上昏黄的灯光映在沈潮的刀削的俊脸上,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暗相交,像是一副完美的艺术品。   明暗沉浮中,沈潮的眼底沉淀着的细碎光点格外引人注意,对方眼神认真而郑重,像是深情凝视自己深深珍爱的宝藏。   趁贺秋桐愣神的时间里,沈潮一步一步走到了小朋友的身边站定,自然地牵了贺秋桐的手,小朋友的手掌小他一圈,能不费力地完全包裹住:   “走吧,贺同学。路还长昵。”   一字一句地,声音清朗而沉稳   。这给了贺秋桐一种被承诺的感觉。   像是身在四周寂静,空无一人的教堂里,无人见证他们的爱情,但沈潮坚定地站在他的对面,一字   一顿地缓缓道来,给予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路还长昵。”   是啊,他们的路还长昵,要陪彼此从新鲜感走到归属感。   悠长的山路修得整齐而大气,看得出来是于意远花了大力气投资的,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路旁的树林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随着两人越来越往山顶,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月华安静地洒在幽幽山林的一花一草上,树林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神秘而幽深。   前方有一条黑黝黝的不知通往哪里的小路。   看见这条道的瞬间,贺秋桐就想起来上次曲径通幽,夜晚里燃烧自己照亮尘世的流萤。   不过现在已经是夏末初秋了,想必那群仙子一般的流萤已经结束了他们短暂而绚烂的生命了。   沈潮瞧见小朋友盯着小道看了好一会儿,还以为他想到上次被蛇咬的经历,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对方的手,温热而干燥的触感更加贴近,仿佛传递出一种‘我在’的信号。   贺秋桐感受着自手上传来的力道,心里明白沈潮在想什么,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勾起嘴角,轻轻回握住包裹着他的大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情况在他这里近乎不存在,那晚的令人心颤的惊悸都被沈潮的温柔和珍重抚平。   以至于当贺秋桐日后想起那晚的小道,遇蛇时冷冰冰的恐惧竟败给了沈潮嘴唇触碰上他小腿的温热触感。   沈潮总是这样的,清冷的外壳打开后里面是汩汩流动的温柔,是令人安心的成熟,是时不时的蔫儿坏。   沈潮像是上天降临的魔术师,一举一动中流露出的光华能让人心中所有不好的回忆都变得柔和,像是带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后来贺秋桐才回味出来,其实不是记忆变了,是记忆里有了沈潮的身影,所以变得甜蜜了。   幸而这几天都是大晴天。   天空是万里无云清澈干净,夜幕降临下来便更显得群星璀璨,像是星际里的银河倾泻而下,落入九天之上。   宇宙星体永恒不灭地闪动着,诉说着它所见的光年之间的世间绝美。   两人静静地拾级而上,踩在撒着皎洁月光的一级级阶梯上,看着沿途看似一尘不变实则没处都有不同的风景。   山顶到了,放眼望去,近处去夜晚里神秘的崇山树林,是最原始的美丽;远处依稀可见点点光亮,那是尘世暄闹的气息。   抬头是浩瀚的星河,星空变得更加清晰,夜幕像是一块点缀着碎钻的幕布铺在了他们的头顶,九天之上的星星在这一瞬间像是触手可及。   好似踮一踮脚,再伸一伸手,就可耳听山林风,徒手摘星辰。   那些仙侠小说所描写的玄幻的景象在此时却有了见证,那不是胡编乱造出的空想,是现实照进幻想的最美好的描述。   星辰是永恒的见证人,它们在亿万光年里忠诚地记录着世间一切的变和不变。 第65章 小朋友,生日快乐   山顶的群星和层层叠叠的树林相互映衬,美景映入两人的眼帘。   贺秋桐脑海里闪过一些以往相处的画面,悄悄磨了磨兜里装着的手机边缘,默默退后一步,掏出手机来打开相机,调成拍摄模式——   沈潮余光里察觉了自家小朋友的动静,在漫天散落的莹亮闪烁里回头。   看见不是贺秋桐可爱的小脸而是手机摄像头。   男人不满意似的挑了挑眉,伸手晃了晃镜头,背景里的星光随之晃动,亮光延迟记录成无数条流星划过似的光线。   “贺同学,拍我干嘛呢,拍星星,嗯?”   微晃的镜头被贺秋桐稳定下来。   镜头里的沈潮是世间一切的焦点,广袤的夜空和璀璨星空也比不过一个沈潮在他眼中的位置。   “你好看。”所以拍你。   镜头里的沈潮像是无奈了,却又拿他没办法似的,最后只得纵容妥协地勾唇笑了。   薄唇抿起温柔的弧度,搭配着沈潮眼底无声的纵容。这一笑,天地也黯然失色。   贺秋桐看得一愣,接着又马上回过神来……   他明白,也知晓,这次他不必藏起自己暗潮汹涌的爱意——   “沈潮——沈老师!贺秋桐喜欢你!”   镜头在不停晃动,画面从清晰变模糊——是贺秋桐的手在轻微发抖。   少年一手拿着摄像头,一手弯出弧度放在唇边——清朗的声音回响在空谷山林里。   晚风仿佛知晓爱意,穿过林间‘沙沙’作响,恍若是给两人的回应。   沈潮眼里的银河有迹可循,让人无端端想要沉溺。   他的沈潮静静听着回音的余韵一圈圈消逝,在最后一点音韵落下时,学着他的样子在对着山谷大喊到:   “贺秋桐小朋友,沈潮永远爱你。”   镜头抖动更甚,是贺秋桐内心的狂喜与庆幸在作祟,他克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一个三尺讲台上西装笔挺的严格的教授在此时抛却了他自持了多年的成熟与稳重,在这个无人的山顶诉说他与他的爱意。   如何叫人不动容?   只要这样一想,就让贺秋桐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咕嘟咕嘟冒着泡血液奔腾在血管里,热气上头,几乎蒸得他眼眶发红发烫。   沈潮在喊完之后还能感觉到自己心脏里流动着的热流与极速飙升的肾上腺素。   这是他久不曾体验过的悸动与放肆。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前男友,也没谈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   大学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不过是他挡住狂蜂浪蝶的借口。   但如今……   他知道自己已经心甘情愿栽在这个小家伙身上了。   贺秋桐手上的手机被沈潮抽走,镜头画面一阵反转之后被关闭了。   紧接着是对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贺秋桐的耳边,“贺秋桐小朋友,沈潮永远爱你。”   这次不再是穿越山谷树林的大声宣告,而是亲密无间的呢喃低语——   是能写进夏日晚风里的情书。   贺秋桐呼吸一滞,默默捏紧了手心,耳根后闪过一阵电流通过似的酥麻,红晕悄然爬上耳廓。   这浪漫的背景不断催动着贺秋桐难以压抑的勇气,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旖旎心思让他的心跳不断加速,犹如擂鼓。   明明滴酒未沾,他却好像已经醉了,大脑被酒精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麻.痹,不甚清醒。   终于下定决心。   贺秋桐抬起水涟涟的眼眸,直直望进沈潮深邃的眼底,其中的情感烫得他心尖儿发颤。   他偏头,嘴唇滑过对方的侧脸,带起一阵紊乱的心跳,停留在那温柔的薄唇上。   但也只是停留着,轻轻的触碰,贺秋桐有些无措,紧张地默默攥紧了衣角,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与他紧贴着的唇边溢出一声轻笑,低沉如大提琴弹奏的磁性声音撩拨着贺秋桐的耳膜。   沈潮在夜色里垂眸看着小朋友蝴蝶振翅一般抖动着的睫毛,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叮’了下——   午夜12点的闹钟响了,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到口袋里轻轻划拉一下,关掉。   亲了亲贺秋桐发烫的耳垂,轻轻道:   “宝贝,生日快乐。”   说完,男人俯身凑近,轻轻吻过来。   贺秋桐感受着嘴唇上温热的触感,炽热的呼吸,一时间僵硬着没动。   双手被沈潮覆上带着搂上了对方劲瘦的腰上。   老男人的吻技可以甩他十八条街。   贺秋桐想到这里,又有点酸涩和不甘心,抬头瞅着挑眉他看的沈潮,突然又生不出什么气来了。   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   虽然心里想着不计较,但还是稍微有点在意,心里梗着一根刺,左右都是不舒服。   贺秋桐垂眸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沈潮某位被朋友们广而知道的前男友。   心里不甘的火星被风一吹又燃了起来,一点一点炙烤他的心弦。   贺秋桐猛地攥着沈潮胸前的衣服,半强迫地让沈潮低了头,然后踮起脚,重重吻在对方的嘴巴上。   吻得毫无章法,在沈潮眼里像是抱着主人小腿胡乱啃咬的小奶猫。   男人伸手轻巧地捏了捏小奶猫的后脖颈,感受到对方敏感地缩了缩脖子。   沈潮无声地笑了,在越来越重的呼吸声里找回主权……   ——   贺秋桐轻轻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   他暂时不想看到沈潮似笑非笑的表情,背过身去,手背贴在滚烫的脸颊上企图降温。   亲吻后的氛围令他很不习惯,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丝线拴住了他跳动的心脏,一牵一引都能引起一阵心颤。   贺秋桐眼珠子左转右转就是不去看沈潮。   他们所在的山顶上立了个小木牌儿,他打开手机手电照着看清了上面的用复古技法雕刻出的字——蒙山。   蒙山的山顶挺开阔平旷的,足够他们在这儿露营。   沈潮知道把人逼急了不好,有时候也要给害羞的贺秋桐一点适应的时间,索性不再去闹他,男人把登山包里的小帐篷取出来,熟练地搭着。   有了上次露营的经验,贺秋桐搭帐篷的技巧也学了个十成九,看沈潮一个人忙来忙去的,他心里过意不去。   可刚才被亲到浑身发软的挫败感还在心底撞来撞去,贺秋桐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一笔帮沈老师搭了把手。   夜晚的山风很凉快,贺秋桐脸上的热度被风吹散。   他难得烟瘾上来想抽一根,但想着戒烟的计划还是摸了兜里的糖果出来打算撕开包装。   沈潮虽然没看贺秋桐,但心思全在这人身上的,余光自然没错过小朋友的动作。   不甚明显地笑了笑,沈潮朝那边打了个响指,贺秋桐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盒salem香烟就被轻巧地抛过来了。   好在包装壳是浅色系的,在夜色里也看得清,他忙不迭接住。   “沈老师!你怎么会带这个?!”   贺秋桐的声音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显得惊喜万分,柔和的月光闪烁着少年的眼神也亮晶晶的。   沈潮坐在帐篷边上没说话,招手让小朋友过来,Zippo打火机被‘唰’的打燃,火光照耀在两人靠近的脸庞中间。   贺秋桐眼神闪烁着抬眸,穿过火机外焰的微蓝色,他能看见沈潮眼中摇晃的火星和映在眼底的自己的倒影。   贺秋桐唇上叼着的烟被点燃,烟草缓慢燃烧,寥寥烟雾开始氤氲。   贺秋桐浅浅地吸了一口又吐出去,没过肺,但还是后劲儿很大的熟悉的味道。   贺秋桐折着手臂斜斜地靠在山顶的木桩上,一双笔直白细的长腿交叠着,忽明忽暗的火星散发出来的微光打在贺秋桐的脸庞。   沈潮也跟着贺秋桐蹲下,保持了一个平视的角度默默看着这个一手被他养成如今这个模样的少年,觉得喉咙越发干涩。   沈潮轻轻呼出一口气,挑着眉起身抽掉了被小家伙含在嘴里的烟蒂,放进自己嘴里深深吸了口。   烟雾被男人轻轻浅浅地呼出,一缕朦胧烟雾扫过贺秋桐的脸颊,熟悉的烟味窜入鼻腔,但因为是沈潮那边飘来的烟雾,熟悉的味道里又夹杂了一抹别样的撩.拨。   朝人脸上呼烟雾的举动原本是十分轻佻的,甚至有些冒犯,但这样的动作若是由沈潮来做,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样的沈潮不同于学校里那个一本正经诲人不倦的沈老师,倒是让贺秋桐想起了第二次在酒吧里见面时,坐在吧台啜饮的男人,有股痞帅的不羁。   矛盾又恰如其分。   贺秋桐觉得自己又在无形中被沈潮引诱了。   不然为什么自己的眼神完全离不开这个男人呢?   一人一口分完了一整根烟,贺秋桐越看沈潮越觉得喜欢,没忍住凑过去亲了好几口。   然后趁沈潮还没反应过来时,拉着沈潮躺进了他俩亲手搭好的小窝里。   帐篷不是很大,两人几乎是肩靠肩,脚抵脚。两人就这么挤着看帐篷顶部的透明物料外面的星空。   贺秋桐一偏头就是沈潮完美的侧脸。   黑暗里,沈潮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塞进小朋友上衣左胸口的兜里:   “小朋友20岁啦,喏,生日礼物。”   硬质的金属卡片冰冰凉凉的,透过薄薄一层衣料刺激着左胸口的触觉。 第66章 心猿意马   贺秋桐忍着凉意把卡片抽出来,在月光下眯着眼看清了这是张什么卡。   “啊!沈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那是一张他以前常去的机车保养店的svip会员卡,崭新的黑金色卡片棱角干净锐利。   他钱包里曾经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只是边缘因为常被使用而有些钝化……   自从贺秋桐跟家里闹翻之后,经济来源被截断,他就再也没去过这样豪华的保养店了,那张他常用的卡也自然作废了。   人总是不得不得向糟心生活低头的,就连倔强高傲的贺秋桐也不例外。   娇生惯养的少年学会了奔波,钳子螺丝也会用了……   一般暴龙有个什么小问题就贺秋桐自己修修看看,实在不行就去路边汽修店弄弄。   大约在几年前,贺秋桐违背父亲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学会向这样的生活妥协。   是沈潮。   是沈潮把他从‘疲于奔命’的泥潭里解救出来,教会他做更好的自己。   ——   这可是沈潮想了好久才决定送出的小家伙的20岁生日礼物,送贵了会让小家伙太有负担,送轻了又怕小家伙胡思乱想,他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之前跟贺秋桐一起跑车的骑手,问了好几个才知道了这家小家伙偏爱的店。   看到小家伙这么开心又感动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没送错了。   沈潮怀来钻进来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还在他胸口乱蹭,距离变成家里那只打滚儿撒娇的团子,就差长出一双猫耳朵了。   贺秋桐是怕被沈潮瞧见自己眼底的湿润,生日可不能掉眼泪啊。   他一通乱蹭完才抬头,眼尾的红晕还是没能完全压下去。   湿润软糯的嘴唇擦过男人的脖子,他明显感觉到耳侧男人的呼吸声骤然加重了许多。   贺秋桐埋着头不说话,被有些上火的沈潮一手按着后脑勺埋进了对方的颈窝,沈潮喉结滚动的声音和感觉变得清晰可感。   “困了没,想睡就睡觉了。”   贺秋桐顿了顿,才回答:“嗯。”他往沈潮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脑子却不能平静。   夏末、无人的山顶、彼此的体温。   贺秋桐不可控制地有些心猿意马……   心跳声鼓动耳膜,透过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紧贴过来的肌肉线条。   贺秋桐睁开眸子,透过帐篷顶上落下的光线他看清了沈潮轮廓完美,宛若圣殿雕像一般的脸庞。   “我能回家了也跟你一起睡觉吗?”   等了一会儿,他没听见沈潮的回答,但对方并不规律甚至有些紊乱的呼吸暴露了他,看样子沈潮也没睡着。   “沈老师——沈教授——”   贺秋桐又拖着嗓子喊了两声,轻轻柔柔,软软绵绵,带着钩子似的语气。   “嗯嗯嗯。你想一起睡就一起睡。”沈潮还真招架不住小朋友这种声音,强行把稍微远离了点的小朋友捞过来锁住,“睡觉了。”   小心思得逞的贺秋桐在黑暗里勾了勾嘴角,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嗯,沈教授晚安。”贺秋桐语气轻快,扭腰动了动,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抱着男人的腰闭上眼。   沈潮:“……”   真是小祖宗,沈潮等身边人的呼吸平稳后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他幽暗眸色中闪过一缕暗芒,却又强行压下了那抹欲望。   沈潮暗自深呼吸,把贺秋桐紧贴着的手臂拉开了些,他是怕小朋友再多动几下或者多说几句,自己真忍不住把人在这儿就办了。   ——   夜晚的蒙山山顶降温降得厉害,贺秋桐睡到一半感觉冷,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瞅了下前面的热源,又迷迷糊糊地凑过去把热源搂紧了,蒙头大睡。   但是不知道过了多久,贺秋桐身边的热源突然消失了,凉风一下子嗖嗖地鼓动进被窝,冷得他梦里都是一激灵。   贺秋桐闭着往旁边一伸手,摸了个空,没有摸到沈潮的人影,他心里突然就一惊,醒了。   撩开帐篷边角望出去,天光微微亮,沈潮背对着他弓腰在帐篷外洗漱。   贺秋桐心里稍微安定下来,但刚才的心悸还是余留着。   他怕一醒来沈潮就不见了。   沈潮正用带来的漱口水漱口,后背就被猛冲过来的小兽一样的小家伙撞了下,紧接着腰就被对方搂紧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小朋友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低沉沉地问他。   “嗯?”沈潮敏感地察觉到小朋友的情绪不太对劲,把水杯放下转过身,抬起了贺秋桐的下巴,用指腹按了按对方压着红晕的眼角,“怎么了?”   贺秋桐把脑袋埋在沈潮颈窝里,闷闷地说:“没什么,想要抱抱。”说完就害臊了,把头埋着不敢出去。   以沈潮对自家小朋友的了解,心下觉得小家伙绝对是又乱想了,不然不会这么主动。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对这句撒娇的话很受用,捏了捏对方露出来的红耳朵,环着少年的窄腰抱紧了。   “冷不冷。”   “不冷。”你抱着就不冷。   他俩连体婴似的洗脸漱口完,沈潮拉着他坐在垫好的露营布上。   天边晨起的薄雾绵绵延延,薄雾里挂着一片淡淡的赤红色云霞,一轮红日在雾气氤氲的地平线之下缓缓上升,缓慢而坚定地冲破黎明的枷锁,显露真容。   四下万籁俱寂,鸟鸣声也安静了,仿佛也在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这是一种大自然赋予人类的无声的震撼。   日出的光华洒在山顶上靠坐在一起的两人身上,给两人镀上了一层浅浅地光晕,像是要就这么穿越光年直达永恒。   “日出的颜色动人心弦,古时候的人们给这种颜色取了名,叫‘玄天’,用这个神秘而梦幻的词语来形容日出的芳华。”   沈潮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道来,语调层层递进,有种在听课却又不完全是在听课的感觉。   眼前的日出伴着沈潮的话语显得更有韵味。   比日出更温柔的是他身边这个人。   ——   下山之后,他俩重新洗漱了一边又吃了早餐。   沈潮放假也没闲着,等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   贺秋桐盘腿坐在室内的大床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阳台上一本正经谈工作的沈潮,不知道为什么,贺秋桐突然就想到了空山之上大喊‘我爱你’的那个沈潮,不注意就笑出了声。   好在玻璃门的隔音好,沈潮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贺秋桐趴在床上翻看这几天拍的照片和视频,才发觉今早的日出他忘了拍。   以前他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境,这回是他第一次看日出,和沈潮一起。   大抵是旭日东升的画卷太过震撼,他没来得及想起拍照的事儿。   贺秋桐心里不免失落了点,皱着秀气的眉头,一直翻到前面看着摇晃的镜头也挡不住的沈潮的帅气,还有记录着的沈潮的‘爱你’,他心情才算明朗起来。   前前后后,照片的视角从最开始的偷拍到最近的明目张胆的拍,每一帧每一张都是他和沈潮故事的默写,都是彼此爱意的累积。   贺秋桐一个人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翻照片来看,看一整晚都看不腻。   这回等到他照片视频都翻完了,沈老师还没结束他的视频会议,贺秋桐暗暗摇摇脑袋,嘀咕了一句‘压榨劳动力’,就打算一个人出去晒晒太阳。   旅馆外面有一块平坦的草地,面积不算大,但胜在方位好。   客人站在这里远眺可以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小湖。   贺秋桐喜欢从这儿望出去的风景,一路走出来,湖还没看到,反而是架着画板正在写生的焦乐更先映入眼帘。   他还没看过画家作画儿,满眼都是新奇。   画板上还看不出什么形状,只是一些色块的碰撞。但是看焦乐面向的方向,他猜测焦乐是在画对面的小湖泊。   这湖面确实是很好看的,这几日阳光正盛,照得湖面也波光粼粼的,像是一面反光的小圆镜子,山风略过时荡起层层微波,又仿佛皇家御赐的绫罗绸缎。   焦乐身边还有个凳子,贺秋桐也没想别的直接就坐了。过了一会儿于意远端着凉水过来的时候他才觉得是自己占了别人的位置。   贺秋桐挠挠后脑勺,有点尴尬地刚想站起来就被焦乐开口制止。   “你坐你的,他自己再去拿个板凳。”   “喳,小的这就去。”贺秋桐还没来得及说话,于意远就先屁颠屁颠跑回去搬凳子了。   贺秋桐看了一眼焦乐脖子上的红印,感觉自己隐隐约约知道了点什么。   犹豫了大半天,他还是开口问道:“焦乐,你们昨晚……?”   “……嗯。”   “那你这么对于意远是不是不太好,不是说下面的那个做完会不舒服吗?”   焦乐对自己的老婆一点也不体贴,像个渣男,偏偏于意远乐此不疲。   贺秋桐默默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连带着后来他看向搬凳子来乖乖坐着的于意远的眼神都透露着隐约的怜悯。 第67章 到处点火   于意远:“……?”   察觉到贺秋桐奇怪眼神的于意远不明所以,但是也没管这么多。   “宝贝,你画个稿子差不多了,回去歇着呗。”   昨晚他没忍住,好像有点过火了,焦乐喊了好几遍轻点轻点他都没管,还以为是夫夫床上的小乐趣。   不知分寸的结果就是大清早,他被腰疼的老婆踹下床了。   小画家生气了,得哄着。   哎,这甜蜜的烦恼。   这个凳子虽然有一层垫子但是也不厚,他怕焦乐又像之前画画一样一坐一下午,晚上回去屁股痛遭罪的还是他。   贺秋桐瞧着两人你来我往的默契氛围,觉得自己活像个电灯泡,比天上高悬着的太阳还亮,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之后默默捂着嘴里的狗粮回房间了。   房间里沈潮已经开完会了,正坐在房里调空调温度,会议资料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   空调温度被‘嘀嘀嘀’几声上调到了26摄氏度。   “别这么贪凉,十月份的天气你开16度的温度,是想睡冰窖吗。”沈潮拿着遥控器敲了小家伙的脑门儿。   贺秋桐开口反驳:“热啊。”心里也在同步吐槽:老男人好养生,空调也要26度的。   “我们年轻人火气大。”贺秋桐抓了把额前的头发,绕过沈潮的腿跑到空调前对着吹风。   外面的阳光晒得小朋友的脸颊也染上了一点绯红,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掐就能出水那种,耳根子也是红红的,撩起来扇风的衣摆下面的小腹紧实白皙。   无辜的样子惹人怜爱,在人心里撩起一把无名火。   贺秋桐还没吹凉快呢,圆领T恤的领口就被扯了一下,力道不大,但因为后面是沈潮的缘故,他还是顺着力道后退了两步。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潮按着坐在了男人腿上,热乎乎的,烫人。   “就你火气大?”沈潮从后面抱着人颠了一下,又捞回来不让他滑下去。   贺秋桐背后靠着男人精壮的胸膛,突然感觉到自己屁.股坐在了一团硬.硬的,热热的东西上面,默默咽了下口水,一瞬间别扭地想跑。   可他动作才挪了一半就被沈潮锁住了,动弹不得。   “别动。”沈潮的声音喑哑,气息喷洒在眼前白嫩的脖子上。   他不知道小家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还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到处点火。   贺秋桐好像意识到了写什么,一时间僵着没动,他有些不知所措。   可等了好一会儿沈潮也没动作,只是把头埋在他的脖子边,安安静静的。   沈潮的发丝轻轻巧巧地落在他敏感的侧颈,时不时的动作都会与敏感的皮肤摩擦,带来一阵触电般的颤栗。   沈潮的手环在他的腰前,正不轻不重地揉他的衣角,骨节分明,颇有力道,莫名带了点色.气。   贺秋桐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伸手覆上这双让人看了便有些旖旎想法的手。   “我,我可以帮你的。”干涩的喉咙震动着发出声音,略显紧绷。   但沈潮没接下这个话头,在贺秋桐侧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冷静下来了,拍拍小家伙的手,示意对方起来:   “我去洗个澡。”声音格外的哑。   小家伙应该还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沈潮觉得现在还为时过早。   “啊,哦……”贺秋桐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听从让他站起,侧身让沈潮从他身边走过。   片刻,浴室响起淋漓的水声,起雾的磨砂玻璃遮住了暧昧的躯体,他却看得出了神。   是个男人都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那沈潮为什么宁愿忍着也不让他来呢?   贺秋桐也说不清自己心里隐隐的失落是为了什么,大概是他再三思量后主动送上门的礼物却被退回的不甘心和惴惴不安。   ——   国庆假期的时间过得太快,一晃眼就又得回学校上课了。   好在是贺秋桐争取到了和沈潮睡一张床的福利,虽然沈潮宁愿忍着也不愿意让他帮忙的事情让他挺不开心的,但两两相抵,心情还算是马马虎虎。   周一沈潮和贺秋桐都没早课,时间充裕,早起晨跑。   今天王大爷打太极来得早,他们才跑了一圈儿就遇到花坛下面穿着老式汗衫的老头子了。   他们停下脚步,聊了几句之后像往常一样离开,道别后,贺秋桐跑出去好几步才发现身边没人,倒回去发现沈潮没跟上来,还在跟王大爷说些什么。   “小心点……学校里……”   贺秋桐:“……?”   距离稍远,两人说话声音也比较小,贺秋桐听不真切。   他正想问清楚的时候,王大爷偏头跟他的视线对上,表情顿了顿,于是乎停止住话头,向他笑了笑,挥手让沈潮跑步去了。   学校里为什么要小心?   路上,他没抵过好奇心的驱使,偏头问沈潮,“王大爷跟你聊什么了啊?”神神秘秘的。   沈潮眼色停了一瞬间,看着身边小家伙的发顶,伸手揉了揉,没回答,岔开了话题:   “没聊什么,再跑一圈就去买早饭吧。”   贺秋桐不傻,沈潮不想告诉他的意思他听出来了,有一瞬间的失落席卷上心头和昨晚的失落交杂在一起。   五味杂陈。   但贺秋桐把这股感觉下压去了,勾起一抹有些勉强的笑,他装作被话题引过去了:   “今早你想吃什么呀?小笼包再来一杯豆浆?”   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逼问的话不真。   一路沉默,一路无话,直到停在早餐店铺前点单的时候他俩才有了交流。   沈潮不是不明白小家伙为什么不说话,但是这些东西他不希望贺秋桐接触到,全部都交给他来就行了。   他在心里承诺过,他要给眼前这个人一场随心所欲,无忧无虑的爱情。   “今天晚上陪你玩游戏,好不好。”   沈潮略微思索,软化了语气向小家伙示好。这么僵着两个人都难受。   小男朋友得哄着来,顺毛摸。   “嗯。”贺秋桐不轻不重地用鼻腔发出一声气音。   ——   周一是忙碌的一天。沈潮下午课是排满了。   贺秋桐也忙,专业课排了两节课在周一,得认真上。   化学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虽然没有沈潮的课提神,但也算是讲的好。   可贺秋桐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瓜子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台风过境,天不是天,地不是地,天地间只留一个沈潮填满了他的脑海。   化学老师是亲眼看过贺秋桐从颓废旷课到成绩突飞猛进的,冷不丁看见他又不认真还有点不习惯,怕这根好苗子又弯了。   “贺秋桐,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贺秋桐愣了好几秒,站起来望向投影板上的选择题。   “环戊二烯负离子,选C。”   “嗯,坐下。好好听课。”化学老师的语调在‘好好听课’上加了重音。   这个题不难,老师也不是想为难他,看得出来只是想提醒他集中注意力。   贺秋桐努力把脑海里无关化学的杂念抛出去,强迫自己把心思放进课堂里。   可越是这样,越发收效甚微。   他知道不应该让化学老师失望,也不应该辜负了沈潮拉他出泥潭的良苦用心。   可贺秋桐控制不住自己。   沈潮是他不可触碰的,深埋在心底的机器开关,一碰就会拉响无声却刺耳的警报,扰得头脑一片泥泞,装不下其他。   一节课浑浑噩噩地上完了,贺秋桐耷拉着耳朵,也不知道老师讲了个什么。   他皱着眉头,近乎暴躁地把书扣在颈后,趴着睡了。   直到第二节 课的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   贺秋桐突然感受到来自前方炽热的视线,本以为是老师的,他皱着眉头张开眼却看到李思雨匆忙撇开的眼和转身回去坐直的动作。   这眼神很复杂,贺秋桐一时间不能理解,李思雨的表现像是专门盯着他,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贺秋桐动用本就混乱的大脑略微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小航需要补课了。   贺秋桐盯着对方扎着马尾辫儿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不见对方再回头来,就先把这事儿搁置下来了。   手上无所事事地摩挲着磨砂手机壳,屏幕被他下意识按亮,贺秋桐遵循本心地点开沈潮的微信聊天框。   他给沈潮的^o^的备注看久了就觉得傻乎乎的,沈潮这个表面斯文的大学副教授反正是绝对不会在学生面前摆出这么憨憨的表情的。   想到沈潮,心里不免闪过许多画面。   贺秋桐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候沈潮应该在上心理学院的专业课。   他默默翻着聊天记录看了会儿,又点进沈潮的朋友圈看看,点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你拍了拍^o^’突兀出现在彼此的聊天框里。   贺秋桐:“……!!”   你完蛋了!   贺秋桐脑子里疯狂刷着‘救救我’的语音。   沈潮上着课一般不会看手机,应该没注意到他发的‘拍一拍’。   他如果撤回这条消息,沈潮虽然能看见他上课时间发消息了,但是也不会有这个‘拍一拍’这么羞耻。   贺秋桐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撤回,但他刚点完撤回,沈潮的消息就来了。   ^o^:这节课我记得是有机化学? 第68章 抱紧我   沈潮手撑在讲台上,垂眸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贺秋桐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沈潮给学生布置了课堂小组作业,在学生做题的间隙盯着手机屏幕等一个解释。   他可从来没在上课时间盯着手机看这么久,沈潮为贺秋桐破了这个例。   但是直到下课,屏幕对面的人也还没回他。   班上的人都发现了沈教授身边今天不同寻常的气氛,平日里的落拓清冷变成了北极似的严寒,无形的冷气刺激着众人的心脏。   大约是为此,下课之后去问题的人都减少了大半。   “沈教授下课之后边收东西边看手机的,还冷着一张脸的样子……”   “这样子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像是被自己小女朋友惹生气了又不能拿对方怎么样的样子。”   “哎,你还别说。真有点这种感觉。”   沈潮:“……”听了一耳朵的沈潮心情有些微妙。   沈潮下课之后又给贺秋桐发了条消息。   早上他没把自己跟王大爷聊天的内容告诉贺秋桐,他家小朋友明显是失落了,这事儿他俩都没放过去。   他今天一整天都注意着贺秋桐的消息,不然也不会在对方发来‘拍一拍’之后立马询问。   同住了这么久了,贺秋桐的性子他心知肚明。   沈潮有点生气贺秋桐上重要的专业课划水又有点担心那个心思细腻的小家伙多想。   收拾完教学教案,他挎着东西回办公室。   又找贺秋桐的辅导员要了这堂有机化学课授课老师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林老师吗?”   “我是心理学院的老师,沈潮。”   “贺秋桐是你们班上的吗?他上一节课状态怎么样?”   “……家里一个小朋友,在学校里多关照一点。”   “……”   沈潮皱着眉头挂了电话,定定地看着办公桌上散落的几颗橙子糖,叹了口气。   他原本有点生气,现在又变成了丝丝入扣的心疼。心里的忧虑不减反增。   小家伙上课不听讲确实让他生气,但是想到小家伙是因为他而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时候他又气不起来了。   恋爱心理学里清清楚楚写着:‘当恋爱很大程度影响到学习工作的时候应该及时调整状态’,但沈潮觉得自己这个做心理咨询的也不能自医。   他这个专业的心理学老师都或多或少的都会被恋爱的情绪影响,更别说自家那个小家伙。   -晚上回去陪你玩儿,聊聊天儿。   犹豫了一下,沈潮在这条消息后面加了一句:沈老师爱你。   编辑完消息,沈潮通过短信发到贺秋桐手机上。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短信比微信消息来得更为郑重。   ——   贺秋桐完全不知道沈潮给自己发消息了,他上完专业课之后就去图书馆儿找了个偏僻角落的位置趴着睡觉了。   他今天真的很疲惫,疲惫到像是回到了没遇到沈潮之前的落魄日子。   他想去自己包里还装着沈潮送他的黑金卡,迷糊着把卡摸出来,捏在手上,睡了。   这位置没选好,正好抵着空调出风口。   贺秋桐一觉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按亮手机屏幕,微信里有几条被错过的沈潮发来的消息,短信箱里也有一条。   他一一点开看了,突然就觉得几个小时之前,因为怕上课划水被沈老师骂而不回消息的的自己就是个傻B。   贺秋桐瞅了一眼沈潮发消息的时间,发现自己已经晾了对方许久了,心里一紧,噼里啪啦开始敲字。   -沈潮,沈老师,沈教授——我刚刚在图书馆睡着了。   -我,我上课确实划水了,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别生气!   -还有,我也爱你,好爱好爱你!   沈潮刚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收到了小家伙发来的消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还在图书馆吗?你家沈老师下课了。   -跟沈老师一起回家吧。   沈潮任课的洪德楼距离图书馆不远,五分钟之后沈潮到了图书馆的两轮车锁车点。   自家的小男朋友正倚在暴龙身上看手机,身材匀称挺拔,双腿修长,抓着手机的手在阳光下明暗交接,显得格外好看。   沈潮大跨一步走到贺秋桐面前,轻轻抽走了对方的手机,揣到贺秋桐的裤兜里。   “小男朋友,快带我回家吧。”   沈潮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贺秋桐被沈潮的语调撩得手忙脚乱,匆匆地把粉色头盔扣在了沈潮脑袋上,顺势挡住对方像是在点火的眼神,又急匆匆把蓝色头盔给自己扣上了。   他怕自己晚一点缩进头盔里,就要被沈潮看到自己猴子屁股一样红的脸。   等沈潮坐好了,贺秋桐开口:   “沈老师抱紧我。”   沈潮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搂上来了。   贺秋桐往前蹭了蹭,一脚油门踩狠了,暴龙从一众电瓶车里窜过,骤然想起这还是在学校里,贺秋桐又默默放慢了速度。   夏末的时候温度还是挺高的,又或许不是气温高,只是他们直接的气氛太热。   自从他表白之后,沈潮坐他的后座得时候不再像以前虚虚搂着,而是直接把手放在他腰上。   夏季衣料轻薄,贺秋桐也只穿了一件儿薄T恤。   腰上的触感清晰,沈潮手心干燥而温热,连带着他侧腰的皮肤都变得滚烫。   这样的触感让贺秋桐呼吸一滞,根本不敢乱动。   “你松开一点儿,热。”   “不松。看路。”   “快松。”   “不松。”   “不松不松就不松。”   沈潮低沉的声线里带着笑意,伸手搂紧了一点。   沈潮的碎发落在他的脖子旁边,带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痒,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细长又长着纤毛的藤蔓偷偷伸进了他心里,轻轻撩拨。   贺秋桐不自然地耸肩,从后视镜看过去,撞上沈潮也看过来的视线。   这是蔫儿坏的沈教授了,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像是漫画版的小恶魔。   不,是个老恶魔,沈教授显然是道行深厚,逗弄人很有一套。   腰上被两条铁链子一样的手臂紧紧环绕着,贺秋桐别扭地动了下没在管,沈潮把下巴也搁他肩膀上了,同样热热的。   贺秋桐整个人都被沈潮圈进了怀中,竟然显得有些娇小可爱。   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开车载人,每次的主动权都不在自己手里。   身为一个男性的自尊心略微受了些打击。   贺秋桐刚要挣动,沈潮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或者是玩闹够了,顺着他的动作就放开了。   前方是个分流的三岔路口,他们左转,从刚才无人的林荫小道拐进了学校的主干道。   人流多了起来,来来往往又有八卦的学生在拍他俩的照片。   沈潮在三岔路口前就已经把下巴和手臂都收回去了,换做最初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规规矩矩坐着。   空气中流动着有风,热度褪去之后,贺秋桐认真看看前面人多起来的路,穿过人群,载着沈潮回家。   心里的热度好像也随着风溜走了。   贺秋桐心中一滞。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和沈潮的关系是在大路上连坐车也不能搂腰的关系,是在人潮里分明肩贴肩却不能牵手的关系。   就像是此刻,他们彼此明明只是略微隔远了一点,但却像是远隔山海,望不可及。   待想到这一层之后,好像同学路人的偶然扫过来的一个平常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小心点……学校里……”   王大爷的话突然在贺秋桐脑海中浮现出。   一个隐隐约约却又莫名肯定的想法在贺秋桐心里扎下了根。   沈潮犹豫的眼神,王大爷忽然停止的话题……   这样看来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   机车载着两人穿过人潮起落的街道。   日落之时,天空染上暗红色,橙黄夕阳在层叠云中浮动。   以往每一次与沈潮同看的风景贺秋桐都会拍照存下,可今天他没这份心情。   杂乱色块的碰撞只让人觉得失落。   从学校出来之后,莫名的,两人之间的气氛渐冷。   贺秋桐不知道沈潮是否察觉了什么,但他此刻急需找一些事情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贺秋桐有意找话题,但心里压抑得难受,屡次张嘴却又闭上。   他想把车速提起来享受猎猎热风刮在脸上的疼痛和刺激,但他身后坐着的是沈潮。   是那个会对他说‘为了小朋友的安全,要认真开车不走神’的沈潮。   所以他不能。   贺秋桐竭力压制心里猛地升腾上来的暴躁,紧紧握着车把上的刹车,把精力尽量全部放在路况上。   他此时的心情大概不适合开车了,为了安全,贺秋桐把车速一降再降。   车子路过他们常去的甜品店,像是看到救星,贺秋桐急忙扭下刹车,暴龙慢慢停下。   头盔都来不及摘,他逃避似的匆匆向沈潮打了招呼,转身跑进甜品店。   推开玻璃门,甜腻的味道直冲脑仁,奶油、香精和糕点的味道乱窜着混合着。竟让他生出一股子恶心。   可能是头盔太闷了。   他伸手摘掉,露出一张冷汗淋淋的苍白的脸。 第69章 对不起啊   贺秋桐和沈潮都是熟客,甜品店店员与他见过多次了,熟稔地上前,却发现少年脸色苍白:“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要喝口水吗?”   贺秋桐背对玻璃门外的沈潮,无力地笑了下,回了句‘没事’。   “拿个十寸的橙子蛋糕吧。”   “抱歉啊,今天橙子味的买完了。”   “……那,随便拿一个吧。”   他不想空手出去,那样好像自己真的在逃避什么一样。   扫码付钱,印花好看的纸袋子被他提在手里。   贺秋桐转身,一眼就是熙攘街道上引人注目的沈潮。   玻璃门擦得太干净了,晶莹透亮的,面对面没有丝毫阻挡。   他能清楚地看到沈潮轻蹙的眉头在他转头时舒展开,拉直的嘴角慢慢勾起。也清楚地看得见对方眼底还没来得及散开的沉默的情绪。   贺秋桐站在玻璃门里停滞一会儿才推门出去。   电子门自动迎客的机器还是尽职尽责地‘欢迎光临’,却不知道他是离开不是光临。   “味道不对啊,买的什么味儿的?”带着笑的声音传来。   贺秋桐脚步顿了一下,鼻翼动了动,却闻不出什么味道,许是刚才店里各种甜味的混合味道让他嗅觉暂时不太敏感。   “草莓味。”说完觉得太僵硬了,又笑着调侃,“你是狗鼻子吗,这么灵。”   沈潮勾着嘴角没说话,伸手弹了下他搭在眼前的碎发。   今天他们没去逛超市也就没有买菜,沈潮说给他煮碗重庆小面,还说可能很辣,小蛋糕正好解解辣。   油辣子在白面条上滚过,染了一层红油,莴笋叶被择成小段小段,浸泡在佐料里颜色深绿。   辣椒的红与菜叶的绿色在视觉上碰撞,鲜亮的色彩勾人食指大动。   但贺秋桐看着却无动于衷,辛辣的味道飘进鼻子里,有点痒。   他勉强勾勒下嘴角,“我开动了。”   沈潮的厨艺没话说,确实很好吃。   面条煮熟后捞起过了冷水,再加入调料。挑起一撮面,热气蒸腾到脸上,面条劲道有嚼劲,辣子很香,搭配莴笋的清脆在味蕾炸开。   暖灯下,餐桌上两人默默无言。   好像瞬间学会了‘食不言’,席间只有默默嗦面的声音。   辣味随着思绪慢慢上涌,贺秋桐受不了地抬头想去倒杯水。   还没来得及起身,眼前就被递上了一杯凉白开。玻璃杯磕在木桌上,像是嗑在他心上,沉闷一声。   贺秋桐垂眼接过来,喝了一口,凉丝丝的清水顺着喉咙下去,压过辣味,透心凉。   “滴——”的一声,沈潮去客厅茶几上拿遥控器按开空调,他昨天调的16度被男人蹭蹭蹭地调回26度。   可能是辣味儿又上来了,贺秋桐感觉自己眼眶热热的,连忙仰头喝了口水,顺便把鼻腔里的涩意掩盖过去。   贺秋桐迫不及待想找点话题,这样沉默的氛围让他感觉难受至极,于是闷闷开口:“不是说要陪我打游戏吗。”   “吃完就打,想打什么打什么。”沈潮放下遥控器走过来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嗯。”他盯着眼前的小面,挑起筷子。   一碗热面被他三两口喂进嘴里,囫囵几口就吞了。   热度带着辣划过脆弱的食道,像是被烤得通红的铁烙上,让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说不出话来。   “桐桐,你干嘛!吐出来。”沈潮略带慌乱的声音传进来,他居然觉得开心。   推开沈潮放到嘴边的手心,贺秋桐垂着头不去看沈潮。   “已经吞下去了。”过了一会人他才找回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下巴被男人抬起,对方指腹抹上脸颊,冰凉的触感被抹开,从一行到一片。   贺秋桐一时间愣住,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哭了,泪腺像是开关失灵的水龙头,贺秋桐明明不想哭的,但不断有泪液涌出。   “太……太辣了,你做的面。”这个解释站不住脚,但是他此时想不出其他的借口。   贺秋桐率先开口堵住沈潮的嘴,因为害怕男人问他为什么哭,他害怕提起那个话题。   沈潮指腹温度比他红着的眼尾低,贴着能降温,很舒服。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整张脸不由自主地往男人的手背上贴。   汹涌的眼泪甚至洇湿了沈潮的袖口。   贺秋桐吸吸鼻子,在沈潮衣服上蹭蹭又贴贴。   沈潮垂眼看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动作却还是很温柔,顺着他的意思把左手背借给他,右手端来一杯凉水。   他喝了几口男人喂到嘴边的水,止住眼泪。   沈潮轮廓分明的帅气脸庞在水雾后面,模模糊糊的更帅了。   剩下的面沈潮也没吃了,去洗手间扭了一张热毛巾过来,轻轻敷在他脸上。   视线里一片漆黑,感官反倒更明晰了,毛孔在水蒸气里完全打开。   热气蒸腾在眼睑,让人有种回到子宫的温暖,就连闭眼的黑都染上阳光的颜色。   “自己敷一下。”男人的手掌带着贺秋桐的手捂上暖毛巾。   黑暗里,沈潮的声音显得有些严厉,贺秋桐敏感地察觉出来,心里有些恐慌,刚想直起身子就被沈潮按住肩膀钉在原地。   耳廓被温热干燥的指腹轻轻摩挲,若即若离。   视觉被剥夺时,听觉就显得格外敏感。   脚步声由近及远,应当是沈潮走到客厅。纸袋子被拆开的声音,塑料壳子被打开。   他感觉到沈潮有一丝停顿,然后才端着蛋糕走回来。   贺秋桐伸手摘了毛巾,皮肤骤然接触冷空气有些应激反应,汗毛乍立。   他垂眸,眼前是一个芒果蛋糕。正中心的芒果粒颜色鲜艳得刺眼。   “……”他看了眼跟橙子蛋糕颜色差不多的芒果蛋糕,没说话。   浓浓的疲惫感突然袭来。   沉沉地提了下嘴角,贺秋桐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太僵硬,“对不起啊,买错了口味。”可语气里的无力感已经达到了顶峰。   沈潮芒果过敏,他一直知道的。   沈潮敛着眉,定定看了他一眼,也没提之前说好的‘草莓味’,把凉掉的毛巾拿去洗,离开之前弯腰凑到他脸颊边轻声低语:   “贺同学今天好迷糊啊。”说完弯腰捏他的脸,脸颊上的软肉被提起来又按下去,红了一片。   ——   他们今天玩的吃鸡。   大抵是心情不佳,一向佛系的贺秋桐选择跳人多的p港,捡了把喷子就跟人刚枪,‘砰砰砰’的嘈杂枪声此起彼伏,他和沈潮都活着杀出一片血路,带着一身好装备开着越野车往地图中心驶去。   一直都是跟在沈潮身后捡装备的他一改往日风格,开着车往人多的地方去,见人就杀,枪法烂的很,‘噼里啪啦’打很久才打死对面。   本以为自己肯定一上来就要死的,可扫荡了两片房子他还活得好好的,连贺秋桐自己都纳闷儿。   又来了一队人,他在捡木仓‘突突突’的时候分神注意了一下,才发现沈潮一直在身后默默帮他清除掉危险。   除了自己一直打的这个人,其他三个敌人都被沈潮几枪打死,远处想要打他的敌人也被沈潮狙掉,然后留一个方寸大乱的敌人跟自己乱突突。   贺秋桐:“……”酸涩,感动一齐涌上心头。   沈潮也不说话,也不提醒。   安安静静地陪他疯陪他闹,给足了安全感。   贺秋桐原本压在心里发酵,想要发泄出去的郁闷在这瞬间就消散了。   “不想玩了,沈潮……咱们一起‘自.杀’吧。”   他身体一歪,靠在男人肩膀上说道。沈潮轻哼一声默认了。   “今天换种自杀方法,我刚在网上学的。”他兴致勃勃邀请沈潮上车。   贺秋桐开车技术不好,撞了一次树干,翻了一次阴沟,终于跌跌撞撞开到了一座高山上。   俩人手机配置都不错,连带着游戏画质很好。   两人*控着游戏车辆开到高山的山顶上,找了一个恰好的角度。   从高山上远眺,背景美极了——   游戏里也正巧是夜晚时分,深蓝天幕上挂着闪烁的星辰,时不时有流行划过,地平线下是一片茫茫的草原,远处的房子轮廓点缀其间。   倒车到山顶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再一脚油门踩到底。   汽车的轰鸣声打破树林里的寂静,仿佛有沉睡的鸟雀被惊起振翅而非,又仿佛有夏末偷生的蛐蛐在无病呻吟。   仿佛他就这样和沈潮驾着车从山顶冲了下去,以一种鱼跃海面,拥抱天空的绝美姿态坠落,向死而生。   屏幕变得灰败,美景不再,眼前是破碎的越野车和两人变成盒子的尸体。   垂眼,贺秋桐呼出一口气,把手机扔在床上,长方块落在棉被上砸出一个小坑,凹陷处照出一片阴影。   把手机撩得更远,他倒在被子上,毛茸茸的脑袋蹭蹭蹭地蹭到沈潮大腿上安家。   心里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他家的沈老师真帅。   从下往上的死亡角度也这么好看,线条性感的喉结,轮廓锐利的下颚线,侧颈白皙皮肤下青色涌动的毛细血管也是说不出的漂亮。 第70章 桐桐,可以吗   贺秋桐看得晃神,又被男人低头看他的动作拉回注意力。   耳垂上的软肉被沈潮指腹捏起来揉弄,动作间温热的触感时不时划过侧脸和后颈,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右耳作乱的手吸引了过去。   “今天早上的故事你还想听吗。”沈潮手指尖捻起他的一缕碎发绕圈儿,垂头看着倚靠在他大腿边的少年,薄唇微动。   贺秋桐一时无言,“……”他想啊,也害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想的。”   暖黄色的暗调灯光突然就刺眼起来,他眼睛被晃得有点刺痛,眼泪好像又要涌出来了,贺秋桐连忙闭上又睁开,把泛滥到眼眶的湿意压了下去。   眼前还是沈潮,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眼底藏着无限包容与爱。   “你知道王大爷孙子的故事吗?”   “王大爷还有孙子吗。”   他以为王大爷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老头子。   沈潮没说话,大掌在他头发上抚弄好几下,才娓娓道来。   窗户关着但窗帘没拉,窗外光怪陆离的世界落在眼底,夜幕撕开月色,静悄悄的。   小安的血黏腻地在地上蔓延开——   这是一个势单力薄的少年对现实世界最后一次无声呐喊。   世俗的眼光,流言的蜚语,暗地的,推手的,冷眼的,旁观的,都是杀死小安的凶手。   沈潮说完小安的故事之后没再开口。   空气中的分子好像都有些冷凝。   窗外的月光冷白色的,很冷。   他想,可能是空调温度太低了。   贺秋桐想找遥控器,又抬不起手,像是身体已经冻僵了,动弹不得。   喜欢同性在小安那个时代是众矢之的。   同样的,爱上自己的老师,在这是个时代也会被外人说道‘不合伦理’。   ——   有时候你是空气,有时候你是闪耀在初夏树叶上的阳光,摇晃我。   有时候你是一种深渊,让我沉陷。   有时候你是隐痛,是远离。是含在嘴里,却不能说出的名字。   贺秋桐脑海里突然想起这句话。不合时宜却又恰如其分。   “所以我们不能在学校的小道上牵手,也不能在盼月湖边亲吻。”   他放任自己沉入沈潮如墨的眼底,像是深陷沼泽的旅人,猛力挣扎却越陷越深,只能平静接受,缓慢下沉。   可他不甘心啊。   月光拥抱他,凉凉的,于是他也起身拥抱沈潮,热热的。   起身的时候太着急,下嘴皮磕到男人的下巴上,他后知后觉到有铁锈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   口腔里有一道磕出来的小口子,血腥味从里面流出来。   秒的时间,贺秋桐短暂放开沈潮的腰,转为捧着男人帅气的脸庞。   刚才沈潮说了一大段话没有喝水,唇上有些起皮干涩,需要一些东西来润泽下。   于是贺秋桐垂眸,低头……   嘴唇上的触感如想象中的一样令人流连。   沈潮的手扶上他的腰,有点痒。   他伸手覆盖在对方手背上,拉下来按在纯白棉被上,五指缓慢而坚定地穿过对方的指尖,扣紧。   ‘所以我们不能在学校的小道上牵手,也不能在盼月湖边亲吻。’   可是我们能在无人打扰的房间里十指相扣,交换呼吸。   今天的沈潮对他很宽容,默默无声地纵容他的举动。   空间里本就稀少的空气被蒸发得更加稀薄。   男人的低语在耳边,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黏腻地薄膜,模模糊糊听不清。   隐约是一句:“桐桐,可以吗?”   ……   在欢愉里,人们会忘记时间。   天光泛起微光,沈潮蹲下来与他平视,把他伸出去的手塞回去,“我去收拾一下……”   “好困啊,别收拾了吧,一起睡觉。”   沈潮未说完的话被他打断,贺秋桐黏黏糊糊地凑过撒娇。   “……”男人犹豫了一下,选择妥协。   贺秋桐如愿以偿,趴在对方暖烘烘的胸膛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一声‘抱歉’,他脑子还没来得及理解,身体已经自动把沈潮搂得更紧。   客房门没关,团子刚才刨门半天终于找到入口,从门缝里钻进来。   刚想跳上床,却被沈潮止住,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个动作是训练过的,意思是拒绝。   团子怨念地“喵”了一声,灰溜溜地跑门外睡它的猫窝。   贺秋桐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细长的手臂伸出被子顺势往一旁摸去——   旁边的被窝里空空的,棉絮被空调风吹得冷冰冰。   他一下就惊醒了。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遮挡外界一切光亮,房间里暗沉得像是黄昏或者深夜,贺秋桐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   脑海里只有‘沈潮人呢’一个念头。   他撑起身子去够床头柜上手机。   人脸自动解锁屏幕,骤然的亮光刺得贺秋桐眼睛睁不开,适应了好一会儿,眯眼看时间。   居然已经下午一点半了,他睡了整个上午。   没来得及细想,他只是想要找到沈潮看一眼,贺秋桐忍着不适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开门——   正好与推门进来的沈潮撞上。   在客厅喝粥的时候贺秋桐想起自己周二早上还有一节形势与政策的大课,要点名的。   沈潮却说帮他请假了,不扣平时分儿的那种。   这就是跟教授大人谈恋爱的好处之一吧,妖精打架一整晚也不用担心第二天的课被记名,贺秋桐美滋滋地想。   屁.股下是加了一层垫子的木凳,贺秋桐坐在上面晃了下小腿,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像是打结的毛线团,一溜烟儿又找不到线头。   团子被关在门外好几天,如今脾气大得很,溜过来拱他的脚踝,好像是在控诉他有了男朋友忘了猫。   于是喝完粥他就抱着团子去阳台联络感情了,窗帘‘唰’地拉开,晌午的阳光扑面袭来,闭眼的时候仿佛眼前有许多雪花色块。   这是眼睛对强光的刺激反应。   说来也奇怪,已经要入秋了却出了这么大的太阳,温度也高,燥热空气里带点湿润,艳阳当空,带他回到今年的盛夏。   这个夏天与以往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更深刻更甜蜜。   可能是太阳太过耀眼,衬托得沈潮的影子格外明显,时不时的就来他心里晃悠,无时无刻不扰乱他的心神。   贺秋桐的心里别人没来过,沈潮是头一份儿,久而久之就住下了。   贺秋桐抬臂,活动变换手指,木地板上映出小狗模样的影子。   团子没见过,好奇心又大,跟着他的动作在地板上扑来扑去。   傻猫,他在心里说。   贺秋桐心里也是第一次住进别人的影子,他不是猫,但也跟猫一样,眼神动作不自觉得跟着沈潮的影子移动。   傻.逼,他在心里说。   但又有什么呢?   他心甘情愿的,他乐在其中的。   与沈潮亲密接触后的兴奋劲过去,他又开始胡思乱想。   昨晚沈潮没对他说明,但是他知道沈潮也在担心,所以昨晚的沈潮难得丢失了冷静自持,急切坚定地进入他。   那个时候他应当是很满足的,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各方面的满足。   他一边窃喜沈潮因他失控,一边害怕沈潮的失控。   “呼。”贺秋桐放下做影子逗弄团子的手,呼出一口浊气。   团子跳到他大腿上团吧团吧趴下,他也顺势给猫顺毛。   “你说……你爹到底什么意思啊……”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否能一如既往的维持下去呢?   话说到一半停止住。   他心里住着的影子来了。   沈潮端着两杯微冰的橙汁过来,一杯递给他,抿着唇没说话。   于是贺秋桐也闭上嘴,没说话。他肯定对方听见他刚才喃喃低语了。   沈潮没让燥热的空气冷冻下去,贴着他坐在吊椅一侧,一只手臂自然地放到他身后,成环绕状,仿佛把他圈在领地里。   他以往很喜欢沈潮这个动作,但今天他没有顺势靠过去,而是倔强地僵硬着腰,笔挺着背。   沈潮低沉的叹息从耳后传来,“屁.股不疼了?”对方不容置疑地按着他的肩头靠过去。   贺秋桐暗自松了口气,顺着台阶下,放软身子温顺地靠上去,把自己大半的重量放到了沈潮身上。   男人的胸口暖烘烘的,跟以往一样舒服安心。   沈潮性感的下巴放在他头顶上,轻轻磕着,说话时候喉结上下滑动的频率也被他了如指掌。   “跟沈教授谈恋爱是不是没有你想象中的好……”说完不等他回答又紧接着道:“没有也没办法,你选好了就不能反悔了。”   “我不能在机车上贴着你搂腰,不能像大学里其他小情侣一样跟你在课上讲悄悄话……我希望我能年轻个八九岁,跟你一起选课上课,谈一场令人羡慕引人嫉妒的恋爱。”   “但是我又觉得,二十来岁的我可能收服不了你,于是我又很庆幸我在29岁遇见你。”   “我在人流密集的街上放开你,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为了更好地爱你。”   “但现在是在家里,只有你和我还有猫咪,所以我要紧紧抱你。” 第71章 最后一声求救   沈潮从身后抱住他,手臂穿过他的腰间,在小腹前扣紧,连带着他的心也被扣紧。   很紧。   紧到这辈子都不分开那种。   他的沈教授一直以来都是严肃清冷的,这样温柔缱绻的自我刨析式情话让人招架不住。   伴随甜蜜升腾而上的,更多是酸涩。   这段关系里患得患失提心吊胆的人从来都不止他一个。   沈潮何尝不是如此。   跟自己的老师谈恋爱,他家小朋友的血学业会不会受影响?会不会被流言蜚语所困扰?   答案是肯定的。   沈潮何尝不担心呢?   他只是善于掩饰,镇定的外壳留给贺秋桐看,让他安心。   其实他的沈潮也在害怕啊。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紧——   不至于死亡,但却是实打实的窒息。   ——   图书馆前的梧桐树下落了一地金黄,秋老虎也终于偷溜走,十月底的气温开始骤降。   “秋天来了啊。”   贺秋桐坐在图书馆里老位置,撑着下巴看窗口外面的梧桐树叶,掉了一片又一片。   其实是没有感觉到风的,桐树叶就这么掉了。   大概是老了吧,叶片与树干的连接处不那么牢固了。   手机屏幕里播放着B站上一个高数老师的教学视频,好像是一所著名大学的副教授。   好巧,他家沈潮也是副教授。   黑色圆珠笔落在草稿纸上,不是演算公式,是沈潮二字。   潮字右边的月还没写完,被他发现了,贺秋桐愣着看了一秒,右手停顿片刻,动手划掉。   一味划横线并不能很好地遮盖完全字迹。   他想起之前刷视频看到的——想遮盖文字最好的方法是在文字上写另外的文字。   纵横交错的笔画层叠在一起反而不容易看出来到底写了什么。   于是贺秋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正着反着覆盖在沈潮的名字上面,直到变成黑乎乎的一团。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团黑墨是沈潮和贺秋桐的融合。   他把这份浪漫压在心里,他也只能把这份浪漫压在心里。   最近的高数课变难了,再加上他这几天也不太认真,落得B站补课的下场。   贺秋桐自己也发觉了,他最近干什么事情都兴致不高,早晨起来也是蔫儿哒哒的,究其原因还是沈潮。   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他不想给沈潮这么多压力,他的沈教授已经够累了。   但他控制不了。   在学校里,他必须和沈潮保持‘安全距离’,一起坐暴龙上课的机会也少了大半。   “最近怎么没太看见你和心理学系的沈教授一起放学了?”   李思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之前和沈潮的关系好像确实太过亲密了。   心里有点得意,但更多的是后怕。   贺秋桐抿了抿下唇,不自觉地直起腰,后靠一点,拉开距离,这是他心虚时候常做的动作:   “啊,最近时间都没凑上……就没一起走了啊。”   好在李思雨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她貌似另有事情,垂眸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一句完整的话。   贺秋桐最近几天心情不太好,没什么耐心,但好歹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他撑着下巴等人说完。   “那个……你还记得小航吧。”女孩扣手指甲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不太规律,贺秋桐听得有些难受,但还是没说什么。   “记得啊。”他的第一份家教呢,是个别扭又漂亮的小朋友。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寂,手指甲抠弄的声音频率越发急躁,这回已经急促到令旁边以为同学都侧目的程度了。   李思雨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猛地把手收了回来:   “你能去看看他吗?”   贺秋桐对除了沈潮以外的人情绪不太敏感,这时候还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平淡地‘嗯’一声以作回应:   “这学期要继续补课吗?”   李思雨垂着头看自己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甲:“……他在医院,闹着想见你。”声音压得很低,声带震动里混合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奈。   贺秋桐一愣,突然抬头往李思雨的方向望过去。   这位疼爱弟弟的姐姐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阴影,眼下的乌黑很重,仿佛是好几天没睡好。   “小航……他怎么了吗?”贺秋桐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头发紧。   “我和妈妈也没想到……小航数学成绩一直上不去的原因、那个数学老师、那个数学老师真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他根本不配为人师表!”   “上个周末,他们班级延时辅导的时候……那个烂人叫了小航去办公室……”   ……   听完李思雨的话,贺秋桐几乎快要捏不住自己的拳头,恨不得马上冲去监狱里揍他个鼻青脸肿都不解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比他爸还恶心的人渣?   贺秋桐和李思雨一起给辅导员请了一整天的假。   本来是不给开假条的,可能是看他一脸阴云密闭快要冲出去揍人的模样太可怖,刘伟还是把假条开了。   ——   半小时后,市人民医院。   贺秋桐推开出租车的车门,抬头看着白底红字的‘市人民医院’五个大字,静静注视了好几秒。   这地方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   外公是在肿瘤住院部十三楼去世的,妈妈的尸体是运来这里检查过的。   医院,一个满是白色,飘散着消毒水气味的,令人难受的地方。   这儿好像天然有层半球玻璃罩笼在半空里,他骤然进去,只觉得一呼一吸间空气的味道都难闻。   贺秋桐胸闷得慌,心肺要很用力才能汲取到氧气分子。   进去病房的时候小航还在睡觉,小小一团凹陷在纯白的医用棉被里,显得整个都十分瘦弱苍白。   男孩很疲惫但睡得并不安稳,开门时的轻声‘咔哒’都会让他猛然惊醒。   李航雨警惕的眼神瞬间扫过来,贺秋桐将对方眼底的魂不守舍和惊恐看得一清二楚,胸口里闷着的愤怒骤然转化成心疼与无奈。   还以一种深深的无力——对自己的无力。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李航雨在补课最初说的“我不喜欢学校里的数学老师。”,还有雨幕背后,男孩对他的发问“我的数学老师能只是你吗?”   那是最后一节补课,也是在向他发出最后一次求救。   可他那时候干了什么?他对着明显的异常视而不见,一心只有自己的事情。   那天贺秋桐开往墓园的摩托开得很快,在李航雨眼里很快便缩成雨幕里的一个小点,男孩的希望也不断缩小,趋近于无。   病床上玻璃吊瓶撞击声拉他回神。   李航雨见到他显得很激动,手上的针头被他的动作带动,摇晃得左右摆动。   但除了突然坐起来的动作也没有其他,李航雨除却刚开始眼底的激动,片刻后,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男孩儿浓密卷翘的睫毛一直在抖动,连带着眼睫下的阴影也不断颤动。   这样的眼神把贺秋桐看得特别心虚,几乎不敢抬头与李航雨的视椒膛鏄怼睹跏鄭嚟线相接。   这辈子他没觉得自己欠过谁,对不起谁。   这一瞬间,他觉得他对不起眼前这个男孩子。   凉丝丝的秋风顺着窗户缝吹进来,窗帘被带着起舞蹁跹,影子落在男孩儿蓝白条纹的被子上,也跟着动,像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他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后果,可这后果太过沉重,像是废墟里被掉落的一块石板压住胸口,在看不见天光的废墟里,被困的受难者只能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   “航航,我……抱歉。”贺秋桐后面的话噎在喉咙不上不下。   他不想揭开男孩的伤疤,不想看见伤疤底下淌着鲜血,还在**的猩红肌肉。   贺秋桐心里难受,眼眶酸涩,但李航雨却笑了,右边的虎牙小小一颗。   “哥哥,又不是你的错。”   孩子的声音不耳熟了,可能是挣扎叫喊太久,以往的那一副清脆动听的嗓子完全坏掉了。如今嘶哑难辨,像是个老翁枯枝败叶的声带在震动。   贺秋桐远没有自己想得坚强,听见李航雨说话的一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不想让男孩儿看出自己眼底的同情和湿意。掩饰似的快速转身,就着床头柜上的热水壶倒了一杯水。   背对着李航雨,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来平复心情才转身,将水杯递到对方嘴边,小男孩低头乖乖喝了,皱着眉头咽下去。   这样乖巧可人的样子让他心里压抑着的复杂情绪再次升腾出来。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渣才会舍得对这样一个小男孩做出那样恶心的事情啊。   李母这个时候回来了,带来了晚饭。   只有三人份的。   航航现在还不能吃饭,只能喝流食输营养剂。   很粗一根的滞留针打在男孩儿瘦弱苍白的手臂上,显得突兀又心酸。   贺秋桐没什么胃口,医院的炒饭也确实难吃,他朝李母笑笑,客套似的刨了两口饭囫囵咽下去。   塑料勺子拨弄米饭的时候,他转眼无意中瞄到航航被子下面接出来的塑料袋里的污秽物,愣了一下,接着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他不忍心,也不想再破坏男孩儿的自尊心。 第72章 师生关系   李母看起来憔悴不少,初见时候保养得体的贵妇模样不再,此时没化妆也没打扮,眼底的青灰色肉眼可见,脸上的细纹也就显得多起来了。   李航雨懂事得让人心疼,贺秋桐明白小航并没有怪他,可贺秋桐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他无数次想,如果当时自己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自己细心一些?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贺秋桐陪小航到晚上十一点,直到对方睡着才离开。   奇怪的是,从来到走,他始终没有见到李航雨的父亲一次,就连之前做家教的时候也是。   秋风萧瑟,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都是或奔忙或阴沉的病人和家属,他沉默地看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十几年前,他也是其中忙碌奔波的一员。   冷风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吹,钻进领口里刺激皮肤。   有点冷了,明天出门要穿厚点,贺秋桐垂着头默默走路默默地想。   有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没回头,以为是赶来探望的病人家属——直到右手手臂被猛地拉住,对方攥得很紧,铁钳似的指节禁锢住他,往回拉。   “桐桐,你怎么不接电话!”沈潮喘着粗气的声音传来,手腕上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贺秋桐愣住,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了好几下都按不亮。   “啊……没电,关机了。”他听见自己直愣愣地解释。   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沈潮怎么突然出现在医院门口呢?他不应该在学校里上课吗?   但他也想不了太多了,脑子里混乱不堪的情绪在看到对方的瞬间猛地爆发出来,委屈、难过、后悔、自责……   这些汹涌而来的情绪快要将他压垮。   贺秋桐迫切地需要一个港湾。   “沈老师,你怎么来了……”他靠过去,小声抱怨,“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声音里带着些哭腔,颤动的声线狠狠刺激了沈潮本就紧绷的心。   今天贺秋桐为了背负一些东西而筑起的坚硬盔甲在看到沈潮的瞬间粉碎掉了,说是丢盔卸甲一点不为过。   市医院距离学校比较远,这里没有熟人,对于这段秘密的感情来说很安全。   两个人在黑夜的掩盖下偷偷牵起手。   男人的衣品长在他审美点上,一身黑色风衣又帅又飒。   现在风衣扣子被对方一颗一颗解开,然后,他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看的风衣将他包裹起来,前面是暖烘烘的胸膛,身后是有力的臂膀。   暖和起来了。   但贺秋桐能感受到沈潮环抱着他的手臂在细微地颤抖,贴在自己侧颈的薄唇也十分冰凉。   沈老师应该一直在担心我吧,贺秋桐猛然想起。   心中酸涩,于是他也抬手,在风衣下面环住沈潮的腰。   男人内搭的衣料很薄,微微动手就能感受到皮肤的触感。   沈潮松开一只手,来到他额前,撩开挡眼刘海捋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印上一个安抚性的轻吻。   贺秋桐心里还是有点低落,但他承认这枚额头吻很有用,他从得知小航事情后一直以来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得以平静。   他埋在沈潮怀里,贪婪地汲取对方的体温,又用嘴唇蹭蹭男人凸出而性感的喉结。   贺秋桐抬头打算回一个唇齿相接的吻——   可还没等他吻上去……   余光里,李思雨拿着手机站在医院大厅里,距离不远,他能清楚看到她忪怔的表情,紧接着是不可置信地捂嘴。   贺秋桐脑海里一片空白,茫然地眨了眨眼,全身流淌着的血液瞬间凝固,整个人都僵硬了,像个没了气息的冰雕。   半晌后,无数信息才涌进他的脑子。   完了完了,被看见了……都玩完了。   他混乱的头脑里只有这一话在来回翻滚。   空白被他揉皱,意识也被他捏紧。   头疼。   沈潮感觉到他不对劲,收紧了搂着他腰的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后腰上搂紧的手臂骤然松开一些。   虽然知道会是如此,也对沈潮的动作有所预料,但当贺秋桐真正被放开时,心里还是涌上一阵失落。   可片刻后,这原本松开的手臂又搂紧了,比之前更紧。   贺秋桐的脸颊被迫紧贴上对方炽热的胸口,男人的手掌抚摸着他毛茸茸的头,把他的脑袋按在对方的颈窝里,固定住,不让他视线乱瞟。   震动贴着耳朵,他听见沈潮扬声说道——   “你是李思雨同学吧?桐桐今晚麻烦你了,我就先带走了。”   女孩站在不远处的医务大厅门口,背着光,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只觉得身影很单薄,像是风一吹就会飘走。   女孩儿听完沈潮的话之后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地注视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定定看了一分钟,才转身走进大厅的光线里,背影消失在拐角。   贺秋桐埋在沈潮胸膛里的脑袋慢慢抬起来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他先是扫了一眼大厅的方向,发现李思雨走后才完全把头抬起来。   他有些害怕面对,无论是小航的事情还是李思雨的眼神。   夜幕中路边的灯光忽闪忽闪,背后医院名字的电子牌闪着亮眼的红光。   沈潮正垂眸看着他,眼里闪动着路灯光线的倒影,像是细碎的星星落在海里。但他现在顾不得这些——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他又能说什么呢?   脑子里怔忪的空白期过去后是躁动不安的恐慌席卷而来。   情绪巨大起伏像是海啸的浪潮,心跳猛烈捶打耳膜,几乎要引起耳鸣。   贺秋桐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沈潮——他的信仰。   沈潮的眉眼也逆着光,黑白阴影之间冷峻的棱角显得多少有些严肃。却能带给他些许慰藉。   诡异的,他在逐渐冷静后居然升起一丝隐秘的开心——   他和沈潮的感情终于破出水面了!   被一个偶然经过的渔人看见。虽然这意味着鱼群离开舒适区,可能濒临死亡……   所以……他一边害怕着一边欣喜,情绪像是被大刀劈成两半,破碎又难堪。   沈潮冰凉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也拉他回神,他听见男人询问:   “交给我,桐桐。别担心好吗。”   沈潮的声音低低的,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   贺秋桐能感觉到沈潮的手有点抖,但他不愿拆穿。   沈潮抱着他,很久才放开。   他对沈潮始终抱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但他仍旧担心。   贺秋桐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予沈潮回答,他只知道回去路上的车里好安静。   车载广播里甚至没有让他无奈的四六级听力,在这样狭小且封闭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今天的车速难得有点快,窗外路灯橙光色的光点逐渐连成一条带着残影的线,贺秋桐望着这些光线发呆。   他能感受到沈潮并不平静的心。   贺秋桐悄悄抬眼看了下驾驶座的男人。   路边昏黄灯光与阴影交替着,一阵一阵地洒落,沈潮完美的轮廓线在明暗里显得是那么深邃,无论挺立的鼻梁还是略薄的嘴唇,都让人沉醉。   一路上的夜景不错,城市霓虹,灯光的盛宴。   可他却突然想逃跑。   “我们逃吧,在日出之前,去世俗以外的地方。”他在心底对驾驶车辆的沈潮大喊。   但现实里他却只是沉默望向窗外。   他心知肚明。   李思雨不是那种会将这事儿大肆宣扬的人,这事儿几乎不会被除此之外的第四个人知晓。可他为什么如此恐慌……   他沉默思考很久,可能是因为他突然很清楚地明白了——   他和沈潮,是大学四年都不能在校园里牵手的关系。   不被世人认可,不被他人祝福。   今天突如其来的这件事情打破了表面上维持的平静,也像是给了他一个情绪的宣泄口,那些平日里压在心底的不安、疑虑和难过在此时翻出来。   天空拉上漆黑的窗帘,淡灰色暗光在云雾里游动,仿佛拙劣的油画。   忍了很久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这几日在学校里刻意的疏远,见面时招呼也不打得擦肩而过……一幕一幕都涌上心头。   SUV刹住车,他因为惯性往前晃动一下又被安全带压回靠背。   沈潮将车停在了路边,俯身过来帮他擦去眼泪,欺身上来的时候动作很猛,显得有些着急,但触碰眼角泪水时的动作却格外轻柔。   微凉的指腹落在泪痕上,轻轻地摩挲。   “桐桐,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让贺秋桐的眼泪掉得更猛了。   这句话一直是贺秋桐对沈潮说的。   因为骑车不戴头盔而道歉,因为偷偷抽烟被发现而道歉或是因为任性闹脾气而道歉……   但今天,是沈潮,郑重而压抑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这样角色的翻转让贺秋桐止不住眼泪,泪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沈潮的手背上。   这是他的神明,他的信仰,为何要向他道歉呢?   这么风光霁月、前程似锦的南大副教授啊。   “沈潮……又,又不是你的错……你给我道什么歉啊……”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模模糊糊地一点一点说道。   沈潮听得心脏紧缩。   他本想在完成这个他负责的项目之后就辞去副教授的职位,到校外去开一个心理咨询室。   这样,他们就不是师生关系了,也无需在意那些所谓的道德校规。   但一切都还在筹备中,所以他没有跟少年交代过。   可意外总是比计划来临得更快,这份感情被发现了。   沈潮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小朋友,虽然一些都还未尘埃落定,但至少能让对方心安一些。   他正打算开口的时候,贺秋桐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 第73章 我们的爱情不需要他们同意   俩人都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思绪,沈潮咽下口中未说出口的话语。   贺秋桐朝亮起的手机屏幕望去——   是李思雨的微信电话。   贺秋桐定定地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又默默转回来盯着沈潮,在沈潮点头默许后接起了电话。   沈潮看出了少年的胆怯,伸手在贺秋桐的后颈上捏了好几下——这是他以前很喜欢的被安慰的动作。   他朝对方勉强笑了一下,压下喉咙的酸涩,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喂?真的很抱歉,今天让你看到……看到那一幕,我……”   未说完的话被女孩有些急促的声音打断:   “贺秋桐,你……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你……你不要担心我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但是下次要注意一点……”   “我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打了这通电话给你。我不知道你跟沈教授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但看起来肯定不是小航和那个人渣老师的关系……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emm……还有,我其实……哎,算了。”   女孩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回荡。   李思雨说完之后没等他回答就挂掉了微信电话,通话界面闪烁几下后自动关闭,也没有另外的消息发送过来。   贺秋桐举着手机,垂眸的视线落在和李思雨的聊天界面久久无言。   良久,沈潮动了,俯身过来揉了一把他的头顶,“她对你挺好的。”   过了会儿又说:“下车吧,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贺秋桐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揣回口袋里,跟着沈潮一起下了车。   回到家里,团子被两人的动静吵醒,跑来蹭贺秋桐的脚踝。   只有回到这个熟悉的家里,他才是真正放松下来了。   贺秋桐笑了下,弯腰抱起猫咪揉了好几下。   洗完澡出来已经很晚了,贺秋桐穿着睡衣在主卧客卧里都晃了一圈儿都没看见沈潮的影子。   路过书房,看到里面还有光亮,便上去敲了敲门。   “请进——”   沈老师工作时总会戴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今天也不例外。   贺秋桐趿拉着拖鞋凑过去,桌面上一沓又一沓的文件资料看得他头晕眼花,但关键词还是能看出来些的。   “沈老师,你这个‘陈安制药’的项目还没弄完呀?”   “快完成了,过几天出去把合同签了就能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他的沈老师应该很疲惫了,摘下眼镜揉了揉高挺的鼻梁。   “你先去睡吧,我尽快把这些工作完成。之后就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彼时的贺秋桐还以为这句‘一直陪着你’只是沈老师为了安慰他而脱口而出的场面话。   所以他只是淡淡勾唇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沈潮的嘴角:   “好吧——那我去床上等你。别睡太晚啦。”   贺秋桐喝完沈潮给他倒的牛奶之后才上床睡觉。   这一天跌宕起伏,奔波劳碌,贺秋桐的身体的确已经很疲惫了,但精神却处于一种疲惫的亢奋状态,格外矛盾,萎靡却又兴奋,无法进入睡眠。   这种状态似曾相识,他迫切地想要抽一根烟。   贺秋桐其实知道沈潮把烟放哪儿了,他起身,光脚走到半路,又忍住。   回到床边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聊,贺秋桐睁着眼睛把自己直挺挺地摔进棉被里。   他躺在床上凝视纯白的天花板,直到房间里的黑暗慢慢变淡,日出的光辉慢慢洒落。   贺秋桐眼眶酸涩,应当是睁眼太久没有动作的后遗症,就在他努力眨眼让眼眶湿润起来的时候——   门口传来声响。   应该是沈潮工作完了。   贺秋桐忪怔片刻,赶紧闭上眼睛往被子里缩,又尽量放松身体做出一副还在沉睡的模样。   眼皮外透进一丝光,应该是房门被打开了。   沈潮的脚步声在宁静的日出时分里清晰地一下下落在贺秋桐颤动的心脏上。   沈潮推门走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少年,门外暖黄的灯光扫过少年的清秀漂亮的眉眼,那里曾经因为他而落泪。   沈潮看了好一会儿,弯腰轻吻少年的眼角,最后轻手轻脚地在旁边睡下。   他不是故意躲着少年才不来睡觉的,而是真的有工作要做——   他连夜思考了当前与陈安制药的合作完成所需时长,又考虑了辞去副教授职位的措辞还计划了校外心理咨询室的筹办。   这些事情被他一个个地提上日程。   沈潮想尽快给少年一段无忧无虑的感情——因为自己之前的犹豫已经让他的小朋友受到了伤害,这是他的责任。   这场有关陈安制药的合作沈潮参与的部分太重,以至于他不能轻易抽身,在他完成这个商业化项目之前,校长是不会给他批准辞职信的。   所以他只能缩短合作完成的时间。   尽快吧。   他想早些带着他的少年远离世俗的束缚,在大街上牵手拥抱。   沈潮偏头,轻轻将身旁的少年搂进怀里,轻声道:   “我们的爱情不需要他们的同意。”   “我永远爱你。”   贺秋桐听见了,听见了这两句话。   等身边传来沈潮平稳的呼吸声,本应该‘熟睡’的少年再也装不下去了,眼皮颤动着发抖,浓密卷翘的睫毛也跟着抖动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蝶翼忽闪片刻,滚落下两行热泪。   他的沈教授总是这样温柔体贴,一个人默默承担所有。   “我们的爱情不需要他们的同意。”   沈潮在他面前从没提过‘他们’,只会在这样一个月亮沉入乌云而光明还未显露的清晨里吐露些压抑的心声。   可他们之间的爱情,真的不需要‘他们’同意吗?   小安的鲜血在工地楼下浸染了大片,深红的印记像是已经牢牢钉进密不透风的混凝土里,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也未能洗刷干净。   贺秋桐脑海里仿佛有一片血迹在缓缓扩散。   他突然睁眼,眼前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出现一些彩色麻点,不断闪动。   好在身边的沈潮是真的累极了,已经陷入沉睡,并没有被他吵醒。   贺秋桐松了口气,微微偏头看着沈潮黑暗中的轮廓,模模糊糊地能看见男人锐利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和微张的薄唇……   他的沈潮真帅啊。   南大这个高级学府中最年轻的副教授,将来也会是最年轻的教授……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啊。   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响在耳边,贺秋桐突然出声轻喊了一声:“沈——潮——”   可能是太困了,沈潮并没有被他叫醒。   贺秋桐等了一会儿不见沈潮有反应,才轻轻起身从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亮度调到最低开始搜索   ——大学师生恋被发现的后果。   网上的评论喜忧参半,有人说成年人的爱情应该自由了,也有人说道德层面上始终缺了点意思。   一条自述者的回答搂引起了他的注意。   楼主自称自己大学时候跟自己的辅导员谈了恋爱,大二在一起,大三分的手。   两人很明明合拍,却不得不分开。   他们暧昧期一起吃饭,恋爱期却隔得比谁都远——这叫做避嫌。   很可笑,是吧。与自己的爱人竟然也需要避嫌。何其可悲。   两人虽然疲惫但都没有想过放弃,他们在无人的角落里为对方打气——熬过三年,考研一定不留本校!不再做师生!   但日复一日的在学校里的疏远,在朋友们面前的演戏,和越来越沉重的心理,无时无刻不在消磨着两人的爱意。   他们甚至没有等到担心的事情发生,那最初厚重的爱意就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人的爱情,这份恋爱就这样在阴暗的地底催生出,又腐烂掉。   无人知晓。   人总是攒够了失望就会离开。   他们俩都在这份爱里尝尽了失望的滋味,离别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丝痛苦,只有无尽的释然。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贺秋桐还维持着机械的下划动作,直到看见‘已经到底啦’的提示才停手。   顿了好久,他伸手点了个‘踩’,按灭了屏幕。   周围再次陷入黑暗,经历过光线的视网膜也会对比,这次的黑暗比习惯黑暗的时候显得更黑。   贺秋桐脑子里乱乱的,闭眼也还是睡不着,不知怎么的,他又点开了之前的那个回答,把‘踩’点掉,换成了点赞。   黑暗里的手机光亮将贺秋桐的眼睛照得明亮异常,里面的情绪也被白光放置在空旷的显眼处。   杂乱无章的,无处安放的……像是搅成一团的毛线球,找不到线头也解不开结。   沈潮跟他在一起,不会开心的。   他害怕这份难得的爱意被消磨殆尽。   若非要如此,还不如在爱意留存时就定格下来。   他关掉相机声音和闪光灯,在模糊黑暗里拍了一张沈潮的侧脸。   窗外是隐约光线,男人的轮廓镶嵌在阴影里,说不出的好看。   照片定格时间是2020年11月4日清晨的6:24。   他把这张照片命名为‘爱意’,存进了相册里。 第74章 拍立得   第二天上课,贺秋桐和李思雨被辅导员一齐喊进了办公室。   刘伟是个身材圆润,头顶地中海的五十多岁的老辅导员了,处理学生的事情很有一套。   他既没问贺秋桐和李思雨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也没责备两人,只是问了问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   贺秋桐抿唇沉默,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看起来十分憔悴的李思雨,李思雨干涩的嘴唇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紧紧闭上了。   弟弟的遭遇不是什么博取同情的手段,不需要大肆宣扬。贺秋桐明白了李思雨的意思,也没说话。   刘伟用那双镜片下浑浊又清明的眼睛定定看了他们一眼,叹息一声,“你们这些小年轻,算了算了。”最后挥手放他们走了。   出了辅导员办公室的门,两人面面相觑,贺秋桐才骤然觉出点尴尬,毕竟李思雨昨晚才撞破了他与沈潮的关系。   女孩儿跟着他走回教室,也跟着他在一组双人座坐了下来。   贺秋桐动作一顿,不明白李思雨要做什么,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   只见李思雨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硬质封面的书来,翻开书页,从里面小心翼翼拿了一张夹好的拍立得相纸。   “爸爸给小航买的小玩意儿,今天早上快递刚到的。他喜欢得不得了,才睡醒就拍来拍去的……就是活动范围不大,拍到的风景有限。”   “他说,这是里面拍得最好看的一张,让我拿来送给你。”   贺秋桐听完这话不知道自己作何感想,只是心里突然涩.涩的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伸手把照片拿了过来——   那应该是一张从病床上拍的医院窗户外天空的照片。   大约是疼痛折磨得李航雨睡不着,男孩儿起来得很早,天还蒙蒙亮,火红的日出染红了窗外的蓝天,金黄色的霞光从云层缝隙里如丝带滑落。   窗台上还摆着一盆不知名品种的绿植,两三片嫩芽入了镜,逆光的阴影在微风里摇曳,到显出些艺术的美好来。   照片背后还有小航青涩又真挚的笔迹:   桐桐哥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哦~等我病好了,我们一起骑机车吧!   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简笔画笑脸。   贺秋桐垂眸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有些鼻酸,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动:“很好看……”   他珍而重之地把照片放进了自己的钱夹里,贴着沈潮送他的那章黑金卡片的隔层插了进去。   “小航情况怎么样?还有……那个人渣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庭。”   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儿的声音才陆陆续续展开:   “小航情况不大好,医生说他后面伤的太严重了,可能还要很长时间的治疗。”   “那畜生真不是个东西!他怎么狠得下心!”   “大概下个月就会开庭了,希望严判他这个社会渣滓!”   李思雨说话时难掩怒火,声音略显尖锐刻薄,就连前桌的人都忍不住侧目而视。   贺秋桐将前桌的人瞪了回去,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弟弟出了意外的可怜姐姐,最后只能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   下午他们专业没有课,贺秋桐还是打了个的士去看小航。   这次小航的状态远没有昨晚的状态好,贺秋桐开门的声音没能把他吵醒。   李母守在昏睡的小航的病床边,凳子上放着一盆凉水,她正把浸湿的毛巾拧干之后搭在男孩儿的额头上。   但尽管如此,小航还是高烧不退,以往白净的小脸烧得通红,他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猛地摇头,嘴里吐出几声不辨字音的呓语,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怖的梦魇。   大人们尝试将他叫醒,但无论怎么喊,小航都仿佛沉浸在了梦里脱不开身。   贺秋桐看得心疼。   他把自己特意带来的限量版机车模型放在了小航的病床床头柜,到时候男孩儿一起床就能看到。   一直到下午六七点钟,小航的体温才降到了正常范围里,贺秋桐帮忙叫了护士来拔掉已经输完液的针头。   小孩儿的皮肤都嫩,这么天天扎针谁都受不了,小航的左右手手背上已经布满了针孔和青青紫紫的淤血。   贺秋桐把男孩儿输水之后格外冰凉的小手握进掌心,虚虚捏紧,直到小航的冰冷的手染上他的体温才放开。   贺秋桐脑子挺乱的,视线落到男孩儿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弓着腰坐在病床边的一张小凳子上。   出神的他突然听见李母用嘶哑的声音对他说了句“谢谢你。”   这句‘谢谢’他受之有愧,贺秋桐回过神来连忙摇手。   他刚要开口事,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贺秋桐掏出来一看,是沈潮打来的微信电话。   他朝李母示意一下,出门走到楼道的拐角处接了起来,这里空间相封闭,略微有些回音,贺秋桐只得捂着听筒。   “喂?桐桐你还在医院吗?”   “嗯。”   “我开车过来了,你等我一下好吗?”   挂了电话,贺秋桐回到病房时,李母已经把饭买好了——还是医院里的食堂餐。   这次贺秋桐没留在这里吃,走到病床边儿摸了摸小航温度降下来的额头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他站在医院大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沈潮的SUV正往这边驶来。   如今入秋的天气已经开始冷起来了,扫落叶的秋风有种淡漠刺骨的寒凉。   贺秋桐裹紧衣服,搓着手心坐进开着热空调的车内,温暖的热气瞬间将他包裹,像是躺进了被太阳晒热的棉花地里。   他舒服得往椅背上一靠,长舒了一口气。   沈潮浅笑着侧头看着自家小朋友的一系列动作,拧了一瓶橙汁儿递给对方:“还没吃晚饭呢吧?走,今天沈老师带你去下馆子。饮料别喝太多,留着肚子。”   贺秋桐抿了一口甜橙汁儿润润干涩的唇瓣就没再喝了,“嘿嘿,沈老师最好了~”声音软糯糯的像在撒娇。   他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自家沈教授真是太懂他了!   贺秋桐歪头从副驾驶前面的小抽屉里翻了一颗橙子糖出来含进嘴里,脸上鼓出一个小包,又剥了一颗喂到沈潮嘴边。   沈潮张口,连带少年粉嫩的指尖一并含在了口中,轻轻眯眼,却看到小家伙突然爆红的耳根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秋桐被这阵笑点醒,瞪圆了眼睛,立马抽手,指腹捻了捻被男人含进去的指尖。   沈潮的口腔温度比他指尖高了许多,那份热度仿佛停留在了指尖,旧居未下。   贺秋桐视线落到自己手指上,兀自思索,嘴里下意识顶了顶含着的硬糖块。   瞧着怪可爱的,沈潮伸手戳了戳,小包便在少年嘴里移了个位置,跟打地鼠似的。   被小朋友瞪了一眼之后,男人收了手,贺秋桐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沈潮的车开得平稳,他静下来之后,没忍住靠在玻璃窗上睡着了。   沈潮余光就没从小朋友身上离开过,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把贺秋桐枕在硬玻璃上的脑袋轻轻挪到绵软的座椅靠背上。   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感受到熟悉的温度,还下意识在他手心里蹭了蹭,沈潮眼底泛起一阵笑意。   贺秋桐在车上好好补了一觉,被沈潮捏着脸颊软肉叫醒的时候还迷糊着。   沈潮从驾驶座俯身过来帮他解开了安全带的扣子,男人身上好闻的皂角气味窜入鼻尖,再加上窗外车水马龙的背景,贺秋桐有种喝醉了的错觉。   这种还没清醒的迷糊感在他下车后,被冷风一吹就完全消散了。   沈潮从身后走过来,揣着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里,贺秋桐的手被温暖包裹其中,指尖一划拉还能摸到几颗硬糖。   两个男生在路上牵手实在太明显了,更何况他们俩还是师生关系。   这种隐秘得好像偷.情一样的感觉让贺秋桐觉得心跳加速。   身边时不时有路人经过,每次他都会提心吊胆地低头。   但偏偏沈潮不让他如愿,每次等他低头的时候,沈潮衣服口袋下的手都会挤进贺秋桐的手心里轻轻划动。   撩拨得他心痒痒,却又没办法反制回去。   直到沈潮领他进了一家装潢以白或金为主的高贵淡雅的餐饮店,大厅里的水晶吊顶照得世界一片亮堂,礼仪得体的服务生迎了上来。   贺秋桐视线落到自己被揣进男人口袋里的手,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抽开却没抽出来。   沈潮骨节分明的大掌牢牢锁着他的手腕不让动,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沈潮手下的鼓动。   “请问是沈先生的预定吗?”   “嗯。”   “好的。请跟我这边走。”   贺秋桐听着两人的对话,视线跟眼前这位帅气礼貌的服务生对上——   对方的神色坦荡,并未对他们俩牵着的手表现出特别的意外,这人贺秋桐尴尬害羞的情绪消散了许多。   反倒是沈潮留意到这边的情况,抽出手把他揽到了怀里。   肩膀被捏了捏,耳边喷洒着些温热的气息:“比我帅?” 第75章 小管家婆   沈潮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比我帅?’把贺秋桐搞懵了,“啊?帅什么?”   “不帅你还盯着看这么久?真不听话。”   贺秋桐愣了得有半秒,顺着沈潮的视线看到在前面引路的男服务生,他才察觉到沈潮是吃醋了,不由得失笑:   “我哪有不听话了?沈老师说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沈潮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虽然这个服务生确实长的很好看就是了。   “你就贫嘴吧。”毛茸茸的脑袋被蹂.躏得乱糟糟又被沈潮细心整理好。   前面带路装聋的服务生:“……”并不想成为小情侣打情骂俏的牺牲品,快逃!   等到他们坐下开始翻看菜单,贺秋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这本金缕镶边白银勾勒的华丽童话故事书似的菜单里面怎么全是粥?   沈潮说带他下馆子,他还以为沈潮会带他来吃什么满汉全席呢!   这些图片上摆盘精致,色相俱全的……荔湾艇仔粥、艇仔粥、皮蛋瘦肉粥、水蟹粥、柴鱼花生粥……   贺秋桐猛地抬头望着身边慢条斯理点菜的男人,愤懑不平道:   “不是说带我下馆子吗!?喝粥叫什么下馆子啊!”   没人权啊!在家吃得清淡也就罢了,下馆子下的竟然还是粥。   “这家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沈潮放下菜单,挑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再说了,这几天不能吃油腻的。”   被死死拿捏住的贺秋桐:“……!”   “还不是因为你哦……我可太惨了。”贺秋桐敛眉搭眼的,细看耳朵还有些红,一边看菜单一边小声嘀咕。   谁知道沈潮突然凑近,“说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接着食指曲起刮了刮少年挺翘的鼻梁,“好啦,过几天沈老师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当补偿,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这顿饭吃得清淡,除却这一点,这家装潢华丽的根本不像是粥铺的粥铺在味道上的确无可指摘,美味极了。   贺秋桐还惦记着过几天的大鱼大肉,拉着沈潮去附近超市买了好些爱吃的食材,顺便给团子也挑了些营养肉罐头。   回去的路上,沈潮透露给贺秋桐一个学校的内部小消息:   “学校要举办运动会哦,你们辅导员还没通知吧?”   “嗯?真的假的?老刘一点没说啊?”   “今天开会才通知的,老刘没说也正常。桐桐有想要参加的项目吗?”   “emmm……跑步?每天早上跟你一起晨跑应该是有点效果的吧?”贺秋桐撑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运动会有篮球比赛吗?这个我肯定行。”   沈潮脚步一顿,突然笑出了声,“你还记得第一回 见面的篮球场吗?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是谁被欺负了呢。”   贺秋桐梗了一下,嘴硬道:“那个时候还不是因为我心情不好!那群黄毛可没我篮球打得好,不仅是篮球,打架也没我厉害!”   “噗嗤,你打架好你还有理了?可把你得意了。”   ——   晚上临睡前,贺秋桐拿着吸水毛巾给沈潮擦头发,水珠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这都快到冬天了,你还不喜欢擦头发,老了之后会偏头痛的。”   回应贺秋桐的是一阵低沉的笑声和男人抖动的肩膀,这可把他气着了:   “你别不听我的话啊!”贺秋桐把毛巾直接扔在了沈潮腿上,作势要下床:“我不管你以后头发湿不湿了!”   沈潮没让他真的跳下床,长臂一揽,就把少年整个人捞回了怀里:   “哎哎哎——桐桐给我擦头发,我怎么不要?”说完把毛巾叠巴叠巴又交到了贺秋桐手里。   “你说你是不是小管家婆?”沈潮笑着用半湿润的头发去蹭少年的侧脸。   贺秋桐被他蹭得一脸水,脸上湿哒哒的,心里对‘小管家婆’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刚想反驳,一抬头就被男人亲了下嘴角。   他耳根子一下就红了,气势上就输了大半,沈潮又凑过来捏了捏少年的后颈,贺秋桐瞬间没了脾气。   闹也闹了,最后沈潮还是乖乖垂头让他把头发擦干了。   贺秋桐本来想先去浴室擦擦脸的,没想到被沈潮抱着腰扣下了,男人用指腹代替了纸巾,把他脸上的水渍尽数抹去。   沈潮捧着贺秋桐的脸捏了捏,确定指腹下的皮肤已经从湿润变得干燥,便关了床头灯躺下了。   黑暗里,贺秋桐侧着身子凝视沈潮的脸,片刻后,像只小猫似的蹭进了沈潮的怀里。   “沈老师——你早晨起来胳膊酸不酸呐?”   “得了吧你,压着我胳膊睡了这么些天才想起我的胳膊来啊?”   “啊,那我还是睡枕头吧?”   贺秋桐刚要把脑袋往下移,就被沈潮揽着后脑勺定住了,重新压回肌肉线条虬曲流畅的大臂。   “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快睡!”   贺秋桐在黑夜里撇撇嘴,“沈老师,我睡不着。”他等了片刻没等到沈潮的回应,又哼哼唧唧不死心道:“你都不问问我的吗?”   这回沈潮有反应了:“问你什么?”   “就是关于我为什么老跑医院的事情啊,我还以为你昨晚就会问我了呢。结果你没有。”   “我知道那个事情,我怕提起这个你心情不好,就没说。”   贺秋桐对沈潮居然知道被李家瞒得好好的事情很吃惊,不信邪地问道:“你真的知道?是关于什么的?咱俩不会是想差了吧?”   结果沈潮是真的知道有关小航的遭遇。   这件事情由于李家的刻意保护,并未在网络上发酵,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知之甚少。   但沈潮好歹是南城高级学府的教授,有关教育方面的丑闻总还是了解得更快速的。   “那、沈老师,你觉得那个人枉为人师的渣滓会被判什么刑啊?能判个无期徒刑吗?他这种祸害还是别出来为祸人间了吧!”   可事实却并不如贺秋桐想象的那么简单。   猥.亵小航的初中数学老师名叫王宇,其实小航已经不是他第一个下手的小男孩儿了,在他的往届学生里也有早早转学或者住进医院的……   可这个王宇非但没有被勒令辞职,反而越发猖狂,若不是小航这次伤情实在严重,而李家也并非毫无背景,这王宇现在还在不在监狱都不一定了。   李家是南城有名的家族企业,而王宇据说与南城初中的校长关系颇深……事件之后商政牵扯,注定了这件事情不会那么轻易结尾。   关于王宇会被判什么刑的问题,沈潮并没有给他确切的答复。   贺秋桐在听沈潮讲完这些弯弯绕绕之后也没再叫嚷着要判人渣无期徒刑的事情,他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如果受多方阻拦大抵是成不了。   “沈老师,这事儿真的……”   沈潮却开口打断了他,“桐桐,睡吧。别想这么多了。”   男人一只手臂被他压在脸颊下,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臂则环着他,在少年后背轻缓而有节奏的拍着,像是小时候母亲哄宝贝睡觉似的。   贺秋桐叹了口气,知道沈老师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埋怨似的一头扎进了沈潮怀里。   “哼——睡吧!”   “嗯,桐桐晚安。”   ——   在下一次班级集中会上,老刘果然说了下下周举办运动会的事情,他们化学学院的男生多,要达到运动会必须报满多少项目的要求还比较轻松,不像文学院女孩子多,每次都是赶鸭子上架。   贺秋桐果断私聊了班上体委,把自己篮球项目定了。   自己打篮球多帅啊,就是还没让沈老师见识过,这回可得好好耍一把帅。   体委看他来私聊还挺惊讶的,毕竟上学期这位爷可是他主动去邀请参加运动会都不愿意来的。   体委:你这回怎么主动报名啊?   贺秋桐之前没跟体委聊过天,一年以前的聊天记录稍微一划拉就能看到——   体委:贺同学,我们院的篮球队还差人,你想来吗?   贺秋桐只回了一句高冷的‘不了’。   他现在看着都还能想起来自己大一时候那副颓废疲惫的模样,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贺秋桐在屏幕前打下几个字,发了过去。   贺秋桐:班级荣誉,你我义不容辞![额头绑红丝带的黄豆小人JPG.]   体委:[黄豆小人擦汗JPG.]   篮球不同于其他单人体育项目,它需要团队的默契和配合,所以在确定化学学院篮球队名额之后,他们就拉了个群着手开始计划训练的事情了。   贺秋桐除了第一学期时不时去篮球场打打球,这学期几乎把所有心思都埋在了学习上,已经很久没有碰篮球了。   篮球队里相互认识的人不少,他这个‘新来的’就显得有些尴尬,贺秋桐也不是喜欢主动社交的人,所以最开始的一天里,他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个性格有些孤僻的机车酷哥。   直到练了两三天,贺秋桐打篮球的手感逐渐找回手感——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他们打球的学生,男生女生都有,人群里时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 第76章 体院帅哥   “卧槽!我靠!这个远跳三分球也太帅了吧!”   “啊啊啊!这就是化学系系草吗?怎么看起来体育也这么好!”   “太帅啦!我想做他鬓角的那一滴汗水!呜呜呜!”   “……”   贺秋桐完全没注意到这些欢呼或者讨论,眼里只有来回在队友和自己手上的那颗球。   这次他们练习赛的对手实力不算强,给到他的截球压力也不强,让他能在三分线边缘放心头投球。   贺秋桐的身高在打篮球的一众男生里不能算是出挑的,所以他的拦板能力不算强,在队里没当过前锋和防守。   但他的绝杀是远距离三分球极高的命中率。没有阻拦的他更是几乎百发百中。   这场练习赛毫无悬念地由化院篮球队取得了胜利,或许男生骨子里都拥有慕强的基因,在这场比赛里发挥亮眼的贺秋桐自然得到了队友的吹捧,原本略显生疏的关系也被拉进了。   “桐儿啊,不错不错!”   “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跟我藏拙呢!”   贺秋桐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善意弄得手足无措的,不自在地礼貌微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还是队长篮板厉害。”   他们队长是个一米九的大高个男生,长臂一捞就把贺秋桐的脖子揽住了,“喏,喝水。”   跟队长声音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另一道男声——   “喝水吗?刚买的功能性饮料。”   贺秋桐寻声望去,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因为对面是个他不认识的男生。   来人比他们队长还要高大,身高目测195以上,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一头剃到头皮的青茬板寸,眉眼冷峻犀利,看起来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样。   队长搂着他肩膀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去了,耳边传来队长小声说话的气因:“嘶——你认识韩昀?”   没等贺秋桐疑惑,队长已经恭恭敬敬握住了对方手上举着的饮料想要递给他,但是没拿动人家手上的,便转头回来向他使眼色。   队长:快接啊,体院大佬都伸手递水了!别让大佬尴尬!   事件之外的贺秋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迟缓地接收到了队长发来的眼神电波。   视线落到执着横在他眼前的饮料上,是一瓶包装印得花里胡哨的限定款功能饮料。   贺秋桐看了会儿,意识到自己似乎让对方举得太久了,听队长悄悄话意思,站他面前的人还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贺秋桐害怕是来找茬的,自己单打独斗倒是不太怂,但是队友还在这儿,要是闹到不能收场就很麻烦。   他心里千回百转也不过一瞬间,面上不显一丝情绪,贺秋桐抿紧唇,伸手接了过来。   对方身高真的太高了,贺秋桐这个小身板儿要稍稍仰头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可是仰着头,气势方面就凭空落了一大截。   贺秋桐默默腹诽,退后了几步,跟对方拉开距离,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想跟一个比自己高这么多的帅哥站一起。   贺秋桐后退的脚步刚刚落下,对面的男生便开口了:   “刚才看你篮球打得很好,我能跟你们一起玩吗?”   贺秋桐退后半步的动作不可忽视地停滞了。   一起玩?怎么玩?   贺秋桐可不想招惹这个连队长都退避三舍毕恭毕敬的大.麻烦,扬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拒绝道:“我们已经打完一场了,大家都挺累,要不下次吧?”   只要是个成年人,都知道贺秋桐口中的‘下次’就是推脱的借口,但他不知道韩昀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下次也行,我们加个微信吧?你们缺人的时候我可以当陪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这么帅一个男生笑得一脸阳光来问你‘能不能跟你一起玩’,你也不好拒绝。   但贺秋桐并不想乱加好友,背后伸手扯了扯队长的球服,“队长,要不你加?”转头又对韩昀道:“平时都是咱们队长安排训练时间,你们俩加一个吧?”   “我不加他。”   “我不加他。”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贺秋桐:“……”某种情况下,你们俩也是挺有默契在的。   这篮球场中间,众目睽睽的,他们已经僵持得够久了,贺秋桐只好掏出手机把对方的微信给加上了。   韩昀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对着屏幕傻笑的小橘猫,微信名只有三个字:喵口苗——与他本人的硬汉形象差异巨大。   贺秋桐被这种反差惊到了,还特地点开对方的微信头像看了眼,心里对他的感官好了不少。   因为他相信喜欢小猫的人性格都不会太差……比如沈潮。   贺秋桐把手机屏幕朝对方晃了晃,示意已经加上了,便转身跟队友们一起离开。   还没走远,背后传来一句“饮料记得喝,可以补充葡萄糖。”是韩昀的声音。   贺秋桐脚步一顿,却没回头,装作没听到似的走了。   等到走出了篮球场,拐进了一旁人少的小道里,这些个队友纷纷往贺秋桐身边凑了过来,贺秋桐一时没防备,被吓了一跳。   “干嘛?”   队长大.大咧咧的性格习惯了,试图薅一把贺秋桐的头发,被他躲开了。   贺秋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回事,以前自己也不在意这些同性之间友好的肢体接触的,但是自从跟沈潮在一起之后,他就有些反感别人的皮肤触碰了,无论男女。   队长没摸到毛茸茸的头发有些不开心,横了贺秋桐一眼,倒也没坚持,开口询问:“你怎么回事啊?你惹到韩昀了?”   这回轮到贺秋桐懵了,“我不认识他啊,他叫韩昀?”   “不是吧?你小子2G网络吗?韩昀都不认识。”   贺秋桐瞧了打趣他的队长一眼,“不认识。”   说完他才想起来之前韩昀一打岔,自己打完球赛还一口水没喝,抬手刚想拧瓶盖儿却发现手上这瓶韩昀送来的饮料的盖子已经被拧好了。   贺秋桐手上动作一顿,略显迟钝地眨了眨眼。   他突然想起了沈潮……因为这个举动是沈潮对他常做的,沈潮每次递水也会先把瓶盖拧开了再给他。   脑子里思绪纷扰,贺秋桐连耳边队友们介绍韩昀的话都没听清,只是等一群人叽叽喳喳科普完之后问了句——   “你们给谁送水会先把瓶盖儿拧好啊?”   “咋了?桐,你要追女生?给女孩子的水瓶当然是拧开的最好咯,体现自己绅士风度嘛。”   贺秋桐:“……”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宁愿相信对方是因为想给他下毒而先把瓶口开了,也不愿意相信韩昀是把他当成女人看。   他们一堆男生走到三岔路口就分散了,吃饭的吃饭,回寝室洗澡的洗澡,贺秋桐打算去把暴龙骑过来,等沈潮下课之后一起回家。   暴龙被他停在图书馆旁边的两轮车寄存点,离沈潮下课也还有点早,他就慢慢悠悠散步走过去了。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下,他以为是沈潮课间给他发消息了,就赶紧把手机拿了出来。   点开微信,却不是沈潮的消息,而是一只小橘猫头像后跟着几条新消息——   韩昀:学弟你好啊,我叫韩昀。   韩昀:我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韩昀:你骑机车的样子很好看,我下回能看看你的坐骑吗?   韩昀的微信消息看起来就像个汉语系的温柔学长发来的,完全想象不到他是个身高快两米的古铜色皮肤的体院男孩子。   贺秋桐垂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正准备按灭,谁知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韩昀:[图片.JPG]   贺秋桐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指尖一顿,收回了按在锁定键的手指。   图片里是一只胖墩墩的小橘猫,正揣着手手蹲在地上吃韩昀手上的猫条。   照片其实拍的不太好,大约是一手拿着猫零食一手拍照的缘故,有些不稳,照片貌似有些没完全聚焦,有些模糊。   但没一会儿,韩昀就又重新发了一张清晰的照片,小橘猫凑的很近,毛茸茸的身体仿佛要怼到镜头面前了。   贺秋桐扣了扣指甲,思索片刻后——   贺秋桐:这是流浪猫咪吗?怎么长得这么胖。   和家里的团子的肉肉有的一拼了。   韩昀几乎是秒回:就在男寝楼下的小猫,很多人都会专门买猫粮投喂他,天天吃了也不动,躺着晒太阳能不胖吗。   贺秋桐看到这条消息几乎能脑补出来一副小橘猫天天蹭吃蹭喝的画面,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只有第一学期是住寝室的,那个时候自己的事情都没理清,自然是没有心思关心外在环境,大二自己又搬去沈潮家里了,一学期也没什么机会去寝室楼下闲逛,也是今天才知道楼下有只这么贪吃的小橘猫。   手机又振动一下。   韩昀:你回寝室吗?我兜里还有猫条,你要不要来喂喂它?   聊天之间,贺秋桐已经走到暴龙停放的地方了,掏出车钥匙晃了晃,又瞄了一眼微信聊天界面。   ……   装了消音器的暴龙驶进正道上,在三岔路口犹豫了片刻,贺秋桐脑子一闪而过小橘猫的照片,又想起沈潮还有一阵子才会下课。   先去看看猫猫再去接沈老师也可以的吧? 第77章 贺同学是在引诱我吗?   贺秋桐直接把暴龙开到了寝室楼下。   他其实老远就看见蹲在地上的人了,一米九几的个子蹲在地上也很显眼。   这只小橘猫大概就是韩昀头像上那只,头上的一撮橘毛像是印在额头上的火纹似的,很有辨识度。   坐拥无数帅哥哥喂食的它丝毫没有流浪猫的自觉,对贺秋桐开来的机车也一点不怕,吃着自己的东西都不见躲一下的。   它抬头瞄了一眼陌生的人,爱答不理地低下头,也许它只有吃舒服了才会矜持地跑过来蹭蹭投食者的裤脚吧?   这傲娇的小性格跟家里软绵绵的团子差异巨大。   贺秋桐觉得还挺好玩的,伸手想去挠挠小橘的下巴结果却被躲开。   哟?   绝对不要小看一个男孩子的好胜心。   贺秋桐蹲在小橘面前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俘获了这只小橘的芳心,让它自愿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求摸摸。   不过时间也花了许久。   等贺秋桐逗玩小猫想起来看手机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沈潮下课的时间。   “我靠!我完蛋!”贺秋桐捏着手机匆忙起身。   “怎么了吗?你还有事情?”韩昀也跟着他站起来。   “嗯嗯,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他也没时间在跟韩昀客套了。   贺秋桐又看了眼时间,跨上暴龙,发动机车从韩昀身边窜了出去,开到一半又朝身后的韩昀挥了挥手:“走了!拜拜——”   尽管贺秋桐把车速提到了校园限速的最高,最后到达弘德楼楼下的时候也比以往都晚了,沈潮正站在贺秋桐以前常常等他的位置,在下课后的人.流里,一身休闲西装的沈潮显得鹤立鸡群。   有风吹过,撩起贺秋桐耳边的碎发,有些痒,但他顾不得这些,匆匆停下车跑过去。   “今天怎么现在才来?”   沈潮没在责怪他,语气里带笑,可贺秋桐就是有种莫名的心虚,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   或许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位,他竟然对沈潮撒了慌——   “额……我们、我们练篮球忘了时间,刚才打完我就急着过来了。”   沈潮眼睛扫过贺秋桐干燥的鬓角,眸色沉了沉,却没拆穿少年演技拙劣的谎言。   他希望自家小朋友能主动跟他坦诚。   “口渴吗,我们去贩卖机买瓶水?”   “不、不用了。我刚才自己买了水喝。”   沈潮定定看了贺秋桐一眼,挑眉,“那咱们回家?”   秋天的风吹在身上其实有些冷,只有沈潮拦着自己腰的那一段皮肤一直是温热的。   今天的沈潮有些反常——   以往车开到大路,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就会收回,但今天,沈潮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反而收得更紧了。   贺秋桐微微向后偏了偏头,但两人都戴着头盔,透过狭窄的护目镜,他并不能窥见男人的神情。   清风带着贺秋桐透过头盔的模糊声音向后传递,“沈老师——今晚有大餐吗?”   “嗯?”沈潮像是才回神似的,“你说什么?”   贺秋桐身形顿了顿,直觉告诉他:今天的沈老师好像有什么心事。   他提高音量:“我问,今晚我能吃到你亲手做的大餐吗?”   “行啊,冰箱里还有食材呢,上回屯着的都还没做。”   ……   到家之后,沈潮换上居家服就进了厨房。   贺秋桐则盘着腿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吃小零食,他找的这个角度很好,略微偏头就能瞧见厨房里忙活的沈老师。   他把电视打开了,却不是想看,遥控器随便换了个电视台,将声音调大。   电视剧里角色对话声传出来——这样感觉更有生活气息。   团子也从自己的小窝里跑出来,用脑袋和身体蹭他的裤脚,这让贺秋桐想起来今天学校里那只高冷傲娇的小橘。   贺秋桐弯腰把团子搂在怀里,rua了下团子肉嘟嘟的大脸盘子:   “你看看,你这个性格就是太软了!小公猫怎么能这么会撒娇呢?”   哎?话说起来今天下午也没注意小橘猫是攻是母……   正想着,手机就响了。   贺秋桐伸手拿起来一看,又是韩昀的消息。   韩昀:你住哪一间寝室啊?我在207寝室,寝室里之前囤了很多AD钙奶,你要喝的话我给你送寝室去?   贺秋桐顿了顿,才打字回复。   贺秋桐:我办了走读,不住寝。   韩昀:好吧。明天下午你们没课吧?咱们去练球?到时候我给你带。   贺秋桐心里咋舌,韩昀怎么知道自己专业明天下午没课?他们队内也是约了明天下午练球……这人怕不是打入我们专业内部的间谍。   贺秋桐其实不他想跟韩昀有太多其他接触。   贺秋桐:我们明天下午不练球,下次吧?   韩昀:也行。   “跟谁聊天呢?这么愁眉苦脸的?刘辅导员?”   贺秋桐被沈潮这句话吓得肩膀一抖,忙不迭把屏幕按灭了,冲正在餐桌边儿摆菜盘儿的沈潮讪笑一下。   “是、是啊,刘辅导员找我问话呢。”   贺秋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面对沈潮的时候这么心虚,明明这也没什么的。   好在沈潮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颔首道:“去洗手,过来吃饭了。”   “好耶好耶!”   贺秋桐揉揉团子,把他的猫碗儿也添了猫零食,洗了手赶紧到餐桌坐下了。   餐桌暖光下的食物显得更加亮泽,糖醋小排骨、牛腩番茄锅、蒜泥白肉……   这可真是满足了他肉食动物的口味啊!   他怕韩昀再给他发消息被沈潮看到,吃饭的时候难得没有把手机放一边。   美美吃完一顿饭,贺秋桐揉着肚子去厨房洗碗。   其实家里是有洗碗机的,但是他们都不喜欢用,反正也要擦一遍再放进机器去,还不如直接水洗了。   而且一个人洗碗一个人擦干放进橱柜的日常在某些时候也很温馨。   但沈潮这回没在一边儿擦碗,因为小家伙念叨着想吃苹果,他也愿意惯着。   男人坐在在小茶几边儿削苹果,贺秋桐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   一声微信提示音响起,手机屏幕亮起——   韩昀:[图片JPG.]   韩昀:小橘猫好像很想你呢,一直在喵……   剩下的消息内容因为长度问题被隐藏了。   沈潮只是下意识瞄了一眼,手上削苹果的动作一顿,缓缓眨了眨眼睛。   ……   “沈潮!”贺秋桐刚擦完手,就看到沈潮神思不属的样子。   他急急忙忙从厨房跑过来,拉起沈潮的手,心疼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沈潮指尖有一道小口子,这会儿时间已经渗出了不少血珠子。   其实沈潮自己是还没反应过来的,痛感不太明显,被少年提起,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出点刺痛。   这分刺痛还没来及延伸,就被温软湿润包裹了。   少年可能是太着急,直接把他的食指含进了嘴里,血液被柔软的舌尖扫去,细密的痒意一直从指尖仿佛电流似的传遍全身。   少年正蹲在地上,这角度沈潮能看到少年密如鸦羽不断颤动的睫毛,殷红的嘴唇和领口下白皙的锁骨……   沈潮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空出来的左手拉起蹲在地上的少年,抱进了怀里。   “贺同学是在引诱我吗?”   “啊?”贺秋桐疑惑地抬头,没太理解沈潮为什么这么说——直到看进沈潮幽暗的眼底。   贺秋桐突然后背发凉,沈潮露出这个神情的时候他总是讨不到好,腰疼腿酸少不了。   少年的耳根子一下就红透了,呐呐道:   “你、你饱暖思.淫.欲!”   沈潮挑眉,搂紧了少年的细腰,“嗯?饱暖思.淫.欲都学会了?汉语言学的不错?”   ……   ……   今晚的沈潮确实有些地方不一样了,摘掉复古的金丝边眼镜仿佛脱下了斯文的面具,比平时都要凶。贺秋桐都眼泪汪汪了,也没能得到沈老师的轻饶。   ……   月色掩映,银白色的流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室内。   极少抽烟的沈潮居然翻出一根sleam香烟点上了,猩红的烟头在黑夜里燃烧。   男人浅浅吸了一口,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烟,轻轻递到少年的唇边。   沈潮的手很好看,白皙,隐约的青筋隐藏在皮肤下,随着手上用力或放松而鼓起或隐匿……   贺秋桐凑上去,贱兮兮的摸了一下沈老师的手腕骨,懒懒地吸了一口,久违的刺激烟味让余韵更加绵长。   他把烟吸进肺里又缓缓吐出,烟雾在月光下缭绕,颇有些梦幻的氛围。   贺秋桐绵软地靠在沈潮怀里看着天花板的纯白色。   他们都很享受这样安静的感觉。   ——   昨夜放纵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下午的篮球训练里贺秋桐完全提不起兴趣来。   腰疼腿疼的情况下能打好篮球才真是奇了怪了。   队长看出来他的勉强,中场休息的时候过来询问了下,贺秋桐想起昨晚上的疯狂,呐呐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所以后半场的时候,贺秋桐就坐到观众席去了,怀里抱着一堆自己队友的外套。   “好球!队长冲!”   只见队长一个三步起跳,扣篮得分,引起场下场上一片欢呼之声。   在这片欢呼声里,贺秋桐眼前出现了一瓶极其眼熟的瓶子——依旧是那个花花绿绿的功能性饮料。   顺带着还有一瓶AD钙奶。 第78章 “疼吗?”   韩昀维持着递饮料给他的动作。   贺秋桐是坐在看台上的,腰又实在是酸痛得让他懒得站起来说话,索性就这么仰着头了。   今日的天很晴朗,颇有些秋高气爽的清亮感,韩昀在天空的背景下逆光而站,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有资本让男男女女疯狂追求的男孩。   韩昀怕贺秋桐仰着脖子难受,便矮身蹲在了少年身边,开口询问道:“你今天怎么没上场?我还想跟你来两下子呢。”   贺秋桐心里却炸开了花。   别以为你帅就能畅通无阻了,谁想跟你来两下子啊!   自己昨天才告诉他不训练,今天却在篮球场相遇了。   这这这!!未免也太社会性死亡了吧……   贺秋桐心里千回百转思考着借口,僵硬着身体没回头,也没伸手接对方递过来的包装花花绿绿的运动饮料。   “你怎么今天会来?”不是说体院的学生整天都要训练吗,怎么韩昀还有时间来篮球场闲逛?   “我就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昨天不是说不打球吗?”   贺秋桐已经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今天下午训练的消息到底是谁透露出去阿德啊!队里到底是谁背叛了他!   少年讪笑一声,挠了挠后脑勺,“临时决定的,害,忘了通知你。”   韩昀也没在这个问题上抓着不放,伸手把贺秋桐怀里抱着的一堆衣服接了过去,   “昨晚你怎么不回我的消息,小橘真的很想你。”   “啊?”   贺秋桐没反应过来,记忆里并没有谁给自己发了消息,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两条未读消息。   发送的时间……   自己之所以没有回复,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在跟沈潮厮.混……   “啊、哈哈哈……当时在做运动,做完之后就去洗澡了,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呢。抱歉抱歉啊。”   “没事。你先喝水吧,看你嘴皮都起皮了。”韩昀又把水递了过来,“你脸好红,是不是太热了?”   呼——   贺秋桐吐出一口气,最后还是接过了那个包装得花花绿绿的饮料。   拧瓶盖的时候发现又是已经开好了的。   贺秋桐动作一滞,欲言又止地看了韩昀一眼。   就在这时,围着篮球场的少女们声音突然打了许多,时不时还传出几声激动的尖叫。   “哎哎,你看你看!那边是不是心理学院的沈教授啊?”   “好帅啊!休闲西装来运动场真的好苏啊!”   “……”   贺秋桐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女生的窃窃私语,反倒是手上这瓶又拧开了的饮料让他更无所适从。   贺秋桐仰头看着高大的韩昀,以开玩笑的口吻调侃:   “你这么每次都给我开过的水啊,是不是给我下毒药了?”   韩昀没解释这个问题,反倒又把AD钙奶的吸管插好,递到他手上:   “衣服给我,帮你抱着,你喝奶。”   一手饮料一手奶的贺秋桐:“……”   行吧,不喝白不喝。   就在贺秋桐的唇瓣快要凑上吸管时,他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自己眼熟至极的锃亮的皮鞋。   他心里暗道不好,在阴影里缓缓抬头——   “哎,沈老师,你怎么来*场啦?”   但沈潮却没看他,贺秋桐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是韩昀。   以往虽然高冷难以接近却彬彬有礼如绅士的沈潮,这回的眼神竟带了些来者不善的犀利。   而韩昀也转起身来,丝毫不畏惧地回望了过去,捏着AD钙奶吸管包装的手还在男人面前挑衅似的晃了晃。   贺秋桐额角冷汗都渗出来了,讪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拉了拉沈潮的衣角,   “沈老师——”   沈潮垂头看了他一眼,手指点了点贺秋桐的手背,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暗语,意思是没事。   贺秋桐却放下心来,这种莫名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让人放心啊!   他害怕沈潮生气,连忙把手上在此刻特别显眼的饮料和奶都放在了一边的地上,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模样。   谁曾想,韩昀居然弯腰把他随手一放的AD钙奶拿了起来,薄唇抵上吸管边缘,奶白色的液体被他吸进嘴里。   沈潮还是神色冷淡的模样,但眼底的火已经快要燃起来了,片刻后,男人居然勾唇一笑,无视了韩昀挑衅十足的动作。   骨节分明的首长递到了贺秋桐眼前,阳光下,这双手好看得仿佛在发光,这让贺秋桐想到了做完男人夹着猩红燃烧的烟的那双月光下的手。   “桐桐,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请了假,咱们回家去休息。”   贺秋桐被这句话唤回神,下意识把自己的右手放到了沈潮掌心里,被男人轻轻一拉,站了起来。   旁边貌似有很多人都主要到了这边,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还有一些偷拍时忘记关掉相机音量的‘咔擦’声。   贺秋桐的后背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和沈潮的关系……   少年挣动被男人握在掌心里的手,极力想要收回,但却没有如愿。   沈潮察觉到他的动作,却没有看他,只是指尖用力将他握得更紧了,仿佛被一只炽热的铁锁链锁住,根本动弹不得。   可这番动作落到韩昀眼里就变了种味道。   韩昀站到贺秋桐身后,隐隐有种保护的意味,“沈老师、你就算是桐桐的舅舅,有时候也不用管得这么宽吧?”   没等沈潮说话,贺秋桐先被惊到了:“啊?!沈潮不是我舅舅啊!”他手臂上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原来汗毛竖立就是这种感觉。   沈潮要是他舅舅还得了!那成啥了?舅舅与小侄子的禁.忌之恋?   “校园墙上不都说你们有亲戚关系吗?”韩昀垂头看他,眼底带着询问和疑惑,似乎想问:不是亲戚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贺秋桐被问住了,没被沈潮牵着的手垂在身侧,衣角被指尖揉得很皱。   他想偏头去看看沈潮的神色,但不敢。   沈潮一直没说话,他有些心慌,沈潮是想看他的意思吗?   片刻后贺秋桐呐呐道:   “不是舅舅,是我小叔叔……吧。”   左手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大了许多,贺秋桐被捏得有些疼。   沈潮其实一直都很喜欢牵他的手腕,无论是在家窝着看电视的时候;饭后散步到无人小路的时候;还是寂静黑暗里温存的时候……   这么多次牵手,沈潮从没让他疼过。   但这次……   这是第一次。   沈潮想让他怎么说呢?他又能怎么说呢?   沈潮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他实在是不敢说出口,说到底他还是顾虑太多。   贺秋桐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天晚上——沈潮沉沉睡在自己身侧,他却睡不着,侧过身背对着男人在手机里看那条标题叫‘跟自己导师的三年恋爱’的帖子。   世俗的压力大概真的会改变最初那份纯粹的爱恋。   他很害怕自己和沈潮之间的爱也会被消磨殆尽。   手腕上的疼痛骤然消失了,热意也随之离去,秋日清风吹过竟有一丝凉意。   贺秋桐来不及失落,就落入了一个满是皂角香气的怀抱。   “如果说我是桐桐的小叔叔,我有权利管着他我也有必要管着他。你是他的谁?”沈潮扫了一眼韩昀手上的AD钙奶,“再说了,连人喜欢喝什么都不知道……就别来撩我家的小孩儿。”   贺秋桐窝在沈潮怀里,后脑勺被男人的大掌托着按进胸口,耳边是沈潮这句莫名让他心跳加速的宣言。   只要一想到周围有那么大一群人看着,他竟然还安安心心地窝在沈潮怀里——   那些目光里不带恶意,贺秋桐就突然有种自己和沈潮的爱情已经公之于众,已经盛于阳光之下了似的。   好像沈潮又和韩昀说了些什么,但他并未听清楚……然后他就被沈潮搂在怀里半抱半揽地带出了体育场。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居然被一群女生围得水泄不通。   沈潮朝人群颔首,神色还是淡淡的,“借过。”   在一些小声的‘好帅’、‘好配’的窃窃私语里,贺秋桐突然就耳根子爆红,垂着头,根本不敢去看那些女孩子的眼神。   直到走出人群,沈潮直接拉着他去了旁边的小树林。   他被沈潮从他干净温暖的怀抱里拉出来,男人不可忽视的眼神落在他的头顶,   “那人是谁?”   贺秋桐不敢再跟沈潮绕弯子了,他有预感:自己如果不老实交代的话,沈潮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他依旧不敢抬头直视沈潮的眼神,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低低垂着头,   “韩昀。”   “大点声——叫什么?”   “韩昀!”沈潮语气挺严厉的,就像实在训学生,贺秋桐垂眸默默看着自己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一阵委屈突然就袭上心头,“我跟他又没什么!你凶什么凶!”   沈潮在之后的半分钟内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贺秋桐留给他的一个发璇儿,又忽然落到了小家伙手上的红印子。   轻浅到几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传进贺秋桐的耳朵里,沈潮双手牵起他的左手,温热干燥的触感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疼吗?” 第79章 回家有你好受的。   “疼吗?”   沈潮这句不轻不淡的话却瞬间落到了贺秋桐心尖上。   不知为何,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可怕被沈潮看见,他便把脑袋垂得更下去了。   但偏偏沈潮这时候伸手摸摸了他下巴,就像爱.抚小猫咪一样的手法——男人手掌的位置刚好止住了他低头的动作,贺秋桐只能这样不上不下地僵着脖子,下巴处被沈潮挠了挠,痒痒的又很舒服。   但沈潮没让他一直低着头,男人手一抬,贺秋桐就被迫扬起了头,猝不及防撞进了沈潮幽深的眼瞳里。   男人眼底的情绪似乎很复杂,黑色的瞳孔深而暗,贺秋桐本能地觉得有些害怕。   大约是角度改变,原本兜在贺秋桐眼眶里的眼泪瞬间就从落了出来,晶莹的泪滴顺着白净的面庞滴落到尖翘的下巴,又滑到沈潮捏着下巴的指尖上。   手指上湿润的触感让沈潮眼神微闪,指腹不自觉捻了捻,冰冰凉凉的。   对方瞪大的桃花眼里还盛着水波粼粼的光,眼尾压着一抹难掩的红晕,泪痕黏糊糊的。   沈潮看着无奈又心疼,好歹是自家小男友,哭了还是自己心疼。   男人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给贺秋桐擦脸。   贺秋桐的视线其实被纸巾挡完了,沈潮给他擦脸的动作不容抗拒却很温柔,耳边传来男人的问话:   “你怎么还委屈上了?账都没跟你算完呢。”   贺秋桐听出来沈潮没之前那么生气了,但还是不敢造次,声如蚊呐道:“还、还有什么账要算啊……”   脸上的纸巾因为贺秋桐说话被呼出的气流吹气一个小小的弧度,轻柔的纸巾扫在沈潮手掌,带起一丝细微的痒意。   沈潮听着对方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的语气,不咸不淡地挑了挑眉。   他其实已经不太生气了。   在心理学中,情绪常常被比作一条起伏的弧线——从低到高逐渐上升,达到顶峰后又缓缓回落到低谷。   沈潮用专业知识分析了一下自己如今的情绪。大抵是在已经过了顶峰之后的回落期。   但贺秋桐这样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让他有些失望。   沈潮指尖略过贺秋桐的耳廓,眼睛眯了眯。   其实贺秋桐脸上的泪水已经擦干掉了,但沈潮没把纸巾拿开,反而把纸巾轻轻按在了对方脸上。   某些条件下,这样不能视物,黑暗的情况下更能让人反思也能让人的情感更容易被激起。   于是沈潮又开口询问了一次:“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没有账要算了吗?”   语气不似之前的轻松,甚至有些喃凮严厉。   贺秋桐听出来了,但却看不见沈潮的表情,心跳骤然落了好几拍,事物不在掌控之中的感觉让他有些恐慌。   贺秋桐扭了扭头想要脱离这片逐渐令他不喜的黑暗。   但沈潮的手很稳,丝毫没给他挣脱的机会。   “别动。”沈潮空着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贺秋桐的脸蛋儿,很轻,更像是抚摸,“不听话回去有你好受的。”   “你!……我、”贺秋桐停下挣扎的动作,一时语塞,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些画面,瞬间从脖子到耳根的皮肤全红了。   除了脸蛋儿被纸巾挡住,沈潮看不见,但男人也能猜到肯定是漂亮的粉红色。   “想什么呢?再想,我不介意今晚把你想的全做一遍。”沈潮捏了捏他纸巾下的脸颊,“想正事儿。还有什么账没算完的?”   空气里陡然沉默了几秒钟,贺秋桐脸上的红晕逐渐消了下去。   他想起那只小橘猫。   他好像的确是对沈潮撒了谎……当时因为去看小猫迟到了,还骗沈潮他是在练球……   这事儿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贺秋桐欲言又止了半分钟,想到沈潮之前同他说过的‘要信任彼此’,决定跟男人承认。   “对、对不起,沈老师……我之前有事情瞒着你,但是我不是有意的!我当时怕你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头脑一发热就……”   不能视物的他没看见沈潮嘴角一抹柔和的笑。   话说到一半,贺秋桐的声音突然顿住,被尽数堵回了嘴里。   贺秋桐面上的纸巾还是没被拿开,沈潮就这么轻轻低头,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帕吻在了对方的唇上。   贺秋桐还是看不见除了黑暗之外的其他东西,触觉因为视觉被剥夺的原因而格外清晰。   唇上轻轻下压的触感和透过纸巾传来的温热呼吸,让他意识到——这是沈潮正在吻他。   一个不带一丝情.欲的温柔的吻,只是两片唇轻轻贴在一起,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   贺秋桐激动的情绪突然就被抚平了,像狂风暴雨的大海突然迎来了他尊贵的王,神明带着柔和的光降临,浪潮骤平,海啸消匿……   眼前的纸帕子终于被拿开了。   贺秋桐察觉到沈潮的动作,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男人的表情然后没有阻隔地凑上去吻吻沈潮的唇。   可纸巾是被拿走了,他也能看见了,但他还没来得及看人就被沈潮搂进怀里了。   光没那么刺眼了。   “嗯?!”   “安分呆着,今天太阳挺刺眼的。”   人类的视网膜是一种十分脆弱的东西,长久陷入黑暗之后骤然接触光明,眼睛会产生应激反应,所以黑夜里突然开灯会眼前发麻刺痛,所以地震后解救出来的人眼睛会被蒙上黑布……   “哦——”贺秋桐明白了沈潮的意思,在男人怀里眨眨眼睛又勾唇笑笑,沈潮的体贴细心让他十分熨帖。   贺秋桐睁大眼睛又眨了眨,让视网膜尽快适应如今的自然光,因为他想快点……   一分钟后。   “嘶——”   “唔——”   贺秋桐感觉自己眼睛已经好了,便使坏似的突然抬了头,抓着沈潮胸前的衣襟,一垫脚就亲在了沈潮唇上。   大概是没控制住自己往前凑的动作幅度,丝丝血腥味在两人唇边逐渐蔓延开。   沈潮皱着眉头把扑在自己身上的人拉开了些距离,“着急什么呢你?跟个皮猴子似的,也不知道最开始那个听话又乖巧的贺秋桐被你藏哪儿去了。”   “头抬起来一点。”沈潮没管自己下唇上的刺痛,先抬着小家伙的下巴看了看,“回家给你擦点药,舌头别去舔了,血好吃?”   贺秋桐的下唇边儿上磕出了一道小口子,伤口不深没流多少血,只有一些小血珠子冒出来,问题就是看着不太美观。   沈潮又想到自己嘴角上肯定也是这副模样,不禁有点想扶额。   算了,认栽。   谁让他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在他面前永远都像没长大似的贺秋桐。这不沉稳的性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贺秋桐听见沈潮的问话,知道男人是开玩笑的,但他此刻就是像跟沈潮对着干一下,于是故意舔了下嘴角的血:“血——甜的,好吃。”   随即,贺秋桐的视线滑落到沈潮有些许血渍的嘴角,眼神微闪。   他想起那天晚上,仅有小灯映照的小路上,沈潮捧着他的小腿,吸出被蛇咬到的伤口的血液后抬头时,禁.欲的沈潮嘴角却带着绯红的血液,那抹骤然而来的惊艳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忘。   甚至这次回想起来还色彩分明,历历在目。   贺秋桐默默滚了滚喉结……   沈潮心里还在想明天自己要嘴角带‘伤’去授课的事情,一时间没防备,又被贺秋桐凑了上来。   ……   沈潮嘴角的血迹被对方带走,贺秋桐抽身离开了,抿了抿被血渍染得殷红的嘴唇……   两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变成了一层淡粉色的液体覆在少年的下唇瓣。   “我的血没有你的血好吃。”   沈潮竟觉得自己有一瞬间根本移不开视线。   这对他来说是几乎种从来没有过的新奇体验,他平时的冷静自持高冷禁欲仿佛到了贺秋桐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男人的呼吸频率都快了半拍,片刻后,沈潮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弧度——   指腹抹了自己伤口上又冒出来的一点血,将指腹轻轻按在了贺秋桐的唇上。   稍微用了些力。   血珠渗进了贺秋桐的嘴里。   男人带着促狭笑意的声音响起:“嗯?甜吗?”   贺秋桐最受不了他的沈老师这样子笑了,那样完美的弧度每次都能精确拨动他心里的那根弦。   他一时间看呆了,微微睁大了一双桃花眼,愣愣地回了句:“甜。”   然后他就被沈潮一个爆栗给敲回神了。   转眼间,沈老师收起了笑意,又变成之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贺秋桐撇撇嘴,暗道了声‘没趣’。   “你以为今天的事儿,你撒撒娇,轻轻巧巧地道个歉就完了?”   “啊?”贺秋桐先是愣了一下,“哎呀——沈老师——我都给你道歉啦,还给你亲了,你还不满意啊——”   贺秋桐深知撒娇的好处,乖巧地挽上了沈潮的左手臂,仰头看着沈潮的眼睛,   “再说了……我肯定不喜欢韩昀啊!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谁知道这回沈潮并不吃他这一套,反倒有些火上浇油的意思,只见男人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自己被贺秋桐挽着的手,慢慢抽了出来。   “别跟我提他。”   说完沈潮就自己转身走了,留贺秋桐一个人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沈潮走了几步也没见贺秋桐跟上来,回头一看,还杵在哪儿看着自己发呆呢。   沈潮真是要被他给气笑了,哪有这么笨的人?   “笨蛋,跟上啊。等回家我跟你慢、慢、算。”   “一条一项的惩罚、都不会少。” 第80章 别偷腥   贺秋桐觑了一眼沈老师的神情,缩了缩脖子,鹌鹑一样老老实实坐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沈潮自从上了车之后就没理他,连安全带都是贺秋桐自己系上的。   “沈……”贺秋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嘴闭上了,他想起沈潮之前跟他约法三章:开车不要打扰他。   谁知道沈潮却破天荒扭头看了他一眼,贺秋桐被看得一激灵,后背都坐直了。   “想说什么就说。”   “我……你今天没给我系安全带。”贺秋桐声调尾音下压着,像打了霜的茄子,听起来委委屈屈的。   沈潮冷笑一声,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惩罚都还没受呢,你就想吃糖?”   贺秋桐敛眉耷眼地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也不再去自讨没趣,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机。   只是手机屏幕根本没有被他按亮,手指也只是在屏幕上胡乱点着。   谁知道这时候,他手机突然响了——是微信消息提示音。   在封闭狭窄的车内,这不到一秒的提示音像骤然投入平静湖泊的一块小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涟漪。   沈潮的眼神依旧望着前方的路况,并未看过来,但男人敲击皮质方向盘的手指却一直在贺秋桐眼前晃悠。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曲起,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轻轻落在小羊皮质地的方向盘套上,节奏均匀的‘哒哒’声仿佛复古时钟的步伐,一步一停的沉稳感。   但熟知沈潮的人都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沉稳,而是沈潮心情不佳正在压制火气的预兆。   贺秋桐紧张地咽了咽喉咙,连忙把手机丢‘啪’地到了车里的储物盒里,又对着沈潮匆匆摆手,意思大概是——我不是,我没有。   红绿灯。   沈潮踩下刹车,平淡的眼神朝贺秋桐望了过来,“怎么不看?谁的消息——嗯?”   他的沈老师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老成模样,古井一般黑沉的眼底看不出情绪,但凭借贺秋桐对沈潮的了解……   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再对沈潮撒谎了。   于是他又快速把自己的手机从盒子里掏了出来,一分钟以前的微信消息弹窗还横在下拉栏里。   消息的主人是贺秋桐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韩昀。   沈潮只一眼就能看透这个不会掩饰自己小心思的小猫咪,看他吱吱呜呜不肯说话的样子,男人心里明白了大半。   他还记得上回小猫咪在饭桌上满脸破绽地跟他撒谎说是刘辅导员的微信消息的事情。   沈潮第二天就给刘伟去了一个电话,旁敲侧击地证明了贺秋桐的谎话。   沈潮最不喜欢的就是谎言,所以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轻拿轻放。   只男人轻轻勾起了嘴角,在绿灯亮起的最后一秒,尾音上扬问道:“又是刘辅导员的消息?”   贺秋桐盯着手机壳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刘辅导员,之前饭桌上只是随口一诌的挡箭牌,他都没放在心上。   如今沈潮特意提起这话,贺秋桐也只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在什么语境出现过。   但他却深知一点:绝对不能再说谎了。   “不是刘辅导员……那个、就是……是那个谁,你说不想听名字的那个谁。”   这话不怎么回事戳中了高冷沈教授那为数不多的笑点,“噗嗤。”   “我不想听谁啊?我怎么不想听了?”   “你自己之前不让我念那俩字的,我怎么听你的话也要被你嘲笑啊!沈老师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安静些吧,聒噪的小猫咪。”男人虽是如此说,但表情却没什么责怪的意思,“自己翻点糖出来吃,堵堵你那张伶牙俐齿的嘴。”   贺秋桐明显不太服气,皱着小鼻子“哼哼”两声以示不满。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伸到沈潮裤兜的时候,被男人发现后无情地喝止了。   两人都想到了之前周五晚上的心理学选修课上……那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哦不,是偷糖不成蚀了个屁股墩儿的乌龙事件。   沈潮嘴角染上笑意:   “别偷腥。”   “不听话的小猫咪回家之后是会被狠狠打屁.股的。”   *   半路上,沈潮在路边停了车。   贺秋桐还惦记着回家之后的惩罚,直到发现窗外移动的景色停滞了,扭头一看沈潮,男人已经开始动手解安全带了。   “咱们去哪儿?不回家吗,沈老师?”   沈潮随手扔了颗糖到副驾上的贺秋桐身上,“老实呆车里。我去买根戒尺,晚上回去好好打你。”   说完男人就转身走了,笔直板正的背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贺秋桐被沈潮口中的戒尺给震住,还当真没有跟着沈潮下车,而是老老实实呆着车里,剥了沈潮给他的糖,含在嘴里,乖桑桑地等着男人回来。   等待的事情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在贺秋桐吃到第二颗糖的时候,沈潮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过来了——   手上并没有他之前所说的戒尺。   贺秋桐明白自己是被沈潮恐吓了,当即不满地嚷嚷起来:“沈老师你也不诚实!你也跟我撒谎了!”   沈潮挑眉看着自家男朋友闹,把粉白包边儿的小礼盒放到了后座上,又把手里另外提着的一堆药扔到了贺秋桐身上,“抱着,你回家抹的药。”   “抹哪儿?”   沈潮扫了一眼贺秋桐还有点红印子的手腕,嘴里却不安分:   “抹那里也不是不可以。”   听懂了男人在暗示什么东西的贺秋桐脸色瞬间爆红,嘴里吃着的硬糖都磕了下牙齿,发出个让人牙酸的‘咔哒’声。   *   回家吃了顿风平浪静的晚饭。   可一直到贺秋桐主动洗完碗,又主动给男人削好了一碟子果盘,让他心中七上八下的所谓惩罚还没被沈潮提出来。   以至于,两人窝在沙发里边吃水果边看新闻的每日特定活动都让贺秋桐看得心不在焉。   这种不知道何时会降临的爱与罚,无异于随时拉扯着风筝的那根线,一直都是紧绷着的。   “怎么?陪我看个新闻就这么游神天外?”沈潮扫了眼已经到结尾的新闻联播,“想什么?那个体院儿的韩昀?”   我的老天爷!怎么又提起来了!   如今贺秋桐都快对‘韩昀’这个名字起应激反应了,已经到了耳朵一听见就汗毛竖立的程度。   他赶忙矢口否认:“没想别的!就是在想沈老师什么时候惩罚我。”   “哦?在想我吗?”沈潮将果盘里最后一颗草莓抵到自家小男朋友的唇边,“吃了,很甜。”   等贺秋桐咽下这口甜软多汁的草莓,沈潮就开了口:   “贺秋桐同学,说说吧,你认为自己这几天来犯了那些错?”   “列举完就开始惩罚。”   贺秋桐明显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脑子飞速运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因为小猫咪而迟到并且欺瞒的错误。   这件事情已经在对沈潮坦白过了,再说一次也没那么羞于开口。   “我、我那天去接你迟到不是因为一直打篮球,而是因为……到寝室楼下看了小橘猫,当时跟猫咪玩儿忘了时间,这才迟到的。”   沈潮不知什么时候将另一边的高脚凳搬了过来,此时男人正坐在高脚凳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这让贺秋桐有种被讲台上的老师盯着回答问题的感觉,心里愈发紧张了。   沈潮真的好完美,无论是脸还是身材。   贺秋桐的视线不自觉地从头到尾将男人看了一遍。   男人靠坐在高脚凳上,这样的高度让沈潮修长笔直的双腿一览无余。   “叫你反思,你现在是在反什么思?”   贺秋桐被沈潮突然放大的声音带回了神。   男人讲刚才问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回去看小橘猫?”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额、大概,或许是因为韩昀吧?”   “哦?具体说来听听?”   贺秋桐没办法,只能把那天下午韩昀怎么给自己发微信,小橘猫又有多可爱的一系列事情通通摆在了沈老师面前。   其实这个反思也不怎么难,贺秋桐不无道理地想到。   但立马,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在此之后,他想了无数个自己这几天犯的错误,什么不应该去书房抽屉里偷吃了沈潮的糖果、不应该早上起来偷亲、不应该上课心不在焉地想男朋友……甚至是不应该参加篮球队、不应该认识韩昀……   这些贺秋桐能想到的自己犯过的错,都被他抖落了个遍。   可沈潮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你还有一个错误没有反思到。   想破脑袋都没想到还有什么错误的贺秋桐又没忍住跟沈潮撒了撒娇:“哎呀——沈老师,这最后一个错误救你告诉我嘛。我真的不知道我还犯了什么错了……好不好嘛,沈老师。”   沈潮抱着手臂,定定地凝视了贺秋桐半分钟,最后勾唇笑了。   “想让老师帮你反省?代价可是很昂贵的。”   男人从高脚凳上起身,离开了贺秋桐的视线,但不消片刻就回来了——手里提着那个粉白包边的精美袋子。   “既然最后一个错误想不出来,那就先放着。”   “你觉得,就你反思出来的这几个错误,需要几个巴掌才能抵消?” 第81章 “这次学乖了,不错。”   沈潮此时看起来很冷漠,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幽深的眼瞳里仿佛有暗芒闪过,看得贺秋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掌从贺秋桐眼前略过一瞬间,皮肤下隐隐绰绰的青色血管脉络交错着,贺秋桐甚至能想象出这只手用力时,青筋从皮肤下微微鼓起的痕迹。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考虑沈潮的手有多好看了。   沈潮这回是真的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实打实的巴掌让贺秋桐的皮肤迅速泛起一层粉红。   画布上的粉红色被技艺精巧的画师一步一步加重用色,每一次艳丽的落笔都是灵魂深处的交流。   可沈潮的问题他实在是不能给出一个让男人满意的答案,所以来自男人的惩罚一直没结束。   “再给你一次机会——这几天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男人居高临下又不近人情的冷漠声线几乎要把贺秋桐的心冻得打颤。   就在沈潮下一个巴掌快要落下时,贺秋桐卡壳了一晚上的脑袋终于有灵机一闪——   沈潮在车里刻意提起的‘刘辅导员’和沈潮不愿意提起的‘韩昀’……   贺秋桐仿佛看到了希望,在手掌落下来之前抢着开口:   “那天给我发消息的人是韩昀,不是刘辅导员!我不应该瞒着你的,沈老师,我真的错了!呜呜呜……”   预想之中的疼痛感并未袭来。   他又偷偷扫了一眼沈潮的表情,男人下垂的眼睑挡住了幽深眼瞳,看不见里面的波动,但从沈潮柔和的嘴角,贺秋桐得到了自己能稍微骄纵一下的信号。   “沈老师,我是不是废了啊!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贺秋桐的声音显得有些崩溃,被打了这么久,沈潮消气了之后他才敢委委屈屈的控诉。   沈潮抬头横了他一眼,“就你娇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明早就好了。”   贺秋桐不太相信,呐呐地问道:“真的吗?你别骗我。”   沈潮觑了一眼,“你别骗我就没这顿苦吃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贺秋桐,发誓,这辈子都不会骗沈潮了。这件事情不会再有下次!”   沈潮挑眉,“还有下次?”   贺秋桐赶忙举起右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绝对没有!”就是趴着做这个动作看起来稍显滑稽,沈潮勾唇捏了捏贺秋桐的后颈。   “让你揣着的药膏呢?”   “哦,在衣服口袋里。”贺秋桐抻长手臂去拿沙发对面的衣服,却差了点距离。   沈潮居高临下地看够了他伸展时仿佛振翅欲飞蝴蝶的扇子骨,才够手过去帮贺秋桐把衣兜里的药膏拿了出来。   “手腕。”   贺秋桐听话乖巧地把自己左手手腕伸过去,白皙皮肤上红痕还余留一些未消。   他看着忍不住朝男人抱怨:“沈老师越来越不心疼我了!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   沈潮拉着他的手腕,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手心抹了药膏捂热之后覆上了贺秋桐的腕骨。   “我不心疼你我才懒得给你上药膏。”两人的体温从相接出开始融合,“家里的小猫已经这么调皮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养狗?”   “到你是——外面招惹的野花野草还真不少。”随着男人话音落下,贺秋桐面色扭曲地叫了声。   原来是沈潮已经放开了贺秋桐的手腕,又抹了药在手里,重新覆上贺秋桐泛着漂亮绯红色的皮肤。   贺秋桐冷不丁被这么一碰,差点从沈潮膝盖上跳起来,不过动作还没做完就被有先见之明的沈潮按了回去。   “乖乖擦药,明天早晨起来就不疼了。”   “沈老师,你为什么不换种惩罚啊!非要用这种又害臊又疼的。”   “不害臊不疼,你这金鱼脑子记得住吗?怕不是七秒就忘了。”沈潮手上略微施力,又让贺秋桐疼得龇牙咧嘴的,“我就是要让你记一辈子。”   漂亮的小猫总是会有很多人争相去宠爱,路人看了也忍不住勾起手指来撩撩。   可这只小猫是有主的。   沈潮拥有他,就要一辈子拥有,一辈子独占。   路人窥探的眼神或是撩拨的举动,他会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贺秋桐一直都不是个耐疼的人,相反,他对疼痛其实很敏感,皮肤上火辣辣的疼让他想要找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沈老师,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哎!轻点揉。”   沈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什么想法?”   贺秋桐想起之前促成他们俩在一起的那首歌……当时还是因为想给赚点给沈潮买礼物的钱才去报名校园音乐大赛的呢。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害羞,下意识想要伸手挠挠后脑勺,却发觉这个姿势不太方便,又把手放下了。   贺秋桐轻轻开口:“要真的说起来……其实之前我给你唱的那首《Lost&Found》就是为了存钱给你买礼物才会去报名的。”   贺秋桐虽然瞧不见沈潮的表情,但是耳边传来的轻巧而低沉的笑声足以证明沈潮的愉悦。   “音乐大赛拿了多少的奖金?”   “emm……不太多、就五百块。我唱得不好,没拿到一等奖……”   沈潮作势思考,“哦——原来我的30岁生日礼物就值五百块啊?”因为贺秋桐转不过头来,所以自然没看见沈潮低落语气背后是上扬逗弄似的微笑。   贺秋桐扣了扣指甲没说话,其实他自己也觉得五百块有点寒酸了,但自己确实没拿到第一的奖金,可他的确想用自己挣来的钱给沈潮买礼物,他甚至在考虑出去做份兼职再赚点。   就在他沉浸思绪的时候,沈潮用没沾药膏的手背拍了拍他的小腿。   “抹好了,站起来走走?还疼吗?”   贺秋桐顺着沈潮搂抱的力道站起来,活动了下腿,肌肉带动到臀.部,但确实已经好了很多,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甚至药膏还有些清凉宜人。   “我去洗手。你先别穿裤子,等会儿药吸收了再穿。”   贺秋桐脑袋一低,扫了自己一眼,呐呐地“哦”了一声就躲回卧室了。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贺秋桐心惊胆战地拿起来瞧,生怕是莫个人再把沈潮好不容易消下去火气激起来了。   弹窗里的消息居然是沈潮的——一条转账信息。   ^o^向你转账5000元。   备注:桐桐永远是我心里的第一名。   贺秋桐点开,愣了一分钟之后突然开始傻笑,他把自己扔进绵软的被子里,却不小心碰到了自己带‘伤’的桃子瓣儿,差点没从床上窜起来。   但这也阻止不了他的兴奋,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就跑出卧室找沈潮了,一点不像是刚被打完的样子。   沈潮正在厨房做宵夜,看着准备的食材大概是要做鸡蛋羹。   “沈老师!”他在背后喊了声。   沈潮没回头,垂头切自己的葱花,不轻不重地‘嗯’了声以做回应。   谁知背后突然挂上来一个人,脖子被扣得紧紧的,让男人不得不后退半步稳住身形。   侧脸突然被挂上来的人亲了下,‘啵’的一声,上面还留着贺秋桐湿哒哒的口水。   沈潮脸有点黑,手朝后伸过去拍了拍对方负伤的臀部才把人赶了下去。   “我要和沈老师贴贴!”   “哪儿来这么多网络用语?平时少看点手机。”   “不管不管!我好想一直挂在你身上啊!”   沈潮侧身扫了一眼贺秋桐,“不疼了?”   “不疼了!我就知道沈老师没狠下心,抹了药之后好很多啦。”   沈潮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转身继续做宵夜,两颗无菌蛋被分别磕进瓷白的小碗里搅散……   “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还记得今天我买回来的粉白礼盒吗?等会儿你拿到卧室去。”   粉白礼盒?   难道沈潮是一早就决定要狠狠惩罚自己,所以在半路上下车去给自己买了补偿的小礼物?   哼哼。还算沈潮识趣。   贺秋桐被自己的脑补勾起了兴趣,脚步轻快地跑到玄关处的置物台,把上面摆着的礼盒提到了卧室里。   虽说这个粉白配色让他不是很喜欢,总是会想起自己被沈潮强迫带上的那个粉白色少女头盔……   但除了颜色外,将礼盒拿进了细看,其工艺设计都是十分精美的——盒子棱角边缘镂空雕着或盛放或含苞的桃花,衬着粉白的背景色,煞是好看。   整个盒子就像是迷你型的行李箱,顶上镶嵌着一个复古样式的锁扣,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   贺秋桐将盒子拎起来,翻来覆去打量了一番。   也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东西,质量不轻不重的,晃起来也听不见里面物体碰撞的声响。   不过这一看倒是让贺秋桐找到了装钥匙的一个小匣子,不知道商家用了什么构造,这个暗格似的小匣子被贺秋桐阴差阳错按了出来。   匣子里的钥匙呈黄铜色,表面印刻着一些繁复的雕花工艺,跟盒子上的镂空桃花交相辉映。   贺秋桐心里一喜,伸手把钥匙勾了起来,小心cha.进了锁孔里。 第82章 “不舍得打你”   随着钥匙的转动,‘咔哒’一声,粉白礼盒的锁开了,精美的盖子被自动弹起,甚至不用人去手动打开。   而盒子内被贺秋桐好奇了许久的‘礼物’也终于暴露在了他眼前——   看到里面东西的贺秋桐愣了得有半分钟:“……?”   这确定是给我的礼物?   礼盒的内部也包装得很精致,与外包装配色一致的粉色的塑封平整又光洁,其间还有细致勾勒出来的纹案线条——   就是里面被粉色丝带固定住的‘礼物’有些惊世骇俗。   贺秋桐还沉浸在惊讶里没有回神,就连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也没有注意到,忪怔间,贺秋桐手中的盒子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沈潮抽走了。   身后传来男人不咸不淡的问话:“不是让你把盒子拿到卧室放着?怎么自己打开了?”   贺秋桐光听语气拿不准对方的情绪,正想转身看看沈潮的表情,却被沈潮按着肩膀不让动。   精通心理学的沈潮轻易看透了贺秋桐这点讨好的小心思,但他偏不想让他如意。   “就这么回答。”   男人的声音平淡而冷静,可手上的动作却不那么友好。   贺秋桐脆弱的后颈软肉又被沈潮捏在了手里,这次沈潮捏得有些用力,至少比以往的每次都用力,贺秋桐有种自己真的变成一只小猫咪,被沈潮提在手上的感觉。   见贺秋桐许久沉默,身后传来男人的催促:“说话,小猫咪,难道今天还没挨够打?”   提到‘挨打’,贺秋桐瞬间精神了。   “额、这个……我以为是你送我的礼物,就、就开了。”   贺秋桐声如蚊呐,毕竟刚吃了苦头,自己的后颈还让男人捏着,一点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认错:“我不应该手痒,擅自打开的……”   沈潮耐心听完,指尖蹭过贺秋桐小巧精致的耳垂,满意地看着珍珠一般的耳垂泛起红晕,才幽幽开口道:   “这就是送你的小礼物,本来是想等你以后再犯错的时候用……既然被你打开了,那现在就试试,嗯?”   男人的语调里不难听出其中幸灾乐祸的情绪,贺秋桐不知道沈潮是逗他玩还是来真的。   自己才刚上了药……要是再被盒子里的东西……   贺秋桐紧张地滚了滚喉结,沉默着不敢说话。   好在沈潮也没在意,后颈上的手指被拿开,贺秋桐身后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貌似是盒子里的东西被男人拿了出来……   要说,以往贺秋桐肯定迫不及待转身过去了,但今天他被驯得很乖,没得到沈潮的允许即使好奇也没扭头。   “呵,现在倒是学得乖巧。转过来——看着我。”   贺秋桐嘟囔着“哦”了一声,转过身去却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沈潮的眼睛,可面前又是那方盒子……   最后他只得偏了偏头,把视线挪到了旁侧的地板上。   沈潮余光扫到贺秋桐通红的耳根,了然于心地抿唇笑了笑。   干燥而温热的指尖抵上贺秋桐低着的下巴,轻轻勾起,一张晕染着淡粉色的漂亮脸蛋儿出现在沈潮眼前。   “不是让你看着我,又不听话了。嗯?”   “啊、我……我、现在看、看着了。”   沈潮微微颔首,手上拿着的东西在贺秋桐眼前一晃而过,随后贺秋桐的手臂上微微一疼,但更多的是酥酥麻麻的痒意。   盒子里装的是一根粉色手柄的羊皮散鞭,看上去精致而小巧可爱,打磨细致的小羊皮柔软却韧性十足。   沈潮视线落到贺秋桐小臂上不明显的红痕,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手感不错。”   男人拉起贺秋桐右手没有‘受伤’的手腕,将之前固定小皮鞭的粉红丝带系在了对方一手就能捏住的细瘦手腕上。   这样饱和度较高的粉色很挑肤色,稍有不慎就是翻车现场。   但贺秋桐的皮肤白得发亮,手腕纤细而骨骼分明,粉色丝带系在他的手腕上一点也不会显得俗气,反而有种诱人的高级感……像一份亟待主人收取拆开的精心准备的礼物。   沈潮敛眉遮住自己眼底炽热的颜色,轻轻巧巧地伸手拨了拨被自己系得好看的粉色蝴蝶结,丝带随着男人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贺秋桐能感觉到沈潮在自己手腕上的动作,虽然他没低头去看,但大概能猜到沈潮在干嘛——丝滑的带子绕上手腕的触感轻柔舒服。   他不自觉地动了动小指。   然后自己的小指就被对方的手勾住了,男人的体温传递过来,炽热的。   贺秋桐一直听话地直视着沈潮锐利而好看的丹凤眼,不知为何,贺秋桐突然觉得此时的男人很有魅力,像诱人深入神秘海底的海神塞壬,而贺秋桐是被他俘获的忠诚的臣民。   他呆呆的表情被男人看在眼里,沈潮不由得失笑,捏了捏贺秋桐软乎乎的脸颊。   “算了,今天先放过你。可别旧伤加新疼,又来找我撒娇哭诉。”   沈潮说完就将他手腕上的粉色带子取了下来。   丝滑的触感让蝴蝶结一拉就散,粉色的线条贴合白皙的皮肤,一点点下落。   如果这一幕被镜头特写,那一定是惊艳又撩拨的一帧电影级别的镜头。   沈潮的指腹摩挲着贺秋桐凸出的腕骨,过了一分钟才放开,转身把小皮鞭和粉色丝带重新放回盒子里,上了锁。   男人在贺秋桐一瞬不瞬的眼神里将那把掌握开关的钥匙收进了口袋。   贺秋桐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没说话。   算了,认命!   自己以后不犯错就不会再见到这个盒子了吧?   “披件外套再出来。”沈潮没管贺秋桐这幅望眼欲穿的小表情,下巴朝门外点了点,“鸡蛋羹蒸好了,你之前不是念着想吃吗?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我先去把这放了,你自己披了衣服就出来。”   贺秋桐点头应‘好’,只是视线一直盯着沈潮的身影,偷偷跟到了门口,他躲在门框后面窥探沈潮的行动轨迹——   男人提着上锁的盒子进了书房。   贺秋桐:“……嗯?”   这种粉粉嫩嫩的不.正.经的东西放书房真的合适吗?   思考无果,贺秋桐叹了口气,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去穿外套了,可在拿衣服的时候又犯了难。   他现在能穿裤子吗?会不会妨碍恢复?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挑了一条宽松的睡裤。   衣帽间的全身镜大而敞亮,贺秋桐穿了跟睡裤配套的睡衣又挑了件棒球服外套裹着。   不忍放弃底线的他刚把睡裤套上就‘嘶’了一声,药膏黏黏糊糊沾了衣料,怪难受的。   ……   沈潮放好钥匙,把蒸好的鸡蛋羹端到了电视机面前的小茶几上,左等右等都还没见贺秋桐出来,刚想去叫人,趿拉拖鞋的脚步声就逐渐靠近了。   沈潮闻声朝转角处望过去,一时无言,只是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贺秋桐的确听话地穿了外套出来——一件长度及脚踝的风衣。   如果沈潮没看错的话,这应该他自己的风衣外套,比沈潮矮了好几厘米的贺秋桐穿起来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衣摆都快拖到地上了。   风衣是休闲款式的,下摆没有设计扣子,贺秋桐走起路来的时候,衣摆随着动作被撩起,隐约能瞧见里面白皙细长的小腿,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   等人走近了,沈潮直接伸手勾了对方扣紧的风衣腰带,轻轻一拉,怀里就多了一个自己宠出来的娇气又漂亮的小男朋友。   “不是叫你吃宵夜?穿成这样是嫌还不够疼呢?”   沈潮话虽如此,但动作却很体贴地避开了他的‘伤处’。   贺秋桐皱着眉对沈潮的话表示不赞同,“啊——我没办法啊,我这么穿怎么啦?还不是你害的我穿不了裤子!”   男人笑着搂住他亲了亲额头,贺秋桐额前的碎发被撩开又捋顺。   贺秋桐很喜欢这种亲昵的感觉,心中突然变得很平静。   大概这就是跟心理学系的教授谈恋爱的赠品——情绪安定剂?贺秋桐默默想着。   温热的气息抚过贺秋桐的耳廓,沈潮低沉的声线犹如小毛刷略过耳边,引起一阵阵痒意。   “没下重手,舍不得打你。”   贺秋桐撇撇嘴,又蹭蹭沈潮的胸口,他不想开口破坏这种刚刚好的气氛,只得自己在心底默默腹诽:   这就是你的‘没下重手’和‘不舍得’吗,那要是下回下了重手,我不得在床上躺一天啊!   *   托自己‘负伤’的福,贺秋桐得到了趴在沈潮腿上看电视的特权,还有男人喂到嘴边的鸡蛋羹。   郁郁了一整晚的贺秋桐终于尝到了点甜头,火候恰好的鸡蛋羹入口即化,既有鸡蛋的醇厚又有芝麻油的芳香,简直是对他这颗受伤小心灵的完美安抚。   贺秋桐的嘴角都快咧上天了,美滋滋地眯着眼睛抬头朝沈潮傻笑,边笑还不忘夸几句‘沈老师简直十全十美’、‘沈老师简直深得我心’……   像极了刚得了主人投喂的小狗,蹭到主人脚边撒娇的模样。   沈潮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失笑地伸手去挠了挠贺秋桐的下巴,小男友也顺从地抬起头用下巴蹭着他的手心。   “你是小狗吗?喂你吃点东西就满地撒欢儿呢。”   “是你的小狗,就跟你撒欢儿呢。” 第83章 最喜欢老公抱我   小吵胜新婚的两人一直黏黏糊糊的。   贺秋桐不想那么早回房睡觉,这种温存的气氛让他沉溺不想醒。   所以他缠着沈潮要留在客厅看电影,本来以为肯定没戏,他大概会被准点睡觉的沈潮抱回卧室强制关机晚安。谁知道沈潮居然被他缠得没办法,竟然点点头答应下来了。   家里的液晶电视尺寸很大,看电影应该会很舒服,贺秋桐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可平时都是沈潮用来看新闻才开开,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贺秋桐笑着随便选了一部评分高的恋爱片,重新趴回了沈潮的腿上。   “哎,就是差了点可乐和爆米花。你家的电视真的又清晰又大,看着真舒服。”   “太晚了,别吃这么多。可乐喝了也睡不着。”   贺秋桐抬眼看了看沈潮一本正经的模样,“是是是——遵命,咱们养生的沈教授。”   他本意是想选一个甜甜的恋爱电影。   这部前半段的确甜得让人生羡,时间过半的时候剧情急转直下,最后竟以两人分手,男主出国为结尾。   片尾的最后一个镜头是一双踏下飞机的男士皮鞋。   贺秋桐吸吸鼻子,眼眶红红的,手里还攥住沈潮递给他的纸巾,一看就是哭过了。   “为什么男主要出国啊,明明他们都彼此相爱?居然是个BE的结局!”   贺秋桐的声音还带着很重的鼻音,皱着鼻子愤懑不平的小模样在沈潮眼里可爱极了。   男人身上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下巴朝电视屏幕上定格着的最后一个画面点了点。   “不一定呢。说不定这是男主回国的镜头呢?”   贺秋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沈潮这话的意思,愣了得有半分钟才突然一拍大腿——   “哇!沈老师你好厉害!原来是OE吗!我感觉我受伤的小心灵又被治愈了。”   没等沈潮接话,他又自顾自地念叨:“对啊!说不定是男主反悔又回国找女主了?或者是多年以后男主变得更完美之后回国重新追求女主?”   贺秋桐叽叽喳喳说完,等一会儿却没等到沈老师的附和,疑惑抬头,却发现沈潮正盯着他的手瞧,贺秋桐动作一顿。   他刚才一拍大腿貌似是拍的沈潮的大腿……   “我靠!沈老师对不起,我打错了!我一个顺手就……”   贺秋桐的话说到一半被沈潮的动作止住,发出一声惊呼。   “啊!——你干嘛打我脑袋,会变傻的!”他赶紧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后脑勺,生怕沈潮再给他出乎意料地来一下。   谁知道沈教授没再使用物理攻击,直接一句话扎到了贺秋桐心上:   “你已经傻到极点了,再傻也傻不到哪儿去了。”   贺秋桐气急败坏:“那你就打吧你!打傻了我看你咋办。”   “打傻了也挺好,我就外出赚钱养家里的小傻子,你就负责在家里被我养。”   沈潮可能是调节气氛的专家,大概没人能对这样的情话免疫,就算是在斗嘴气头上也会心里一颤。   贺秋桐漂亮的桃花眼瞪大了些:“我现在不就是被你养吗?”   “是啊。”沈潮拖长了调子,“就是现在还有点小聪明,不好骗。以后要是变成小傻子,就能把你关在家里为所欲为了。”   两人都对‘为所欲为’一词心知肚明,沈潮视线下,发现小男友的耳朵越来越红,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偏生对方的小腿还不安分,翘着一直在空中晃悠,小巧可爱的脚趾头修剪得干干净净,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沈潮怕自己看上火之后没分寸,毕竟贺秋桐还负着‘伤’,他直接伸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男人无视掉怀里小男友的惊呼声,直接踏步上了楼。   “宵夜也吃了,电影也陪你看完了,是不是该睡了?”   “那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啊,我那啥伤了又不是腿伤了!”   “怎么?老公抱你还不乐意?”   这话成功把贺秋桐还没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嘴里,沈潮大概是真的对他了如指掌,每次都能精确地撩到他的心尖儿。   沈潮见怀里的人不再说话了,也默默勾了勾嘴角。   贺秋桐被沈潮抱去了卧室的洗浴室,男人给他挤好了橙子味的牙膏又接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贺秋桐:“……”还真把我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了吗?   等他刷完牙,男人拧好的热毛巾就覆上了贺秋桐的脸,暖烘烘的热气蒸在刚刚看电影哭过的眼皮上,舒缓镇定。   贺秋桐说话的声音被毛巾里的纤维吸收了很多,显得不甚清晰,倒有些江南呢哝的小调。   “沈老师每次都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闻言,男人捏着毛巾在他脸上擦了擦,擦完又捏起贺秋桐的下巴蹭了蹭。   “甜枣还不想吃?那下回没有了。”   “哎,别!”他吃得挺舒服的,还想以后每天都被沈潮这么伺候呢。   贺秋桐被捏着扬起的下巴小巧而精致,在浴室的暖灯下泛着瓷白的光晕,细腻的皮肤几乎看不见毛孔的存在。   “怎么都不见你长胡子啊?真是个小孩儿。”   “你才小孩儿呢!老……我今天都20了都!胡子不长不也挺好,谁像你,每回不剃胡子都扎得我脸疼。”   吵吵闹闹地洗漱完,沈潮口中说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在贺秋桐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突然把他抱了起来。   沈潮把他放在床边,叫他抬腿,给贺秋桐套了上睡裤。   那什么上的药膏已经吸收殆尽,这回穿上去没有粘腻感,虽然还是有些摩擦的微疼。   躺到床上的时候贺秋桐才发现今天的床垫格外软,“哎?这个……”   “睡太软的床对颈椎不好,就今晚上换了个床垫。你不舒服的话就侧着趴我怀里睡。”   说实话,这样细微的小举动真的戳中贺秋桐的心了。   大约是他从小就缺失父爱吧,贺秋桐真的很难拒绝这样面面俱到,细心又有约束力的男人。   所以,等沈潮一躺进被子里他就顺势滚了过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紧紧贴在沈潮胸口。   男人的手臂依着他的动作环住贺秋桐的肩,怕小男朋友压到‘伤口’,沈潮让贺秋桐大半的身体都靠在了自己身上。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贺秋桐的头顶传来,“不舒服?”   “没有没有,就是想你抱我。”   那啥其实已经不太疼了,沈潮没骗他,就是刚打完的时候殷红的颜色看着吓人,后面涂了药就好得差不多了。   贺秋桐讨好似的蹭了蹭男人的胸口。   睡衣的面料丝滑冰凉,很舒服,但一想到衣料下面是男人微微鼓起的胸肌,贺秋桐就有些口干舌燥。   可是他顾忌自己的那啥,也不敢撩太过头了。   脑子里闪过沈潮抱他上楼时候的话——‘怎么?老公抱你还不乐意?’   他其实当时很想回答的,但是没说出口……   贺秋桐抿了抿下唇,往上蹭了点距离让自己仰头的时候嘴唇刚好能蹭到男人的耳根,一种若即若离的触感。   “我最喜欢老公抱我。”   话音未落,贺秋桐刚说到‘老公’的时候,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就微微缩紧了,等整句话说完,他耳边的心跳声也开始逐渐加速,侧脸喷洒着男人炽热的呼吸。   静谧的黑夜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像证明无形之爱的记录法。   贺秋桐说完也有些害羞,他从没在做那种事情以外的时候说过这么露骨的情话,撩完他就怂了,鹌鹑似的缩了起来。   沈潮察觉到贺秋桐往自己怀里缩的动作,拦着对方抱紧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了心底被勾起的那抹强.制占有欲,要不是今天小男朋友刚挨了打,或许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半晌,沈潮语调平和地开口,“抱着你的,快睡。”   只是沙哑的声音让他露了些破绽。   ——   贺秋桐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好在是周六可以让他放纵。   沈潮难得没在早上八点来叫他起床,贺秋桐也乐得自在,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蹭蹭继续趴着赖床。   他趴着挺尸了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总会不自觉地闪过昨天晚上两人黏糊糊的画面。   明明昨晚他们并没有做那登上极乐的事情,可贺秋桐却觉得那时候的相处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自然纯粹又舒服。   贺秋桐在床上滚了一圈儿,才发现自己的‘伤处’好像已经不疼了。   这药这么神奇?   他扫了一眼昨晚还留着红痕的左手手腕,如今已经白皙如初了。   可不知为何,贺秋桐却半点开心不起来。可能是昨晚真的太让人沉溺了。   哎……   既然自己‘伤’好了,那他的甜枣,他的特权是不是也没了啊。   不信邪的贺秋桐趿拉着拖鞋跑到洗浴室的镜子面前,背对着镜子转头去看。   衣摆被贺秋桐叼在嘴里,镜子里的粉红色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细腻的瓷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这房里不会再有除了沈潮以外的人了。   贺秋桐心里一紧,赶紧把衣服下摆放下来挡住,可沈潮已经进来了,男人走到门口的脚步明显一滞,贺秋桐注意力都在门口自然能发觉这细小的变化。   沈潮肯定看到了……   这个认知让贺秋桐的身体也变得僵硬。   男人俯身靠过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洗浴室天花板的暖灯灯光,在贺秋桐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恰好把他笼罩在了其中。   沈潮的双臂撑在贺秋桐身后的洗漱台上,略微贴近,这个动作仿佛是把他的小男朋友半环在了怀里。   “昨晚欠我的,是不是应该补上了,嗯?”   ……   …… 第84章 “乐意至极,我的宝贝”   大概是贺秋桐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原因,就算被沈潮来回折腾快两个小时,他也不太困,事后反倒很精神——除了肚子很饿以外。   贺秋桐被沈潮打横抱出来,两人的头发都有些湿润,沈潮发尾的水珠汇成一股轻轻滴了下来,‘啪嗒’落到刚好抬头的贺秋桐的鼻尖上。   莹亮的水滴在重力的引诱下划过少年白里透红的脸颊,落入锁骨的凹陷里。   贺秋桐感觉锁骨一凉,低头去蹭了蹭,沾了点水泽在下巴上,又去蹭沈潮胸口的浴袍。   沈潮无奈抱着他颠了颠,以作提醒,但贺秋桐明显没放在心上,又蹭了一胸口的水,还抖着肩膀‘咯咯咯’地笑。   沈潮浴袍领口都快被蹭开了,男人没办法,停下来开口警告:   “我看你是还没累着,今天晚上不是要去医院看小航?你可别撩我了。”   “哦——”贺秋桐大概是忘了被打的痛,这个时候又敢跟沈潮斗嘴了,“那你能不能好好抱着我,你胸肌搁着我了。”   “啊!——沈潮!”   男人抱着他的手臂突然往下沉了一大截,贺秋桐有种骤然下坠的失重感,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搂紧了沈潮的脖子往上蹭。   沈潮挑眉垂眸看着怀里终于变乖的小男朋友,没再吓他,安安稳稳把人抱到楼下餐桌面前。   椅子上贴心地放了软垫子,虽然这件事情在家里已经很常见了,但是贺秋桐每次看着还是会有点脸红。   桌上沈潮中午十二点做好的午饭已经冷掉了,但沈潮很有先见之明地重新点了外卖。不出贺秋桐的意料,一桌子的清粥小菜,寡淡至极。   贺秋桐:“……”   “沈老师,你当真如此狠的心!”   男人瞟了一眼满脸难过的小男朋友,曲起手指敲了敲对方的额头,“我这不是陪你一起吃?为了你好的。”   沈潮盛了一碗虾仁舔粥递到贺秋桐唇边,“换了一家店,这家也挺好吃的。”   贺秋桐敛眉耷眼地认命,张口把粥和着勺子一起咬进了嘴里。   ……   沈潮最近还是很忙,吃完粥就进了书房,除了出来倒水喝以外基本没出来。   贺秋桐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去打扰男人工作,但还是没忍住,装模作样地拿了本化学书溜到沈潮书房门口,扣了扣门。   “请进——”   贺秋桐开了一道门缝,探头进去,轻声细语地问:“沈老师,我可以进来看书吗?保证不打扰你工作!”   沈潮从电脑屏幕前抬头,指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又点了点自己的蓝牙耳机,颔首同意了。   看来是在开会议了。   贺秋桐踮着脚走进书房,却没成想团子也跟着贺秋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贺秋桐感觉到脚踝毛茸茸的触感就知道大事不好,可把团子赶出去的动静也很大,纠结了一秒,他还是随团子进来了。   沈潮老早之前就在书房垫了厚实绵软的毛毯——那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位置。   贺秋桐轻手轻脚地走到毛毯上盘腿坐下,团子好像也知道沈潮在开会,不吵不闹地踮着猫步走到贺秋桐怀里,踹手趴着了,就连贺秋桐把翻开的化学书放在他的猫背上也没甚反应,只是撩起眼皮轻蔑地扫了一眼贺秋桐,又转头回去睡了。   莫名感觉自己被一只小猫咪鄙视了的贺秋桐:“……”   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凑巧,贺秋桐垂眸的瞬间第一眼就看到了翻开书页上的醚链的键线式——^o^。   这也是他给沈潮的微信备注。   原本他进来就不是为了学习的,这下就更没心思看书了,贺秋桐索性就这么借着看书的噱头透过书页直直看向坐在皮椅上的沈教授。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没到半分钟的时间,他的小动作就被沈潮发现了。   男人一手按着蓝牙耳机一边转头过来看他,开着一道缝隙的窗外有微风吹进来,刚好撩起了沈潮的一缕发丝,神奇地给一丝不苟的男人平添了一抹完美被打破的奇异的美感。   贺秋桐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对着沈潮傻笑,直到他看见沈潮忍俊不禁的表情才骤然回神。   这段儿小插曲让贺秋桐有些尴尬,以至于在后面的几十分钟里都没再抬头去看他心心念念的沈老师,反倒是老老实实地垂着头看书。   沈潮挂断会议通话,第一时间将视线转到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朋友身上——   还真是在认真看书呢?   沈潮抻了抻因为久坐而有些酸痛的肩膀,走到贺秋桐面前抽走了对方手上拿着的书。   这书正对着自己的。那么……   “书都拿反了还看得这么‘认真’啊?要不是我过来瞧瞧,还真被你给骗过去了,小、骗、子。”   贺秋桐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呐呐地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就想看着你。”   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听到沈潮耳朵里更像是表白和撒娇。   这很大程度上安慰了沈潮工作后疲惫的身心,他摘掉防蓝光的平光眼镜丢到一边,又捏了捏鼻梁。   “怎么办啊,宝贝,我突然很想吻你。”   贺秋桐愣了一秒,刚想站起来吻吻看起来很疲惫的沈潮,就被蹲下来的男人拦住了动作。   沈潮的确很累,为了早日辞去副教授的职务,他加班加点地想要完成南大跟陈安制药的合同,早日身轻卸任。   可偏偏事情不让他如愿,陈安制药突然提高了合同里想要占据的股份分成,这让原本快要结尾的工程短暂陷入了停滞阶段,他作为其中的总负责人需要来回对接,沟通融洽。   另外还有小航的XQ案件的牵扯,那个数学老师王宇身后的背景是支持他犯罪的毒瘤,沈潮不希望看到贺秋桐失望的眼神,这几日他总是给南大法学院的前院长打电话,那是法律界的元老级人物,如今辞去院长一职后就很少出山了,沈潮前三次电话全都以‘碰壁失败’为告终,直到前几次电话过去才有了一些转机。   若非必要,沈潮是绝对不会去打扰林前院长的,只是……   小航这个案子牵扯的商业政治内幕太多,一般的律师肯定不会接,高级些的律师也会顾及自己的安全不被波及,辩护起来颇多顾虑,也有被王家收买的可能性。   虽说李航雨的家庭也不算差,但他们的人脉关系网大多是商业方面的,政法方面可能略有欠缺,就现在的局势看来,小航这边败诉的可能性竟要大许多。   沈潮不想让贺秋桐这么早见到这个世界的黑暗面,他想要为自己精心呵护的人撑起一个理想的世界。   他会给这件事情一个最好的交代。   沈潮低低叹了口气,眨了眨因为长时间看电脑屏幕而有些酸痛的眼睛,最后默默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贺秋桐的颈窝里。   前几天虽然忙碌却事事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但刚才陈安制药的合同突然出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这几天连轴转的疲惫好像突然全部袭来了。   他有时候也想找个温暖的地方靠一靠。   贺秋桐察觉到沈潮的不对劲,这样的沈潮是他从没见过的,如此疲惫甚至有些脆弱的。   心疼,真的很心疼。   可他能做的太少了,如果他能帮沈老师完成那些繁复的工作就好了。   但最后贺秋桐只能把沈潮柔柔抱紧了,他学着沈潮安慰他的模样将下巴轻轻抵在男人头顶,缓慢而有频率地拍着男人的后背。   “沈老师,我一直在。你累了就来找我,我给你‘充电’。”   可能是‘充电’这个比喻让男人觉得有些好玩,贺秋桐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又过了一会儿,男人抬起头来,扶着他的肩膀跟他对视。   贺秋桐看见了男人眼下淡淡的青色,皱着眉轻抚上去,“沈老师,你究竟在忙些什么啊?我能帮帮忙吗?”   沈潮沉默了半秒,薄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告诉他,只说‘没什么’。   男人看到贺秋桐在听见这个回答后明显不开心的表情,不由得有些为难——   辞职的事情要是被贺秋桐知道了,以小男朋友的性格肯定会自责也会阻拦他;小航律师的事情又还没有确定下来,他更希望林院长答应之后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   沈潮思索一阵,还是选择了暂时隐瞒,栏过皱眉看着他的贺秋桐,轻轻吻了吻对方光洁的额头。   “等我有把握了,确定了,再告诉你这件事情,好不好?”   贺秋桐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抬眼跟沈潮对视,目光定定地凝视良久,最后才道:“好。”   贺秋桐直觉沈潮一定有大事在瞒着他进行,但沈潮总不会做害他的事情,瞒着他应该是有必要的理由。   所以贺秋桐最后还是选择了等沈潮自己主动告诉他,而不是他去逼问得来答案。   可话虽如此,贺秋桐还是有些被隐瞒的不开心,他藏不住事儿,表情全在脸上摆着了。   贺秋桐挑眉仰头望着沈潮,矜持高傲地指了指自己泛着粉红的唇瓣。   “沈教授。你惹我不开心了,不打算讨好一下吗?”   沈潮凑近,两人鼻尖相抵。   “乐意之极,我的宝贝。” 第85章 “沈潮!你坏!”   SUV乘着天边摇曳的落日黄驶上沥青马路。   今天的落日很好看,遥遥挂在天边的金轮落入水波似的云层里,烈焰被熄灭后的最后一抹执着将掩盖的他的棉云浸染上橙黄透红的渐变色。   贺秋桐坐在副驾驶座上举着手机拍正在开车的沈潮。   细白的指尖点着相机里的亮度栏下滑到最低,在层层叠叠红云的落日背景下,男人轮廓分明的剪影被完全凸现出来,就连那一缕被微风吹动得飘起来的发丝也显得格外撩人。   沈潮已经习惯了自家男朋友喜欢在副驾驶座上给他拍照的小动作,微微偏头扫了一眼就不再去管了。   “饿不饿?你前面的储物盒里有小零食,饿了你就拿出来吃点。”   沈潮有此一问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中午厮混到下午,两人午饭吃得晚,晚上七点多钟的出门的时候还不太饿,索性就没在家做饭吃。   沈潮怕贺秋桐半路上又饿了,专门放了点小饼干在储物盒里。   草莓味的夹心饼干包装袋也是粉粉的,挤在一堆橙子糖里,看着就像是个爱吃糖的可爱小朋友的春游背包。   贺秋桐拉开储物盒看了看粉粉嫩嫩的小饼干,刚想伸手去拿时突然想起来沈潮那个粉白礼盒里装着的某粉色物件……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方向一转,拿了旁边的一颗橙子糖剥开放进嘴里。   含着糖果的嘴说话黏黏糊糊的,“沈老师,你要不要吃?”   “给你专门放的,你自己吃就好。”   “唔,好吧。”贺秋桐又剥了一颗在嘴里,硬糖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沈老师,要不我们看完小航之后找个烧烤摊吃烧烤?”   正好是红绿灯,沈潮踩下刹车,偏头扫了一眼贺秋桐的腰,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凉飕飕地道:“中午才那什么过,你晚上就吃烧烤,该说你什么好。”   说到烧烤和那啥,贺秋桐倒是想起来一个事儿——   之前贺秋桐被沈潮带着去于意远家的小旅馆玩儿的时候他们也一起烧烤过,那个时候焦乐一直说自己吃得清淡,一口烧烤都没吃。还有后来于意远专门给焦乐画画坐的凳子垫了一层软垫子。   如今看来……这不就是他和沈潮吗?   可焦乐分明告诉贺秋桐他才是上面那个啊。   “沈老师,你说焦乐和于意远到底谁是攻啊?我怎么感觉不对劲?于意远真的是下面的?”   沈潮开车的手动作一顿,大概是没想到贺秋桐的脑回路和话题能跳这么快,略微有些语塞。   片刻,男人才开口,“你这么关心人家的事情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啊,焦乐明明说着自己是上位方,但是他不吃烧烤还坐软垫子,他是不是骗我了?”   沈潮看着自家男朋友蠢蠢地还想去掏手机,似乎要跟焦乐在微信上讨论一番的模样,赶紧开口阻止了。   “既然你对这个这么好奇……那我们下次也可以试试你在上面。”沈潮目视前方的路况,并不去看身边贺秋桐表情,语气一本正经得像是在发表开题报告。   贺秋桐起先还以为沈潮愿意让他做攻方了,心里的激动压都压不住,就差没起立欢呼了。   结果等他偏头去看沈潮表情的时候,沈潮毫不在意的眼神和微微上挑的嘴角映入眼帘,贺秋桐愣了一秒,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沈潮!你、你坏!你又逗我!”   回答贺秋桐的是沈潮一阵低沉的浅笑声。   ——   十分钟后,市人民医院。   医院那种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来往气氛低迷的人们,这般景象还是让贺秋桐喜欢不起来,但这次有沈潮陪他一起来,总归是一份安心。   说起来,自己已经三四天没来医院看小航了,但这几天他们都有在微信上聊天。   小航大概是因为父亲送来的拍立得,爱上了拍照,贺秋桐的微信里时常能收到小航发来的医院一角的照片——有时候闪着红光的‘手术中’的牌子,有时候又是病床外绿植盆栽的小嫩芽……   哦,又一次小航还提到自己想要学习手语,虽然贺秋桐不太明白是因为什么。   所以这回他给小航准备了一盒拍立得相纸和一本手语入门学习教学书做礼物。   贺秋桐正想着,不防备被身后突然跑来的小孩儿撞了一下,他一个成年人了,轻轻撞一下倒是没事儿,就是那个小朋友倒退一步站不稳似的晃了晃。   那小孩儿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儿的汤,这要是摔了肯定会被被烫到,贺秋桐被吓了一跳,跟人上前一步把摇摇欲摔的小男孩儿拉住了。   男孩儿站定的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关心自己,而是把怀里抱着的打包好的汤盒子拿出来查看是否有洒漏,看见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似的。   贺秋桐愣了一下,这汤大概是小孩儿很重要的人要喝的吧。   “小朋友,你有没有被撞到?”贺秋桐扶着小男孩的肩膀,微微弯腰问道。   对方停滞了一下,才抬起头,小孩儿带着懵懂而略显尴尬的表情朝贺秋桐摇了摇头。   就在贺秋桐以为小孩儿没事儿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对方又偏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喉咙,对他摇了摇手。   这下轮到贺秋桐愣在原地。   这个小男孩儿……是个聋哑人吗?   贺秋桐在仅有的二十年人生里并未与聋哑人相处过,这下未免有些手忙脚乱,他突然想起自己给小航带的手语入门书籍,匆忙拿出来只有又想起自己并不能在这短短几秒钟里学会。   他对着身前的男孩儿摆摆手,才想起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   -刚才有没有撞到?我要去哪个病房,我送你去?   小男儿看过之后对他摇头,接过手机打字。   -没有撞到,刚才是我跑得太急了,哥哥对不起。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麻烦哥哥了。   贺秋桐看着手机里的文字,朝男孩儿挥挥手,小孩儿捂着汤跑出去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大抵是小孩儿真的太懂事了,贺秋桐垂眸看了一眼备忘录,心里有些遗憾。   明明外表看上去那么乖巧正常,却……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道一声‘老天不公’。   肩膀突然被搂住了,这个时候不会有别人,应该是去车库停车的沈潮,他顺势靠过去喊了声‘沈老师’。   沈潮一向对自家小男朋友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手掌覆上喃凮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揉了揉,“怎么了?手机上看什么呢?”   贺秋桐沉沉地叹了口气,敛眉耷眼地把手机亮度调高,又举到沈潮眼前。   是备忘录里的那段对话。   “这个小孩儿好可爱的,但是听不见也不能说话……突然就觉得很难受。”   主攻心理学的沈潮很能理解这样的感受,对乍然而见的世间不公,大部分人都会产生恻隐之心,这种感情并非施舍一般的可怜,而是一种更高尚的悲悯似的遗憾。   沈潮安抚性地捏捏少年后颈的软肉,“说不定人家就是来治疗的呢?市医院的耳鼻喉科也是全国出名的了,可能过不了多久那个小朋友就能听能说了。”   “哎,但愿如此吧。”   “走了,不是还要去看小航吗?”   ——   还是那间病房,贺秋桐透过门上的玻璃部分望进去,除靠坐在病床上喝汤的小航,他还看见了另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刚才撞到他的那个小男孩。   他们推门进去,先跟李母打了招呼才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贺秋桐把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沈潮则坐在他身边削苹果。   贺秋桐如今有些明白小航为什么会跟他讲要学习手语了,大概是因为他眼前这个小男孩儿吧。   李航雨看见礼物很开心,下意识朝身边的男孩儿笑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介绍一下,他拉起对方的手:   “桐桐哥哥,沈潮哥哥,这是我的朋友,他叫林冬,冬天的树林那个林冬。”说完又转头拿了手机打字给林冬看。   -这是我的补课老师,叫贺秋桐,他旁边的是南大的教授,叫沈潮。   沈潮把苹果削好分成小块摆在碗里,递给他们。   贺秋桐没吃,全留给了两个小家伙,他默默看着李航雨和林冬已经很熟稔的相处,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小航自从这个事情之后就沉默寡言了许多,甚至是抗拒陌生人的接近,夜晚里也会满头大汗地突然惊醒。   如今看来,交到新朋友的小航倒是开朗了许多,脸上的笑容多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起来了。   “说起来,刚才我还见到过你的这个朋友呢。”贺秋桐浅笑着跟小航聊天,也没落下林冬,李航雨会把手机里的语言转文字软件开着,林冬能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真的吗?你们俩已经见过了?”小航显得很惊讶,眼睛都瞪圆了。   “刚才林冬忙着给你送汤,被我撞到了还护着怀里的汤呢。”   贺秋桐笑着调侃,没成想小孩儿脸皮这么薄,转眼就看到了两张通红的脸。 第86章 小雏菊   面对贺秋桐的调侃,李航雨红着耳根子,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反而是林冬拿着手机打字跟贺秋桐解释了。   -航航喜欢喝蘑菇汤,今天医院食堂有,我自己跑去打的。他不知道。   贺秋桐笑着看俩孩子觉得有趣儿,又问了问林冬多大了,在哪儿上学。   林冬的回答让贺秋桐有些惊讶。   林冬看着瘦瘦小小的,个子也不高,居然已经上高一了,比小航还要大两岁。   巧合的是他俩都是南城中学的孩子,只不过林冬是特殊教育高中部一年生,李航雨是初中部二年级生。   南城中学的结构是回字形的大楼,高中部和初中部相对着,隔得不远,两栋楼中间的过道就能连接。   但两人都不是喜欢出班级闲逛的人,所以从没再校园里见过面。   直到前几天,身体逐渐好转的李航雨被李母推着到医院楼下的小花坛前面散散心,结果回去的路上轮椅不知道哪儿出了故障,怎么也推不动了。   李母放心不下把小航一个人留在原地,可又拿这坏了的轮椅没办法,着急得在这深秋的低温里直冒冷汗。   李航雨看着也心疼妈妈,可他这幅模样根本帮不上任何忙,甚至是个累赘……   医院里人来人往,可大家无不是神色匆忙或阴郁,各自焦心着各自的病,没人注意到这对遇到困难的母子,或许有人注意到了,但自己的生活都满地鸡毛,并不愿去对他人施以援手。   林冬是个听不见的哑巴,说不了话的聋子,他自幼就因为听力丧失的缘故视力格外优秀——眼睛是他为数不多的与世界交流的通道。   他自然注意到了神色惶惶的这对母‘女’,轮椅上的女孩儿看起来跟他年纪相仿,苍白的脸颊瘦削但却很漂亮,可女孩儿神色恹恹地垂着头坐在那儿,像是囚牢里的重刑犯,有种给自己判了死刑的颓唐。   ‘她’的眼里有粼粼波光的泪珠快要落下,却没有光。   林冬想起了在孤儿院时候的自己。   他敛眉看了看快要排到自己的挂号单,又抬头望了望对面女孩儿默默捏紧衣角的泛白的手。   良好的视力让他看得很清楚,那手背上无数的针孔和淤青。   他动了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多好的词。   以往都是别人在得知自己又聋又哑的时候,他能看见对方面上一滞的表情,在被领养时,孤儿院院长和养父母也都对自己说过‘我对你动了恻隐之心’。   大概是这话听多了,他都快不认识‘恻隐之心’这个词儿了。   林冬万万没想到,这个常常被别人落到自己身上的词,有朝一日也会被自己落到别人身上。   林冬深深吸了一口深秋的冷空气,凉飕飕的气体顺着他的喉咙一路往下,像是冻到了心里。   出于一些莫名的情绪,最后,他还是掏出手机开始打字,然后拿着自己准备好的要‘说’的话,提步朝那对手足无措的母‘女’大步走了过去。   他把手机上的字拿给母‘女’俩看——   -你好,我是林冬。我是个聋哑人,所以用打字的方式跟你们交流。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大段字的最后面,林冬还加了一个手机输入法自带的微笑的emoji.   趁着母女两人看这段话的时间里,林冬也在打量这对母女。   这位母亲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眼角嘴角边的细纹却出卖了她的年龄;而轮椅上的女孩儿……   是他看错了吗?这个长相精致的女孩儿怎么会有喉结呢?   林冬不信邪地再次打量了一遍,可对方却刚好抬头向他看来,林冬直直望进了对方平静无波的眼瞳里。   这双眼睛太冷了。   林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双漂亮却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如果非要说说的话,这双眼睛就像是一滩终年结冰的寒潭,霜雪覆盖其中,散发着幽幽冷气。   林冬心里一颤,低头避开了对方的凝视。   正好李母也将打好的字存在手机里递给了他,这仿佛他的救命道菜,林冬忙不迭接了过来。   -谢谢你啊,小朋友。我们的轮椅坏了,我又不放心小航一个人呆在这里。所以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小忙,就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轮椅上的这个小男孩儿,我去叫个人来修一修轮椅。大概几分钟就好,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真的非常感谢。   林冬朝李母点头示意OK,便站到了小航轮椅的旁边。   两人目送李母进了医院住院部大楼。   林冬有些尴尬地站着,因为自己刚才偷看被发现了,还因为自己居然真的把对方认成了而有些歉疚。   思索间,他的衣角被人扯了扯,手机屏幕被抵到他面前。   -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林冬愣了一下,下意识朝轮椅上的人望了过去,却发现对方根本没看自己,只是一个人默默垂着脑袋抠手指。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被人嫌弃了,深吸一口气又抿了抿唇,在手机上打字回复。   -我以前常常给家里坏掉的电视机检修,或许我可以试试修一下你的轮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看过之后就离你远一点。   轮椅上的男孩子看了之后沉默着点头答应了。   林冬得到首肯后才蹲下来查看轮椅的故障,却意外发现了轮椅另一侧挂着的装着黄色液体的袋子。   起先他并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只是默默查看轮椅的机械轴,可看着看着他才骤然明白了。   林冬手上拧动机械轴的动作一顿,沉寂了半秒后才又继续动作。   幸运的是,轮椅并未出什么大问题,只是机械轴卡住了,以往修理电视机的经验让林冬扫了一遍就确定了问题,左鼓捣右鼓捣几下居然真的让他给修好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恢复正常的轮椅却突然往前滑动过去——   林冬和李航雨谁都没防备,被吓了一大跳。   还是林冬反应更快些,飞奔过去把轮椅把手上的行进开关给关掉了。   林冬看着停下来的轮椅和安然无恙的人长舒了一口气,要是真的没把人照看好,还让人摔了的话,这男孩儿本身就还生着病,指不定会更严重,那他可真的就变成大罪人了。   虽说惊险一场,但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两人之前尴尬的气氛好像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舒缓了许多。   轮椅上的男孩儿居然主动拿出手机打字给他看,虽然只有很简短的两个字,却也足够让林冬感到快乐了。   -谢谢。   林冬其实一直都挺自卑的,他很没用,这又聋又哑的残疾让他很少与别人交流。   ‘谢谢’这个词语常常是他输入在手机上拿给别人看的,但今天,他却意外收获了一份来自他人的感谢。   这让林冬很开心。   林冬和李航雨的两条平行的人生轨迹线就此相交,属于他们的故事从这个秋天开始了。   第二日,林冬在他们相遇的那个医院花坛里摘了一朵小雏菊,这花儿很坚强,在哪儿都能生长起来,花坛几乎全被这花儿占了位置。   他把小雏菊夹进了《小王子》的书页里。   这本书最后被他送给了李航雨,连带着已经蒸发掉水分变成书签的小雏菊一起。   李航雨精力还是不算好,看书看得很慢,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林动不知道多少次帮男孩儿把手中的书取出来又把被子拉好。   李航雨不看书的时候会把《小王子》摆在床头,伸手就能拿到,林冬每次来看他都会注意到这本书。   这好像已经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   贺秋桐送来的《手语入门学习教程》也被李航雨摆到了床头,跟小王子叠在一起。   林冬看到了李航雨放书的动作,搭在病床边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却又顿住。   贺秋桐正好垂着眼,将林冬这个小动作尽收眼底,有些不解地抬眼看了看病床床头上把《小王子》压着的手语书。   算了,他又不是心理学的教授,搞不懂这些小孩子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说起沈潮,贺秋桐环视一周,却没发现自家沈老师的身影,说起来,沈潮将苹果递给他们之后好像就出去了。   他想问问李母有没有注意沈潮去了哪儿,却发现李母也不在病房里——李母在小航出了意外之后便很自责,几乎对李航雨寸步不离,这是很少见的情况。   贺秋桐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皱着眉头站起身来。   “小航我出去看看他们去哪儿了,你在这儿等等我就回来。”又低头打字给林冬看:我出去一下,林冬你照看一下小航。   见两个小孩儿都点头应了,他才转身离开。   贺秋桐先给沈潮发了微信消息,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回复,他心下更着急了,在这一层的走廊里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找了很久却也没看见人。   大概五分钟后,沈潮回了他的微信消息。   ^o^:马上回来了,桐桐就在病房里等我就好。   贺秋桐:嗯,好。   他听话地回了病房等沈潮,其实贺秋桐想询问沈潮刚才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但是有些事情在网上说不清楚,还是等会儿回家之后再问问吧。   片刻后,沈潮和李母一前一后推开病房的门回来了,小航和林冬挤在一起打手游并未注意门口的情况,但贺秋桐一眼就瞧见了。   李母眼眶有些红,这样看起来显得人憔悴了许多,险些遮不住眼角的皱纹。沈潮的神色倒是看起来并无异样,柔柔地朝贺秋桐望过来。   贺秋桐与沈潮对视一眼,视线又落到了李母身上,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瓣,却在沈潮的眼神制止下闭上了嘴。   “李女士,我和桐桐就先走了哦。”沈潮朝贺秋桐招招手,他听话地跑到男人身边站定,又跟李母点头示意。   “小航,我和沈老师下次再来看你啊!早日康复!”   贺秋桐被沈潮牵着手带了出来,他偷偷抬眼觑了一眼沈老师的表情,男人还是神色淡淡的,可贺秋桐知道沈潮心情不算好。   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沈老师……你跟小航妈妈聊了什么吗?” 第87章 “沈潮,我想娶你。”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秋夜的风有种刺骨的凉意。   寒风‘嗖嗖’地窜进贺秋桐领口里,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然后被沈潮半搂半抱着进了副驾驶。   车暖被很快打开,呼呼的热风从排风口里吹了出来,抚在脸颊上像爱人最轻柔的吻,贺秋桐把手掌贴到出口风暖热之后去握沈潮的。   男人的手是少见的冰凉,贺秋桐感觉自己像贴上了一块冷风里侵袭过多时的石块。   他有些心疼。   就这么握着沈潮冰凉的手揉搓了很久才让它回暖了。   期间沈潮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垂眸任他摆布,贺秋桐能感觉到落到自己头顶的温柔却带着些许疲惫的视线。   贺秋桐抿了抿干涩的下唇,心脏有些异样的刺痛感。他飞快抬头在男人怔楞的神情下吻了吻他的薄唇,吻完之后他的唇也没有离开沈潮的嘴角,而是若即若离地贴着。   耳鬓厮磨,发丝交缠。   贺秋桐想给予男人安抚,他环住沈潮的腰,凑过去抱了抱男人:   “你看起来好累,我的沈先生,你的小男朋友是会心疼的。”   男人靠在他的肩上半晌没有说话,暖风吹动两人的发丝,撩拨在彼此的脸颊上带来一阵痒意。   车内安静了好几秒,贺秋桐才听见沈潮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我想快点完成工作,然后给你一个特别特别惊喜的礼物。”   贺秋桐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沈潮最近晚睡早起的原因……归根结底竟是因为自己。貌似,自从母亲和外公去世后,再没人对他这样掏心掏肺的好了。   胸腔里勃勃跳动的心脏和皮肉下汩汩奔涌的血液仿佛在此刻瞬间停止了,又立马沸腾起来,心口涨满着复杂的情绪。   贺秋桐在这些纷乱的感情最深处找到了自己对沈潮越发厚重而难以割舍的爱。   他的爱意每天都在累积,如溪水奔袭入海,如流沙汇集成塔。   贺秋桐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老套的情话,大概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小朋友都不愿意用的老掉牙表白,他却很想在此刻说出来。   “沈老师,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沈潮闻言微微抬起头来凝视他的眼睛,片刻后又抬手轻轻将贺秋桐鬓边的碎发撩到了耳后,“你的眼睛告诉我,贺秋桐很爱沈潮。”   贺秋桐笑了笑,有些害羞,但还是顺从男人的意思把脑袋扬得更高了。   莹亮精致的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地跟沈潮对视,“沈先生真聪明。贺秋桐会一辈子爱沈潮。我的爱会比昨天多一点,比明天少一点哦。*”   “呵呵呵——”男人终于被他逗笑了,贺秋桐亲亲沈潮挑起的嘴角,也跟着男人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小视频看多了?这种土味情话以前你可是一句都没说过。”   贺秋桐凑近靠着沈潮的肩膀,“都怪你呀,说什么熬夜工作都是为了给我惊喜,刚刚我都快哭了。”   他伸手挡住车窗外路灯射进来的刺眼光线,继续道:“我的沈先生怎么这么好啊,我真是修了三生的福分,才遇到了你。”   沈潮伸出食指点了点贺秋桐饱满的额头,“鬼灵精怪的,今晚是在换着方儿讨我欢心呢?”   “对啊对啊。”贺秋桐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点头,“沈老师开心了,今晚才有好吃的宵夜呢。”   沈潮噙着笑把贺秋桐推回副驾驶坐好,又亲自俯身过去给人把安全带系上。   “走吧——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贺秋桐还是很好奇沈潮跟小航妈妈谈了些什么,但是车内的气氛好不容易才热起来,他不想这么快就被自己打回冰点,只好把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黑夜已然降临了,暖黄色的的照明灯在道路两旁一一点亮,延伸向远处公路的尽头。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伴奏声,音质不算高,甚至有些嘈杂的背景声。   应该是live现场版吧。   贺秋桐愣了一秒,朝车载音乐播放曲目望去,却不是他所想的那首歌的名字,而是——   正在播放:《我的第三层需要》   贺秋桐疑惑皱眉,偏头仔细听着,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是他在校园音乐节上唱的那首表白的预告曲:《Lost&Found》   沈潮居然录下来了!   还重新命名之后存在了手机里,甚至蓝牙上传到了车载音乐中。   贺秋桐一想到,沈潮大概在他不知道的许多时间里会翻出这首他唱的歌反复回味,他就抑制不住地感到肾上腺素飙升。   “沈老师第一次从酒吧载我回家的时候,我记得就是这首歌。很好听,安心的感觉。”   从夏天到冬天,贺秋桐和沈潮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半年不到,但他们之间的回忆好像已经累积了厚厚一叠,能把心房填满。   “你那个时候像一匹受伤之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狼崽子,还在酒吧里打了陈家的小儿子。真不知道该说你胆大包天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贺秋桐皱着眉‘啧’了一声,明显是想起那个在酒吧里猥.琐至极的男人,语气变得不太好。   “活该被打,管他谁家的小儿子呢,那一脚就应该踹在他那里,最好以后都别去祸害人了。”   沈潮看着怒气上头的小男朋友,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说起来也是孽缘不断吧,学校这次合作的对象偏偏就是陈安制药,而这个项目前几天还被陈家家主交给了他小儿子陈康练手。   前几天,沈潮在应酬上见到了一脸不耐烦的陈康,陈康并未记起沈潮。   他全程都皱着眉头喝酒或者点小姐——这个纨绔习惯的陈家小儿子明显是被他爹耳提面命赶来的。   沈潮不满陈安制药敷衍的态度,也不满这个吊儿郎当的负责人,但他又不得不留下做这些无谓的应酬。   他只希望合同快些顺利完成,他也可以辞去教授老师的职务,带着贺秋桐去过自己的小生活。   “沈老师,路边停一下车吧。”   沈潮回过神踩下刹车,车窗外是熟悉的蛋糕店,香甜的味道隔着马路撩拨人的味蕾,“不是要吃我做的宵夜吗?小蛋糕吃了还有肚子吃宵夜吗?”   “本来很想吃的……但是你今天太累了,我们吃点甜甜的小蛋糕就睡觉好不好。”   说完贺秋桐就跑下车买蛋糕去了。   服务员还是之前那些,都眼熟,“哎?这个小帅哥都好久没来了啊,我们之前还说怎么没看到你,你这就又来照顾生意了。哈哈哈。”   贺秋桐抿唇笑了笑,“老样子吧,两盒橙子味小蛋糕。”   ……   贺秋桐那盒蛋糕在路上就被三两口吃完了,他本来舀了一勺,都快喂到沈潮嘴边儿了,又被男人的眼神警告回来。   “行吧!沈潮你一点儿情趣都……”贺秋桐话说到一半儿想起了那个粉白盒子里的小东西,又把这句吐槽给咽了下去。   沈潮扫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并不回答。贺秋桐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燥得慌,索性扭头去看窗外的夜景了。   到家之后团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跑来迎接,在来人脚踝边儿蹭来蹭去的撒娇,随后团子好像注意到了沈潮手里提着的小蛋糕,像是找到目标似的开始抱着男人的腿跳着伸手。   团子没伸尖爪子,粉嫩的猫爪肉垫拍在沈潮的黑色休闲裤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梅花印记。   贺秋桐见状过去把团子抱回了客厅的猫窝,边走边训:“你还真是对这家的小蛋糕执着啊,小猫咪是不能吃奶油的,听话!”   给团子开了一小袋儿猫条,贺秋桐洗了手回到客厅的时候沈潮已经在吃小蛋糕了,见贺秋桐过来,男人挖了一勺朝他扬了扬手。   他抿了抿唇,正打算俯身去吃掉,就被男人一拉拉进了怀里。   贺秋桐吃到了这块小蛋糕,就是姿势不太对劲。   “宵夜怎么还要抱着我吃啊?沈潮你多大人了。”   “就当我三岁了吧,正好跟三岁的贺秋桐一起玩过家家。”   贺秋桐哼哼几声默许了沈潮的动作,还把自己肩膀默默垫高了些让沈潮枕着更舒服,结果这个小动作被男人发现了。   轻笑过后,沈潮把他的肩膀又按了下去。   “你就别垫着了,等会人肩膀酸还要我给你捏。这么抱着就挺舒服了,像瘦版的毛绒熊。”   之后沈潮再喂给他的蛋糕,贺秋桐都摇着头没吃,沈潮也没吃晚饭,他怕沈潮晚上肚子饿。   吃完的蛋糕盒子被随手摆在了小茶几上,桌面上沾了些白色奶油,但两人都没去管。偶尔放松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们只开了玄关的照明灯,客厅并未留灯但并不显得昏暗,因为阳台的窗帘大开着,今夜云层稀薄,外面皎洁白净的月光倾泻而下,将客厅照成灰蓝的低饱和度色调。   两人相拥着躺在沙发上窃窃私语地说着情话。   “沈潮,我想娶你。”   “行啊,我的嫁妆都准备好了。”   …… 第88章 婚戒   贺秋桐迷迷糊糊间被沈潮手机不停震动的声音给吵醒了,片刻后那抹烦人的震动又销声匿迹了,他缩在被子里抻了个懒腰,撑起身子看了一眼。   沈潮正披着衣服接电话,背影朝阳台走去,贺秋桐隐约还能听见电话那头急切的声音。   ‘快来……股份……那边……’   这几个词儿让贺秋桐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了前几日沈潮时不时提到的。   大概是那个劳什子的‘陈安制药’的合同吧?   从上个月一直折腾到现在,真是甩不掉狗皮膏药啊。   开了一道缝隙的阳台外有冷风挤进来,贺秋桐缩了缩脖子,又把自己往棉被里埋得更深了。   贺秋桐眯着眼睛抱怨嘟囔几句,沈潮敏锐地发现小男朋友被吵醒了,转头对电话那边快速吩咐了几句之后便挂断电话,关上阳台们从那边走了进来。   沈潮才出去这么点时间,但身上已经沾染了秋日清晨的寒凉,甚至有些湿气。   男人将自己的手掌搓热之后才贴上了缩在被窝里睡眼惺忪看着他的贺秋桐,对方顺从地歪头蹭上沈潮的手掌,迷迷糊糊地不想起床。   贺秋桐早起的嗓音还带着沙哑,有点像变声期的小朋友,“沈潮,上来再睡会儿吗?现在才几点啊——”   闻言,沈潮也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上面显示:清晨7:02   “但是沈老师今天还有些工作要忙,等我出门顺便给你带早餐回来,好吗,桐桐?”   他当然不愿意了!谁想别人一通电话就把自家男朋友从床上叫走啊,最近这么冷的天,一个人睡被窝里会冷死的。   若是以前,他可能就装睡让沈潮出门去了,但是他的沈老师昨晚那么累,他几乎没见过沈潮这样示弱的样子。   他心疼。   这么想着,他也就直接开口抱怨了,“今天周末哎!他们是在压榨你的劳动力!烦死啦!”贺秋桐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到床边,紧紧抱着沈潮刚才抚摸他脸颊的手不放。   “外面风吹着好冷啊,昨天晚上出去我脖子都快冻僵了,刚才阳台一个缝也冷得很。你走了我怎么办,一个人的被窝冷死了。”   男人俯身下来,看着自己被紧扣住的手腕也有些无奈,有个喜欢撒娇的男朋友怎么办呢?大概也只能自己哄了。   “回来再给你买一条新围巾?沈老师亲自出门给你选。以后到了冬天都不会冷。”   “不要……其实我觉得你衣柜里有一条还挺好看的,我想戴你的那条围巾可以不可以啊。”   “可以可以,衣柜里的你随便挑,想要新的沈老师也给你买。”沈潮收了收自己被握住的手,没抽.动,只得继续道,“宝贝放我去工作吧?这几件事儿处理完了我带你出国旅游散心怎么样?”   贺秋桐眯着眼哼哼两声,并不满意沈潮的答案,“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啊?”   “不止这个,还有另外更惊喜的……你肯定喜欢。”沈潮话语中停顿了一秒,像是在确定什么。   贺秋桐注意到这点,但不明所以,脑子里的困顿还在侵袭他的神经,最后抵不过困意,他还是朝沈潮点点头,同意了男人离开。   沈潮穿衣洗漱的声音像是最安眠的白噪音,贺秋桐逐渐睡了过去,惺忪睡意中他好像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接近。   熟悉的皂角香气萦绕在身边,贺秋桐在潜意识里没有睁眼,他知道是沈潮,让他安心的存在。   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貌似在被轻轻触碰,那种触感仿佛贺秋桐之前无数次幻想过的,戴上戒指的感觉。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没有沈潮的被窝冷得很快,贺秋桐蹙着眉头把男人的枕头捞来抱在怀里也没减缓这种温度的流失,这种状况导致他的睡眠质量不太好。   贺秋桐迷迷糊糊睡到八点半,半梦半醒地状态不舒服,他在被子里滚了滚还是起床了。   贺秋桐洗漱好之后有些无所事事,抱着团子在沙发上找了个电影看。看得是去年的贺岁档喜剧片,票房挺高好评如潮,但他如今看来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也不知道沈潮现在在干嘛?   原来一个人在家这么无聊啊。   沈潮说好给他带的早餐最后也没带来,但男人还惦记着他,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消息。   ^o^:这边事情脱不开身,宝贝抱歉,不能给你带早餐回来了,沈老师给你点了一份小笼包外卖,等会儿记得开门。   ^o^:[猫咪卖萌道歉.JPG]   贺秋桐在收到消息之后撇了撇嘴,心里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但还是压下心里的郁郁,乖巧地回复了句‘好’。   沈潮直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才回来,期间贺秋桐一个人在家把团子的指甲修剪了,把厨房擦了一遍,又背了一页英语单词。   外头下了点细雨,沈潮肩膀上显得有些湿润。   贺秋桐走上去给了沈潮一个抱抱,贴近彼此的时候闻到一股略显浓郁的酒气,他像小狗一样凑得更近嗅嗅,略微放开,问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你可是教授哎,你们学校怎么搞的?居然让你去应酬!”   “你沈老师酒量好着呢,没醉,宝贝别生气了。”沈潮又把下巴放到贺秋桐的肩上,轻轻回抱住他,湿热的气流扫在贺秋桐的耳廓,“酒味是不是不好闻,我去洗个澡。”   “洗澡完要不要睡会儿?沈老师,你的脸有点烫。”   “嗯。但是我没醉。”   没醉吗?贺秋桐抿唇笑了下,嘴角的弧度被男人看到了,耳边又是一声“我没醉”。   沈潮洗澡的时候他其实很像跟进去,放任一个人喝醉了的人洗澡是件危险的时候,但沈潮说什么也不让他进浴室。   贺秋桐无奈叹气,只好在浴室门口守着了,万一里面有什么动静也能第一时间进去看看。   索性沈潮安稳出来了,只是脸比之前更红了。   ——   贺秋桐其实不太困,但他喜欢陪着沈潮睡觉。   他将卧室的窗帘全部拉上了,仅有窗帘底下的一道缝隙透出些许窗外的光亮,室内昏暗得很好入眠。   洗完澡的沈潮带着一身水汽和温热走了过来,贺秋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被男人直接扑倒在了绵软的大chuang上。就算是喝醉了,沈潮也还记得右手护着他的后脑勺。   贺秋桐没反应过来,脑子有些懵,回过神来才发现沈潮正抱着自己,嘴唇蹭在他的锁骨上,却没有亲吻,只是单纯的挨着。   大概是洗了热水澡的原因,隐藏的酒气全被蒸出来,沈潮看起来有些微醺的迷离,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底氤氲着雾气。   这样的沈潮隐去了平日里清冷禁欲的面具,更像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贺秋桐被这样注视着,真的很难不心动。   他贴近沈潮的脸,轻轻吻了吻,男人的皮肤有些滚烫,贺秋桐心疼地摸了摸,把被子掀开给两人盖上。   其实沈潮刚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喝醉了的沈潮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有些小动作是他清醒时几乎不会做的。   有点可爱。   这么想这,沈潮居然抱着他的腰缩进了他怀里,发丝柔柔地撩拨在脖子和锁骨,男人的脑袋蹭在他的心口。   原来喝醉的沈老师这么爱撒娇啊。   贺秋桐心底软成一片,手指撩起沈潮的一缕发丝打着圈儿,男人察觉到发丝儿上的动静,颇有些被吵了安眠的样子,蹙眉将脑袋往他怀里更深处埋了埋。   “行行行,不弄你了。快睡吧!”贺秋桐用气音说道。手上学着沈潮以前安慰他的样子在沈潮后背拍了拍。   直到男人的呼吸变得绵长,贺秋桐才掏出手机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打开黄色外卖软件点了两份晚餐。   身边的人睡得很沉,酒精会麻痹人的神经让机体陷入休眠,但贺秋桐很精神,他睁着眼睛在黑暗里注视着天花板上未开的吊灯。   倏然一道微信提示音响起,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打在天花板上映照出一块亮白的地方——是沈潮的手机。   贺秋桐眼睛咕噜转了一圈,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一看,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卡地亚官方客服:已经为您匹配好了钻戒设计师,这边是联系……   贺秋桐举着沈潮的手机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扌喿作而黯淡下去。   原来今天早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触感不是自己的白日梦,是确有其事的安心。   原来沈潮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心里去了,或者说是早有打算。   昨晚他只是开玩笑一般地说了句‘我想娶你’,贺秋桐其实没指望这件事情能成真,学生跟老师的恋爱难以走进阳光下,他们的爱情大概永远不会得到世人的诚心祝福。   但沈潮很认真,并且对他们的未来充满光明的想象。   他将工作提前,他熬夜看文件,他瞒着他去定做钻戒,说是要给自己一个特别的惊喜……   原来是要跟自己求婚再去欧洲度蜜月吗? 第89章 下三滥的手段   他们一群人为此准备了大半个月的篮球赛终于要到了。   贺秋桐专门翻看了近几日的天气,天气预报上显示运动会的这几天都将会是艳阳天。   大半月的训练没有白费,他们的默契和技术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化学学院的篮球队一路披荆斩棘,几乎以全胜的战绩进入了最后的决赛——比赛对手是难搞的体育学院的篮球队。   为了比赛公平起见,体育学院参加校运动会的比篮球赛时并非上的是篮球专业的学生,但体院学生的体力耐力大多旁人更优。   所以,跟体院篮球队对上基本上都难以讨到好处。   这注定是场硬仗。   下午3:00,篮球赛准时在体育馆的篮球场地上开始。   贺秋桐在上场前再次翻看了手机上与沈潮的微信聊天,明明知道自己沈老师是因为工作原因来不了,但他还是有些失望——   或者说期待在某个头球得分后的转身时突然看到熟悉的脸。   有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贺秋桐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队长。   “看什么呢?是小女朋友不来看比赛吗,这么丧。”   贺秋桐:“……”   后背被队长用力拍了拍,他差点一个踉跄,又听见对方激励的话语:“振作起来!要让你的小女朋友知道,不来看你比赛,这是她的损失!走!上场了!”   他朝着队长点点头,跟在对方身后走上了篮球场上。   握手交流之后,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在最开始,两队的比分一直焦灼着上升,彼此争夺投球各不相让。   场外围观了一大群观众,这样极具戏剧性的比赛很能激起场下观众的激情呐喊,双方的拉拉队们都在竭力加油,光是听声音会让人有种场下比场上更热的错觉。   但体院的篮球队也不是吃素的,下半场很快更换的战术,贺秋桐能很直接地感受到对手在故意拉长战线。   体力是他们的短板,但是是对方的优势。   于是贺秋桐他们也更改了战术,队友在抢到球之后更多地将球传给了贺秋桐,利用贺秋桐超高命中率的三分球来拉扯比分。   而对方仿佛走入了误区,太过在意拉长比赛的节奏反而忽视了进球得分。   所以上半场一直焦灼的比分竟然在下半场改变战术后慢慢拉开了。   ……   贺秋桐照常从队长手中接过了篮球,在三分线外垫脚抬手,篮球快要出手时,他的手肘突然一疼。   抛出手外的篮球因为碰撞而偏离了原本的抛物线,在万众瞩目中碰触到篮筐后又打在了篮板上,最后擦着篮网掉了出去。   贺秋桐听见身边传来一声长舒一口气似的叹息,他捂着右手的胳膊偏头朝斜后方望了一眼,正好与那人沉沉的眼睛撞在一起。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那人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以为我有这么傻吗?裁判看不见的。”   贺秋桐蹙着眉往队长的方向跑去,边跑边抬眼朝裁判的方向扫了一眼,裁判也正望着他,与他对视时偏头移开了眼神。   本应该安排两个场内裁判和一个总裁判的,因为只是校内的篮球赛,最后只安排了一个场内裁判。   这导致了判决极可能有视觉的误差和看漏的情况。   所以……   “队长,刚才是有人碰手肘我了。”   “那裁判……”   “不知道,他还没有吹哨。”   等待片刻,裁判的犯规警告并未传来,比赛继续开始。   有队友暗骂了好几句‘晦气’,却做不了什么。有人拍了拍贺秋桐的肩膀,“你等会儿小心点,是我们的得分点,他们可能要针对你。”   “好。”   当篮球第二次被传到贺秋桐手中时,他谨慎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对手,运球到了更远离他们的位置,但体院的人如影随形,将他防守地死死的,不得已他只能又把球传了回去。   对方好像抓住了这场比赛的关键点——九号球衣,贺秋桐。   贺秋桐在接下来的好几分钟里都被对手防守得根本拿不到球,更别提找到时机投三分球了。   体院的比分逐渐追了上来。   贺秋桐额角落下一滴汗水,在眨进眼睛里的前一秒钟被他伸手擦掉,他喘息着抬眼看了下场外刚被翻动的比分牌。   化学学院98:97体育学院   再照这样下去,比分被反超只是迟早的事情。   必须找到一个破解的方法。   当他再一次拿到篮球,对手又团团围了过来,贺秋桐左脚往前晃动一下做了个假动作,身体却朝右方一个空缺位置急速冲了出去。   三分线外,投球得分!   比分再次拉开。101:97   “好球!”   “九号牛逼!”   “……”   与场外和化院的欢呼声不同,体院这边的氛围可以算得上是凝重。   “扌喿!”   “我们可是体院的,输了……怕是要被嘲笑。”   “呸,你说啥呢?输什么输?这不还有小赵吗?”   贺秋桐察觉到了些什么,扭头朝那边望了一眼,看到刚才撞他手肘的选手正被对方的队长拍着后背说什么话。   但裁判的哨声没让贺秋桐有多想的时机,比赛再度开始。   战术总是有时效性的,贺秋桐的战术没能维持太久,在对手对你的假动作有了提防之后,假动作便不再能骗过他人的眼睛了。   这个时候他的队友站了出来,大概是火力被分走了大部分的原因,贺秋桐这边投三分球的环境好了很多。   但当他再次起跳,侧腹部却传来了一阵钝痛。   “嘶——”   篮球脱手而出,被体院的人抢去,对方三分球得分。   对面的人大概是用手肘借巧力怼到他侧腰上的,这一下不知道撞到哪儿了,疼得有些厉害。   贺秋桐忍了,但实在没忍住,捂着侧腰弯了弯身子。   队友们都过来了,队长扶着他问:“有事儿没有?”说完又对体院那群人喊道:“那个龟孙子搞这些下三滥,配当运动员吗?!”   两边的火气都被这一句话给挑起来了,场边的裁判见势不对赶紧上来拉架,却被化学学院的队长一眼瞪得有些底气不足。   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场外的韩昀终于说服了看守秩序的老师,进了内场。   “老师,暂停一下比赛吧。”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告知。   韩昀说完话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贺秋桐拉起来带到场边,又撩起球衣看了看他侧腰的红痕。   贺秋桐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像把衣服拉下来但是没成功。   “别动。”   这样深的颜色在贺秋桐白皙的侧腹部显得很明显,大概过一阵子就会变成淤青。   韩昀皱着眉头的样子看起来很严厉,甚至有些凶,找医疗小组要来云南白药的时候那两个小女生都有些畏惧。   但是这样子的韩昀跪在板凳前给贺秋桐喷药的时候,动作却很温柔。凉凉的液体再被男人呼气吹了吹。   贺秋桐腰上一向很敏感,凉丝丝的感觉让他没忍住抖了一下,在韩昀手拿开的时候感觉吧球衣放下来。   “好、好了吧?我还要去打球。”   他起身的动作被韩昀按住肩膀按了回去,“你这还怎么打,上替补吧?”   队长和队友们也围过来了,纷纷附和韩昀的话。   但贺秋桐并不想放掉这次比赛最后的机会……   “不,我觉得还好,其实不是挺疼的,也就是看着吓人。”贺秋桐看着队长的眼睛,“我想上场。”   韩昀欲言又止地上前一步,被贺秋桐伸手拦住了,他看了眼神情坚毅望着球场方向的贺秋桐,最后还是妥协了。   队长跟韩昀对视一眼,默认了贺秋桐这有些任性的举动。   韩昀没再说什么,转头朝球场上跟体院球队站在一起的场内裁判走去。   “王老师,刚才那个犯规你看到了吗?”   “这……”王磊的衣袖被拉了拉,他犹豫一阵开口:“刚才视线盲区,我没看到有犯规动作。化院九号大概自己撞到了吧?”   韩昀直直看着王磊,下颚的线条越来越绷紧,明眼人都能看出男人此刻正紧紧咬着后牙槽。   片刻,他松了松捏紧的拳头,“你们要是再搞这些不光彩的事情,不仅丢咱们体院的脸,你自己也给我走夜路小心点!”   韩昀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他们体院的人都知道韩昀的大名,他们作为韩昀的直系学弟,这个名字更是从刚进校到大二都一直如雷贯耳。   大概是被震慑住了,体院这一群男的都垂着脑袋没说话,连带着王磊也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韩昀见效果达到了,将地上的篮球捡起来,砸在了体院那位小赵怀里。   “行了,重新开始比赛吧?王老师,咱们是不是缺裁判啊?两名内场裁判才是标准配置吧?”这句‘王老师’喊得可不尊敬。   他拍了拍王磊老师的肩膀,又缓缓开口道:“为了避免您再眼瞎,我就补上另一名内场裁判的位置吧。我想您应该不会有意见的,对吧?” 第90章 如果你的男朋友不是沈潮   哨声重新响起,比赛继续。   大抵是因为被韩昀这个在体院威严很重的学长耳提面命地警告过,场内也有他盯着,体院的人没敢再搞那些私底下的阴险动作。   比赛在最后的时间里保持了最公正的模样,结束哨声响起的瞬间,比分牌也被定格。这场戏剧化十足的比赛以化学学院的胜利结尾。   场外欢呼声此起彼伏——   化学学院125:121体育学院   贺秋桐默默盯着比分板看了几秒,确定他们是真的获胜了,才撑着膝盖喘了口气。   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下来,贺秋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这个时候他侧腹部的疼痛才突然剧烈了起来。   腰腹的肌肉群连着呼吸,他每喘一口气都觉得侧腰一阵钝痛,队友们从不远处飞奔过来想要把贺秋桐抛起来欢呼。   他暗地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不想因为自己的伤扫了朋友的兴致,就沉默着没说话。   还是归还了裁判哨的韩昀及时跑了过来,一伸手挡住了队友们有些放肆的动作,严厉道:“他还伤着,你们能不能小心点,别这么鲁莽。”   队长尬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的短发茬,歉意道:“哎呀,刚才打球的时候一点儿没看出来,我一个激动就给忘了。小贺的三分还是一如既往的准啊!”说罢又朝韩昀瞧了瞧,“害,我这个队长还没韩昀注意,该骂。”   “是该骂。”韩昀板着一张脸,“你伤疼还不说,你也是心大。”   啊?   贺秋桐愣了一秒才发现这话题怎么转到自己头上了,还是被骂那种。他扯起嘴角抬头望了眼,韩昀冷脸的样子真的唬人,贺秋桐还是第一次被韩昀这么看着,默默打了个寒战。   认怂道:“疼了,疼了。我这回说了。”   韩昀脸色和缓了些,朝他抬了抬下巴,“去医务室,还能走吗?”   贺秋桐不想跟韩昀一起去医务室,家里还有个醋坛子呢,要是打翻了他可又要遭殃。   他看了一眼队长,又望了望球场那边的体院球员,问道“不是还要相互握手吗,流程不走了?”   韩昀还没说话,他的这群‘好’队友先吵开了:“他们都那么针对你了,还握个屁手啊!”   “你放心去医务室看伤吧,哥帮你报仇!老子握手的时候不把他们手拧断老子不姓秦!”   “……”   就这样,贺秋桐被他的猪队友们推给了韩昀这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   两人面面相觑,韩昀尴不尴尬他不知道,但贺秋桐是真的尴尬。   “我自己背包吧,韩昀。”   “没事儿,不重。等会儿再把你伤压着。”韩昀迁就着贺秋桐龟速一般的行动,在领先于他半步的位置走走停停地回头等他,“那个位置就怕伤到内脏,他当时怼得重不重?”   贺秋桐心底叹了口气,“应该没什么大事儿,这会儿已经不太疼了。”所以你别担心了,快走吧,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   “那你还走这么慢,疼的话不用瞒着我。”   贺秋桐:“……”我这不是想把你耐心磨没,快点让我独自待会儿吧。还想给沈老师打电话撒撒娇呢。   谁知道球场上放话跟个黑.道太子爷似的人居然耐心这么好……   原本体院馆距离医务室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贺秋桐拖成了二十几分钟,他自己都装累了,一抬头,韩昀还是神色淡淡的模样,宠辱不惊地在斜前方提着包等他。   哎,自己演的戏,说什么也得演完。   贺秋桐终于在校医让韩昀去拿药的时候找到了空档,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看,却被一条来自沈潮的消息钉在原地。   二十分钟前——   ^o^:比赛结束了?打比赛怎么还受伤了?有没有事儿。   五分钟前——   ^o^:不回我是因为跟韩昀在一起吗?   这……沈潮不是在校外办事情吗?他怎么会知道……   贺秋桐在聊天框里打下一大段解释的话又哒哒哒全部删掉,叹了口气,正想打个电话过去的时候,韩昀拿着药回来了。   “这个药回家一天抹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给你开了大概一周的,应该能好全。”   贺秋桐视线还落在手机屏幕上,韩昀垂头扫了一眼他,自己朝校医道了谢,提起对方的书包说了声‘走了’。   贺秋桐打电话的打算被韩昀打断了,手上便重新开始打字,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你先走吧,我在这儿等个人。”   “等沈潮?”韩昀帮他把药装进了书包里,继续道:“我跟你一起等。”   贺秋桐打字的手猛地停住,倏然抬头,“你……”顿了顿,他又觉得等自己‘舅舅’也不算奇怪,又道:“就是等沈潮,怎么了?”   校医是个年纪不大的姐姐,医务室里气氛有些凝滞,她左看看右看看,“你可以在这里再休息一下,我先去看看其他人。”说完便走了。   贺秋桐也把消息发了出去。   贺秋桐:沈老师,我在校医务室。你能不能来接我啊,我被人打啦,肚子好疼啊。   韩昀扫了一眼他的手机,神色貌似有些黯淡,但很快直起身来:“沈潮不是你舅舅吧。上次我看到了。”   “……不,沈、沈潮他就是我舅舅。”贺秋桐像是一愣,接着很快否认韩昀的话,“你看到什么了?你看错了吧?”   “你否认得这么快……你应该也很不安吧。”韩昀把书包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他是老师,你们俩不合适。你会受伤的。”   说完也没等贺秋桐在说什么,韩昀垂着眼转身,在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住脚步。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校园音乐节的舞台上,你唱歌很好听。我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你偶然间望过来的眼神……我文化课不好,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的眼睛,就是单纯地很打动我。”   “我很喜欢你,想要跟你试一试。如果你的男朋友不是沈潮……我大概不会再来打扰你。”   “但是,他的身份真的不适合你。我希望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未来。”   “也可以……考虑一下我。”   指甲扎进掌心的滋味不好受,掌心的痛感比当时被对手撞击腹部的疼痛来的更加尖锐明晰,贺秋桐第一次对韩昀产生了愤怒。   这怒火升起得没头没尾的,大抵并非是对韩昀这个人的火气,而是因为他直接撕开了那层保护在这段恋爱关系外的薄膜。   一些被贺秋桐刻意避免提起的问题被韩昀直截了当地扔在了他面前。   血淋淋的,是让人呼吸困难的现实。   “我不喜欢你。”贺秋桐松开捏紧的手心,揉了揉手掌心月牙似的红痕,“我喜欢沈潮,无论结果怎么样,这是我的决定,不后悔。”   气氛有些凝滞。   贺秋桐抿了抿唇,还是道:“今天篮球赛,谢了。”   韩昀没再说话,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后离开。贺秋桐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从窗外透进来来的阳光。   橙黄,最温暖的颜色。   贺秋桐却觉得自己像落入了透明屏障,屏障里面是隆冬时暴雪席卷的狼狈不堪,他伸手却感受不到屏障外的暖阳入窗。   韩昀的话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虽小却波及范围极广。像是北极挥动翅膀的蝴蝶,轻轻一扇却在他心里掀起风暴。   他和沈潮真的有未来吗?   贺秋桐闷闷不乐地把手机拿了过来,看到了沈潮不久前的回复。   ^o^:谁打你了?   ^o^:躺着别动,我马上到。   那就躺着吧。贺秋桐直直躺了下去,看着医务室天花板上与家里不一样的纹案。   即使知道沈老师大概率在开车,沈潮不会在开车时候做任何分心的事情,他常常帮沈潮打字回复来电话但是没被沈潮接的人。   但明知如此,贺秋桐还是给沈潮打了微信电话过去。   等待接通的铃声在耳边跳动——   求求你,接电话好不好。   铃声大概响了二十秒,或者更久,在这种极度忐忑的状态下,贺秋桐已经不确定他对时间的估算是不是准确了。   就在他自讨没趣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了。   “桐桐,我马上就到了。肚子很疼吗?”   贺秋桐眼眶一热,喉结滚了滚将这股热意强压了下去,。   “唔……疼死了,沈老师你都不来看我比赛,呜呜。我们赢了,我想让你看。”   “乖啊,沈老师下次一定会在现场。你的伤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沈老师你到哪儿了,我好想见你……”贺秋桐察觉到有冰冰凉凉的液体从自己右眼里滑过鼻梁掉在了枕头上,“但是、但是你开车还是要小心,呜呜。”   电话那头有一阵子没有声音,半晌沈潮才道:“你在医务室的哪个隔间,宝贝。”   “emm……好像是104吧。”贺秋桐又转了话题,鼻音浓重得快要掩饰不住了,“沈老师,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些工作弄完,我们快点出去旅游吧……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沈潮没有回答,贺秋桐只能听见听筒里传来男人重重的粗喘声和脚步—— 第91章 “今晚还有你哭的地方”   不消片刻,104的房门被沈潮推开了。   动静声音有些大,贺秋桐能从中感觉到沈老师的着急和匆忙,他抬眼朝沈潮望去,一双盛满水渍眼尾泛红的桃花眼暴露出来。   沈潮才看一眼就心疼坏了。   “哪儿疼?沈老师给你看看。”   贺秋桐只是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不接男人的话,拉着沈潮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的位置,“你爱不爱我啊,沈潮。”   “怎么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沈潮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另一只手揉了揉男朋友的头发,“告诉沈老师可以吗?”   “没什么事情。我也没被打,就是打球伤到了。”贺秋桐吱吱呜呜的,视线有些闪躲,眨巴眨巴眼,泪珠子又从眼尾落下来了,他吸吸鼻涕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还没说你爱不爱我。”   这回沈潮没有犹豫,俯下身来直接抱住了他——医务室狭小的床有些拥挤,两人靠的很近。   “还记得在蒙山山顶看星星的时候吗?”沈潮贴在他耳边问道,炽热的呼吸扫在耳廓,有股酥麻的电流。   贺秋桐听见自己说“怎么会不记得”。   “你当时不是录像了?我说那么大声的‘我爱你’都没让你记在心里吗?真是个小笨蛋,也不知道看录像复习一下。”   贺秋桐没说话,眼神忽闪忽闪的,从旁边拿过手机按开,刚要点开那个隐藏相册的时候才发现沈潮还在身边。   自己的私密相册可不能让沈潮看去了,太羞耻了。   他撇嘴,用手指戳戳沈潮的手臂,示意男人挪远一点。   但对方像是不理解他的意思似的,仍旧固执地把手臂撑在他脸侧不挪动,贺秋桐被迫从下至上地仰视沈潮,气势上自然就弱了许多。   “你、你能不能让开一点,压到我伤口了。”   沈潮凑近看着贺秋桐的眼睛,在里面没有看到疼痛却捕捉到一丝心虚,男人心下明了,勾唇一笑,“为什么不让我看手机,又跟韩昀聊天了?”   “没有!”这可把贺秋桐惹急了,他刚才跟韩昀撇清关系就是为了不让沈潮难受,“他以后不会再来了,真的!他跟我也没有朋友以外的关系!”   呵。   沈潮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撩起贺秋桐的球衣避开了侧面的淤青,抚了抚男朋友平坦滑嫩的腹部,贺秋桐被弄得很痒,可听到男人的话时浑身都僵住了。   “这里,韩昀摸了?”   “没有!他就是喷了下云南白药,根本没上手。”贺秋桐急于否认,“你不是在校外办事情吗,怎么知道这个啊?”   沈潮捏捏他肚子上的软肉,把贺秋桐搞得一颤,“特地去翻了南大校园墙,本来想看看你们赢了没,结果第一眼就是你跟韩昀的cp图片。”   “那都是别人拍的,我没有故意跟他走得很近。我今天都跟他说了我不会喜欢他。”   “那手机里还有什么小秘密吗,嗯?”   男人视线落到贺秋桐的手机上,嘴角下拉着不太开心的样子,贺秋桐抠着手指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   当着沈潮的面点开了那个名为‘SC’的私密相册。   就在他正要划拉到下一页的时候,沈潮喊了停,“这张你什么时候拍的?”   沈潮说的是那张他偷拍的沈潮看书时落在书页上的手。   骨节分明,白皙细腻。   修长的手在暖黄的灯光下,莫名能从这一小部分看出手的主人应当是个谦逊有礼,矜贵优雅的贵公子。   贺秋桐点了点图片,显示拍照日期大概是他们同居不久的时候。   沈潮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一个人拍出来的照片是会映射那人当时的情感的。”   “啊?”什么意思?   沈潮突然吻他。   “意思就是……你可能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贺秋桐反应慢半拍地眨巴眨巴眼,嘴硬到:“没有吧……”   “没有吗?呵——那就把你亲到有吧。”   沈潮刚俯下身,104的门却被敲响了。   沈潮:“……”   校医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配着病人的人换了一个,有些疑惑地侧身指了指门口,“刚才给你拿药的那个大帅哥呢?”   “他啊……大概是有点事情吧,他就先走了。”   “没伤到内脏,休息一下就好了,运动会受伤的同学也很多的。”   贺秋桐听出来校医是在委婉地告诉他该走了,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好的,已经不疼了。”   ——   坐上SUV的时候,沈潮照例俯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男人温热的薄唇蹭过他的耳垂,“今晚去我书房拿个东西,在书架上左边第二格里。”   “啊、哦,好的。”   此时贺秋桐还不知道自己要拿的东西最终会被用到自己身上。   沈潮洗了个澡之后去了厨房,“今晚想吃什么?”   打完比赛确实有些饿,贺秋桐到冰箱里拿了一瓶橙汁喝了几口,看了看橱柜里的菜,开口点菜道:“想吃糖醋排骨和番茄炒鸡蛋。”   “行,你这个伤能泡水,如果肌肉酸的话去泡个澡,水给你放好了。”   整个人沉入温暖的水里,只留一双眼睛在水外面,这样看下去,水底自己的手在波光下泛着涟漪,光线折射着渗透,像斑驳投入海底的阳光。   贺秋桐在水里空空抓了一下,水流的滞涩感挤过指缝,像跟人十指相扣的触觉。但一旦停下这种划动,手便在水底里空空漂浮着。   什么也抓不住。   沈潮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像水流,像清风,像一切抓不住的东西。   这种不安不仅仅源自于两人老师与学生的关系,其实也因为彼此过于悬殊的经济乃至社会地位。   贺秋桐没了那位爹的施舍就没了经济来源,这些日子的花销全是来自于沈潮的给予。   虽然沈潮告诉他这些都可以毕业工作之后还,但存在在两人之间的沟壑确实如深渊一样越拉越大了。   窒息,胸闷。   他在水底吐出一串泡泡,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时,才突然仰头冲出水面。   仍有些水渍呛到了贺秋桐的鼻腔里,酸涩瞬间涌上头脑,让他几乎流出泪来,“咳咳咳——”   浴室门被敲响,“桐桐,没事吧?”   半秒后。   “没事儿!我马上就出来了。”   贺秋桐裹着浴巾出来时,沈潮还在门边站着,见他出来,撩了贺秋桐的发丝放在鼻尖嗅嗅。   “今天用的我的洗发露?没有橙子味了。”男人揽着他的肩膀,吻了吻贺秋桐还带着水渍的锁骨,又道:“沐浴露也是我的,偷东西的小狗。”   贺秋桐眼睛不住地眨动,红晕染了满脸。   怎么又叫他小狗,奇奇怪怪的感觉。   没等小男朋友细细想清楚这其中暗藏的玄机,沈潮便把人半搂半抱着坐到了客厅沙发上,“今天沈老师给贺同学服务吧?”   绵软的吸水毛巾搭在了贺秋桐脑袋上,沈潮的大掌紧接着覆了上来,发丝摩擦的白噪音落在耳边有种莫名的宁静感,或者说,这种宁静感是沈潮带来的。   发丝半干时沈潮拿来了吹风机,鼓着热风呼呼吹出,带走黑发上残留的水渍。   “为什么今天偷了我的沐浴露用,贺小狗?”   “我喜欢橙子味,但是更喜欢你的味道。如果你明天又要很早出去工作的话,我起来的时候,被子里你的味道就会变得很淡了。我想要保留更久一些。”   男人举着吹风的手顿住,热风集中吹在一个地方,贺秋桐的头皮感觉到热烫的温度,有点疼,但他忍着没说。   “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啊?”沈潮拍拍他没伤的那侧腰,“躺着给你揉揉。”   校医开的药气味有点大,一开瓶盖儿味道就散开了,像中药一般的苦涩。贺秋桐没忍住皱鼻子抱怨了句‘好臭’。   “臭也得抹,都青了。我看校园墙下面的评论说体院有人搞小动作?”   “嗯,他们没一点体育精神,先是来碰我手肘,后面又来怼我腰。活该他们赢不了!”   男人眼底闪过的一抹厉色在光线原因下竟然显得有些偏执,但贺秋桐背对着男人趴着,并未注意到沈潮的表情。   如果他看见了,大概会被吓一跳。   清冷淡漠的沈潮也会有这么激烈的情绪色彩吗?   那位球员小赵的学分被沈潮卡了两学期没放,最后为了毕业求上门来道了歉才混到了个及格;裁判王磊不知道因为什么被体院院长训了一顿,职位降了一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贺秋桐现在还不知道沈潮已经在考虑帮他找回场子了,侧腰上的疼痛才是直逼大脑皮层。   “额,啊!……沈老师,轻一点吧,疼。”   沈潮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顺从他的意思而放轻动作,“淤血不揉散的话一直好不了。”   “呜呜呜……可是真的很疼啊,比刚被怼的时候还疼,啊!”   “嘶——轻点!唔。”   被人怼的时候都没掉眼泪的贺秋桐被沈潮按出眼泪了,是真的控制不住的生理性眼泪。   沈潮看他抽抽搭搭地不说话了,没碰到药的小指撩了贺秋桐挡着脸的鬓发,看见了湿漉漉的泛着绯红的眼尾。   “哎,算了。今晚就揉到这儿吧。”沈潮抽了纸巾擦手,“看你矜贵得,今天哭了几次鼻子了?”   贺秋桐愤愤不平地抬头,“还不都是因为你哭的,赔我眼泪。”   原本气势很足的,结果他看见沈潮带着药味儿蹭过来的手瞬间就被熏得缩回去了,“别,这个味儿太冲了。”   沈潮也没再靠近,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少掉点金豆豆,今晚还有你哭的地方。” 第92章 “我自己穿”   吃晚饭的时候贺秋桐都还在琢磨沈潮口中所说的‘今晚有你哭的’是什么意思。   他讨好地夹了一块儿糖醋排骨放到沈潮碗里,问道:“沈老师,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沈潮明知故问道:“哪句?”   “就是你说我今晚有得哭那句话啊。”   沈潮在贺秋桐的注视下勾唇笑了笑,意味不明地撩起眼皮看了眼小男朋友一无所知的表情。   “我就随口一说。吃饭吧。”   “哦。”   今晚的菜都是贺秋桐爱吃的,味道也很合口味,不一会儿他就专注在吃饭上了,这个小插曲被他抛之脑后,并未掀起太大的浪花。   晚饭后贺秋桐照例收拾碗筷打算洗碗,却被沈潮喊住,“车上不是让你帮我拿样东西去卧室吗?你刚才拿了吗?”   贺秋桐一拍脑门,才想起这事儿来,歉意道:“啊,差点忘了。那我去拿东西,沈老师洗一下碗筷吗?”   男人不置可否,下巴朝书房点了点喃凮,示意贺秋桐快去。   直到小男朋友转身朝书房走过去,沈潮才眯起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促狭地笑了笑。   贺秋桐这边正按照沈潮之前的说法找东西。   “书架的左边……这里,第二格……”   沈潮书房里的书架很大,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制成的,光华内秀暗香浮动,乍一眼看上去古朴而沉静。   这个书架几乎占据了一面墙的所有位置,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涉猎不同的书籍,贺秋桐粗略扫了一眼,有他听说过的也有他根本看不明白的。   而书架的最左边……这一列并未陈放书籍,而是一些沈潮曾经获得过的奖杯奖状一类,年份由近及远,贺秋桐几乎能从这些奖项里看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斩金获银的学霸。   他的视线从划过,最后落到了第二格架子上。   上面是一个暗红色的纸质包装盒子,金丝勾勒出桃花的暗纹,顺着纸上的晕染着色形成了一簇簇有些抽象的桃花丛,颇有些复古的味道。   贺秋桐看这个包装觉得眼熟极了,想了一会儿却又是在记不起自己在哪儿看过,摇摇头,伸手把盒子取了出来。   当他把这个盒子拿出来之后才发现这一格里面还有一个眼熟的粉色匣子。   贺秋桐:“……”   这下子不用他回忆了,他手上这个暗红色盒子原来是跟上一次沈潮买的装粉色小皮鞭的盒子包装风格相似。都是一样的金丝勾线,一样的桃花染色。   思及此,贺秋桐全身上下都有些不对劲了,手上像是抱着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他直愣愣站在书架前跟面壁似的停了很久,再次抬眼看了看这占据大半面墙的书架,却再也没觉得什么‘古朴大气’亦或是‘光华内秀’了。   都怪沈潮,为什么把这种东西放书架上啊。要是有人来书房商讨要事,岂不是很有可能会看见?   一排书籍奖状里面摆了个盒子,万一被问起‘这是沈先生您获得的什么奖项’的时候,沈潮真的不会觉得尴尬吗?   反正他是一想起来,都快无地自容,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着了。   贺秋桐红着脸把里面的粉色匣子也取了出来,打算去找沈潮说说,刚一打开书房的门,就跟外面站着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不错,知道举一反三了,两个盒子都拿了免得我多跑一趟。”沈潮挑起男友的一缕发丝儿捻在手里把玩,又道了声:“真乖。”   贺秋桐被沈潮着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轻佻给弄得面红耳赤,本想用手背贴着脸颊给自己降降温,结果手都还没碰到脸颊的皮肤就被男人拉着手腕牵走了。   “去、去哪儿啊?”   “不是让你把盒子取了放卧室吗,当然是去目的地了。”   “……”   沈潮找了空调遥控器,调到热风模式,‘滴’的一声打开了。   静音模式听不到风吹出来的声音,但贺秋桐能感觉到到热风扫在自己脸上的温度。   他疑惑道:“沈老师很冷吗?怎么开热空调了?”   就贺秋桐所知道的,沈潮并不怕冷,最近的气温也还没到开暖气的地步,难道是沈老师怕自己觉得冷?   “沈老师,我不冷哎,要不关掉?暖气开着挺闷的。”   沈潮正把他刚才抱来的盒子放到床上,慢条斯理地拆开,这个新的暗红色的盒子并没有锁扣,不用钥匙也能打开,同色系的丝带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   漫不经心,慵懒地。   这画面像是电影里精心设计的一帧动画,明暗光影都有其中的道理,这手指轻轻一勾像是能把人的心和魂儿都勾去。   电影里的人说话了,“我怕你等会儿冷,开着总是没错的。”贺秋桐闪神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沈潮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话,呆呆地应了句‘哦’。   “刚吃了饭,消消食吧。”沈潮边说话边从暗红色盒子里拿了一件衣服出来。   应该能算是衣服……吧?   里面取出来的小衣服却并非是跟盒子颜色配套的红色,而是有些偏嫩粉色。   倒是跟小皮鞭比较配,贺秋桐苦中作乐地想到。   沈潮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贺秋桐有点不情愿,脚步并没有动,而是开口问道:“今天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你为什么罚我。”   “嗯?”男人手上动作一顿,“没做错吗?但是韩昀撩你衣服了,好像……还帮你拿了药,对吧。”   贺秋桐撇撇嘴,有些不服气,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又不是他主动凑上去的,“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再说了……又不是我上赶着去被撩衣服。”   沈潮不轻不重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变喜怒,“上次被教训的时候,你好像也说了不会有下次。”   “真的不会有下次了!真的!我发誓!我都跟他说清楚了。”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粉色的小鞭子取了出来,正握在手中把玩,沈潮先在自己手上试了试力道,散鞭落到沈潮手心发出略显沉闷的一声。   贺秋桐被吓了一机灵,肩膀一抖。   “你们说了什么?怎么说清楚的?”   贺秋桐紧张地滚了滚喉结,偷偷抬眼觑了下沈潮看似平静的神色,犹犹豫豫地开口,“就、我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让他死心。”他没有全说实话,对于韩昀已经知道两人关系的事情上他做了隐瞒。   贺秋桐不希望沈潮也被这件事困扰,双倍的困扰只会让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加如履薄冰。   沈潮似乎信了他的说法,将手中握着的鞭子放回了盒子里。   “唔,既然如此,今晚可以少几鞭。”男人犹豫片刻才说出这句话,“但是、专门给你定做的小围裙不能不穿。”   沈潮这个想法已经在心里压了许久,当时两人刚开始同居,贺秋桐自告奋勇学做饭时穿粉色蕾.丝小围裙的样子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撩人。   沈潮那个时候能忍住不上手,不代表交往之后能忍住。   贺秋桐此时此刻是明白沈潮那句‘怕他等会儿冷’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了御寒的衣物,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即使有暖气升温,他也还是打了个寒战。   沈潮见状调高了空调的温度,用暖热后的手挑了挑他因为害羞一直低垂着的下巴,“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贺秋桐垂着眼睑沉默不语,但鸦羽颤动似的睫毛还是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心,就在沈潮指尖触碰上他锁骨之前,贺秋桐眼睛一闭,“我自己穿——”。   一声轻笑传来,“闭着眼睛穿?”   闻言,贺秋桐只能顶着一张猴子屁股似的红脸睁开眼睛,直视手里放着的薄而软的面料制成的小围裙。   其实这个小围裙也没有太出格的地方,除了短了点,透了点,颜色粉了点,蕾.丝多了点以外。   贺秋桐没忍住问出口,“沈老师,这是找正经店家定做的吗?”   “当然,面料是天然上好的蚕丝,上面的刺绣也是匠人手工,贴身穿也不会扎人。”   贺秋桐:“……”合着您还挺满意。   他忍着热意把围裙飞快套在了自己身上,贺秋桐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腰打蝴蝶结,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身后的系带却始终系不上……急得额头都快冒汗了。   “转过去。”沈潮命令道。   贺秋桐撇撇嘴,心里不愿但身体还是听话地背过身。   骨骼分明的肩胛,细腻顺滑的背脊和弧度完美的腰线……沈潮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芒,手上动作不停,将粉色的衣带捻在指缝间,挽了一个漂亮对称的蝴蝶结。   手一松,蝴蝶结的两尾垂下的丝带便搭在了男朋友细腻的皮肤上。   细瘦的腰线被勾勒出来。   “好了。松紧合适吗?”   “嗯。”贺秋桐的声音犹如蚊呐。   “喜欢吗?我们去镜子前看看吧。”   贺秋桐一点也不想去,可他的控诉在沈潮面前一点用也没有,他反抗的结果就是被男人直接打横抱起,走进了洗浴室。   ……   …… 第93章 “别动我,坏沈潮”   第二天早晨,贺秋桐是被脸颊上的痒意给吵醒的。   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正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是什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是男人埋在他颈窝,因为姿势问题而不断扫在贺秋桐脸颊上的发丝。   男人的脑袋挤在他胸口上方的位置,亲了亲贺秋桐的耳垂,亲昵道:“早安,桐桐。”   “唔,早安,沈老师。”贺秋桐在被子里抻了个懒腰,软着嗓子回答道。   还没等贺秋桐细想沈潮为什么今天早上这么粘人的时候,就感觉被子下面有什么东西顶着他的大腿……   贺秋桐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晨起间属于男人的生理反应他也有过,一般都是平躺着冷静一会儿就消下去了,但……沈潮如今贴着他的模样实在是不像‘冷静’的样子。   昨晚沈潮也帮了他,是不是……   思及此,贺秋桐倒是精神了,接着就有些脸红,他把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将沈潮的脑袋推远,可男人并不顺从他的意思,反而贴得更近了。   “桐桐,你昨晚跟我求饶的时候都叫了我什么?再念一遍好不好。”男人的声线本就低沉,晨起时更显得沙哑,带着一丝欲求不满。   贺秋桐快被着贴着耳廓的声线酥得麻掉半边身体,呼吸也重了一些,红着脸道:“不记得了,你好重。离我远点。”他如今只想沈潮快别贴这么紧了,不然……   呵。   “小桐桐也很精神嘛——”   被发现了……   贺秋桐叹了口气,直接把手背搭在了自己脸上,黑暗挡住了视线,但是不用看也知道沈潮肯定是一副调笑欠揍的表情。   谁知沈潮并不愿意轻易饶了他,男人的力量远在他之上,轻轻一拉就把他的手腕给拉了下来,还按在了他的身侧。   “都见过这么多次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啊。宝贝。”   贺秋桐不服气,扬声道:“明明是你不知道害臊!这天才刚刚亮呢,!”   沈潮挑着小男友柔顺的发丝儿也不反驳,过了片刻才慢慢悠悠地道:“的话……那你就是跟我狼狈为奸。”说罢还估摸着被子下的距离,轻飘飘扫了一眼小桐桐的位置。   贺秋桐被噎住,吱吱呜呜地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脸蛋也不知道是被气红的还是被羞红的,跟熟透了的水蜜桃一个颜色,好看极了。   沈潮看得心生喜欢,上手捏了捏,跟软桃子一样软。   他俯身过去,“你还没叫我呢。”   贺秋桐睁着一双漂亮桃花眼瞧他,清亮的眸子里面都是疑惑,“叫什么?”   “昨晚你求我的时候叫的,随便叫哪个都可以。”   这回贺秋桐不说话了,垂着眼睛也不看他,甚至干脆一翻身把脑袋埋枕头里了,只留一头短发在外面。   沈潮看了并不着急,慢条斯理道:“给你三秒钟,出来看着我的眼睛。”   “三。”贺秋桐还是跟鹌鹑似的埋着脑袋一动不动。   “二。”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露出半只眼睛偷偷窥探了下沈潮的表情。   “一。”沈潮这个‘一’字说得很快,压根儿没给贺秋桐转头的机会。   男人勾唇一笑,将小男朋友快要转过来的脑袋按了回去,“晚了。”   沈潮的手往下探去……   ……   ……   贺秋桐迷迷糊糊地被里里外外清洗个干净后,被抱出来放床上的一瞬间就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2:00了,沈潮这次有些过了,他到现在都还腰酸背疼地不想起床。   想起早上沈潮不管他的告饶,把他的腿都捏青了的事情他就有些来气。   沈潮正好从门外走进来,发现贺秋桐醒了,上来便要亲他,被贺秋桐一个偏头躲开。   “怎么了?”男人疑惑,不明白昨晚还好好的男朋友睡一觉起来就闹别扭了。   贺秋桐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说辞,电光火石间蹦出个想法,“你弄到我腰上的伤了,疼,叫你慢一点你还一直做。”   其实沈潮早上虽然放肆但很顾及他侧腰的淤青,全程都没让他磕着碰着。也就是个生气的借口罢了。   但沈潮当真了,皱着眉头跟他说抱歉,想要掀开被子看看他腰上的伤,被贺秋桐裹着被子一滚给躲开了。   “别动我,坏沈潮。”   男人隔着被子把手覆在贺秋桐腰上,哄道:“疼吗?沈老师给你揉揉。”说罢,现在男友没受伤的那一侧腰上按了按。   “啊——疼。”这倒不是贺秋桐夸张,是真的疼。早晨自己腰都快被撞散了。   最后贺秋桐还是被沈潮从被子里抱了出来,趴在对方腿上享受按摩,苦涩的药味儿在他侧腰处的伤口化开。   其实经过一晚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了,再揉在上面更多的是舒服而不是疼痛。   贺秋桐甚至发出了几声轻哼。   腰上的手顿了顿,沈潮没说话,而是用没沾上药水的手掌‘啪’地一声拍在了他头顶。   “嘶——”   “小东西,你逗我玩儿呢。这是腰疼吗?这是找借口跟我生气呢吧?”   贺秋桐反驳:“本来就疼啊!也没全骗你。给老婆揉揉腰怎么啦?以后每次过后都要你给我揉揉。”   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沈教授此刻却有些失笑,无奈地答应下来,“行,都依你。”   贺秋桐一直赖床不想下来吃饭,“沈老师,今儿是不是又喝粥啊?”   “咱家啥时候能改善一下伙食?”贺秋桐用手指点了点沈潮的胸口,又埋怨道:“哦——原来害我一直吃这么清淡的人在这儿啊!”   沈潮半强制半诱哄的,贺秋桐最后还是慢悠悠蹭到客厅了,本来说是到阳台上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脑袋,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昨晚儿穿在自己身上的那间粉色小围裙正晾在衣架上,随风飘扬着。   贺秋桐:“……”   他脚步一顿,转身关了阳台门,顺便还拉上了窗帘,趿拉着拖鞋又回饭桌了。   沈潮正在厨房给他热饭,身上也围着小围裙,就是没他那个短也没他那个粉,正经的深灰色。   贺秋桐盯着看了会儿,神色变幻莫测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潮对视线敏感,背后都快被小男友盯出个火了,端着碗儿回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张满脸坏心思的小脸。   “想什么呢?”沈潮把碗筷递给他,“昨晚上不服气?”   确实不服气。为什么我穿小围裙,你不能穿!   当然……贺秋桐这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表面上不敢多说一句,昨晚鞭子的力度他可是还记得一清二楚。   “服气、服气……”贺秋桐扬着小脸儿朝沈潮笑得甜美,“咱们吃饭吧?”   但沈潮却没坐下,只是朝他点点下巴,“你自己吃就好了。我等会儿还有工作等着。”   “啊?又要出门啊?”贺秋桐撇嘴,心里有点不高兴。   男人笑了下,俯身来摸他的脑袋,说道:“今天不用出门,就在书房里线上办公。”   “哦。”线上总比线下好,至少沈潮还在家里,贺秋桐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行,你去吧。”   贺秋桐自己吃完了饭,晃去厨房碗洗,又把团子的猫粮给添满。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事情做时候,又故技重施地拿了一本书和一杯刚泡的咖啡敲了敲沈潮的书房房门。   里面没有传来沈潮让他请进的声音,贺秋桐又屈指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   他疑惑皱眉,将耳朵贴上了房门,但由于木材质量太好隔音效果一流,贺秋桐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在门口犹豫了许久,他垂眸看着手里快要冷掉的咖啡,还是拧动门把手开了个门缝。   贺秋桐刚端着咖啡进门的时候沈潮就发现了,赶紧关掉了电脑的摄像头和麦克风,他摘掉一个耳麦,看向贺秋桐。   “我、我刚敲门了,你没应。我怕出什么事情……就进来了。”贺秋桐意识到自己貌似打扰到沈潮开视频会议了,歉意道:“对不起啊。”说完就要退出去。   “没事。进来吧,去你的小垫子上坐着看书,安静些。”   贺秋桐赶紧把咖啡递到沈潮手上,又踮着脚跑到自己的‘老位置’坐好了,朝沈潮比了个OK的手势。   沈潮没有重新戴上那个取掉的耳麦,就这么打开了摄像头和麦克风。   “抱歉哈,刚才网太卡,我重新调试了一下。”   “……”   沈潮不确定贺秋桐的样子有没有被陈安制药的小太子陈康看见,也不确定陈康看见贺秋桐之后会不会想起那次在酒吧吃的亏。   沈潮看了一眼属于陈康的视频页面,小太子吊儿郎当的并未开摄像头,只希望陈康那几秒钟没注意沈潮这边的画面吧。   这样事情发展走向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祈祷好运降临的情况让沈潮难得有些烦躁,刻意把会议后半程的节奏拉快了。   “好的,那我们今天的会议就……”   一直没开麦的陈康却说话了,直接打断了沈潮—— 第94章 “沈教授还玩儿这一套呢?”   “沈老师,你刚才怕不是网卡吧?是屋里藏了小美人儿?”   陈康在欲望世界里沉浮了太久,声音听上去很虚。但这有些虚浮的声音的的确确让沈潮收拾桌面的动作停顿了很久。   陈康大概是看到了他视频画面里突然出现的贺秋桐了。   但沈潮不确定对方只是单纯地调侃还是已经认出贺秋桐是之前让他吃过瘪的人。   沈潮只是勾唇笑笑,并未回答陈康的话。   “沈副教授还玩儿这一套呢?刚才我都看见了。”陈康打开了摄像头,屏幕闪烁几下出现了陈康所在的画面——   背景大概是什么娱乐会所,姹紫嫣红的灯光将陈康本就被酒肉色.欲掏空的脸照得更加暗沉。陈康正左拥右抱地享受着,根本不像是在开会的模样。   “沈教授,把你的小美人给我再看看?”陈康摸了摸腿上坐着的小鸭子的脸,捏着对方的下巴转向镜头,“比我这个好看还是难看?”   沈潮放在书桌下的手已经捏紧了,手中握着的签字笔应声折断掉,塑料碎渣嵌入手心的疼痛感让他被怒火填满的头脑里多了一丝清明。   余光里注意到贺秋桐担忧的神色和欲言又止,沈潮做了一次深呼吸,在镜头以外的地方对贺秋桐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大概是陈少爷看花眼了吧。我书房里没有其他人。”说罢也不等陈康答话,“开会的其他人注意到了吗?不说话就是默认没看见了?”   会议里的其他人也都只能噤若寒蝉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了两尊大佛。   “陈少爷,我家楼下前几日来了救护车,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   陈康喝了酒,还有些上头,下意识被沈潮牵着鼻子走了,“干什么?”   “说是被酒肉掏空了身体,肾虚不受补,一下子就猝死了。才26岁就死了,你说可惜不可惜?”   沈潮笑着说完便宣布了会议结束,陈康那迟缓的脑袋停滞了大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沈潮是在拿死人跟他作比较,还内涵他早死。   26岁——他不就是26岁吗?!   “你.他.妈的沈潮,你……”   可等他回过神来骂人的时候会议房间里人都散完了,话到一半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气得肝疼。   “滚啊!”陈康额头青筋直冒,一把掀开了身上坐着的两个男孩儿,“的,还看不得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直到酒桌边的众人纷纷围过来,朝他敬酒说好话,陈康的气才稍微消下去些。   他举着一杯红酒直接仰头喝了干净,余光里吧台正坐着个要酒的男生。   陈康眯了眯眼,沈潮视频里那人的脸突然出现在脑子里——有些眼熟,但又记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   沈潮合上笔记本电脑,顺手摘了耳麦扔到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贺秋桐朝男人做了做口型——我能说话了吗?我能过来了吗?   看到自家男朋友可爱的脸,沈潮烦闷的心才稍微有了些慰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   陈康始终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炸了。   沈潮掩下那些浑浊的情绪,对贺秋桐扬了扬嘴角,“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晚上出门逛超市吗?”   贺秋桐却不想这么快转移话题,“我们家楼下没有来救护车呀?沈潮,你刚才是不是拐弯儿抹角骂人了?”刚才的沈潮真的很唬人,锐利而狭长的眼睛眯起的时候仿佛一把出鞘的刀,快要击穿屏幕直取对面人的姓名似的。   “就会上有个碍眼的人,骂他顺便活跃活跃会议气氛。”沈潮说得轻佻,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贺秋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吗?沈老师刚才脸可黑了,还以为是被气到了呢。”   “哎!啊啊——别捏我后脖子!”   果然不能调侃沈教授,不然会被男人提溜着衣领抓起来打pp的。   因为早晨‘操劳’而一觉睡到下午才醒的贺秋桐被沈潮拿捏着回了卧室按在被子里,美其名曰:“陪我睡午觉。”   “这都下午了,还睡什么午觉啊!”贺秋桐反驳,“太阳都晒屁股的。”   沈潮却不管小男朋友嘴硬心软的话,直接脱了外套挤进被子里,长臂一捞就把人桎梏在了怀里,“给我抱抱。你玩儿你的,我睡我的。”   见沈潮是真的有些倦意,贺秋桐也放低了音量,小声道:“合着我就是您沈教授的抱枕呗。”   “嗯。小抱枕安静些,主人要睡了。”   行吧。贺秋桐在心底默念。   ——   小航时不时还是会发消息过来,有时是一两句日常小事的分享,有时是几张生活照片……   最开始这些分享都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比如:今天喝了蘑菇汤,很喜欢或者是[今日的天空图片JPG.]   但是这几天,贺秋桐收到的消息多了其他人的影子,他能看出林冬走了进了李航雨的世界里。   小航:林冬今天又帮我去打了食堂的蘑菇汤,很鲜很好喝。   小航:[手语手势图片JPG.]今天学到这个词儿的手语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我才能无障碍地跟林冬交流啊。   ……   小航的案子快要到开庭时间了,贺秋桐还害怕小孩儿有心理负担什么的,如今再看,多个朋友确实是一件好事。小航的心理状态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11月30日下午2:00   贺秋桐与沈潮并肩走进高悬着人民法院几个大字,建造威严大气的建筑里。   坐在法庭的旁听席,贺秋桐默默捏紧了身边沈潮的手,这里的氛围有些沉重。   贺秋桐扫了一圈,在原告席上并没有看到小航的身影,大概是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在医院看转播画面,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疲惫又强打起精神的李母。   法官宣布开庭。   两名法警押着脚戴镣铐的王宇缓慢走向了被告席。   这是贺秋桐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王宇本人——这个连自己学生也不放过的禽兽。   半个月的监禁生活并未让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任何不适,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哪儿刚度假回来。   王宇走进被告席,与原告席上站着的李母面面相觑,片刻后竟毫不在意地朝女人咧嘴一笑,颧骨上的油光被顶灯照得腻滑不堪,一副猥琐的模样。   贺秋桐扫见这一幕,呼吸都重了一分,若不是沈潮死死按着他的肩膀,说不定他已经冲上去打王宇一拳了。   “他怎么能这样!毫无愧疚!还嬉皮笑脸的!人渣——”   沈潮压低了嗓音,安慰道:“相信法庭,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说罢男人朝小航的辩护律师望了望。   那是一个看上去已经上了年纪的律师了,黑发里能一眼看见银丝,脸上也沟壑纵横。但腰背挺得笔直,一身西装直擞擞地武装在身上,有股子老绅士的气质又有种老士兵的锐利。   正是南大法律系的林院长。   沈潮‘三顾茅庐’,最后终于将已经隐退的林老请了出来。   王家请的律师也是行业的个中好手,但相比起早已浸淫各类案件的林院长还是显得太嫩了。再说这件事情王宇压根儿不占一点情或者一点理。   对方律师原本想争取有期徒刑最低量刑程度的三年,但林院长巧舌如簧、对答如流。   最后法官的法槌落下,余音还回响在堂前。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王宇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且犯罪程度极为恶劣,死不悔改……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罚金30万元(敲锥)……”   审判长:“下面宣布闭庭,把被告人王宇带出法庭。”   王宇显然是对此判决有很大异议,被两位法警押着也还在挣扎,嘶吼道:“你凭什么判我18年!你知道南城的王家吗?!王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又是一声肃穆的敲锥声,审判长一丝不苟道:“押下去。”   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了,贺秋桐一直盯着王宇被拖着走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收回视线。   “十八年……”贺秋桐有点难受,垂着头轻声道:“小航这一辈子的阴影就值十八年和三十万吗。”   没等沈潮开口,他又自言自语道:“我知道律师先生已经很厉害了,法官大人也很公正……但,就是有点遗憾。”贺秋桐抬头看着沈潮的眼睛,“沈老师,你懂我的感受吗?”   男人轻轻抱住他,“我懂。但宝贝你要知道,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   “嗯。”   两人相携走出了法院大门,天空摇曳着落日的黄橘色,又几片儿晚秋的枯叶落下来,刚好飘在了沈潮肩膀。   贺秋桐想要去抚开,刚一伸手就被男人的围巾围住了。   “降温了。”   围巾上有沈潮专属的味道,贺秋桐微翕鼻翼嗅了嗅,上前一步挽上男人的手臂。   “有沈老师的冬天肯定不会冷的!” 第95章 礼物   沈潮的生日快到了。   12月10日,这个日子被贺秋桐含在嘴里翻来覆去念叨了一整天。   他隐约有个极为疯狂又刻骨铭心的想法,但又害怕自己真的去做了,又会惹沈潮生气。   贺秋桐纠结地趴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手里的遥控器,电视画面随着他的动作不断闪换。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贺秋桐伸手拿过来。   ^o^:今天一个人在家怎么不来找我发牢骚?   贺秋桐在心底默默腹诽:当然是因为在忙着给你挑生日礼物,都没空无聊。   思索片刻,他打字回复到:今天我能出去找以前骑机车的兄弟们玩儿吗?很久没见面了,他们说要聚聚。   沈潮那边‘正在输入’了将近一分钟,才有信息回过来,这都被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的贺秋桐看在眼里。   ^o^:行。但是晚上十点以前要回家。   说走就走,贺秋桐也不在纠结这个礼物会不会太过惊喜。他抄着头盔跑下楼,骑着暴龙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机车群里聚聚是真的,但贺秋桐其实没什么兴趣。可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个染紫色头发的兄弟对纹身很了解,是个行家。   这才有了此次突如其来的聚会加入。   他在等红绿定的时候掏出手机在机车群里发了个‘我今儿也来啊’,群瞬间炸了。   ‘怎么贺公子不是浪子回头了?怎么突然出现啊?’   ‘贺公子要回归了?’   ‘今天环山赛道约一波吗!’   ‘……’   不过这些叽叽喳喳的问话都没被贺秋桐看见,因为绿灯亮起,他因跟着沈潮耳濡目染学乖了,从不在骑车的时候分心别的事情,手机早就被他好好收在兜里了。   贺秋桐浪子回头一年后再次踏足这里。   放眼望去,一片钢筋水泥坍塌后的废墟场景,但绕过一条仅能供两轮车行驶过的小道,就能看到一片平坦的土地。   这里还未被开发商看中,一切痕迹都是他们这群叛逆少年造出来的。   平旷的土地被他用车轮一次又一次压紧实,到最后能看出赛道的模样,不知道磨废了多少人的轮胎又浸染了多少人的汗水。   贺秋桐当初是为气自己亲爹来的,后来却真的爱上了这个地方。   可等他遇见沈潮,等他彻底走出父亲带给他的阴影后,他对这个见证过他不堪时光的地方却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情绪,那些感情与爱相反,但又不能说是厌恶。   贺秋桐一直逃避这些‘黑历史’,他屏蔽了机车群的消息,删掉了以前加过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甚至在离开家门的前一秒,他还觉得绝不可能对这里有一丝怀念。   可当他看到赛道上四五辆机车相互追逐,前后越线的画面,内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被触动了。   这儿的赛道跟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走向,拐弯,起伏……   陌生又熟悉。   “哎!咱们贺少爷来了!”   这句话一呼百应,场上好几个机车上的人都摘了头盔,朝贺秋桐挥手。   有人驶着机车朝他飞驰而来,贺秋桐跨坐在暴龙上并未躲开——   临到最接近时,对方一个漂移的花式刹车停在了他面前,距离要是再超两厘米就铁定刮上了。   飞扬起来的尘土模糊了贺秋桐的视线,但他隐约瞧见护目镜下对方淡紫色的头发。   果不其然,“桐儿!你他妈走之后为啥把老子微信都删了。群里滴你你也不吭声。”紫色头发掀了头盔就拿手来捯他肩膀,“要不是走之前留了话,我还你为你搁哪儿掉坑里了。”   其实能玩儿得起机车的人都不是差钱的,他们之所以在这‘破烂’地儿自己鼓捣赛道,其一是图个好玩儿,其二是彰显一下自己的‘个性’。   一群公子哥在地基沙土地里玩车,怕是史无前例的。但他们还真就玩了,一直玩了几年都没嫌腻味,说到底,到最后都有感情了。   这个紫色头发的就是这儿的创始人之一,元老级人物。   薛凌黎,薛家的私生子。   本来私生子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但他有个厉害的妈,愣是挤掉了原配自己成功上位,反咬一口说原配的大儿子才是私生的。   圈儿中背地里对这位上位成功的女人的龊语不胜枚举,但碍于表面,还没人当真撕破脸皮。   薛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继承产业,便一个劲儿的让薛凌黎去学习礼仪、社交,他被弄得不耐烦了,直接出了家门儿自己单干。   高中就开始逃学,离家出走,碰见了个香港回来的纹身师,那大哥也愿意教他。薛凌黎在纹身方面也算有天赋,学了这么些年,纹坏了许多假皮,终于出师,开了家纹身店。   如今已经是纹身圈子里小有名气的艺术家了。   贺秋桐今天就是为这个来的。   两人约了场比赛,就在这个略显破旧的赛道上。   车技最好的两个人的比赛总是引人注目,围观的机车手们交替打着闪光灯来欢呼,比赛正式开始之前大家又都统一停了灯光。   机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惊飞了远处林中的鸟群,黑压压的一片,飞远了。   两辆车同时飞奔而出,似离弦之箭。加速、降速、压弯、调整……贺秋桐重新感受着这条陌生又熟悉的赛道。   两人几乎同时冲线,远处的人看得并不清楚,挥手朝他们询问,“谁赢了啊?我可是押了贺公子的!”   当年贺秋桐虽然加入得稍晚,但凭着当时他那股子不怕死的劲儿愣是把车开得起飞,没人能快过他。   贺秋桐摘下头盔笑了笑,“我输了!看来你今天要赔本儿。”   薛凌黎的车头领先他几厘米,远处的人看不清他们俩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回事?”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你多久没玩儿车了?我之前认识的贺秋桐可不是你这样儿的。”   “机车天天都玩儿啊。”天天载着沈老师去上课算吗?   “我信你个鬼。”   贺秋桐刚想开口说话,拉链儿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贺秋桐以为是沈潮的电话,一刻也不耽误地接了起来。   “喂,喂?!是桐桐吗。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贺秋桐愣了一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陌生的号码。   他早就拉黑了他爸贺立的电话,陌生号码的电话也不怎么接,没想到他爹还挺锲而不舍,都这么几个月了还一直给他用不同电话号码。   “我到学校去找过你,你怎么不住宿舍了?我等了一天都没看到你人,最后问了你室友才说你已经很久不住寝室了。”贺立还在絮叨,像是生怕这个电话被挂掉就没下个了,“你身上还有钱吗?你的卡我都解冻了,你要用钱就从里面划啊。”   “爸爸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这里,贺秋桐才发觉自己捏着电话的手有点抖,他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僵硬的身体像是立在土壤里无根的枯树。   贺秋桐将电话挂了。   薛凌黎察觉到他的异样,等他放下手机后无声地用眼神询问,贺秋桐打起精神来,朝对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你的纹身店最近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薛凌黎斜了他一眼,“你想纹身?”   “嗯。所以想来找你问问。”   贺秋桐的视线落到薛凌黎的脖子上,上面纹着一条目光狠毒的蛇,纹身的人技术很好,图案栩栩如生,就像是一条从衣领里爬出来,环住男人脖子的真毒蛇。   那毒蛇随着薛凌黎说话喉结滚动而滑动,“合着是有求于我才回来的啊?之前可是把我微信都删了呢。”   说起这个,贺秋桐也有点尴尬,好在他知道薛凌黎是个纸老虎,冷面热心的。   两人最后重新加了微信,跟其他车友们告别,骑着各自的机车朝薛凌黎的纹身店驶去。   贺秋桐来之前专门把消音管儿拆了的,两台发动机的声音如雷贯耳,闯过街道时撩起一阵疾风,引起行人道上无数路人的侧目。   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种炸街的感觉了,血液里的叛逆的因子似乎在逐渐沸腾起来,但贺秋桐突然想起了沈潮。   沈潮这个名字真的带有魔法,能让他的心瞬间静下来。   ——   薛凌黎的纹身店就开在街头路边,没什么太花里胡哨的东西,跟老板这头浅紫色的‘出格’发色完全不一样,店内店外的装修都规规矩矩的。   “老大今天下午约了客人吗?”   “薛老大,我们点了炸鸡外卖,你要不要来一口?”   薛凌黎摇头,道了句‘不了’,领着贺秋桐走进内间。   左拐最尽头的那间屋子是薛凌黎的专用纹身房,一般只有他的专属客人有资格在这里享受服务。这里不同于门外正儿八经的装修,墙上画了色彩碰撞的涂鸦,贴满各式各样的纹身手绘图案。   不同的元素相互混合在一起,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想纹什么?”薛凌黎问他,“纹在哪个部位?” 第96章 “Tide.”   “侧腰上吧。”贺秋桐顿了顿,又道:“想纹一个英文——Tide.”   闻言,薛凌黎抬眸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潮?人名儿吧。你谈恋爱了?”   贺秋桐没想到就这一个英文就被薛凌黎猜出来背后的深意。   “啊……”他动了动嘴唇,却想起自己和沈潮师生层面的关系,最后还是反驳,道:“没谈恋爱。”   “那就是暗恋别人。”薛凌黎语气淡淡的,没有升降调,是个肯定句。   贺秋桐被堵得没话说,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他怕自己越说越乱,索性转身去看这房间里贴着的纹身图案,薛凌黎在他身后轻哼一声,见贺秋桐沉默不语当他是默认了。   “暗恋啊——是最没意思的,不知道结果的等待。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薛凌黎的语气坏极了,就差伸手点着贺秋桐的脑门儿说话了。   贺秋桐听在耳朵里也没开口反驳,闷声看墙上的画,跟面壁似的。   结果这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态度又把薛老板给惹火了。   “怎么一年不见,贺大少爷脾气变了多这么啊,之前不是一点就炸,老跟我吵架吗?现在怎么跟个鹌鹑似的。”   贺秋桐还是没说话,他以前不明白,现在倒是知道了,别跟薛凌黎吵架,纯属是小学生骂街,幼稚极了。   “你还纹侧腰,这个地方痛感是五颗星的,纹的时候有你哭的。”   说到这个,贺秋桐转头看了薛凌黎一眼,又揉了揉自己的腰,问道:“真的吗?侧腰很疼?”   “嗯,侧腰上的皮肤和肌肉对痛感很敏感。之前有个姑娘纹到一半哭得不行,直接放弃了。”   薛凌黎其实不希望自己兄弟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暗恋就来冲动纹身,因为疼痛而放弃是最好的。   用纹身来证证明自己爱意的方式虽然浪漫,但某些时候也很愚蠢。   他学纹身,做纹身这么多年,看多了小情侣相携来纹身,最后又各自来洗掉。   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总是说人得好听又动人,但本质上易变得很。   可薛凌黎没料到贺秋桐接下来的话——   “还有比侧腰更疼的地方吗?”   “脚踝皮薄,也疼,但痛感跟侧腰差不多。”薛凌黎顿了顿,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他没说人体身上纹身最疼的地方,薛凌黎打心眼儿里不希望贺秋桐把这个还没追到手的人的名字纹在自己最隐私的部位去。   “那就纹在侧腰吧。我想记住这种痛感,是为他受的。”   薛凌黎知道这是劝不动了,“……行吧,我说不动你。”   既然贺秋桐铁了心要纹,纹侧腰也挺好的,侧腰脂肪比较多,到时候洗纹身好洗。   “你有准备纹身图案吗?还是我帮你设计一个?”薛凌黎翻了铅笔和素描纸出来,摆在桌上问他。   “不用太设计吧,简约一点。就普通的英文字体的Tide就好。”   薛凌黎点点头,转眼在素描纸上写下‘Tide’,贺秋桐凑过去看,居然跟机器打印的官方英文字体相差无几,写完转着笔转身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纹?”   “你这儿需要预约的吧?”   “你要走预约渠道?那你得排到大半年之后去了。”薛凌黎轻佻的语气不难听出自豪。   贺秋桐不太了解纹身这个行业,这回想要纹英文也是因为他太爱沈潮了,想要以这样一种浪漫的方式来将沈潮永远。   所以他也不知道薛凌黎的纹身店居然这么受欢迎,预约纹身的人都排到了半年后。   “你想大概多久纹?我可以单独给你空一天出来。”薛凌黎随手在素描纸上涂涂画画,一个被框在小方格里的海潮,“纹身之前不要饮酒也不要感冒,不然会对图案有影响。”   贺秋桐朝薛凌黎点头,“谢谢你。”话音还没落下,就被突然站起身的薛凌黎用笔头敲了敲脑袋。   “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你是喜欢了个神仙吧?把你养成这种软性格。跟兄弟这么客气,我听了别扭。”   贺秋桐有些失笑,一年前那个暴戾不好惹的贺秋桐好像已经离他很远了,沈潮的确是他的神明,深渊和救赎不过一瞬间,沈潮伸手拉他出来了。   “我喜欢的人是温文尔雅那一挂的,要追到手得乖一点儿。”   “哟呵,你还跟我秀恩爱呢,追上人家再说吧。”   ……   最后他们将时间定在了下周周日,沈潮生日的前三天。   临走前,贺秋桐掏出手机拍了张薛凌黎画在素描纸上的浪潮和写的英文单词,全存进了私密相册里。   虽然这个相册已经被他的另外一位主人打开看过,算不上绝对私密了,但贺秋桐还是习惯把每一件与沈潮相关的事情记录下来存放在此。   等以后老了,打开一看,不知道有多少照片呢,够他们回忆了。   两人又叙了会儿旧,等贺秋桐从纹身店里出来时,外面的天都黑了,阴沉沉的像是快落雨的模样。   如今十一月底的时段,快到冬天了,昼短显得黑夜格外漫长,这种暗沉配上大雨也有种压抑感。   这种灰黑色让贺秋桐无端端想起今日接到的来自贺立的电话,心情更低了。   暗骂了声,他转身回店里借了把折叠雨伞。   大概是水逆,贺秋桐骑着暴龙在路上开到一半,天就下雨了。秋雨不都是绵软和煦的,有时也快如疾风密如千针,比如此刻。   骑机车不好打伞,一人一车被倾盆而下的雨淋了个透彻。   贺秋桐这把伞借得不能说没用也谈不上有用,等他把暴露开到楼下停车库,能打伞的时候身上早就被雨淋透了,湿哒哒地一路滴着水。   在电梯里贺秋桐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可他心里记得薛凌黎说的纹身前不能感冒,只能暗暗祈祷这回能幸运一点儿。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是他按的楼层到了。贺秋桐搓着肩膀去按指望你,可还没等他开门,家门就自己打开了。   沈潮站在门口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接着把干毛巾搭在贺秋桐脑袋上,揽着人进屋。   猫咪怕水,面对湿漉漉的贺秋桐,团子这回没来蹭他的小腿,而是站在远处朝他喵喵叫,听得出来声音有点着急。   “冷不冷啊。”沈潮把家里暖气开了,‘滴滴滴’几声调高了温度。   贺秋桐不想沈潮担心,嘴硬道:“不冷。”结果刚说完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把在远处围观的团子都吓了一机灵。   他讪笑一声,不开口了,任由沈潮揽着自己往浴室走。   热水汩汩地流进浴缸里,温差带来的水蒸气不断升腾,将玻璃、瓷砖上都沾满了雾气,朦朦胧胧的。   贺秋桐自己把水温又上调了两度,接触到皮肤有些烫。   “平时不是不喜欢这么高温度吗?上回淋雨给你调高你还不乐意。”沈潮觑了他一眼,“这回怎么这么自觉了?”   其实是因为不想感冒,下周顺利去纹身。   但这个理由绝对不能提前给沈潮说,不然绝对会半路夭折的,贺秋桐的计划是先斩后奏。   所以他撒了个小谎,“就是冷着了,调高温度暖和暖和。”   沈潮好像信了,朝他颔首,“你泡一会儿就出来,别太久了。还没吃晚饭,怕你头晕。”   带着点滚烫的水流划过肌肤,这让贺秋桐觉得有点闷,但想着不能感冒,他还是忍下来了。   修长秀气的手指顺着脖子滑到腰间,贺秋桐打算把‘Tide’纹在自己右侧腰上,左侧腰上篮球赛被人撞的淤青还没完全散开,纹上去肯定不好看。   他的腰际其实很敏感,平日里自己摸摸没什么事情,但沈潮摸就会一直抖,甚至还有种过电的酥麻感。   贺秋桐在水下掐着自己的腰比划,一定要挑一个最好看的位置纹。   结果浴室门猝不及防被沈潮推开了。   贺秋桐的动作来不及收回,全被男人看在眼里。   “怎么了?腰上长花儿了,给我看看。嗯?”沈潮说罢就作势要来捞他的腰。   贺秋桐当然不干,但捂得住腰捂不住下面,很快就被男人捏着肩膀提出来了。   “你干嘛!每次都拎小鸡仔儿似的,我很没有面子哎!”   话音还没落,不停挣扎的腿也被男人锁着,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这样呢?抱着比提着好吧?”沈潮笑着,也不介意身上被男朋友蹭了一身水。   抱回卧室把人裹浴巾里擦干,这里已经开好了暖空调,人体体感很舒适的热风吹着,大概不会感冒。   “喏,姜汤和感冒药,一起喝了吧。”   贺秋桐:“……”虽说不情愿,可他还是接过来和着药片儿一口闷掉。   这倒是让沈潮有点惊讶,把事先准备好的糖塞到男朋友嘴里,“今儿怎么这么听话。乖——”   沈潮收了碗儿正要走,结果被小男朋友从背后抱住了。抱了也不说话,就这么抱了一会儿。   男人刚想开口,却被身后的人抢去了话头。   “今晚做吧,沈老师。” 第97章 “嗯……我还要上课!”   第二天清早,贺秋桐定定的五个连续闹钟都差点没把他叫醒,好在沈潮还是有点人性,昨晚体谅他还要上课,没压着他再来第二次。   即便如此,贺秋桐还是困得不行,下床的时候还下意识扶了扶腰。   见他扶着腰下楼,沈潮轻笑着上来直接把他抱了下去。   “怎么不多睡会儿?”   贺秋桐翻了个白眼,撇嘴,“还要去上早自习啊。别以为谁都是你,周一没有早上的课。”   “今早专门给你请了早自习的假,怎么?还不领情吗?”沈潮抱他去饭桌前坐好,面前是色香味俱全的粥和南瓜糕。   “我又不知道你给我请假啦,枉我还定了五个闹钟提醒自己起床呢。”贺秋桐欲哭无泪,“早知道多在床上躺一会儿了。”   “昨晚你自己撩我又哭着喊着说不要了,刚洗完放你到被子上就睡着了。我哪儿有时间告诉你请假的事儿。”沈潮把盛好的粥递给他,“加了点糖,甜粥,看你喜不喜欢。”   他抿了口,果然甜滋滋的,“喜欢!”   沈潮用下巴点点粥碗,示意他吃,“吃完送你去上课。”   甜粥的口味很奇妙,但意外很合贺秋桐的胃口,索性今早被请假了,时间很充裕,贺秋桐喝了一大碗儿。   “沈老师,我吃好了。”   话音还未落下,沈潮的俊脸就逐渐靠近了,贺秋桐僵硬地眨眨眼,感受自己嘴角传来的潮湿温热的触感。   他被男人压在了椅背上,沈潮舔走贺秋桐嘴角残留的甜粥,又贴着吻了吻才把人放开,   “好甜。”   贺秋桐整个脸都‘轰’地一下红透了,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才推了推男人坚硬的手臂肌肉,“你怎么大清早就……”   “嗯?我怎么了?大清早怎么?”   这下贺秋桐又说不出话了,只知道用手肘抵着男人越靠越近的胸口,但最后还是被沈潮一口亲到了。   “嗯……我还要上课!”贺秋桐有点喘不过气,“你坏!”   ……   小插曲让贺秋桐坐在副驾驶的时候都还是红着脸的,下车的时候也没跟沈潮说拜拜就跑进了教学楼。   普普通通的早自习,大家都很安静地在看自己的书或者完成作业,贺秋桐站在被锁住的后面处有点为难。   前门倒是开着,但这样走进去肯定被全班看到,未免太尴尬了。   他尝试拧了一下后门的把手,门没开倒是发出一阵声响……算了,还是前门进吧。   果不其然,进门口的时候就被守早自习的老师抓住了,“迟到了?”   “emmm……我叫贺秋桐,请过假了。”贺秋桐立在原地看着老师,有点尴尬地垂眸看着地板。   坐在讲台上看书的地中海老师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哦哦哦!我知道,沈老师来给你请的假——你就是沈潮的小侄子吗?哈哈哈,长得跟小沈一样帅气啊!”   贺秋桐:“……”原来侄子这个身份已经这么普及了吗……真是让沈潮白占便宜了,自己还是小辈子呢。   “去吧去吧,找个位置坐着,还有一阵才下早自习呢。”   因为来得晚,教室里的‘好位置’已经没了,基本上只有最前面几排的座位。   贺秋桐正要坐下,却看见李思雨在跟他招手,见他看过去,又拍了拍身边空着的桌子,示意他过去坐。   犹豫片刻,贺秋桐还是走过去坐在了李思雨旁边。   “你和沈老师还在一起吗?”   这话问得贺秋桐心惊胆战的,好在女生声音比较小,大概不会被别人听到,他松了口气,朝李思雨点头以示回答。   瞧见他动作的女生有些凝滞,片刻后才又笑了下,“哎,那也挺好的。你们很甜。”   贺秋桐抿唇,手指扣了扣笔帽,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两人身边又将近一分钟的安静。   “总之,小航的案子……谢谢你,也谢谢沈潮了。”李思雨声音里有股释然的轻快。   可这话却让贺秋桐有些听不懂。   “小航的案子应该谢谢那位厉害律师和审判长吧,我和沈潮也没帮上忙。”   贺秋桐话音都还没落就被李思雨截去了,“不不不!这是一定要谢谢你们的。我都听妈妈说了……要不是你和沈潮去请了南大法学院的林院长来重新出山当了次律师……王家的势力,肯定不会把王宇严惩的!”   “所以,真的很感谢你们。我替小航,替妈妈,也替我自己谢谢你们的帮助。”   贺秋桐被这话里面的信息量给惊到了,愣在原地呆滞了两三分钟才回过神来。   原来沈潮前几日那么忙碌,不仅仅是为了合同,也是因为要去请林院长出山……明明他只见过小航一面,却因为自己的缘故,对此鞍前马后。   原来沈潮口中‘我会给这件事情一个最好的结果’,并不只是安慰他而口头上说说的场面话,而是亲力亲为落到实处,给他的真正的最好的结果。   贺秋桐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沈潮自己去做的……他、他去请了林院长。我没帮什么忙。”   沈潮居然在背后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若不是李思雨提起,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李思雨显然因为贺秋桐的话而愣住了,“你的意思是……你没去求沈潮介入这件事情吗?”   “没有,我……”沈潮已经那么累了,他怎么忍心给他再添加工作量。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下早自习的铃声突然响了,把沉浸在思绪里的他们都惊了一下。   李思雨视线空空地落在桌上摊开的书本上,“我认输了……”   “沈潮好像很爱你,比我更爱你。你喜欢上他很正常。”   “说实话……我都有点羡慕沈潮对你的爱了,真好啊。”   “祝你们幸福。”   少女的最后一封情书还是没能送到心爱少年的手中,但她大概已经没有遗憾了。   ——   周一下午和晚上都没有课,贺秋桐打车去了市人民医院看望小航。   坏人已经绳之以法,但他做的恶果却还留存在小航身上,那些未痊愈的伤疤就是最好的罪行目录。   但小航心态倒是很好,他正笑得灿烂,跟林冬比划手语。   谁都没想到,小航的手语学得这么快,快到他已经可以跟林冬进行一些简单的基础对话。   两人相处时用手机打字的时间逐渐变少,有时候看到俩小朋友自顾自地比划手语,旁人会有种根本插不进去的感觉。   小航余光里瞧见他,高兴地挥手,“贺老师来了!”   贺秋桐察觉到李航雨的语速变得缓慢了许多,一开始他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是为了让林冬更好地看他唇形,读唇语。   “看看贺老师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什么?!贺老师不要吊我胃口啦!”   看小孩儿猴急的模样,贺秋桐也不拐弯儿抹角了,直接把藏在身后的大袋子提了出来。   “哇!是限量版的头盔!”李航雨迫不及待地拿了出来想要往头上套,“有点大。等我以后长大点就能戴着它出去骑机车了!”   限量版的头盔大多是成年人的款式,贺秋桐如今自己都是靠沈老师养,自然没有多余的钱去另外拍一个儿童版的头盔,这是他之前的珍藏。   “小航要快快恢复,之后贺老师带你去骑机车。”   林冬貌似看懂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朝着李航雨有些着急地打手语。   贺秋桐看不明白,却能从李航雨忍俊不禁的面部表情看出一些端倪。   他开口询问:“怎么啦?林冬想说什么?”   “他说他也可以带我去骑摩托车,他还说他车技很好。哈哈哈——”李航雨大概是有些开心,好心情地调侃林冬,‘摩托车和机车可不一样,机车帅多了!’   见李航雨如此,林冬更着急了,手上比划的动作也快了很多。   贺秋桐是旁观者清,知道李航雨是在逗林冬呢,但林冬明显是当局者迷,还以为李航雨不想跟他一起骑车,急于证明自己。   贺秋桐摇摇头,这俩小孩儿挺有趣儿的,相处方式总是很欢乐。   ——   贺秋桐在病房里呆着略显‘多余’,俩同龄人玩儿得可带劲了,他倒是无所事事,小航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一切都朝着光明的方向发展着……   贺秋桐坐在一边儿的椅子上看了两位小朋友一会儿就离开了。   今天沈潮跟他一样,都没有晚上的课。现在回去的话大概会刚好遇到下班回家的沈老师。   但在半路他却收到了沈潮的微信——   ^o^:宝贝,今天回家不要马上来贴我,家里来客人了。   贺秋桐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自己以前难道一回家就贴沈潮吗?   不过说起来,这还是同居以来沈潮家第一次有人做客,难道是沈潮的爸爸妈妈?这就见家长了?   想到这点,他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不上不下地。   他想打字过去问问沈潮,到底是不是岳父岳母,但又觉得万一不是……自己岂不太尴尬了。所以犹豫了好几分钟,贺秋桐还是没问出口。   电梯的四壁是类似镜子的材质,贺秋桐进去后按了层数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捋捋头发,正正衣领,上下打量了一番——   完美。   如果真是岳父岳母,这样去见应该也不会出错吧。   他还专门去楼下超市买了两袋子水果,他自己不太会挑,找了超市的导购姐姐特意挑的个大模样好看的苹果和橘子。   按指纹锁的时候他还挺紧张,在门口站了得有两三分钟才深吸口气开了门。   在玄关换了鞋,往里面探头一瞧,贺秋桐傻眼了—— 第98章 “你可以娶我吗?”   “戴邱大哥?!”贺秋桐的声音难掩错愕。   “哎,桐桐回来啦?”戴邱笑着,站起身。   沈潮也从沙发上起身,趿着拖鞋过来接他手中的水果,声音有些笑意,“哈哈哈,还专门去买了水果招待客人吗?你也太可爱了。”   贺秋桐:“……”我能说这本来是想招待岳父岳母大人的吗?要是说了肯定会被你笑死的。   戴邱是上次沈潮带他去山里的小旅馆儿玩儿的时候认识的,是沈潮大学时期的室友,如今在经营一家心理咨询室。   来人不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贺秋桐虽然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毕竟自己都还没准备好见家长呢。   贺秋桐在有外人的时候表现得挺乖巧,端着果盘儿去了厨房,将苹果橙子还有之前买的香蕉全部切好,学着之前沈潮摆盘的样子弄好。端出去放在了小茶几上。   戴邱瞧见了,跟他们开玩笑,“沈老师就这么压榨自己老婆的劳动力呀?”   沈潮斜了一眼戴邱,又拉着贺秋桐坐到沙发上,“我家老婆现在看着可爱吧?还切果盘儿给你吃呢,我都没这待遇。在家里只有我给他切果盘吃的份儿。”   “怎么这空气里一股子酸味儿啊。”戴邱皱皱鼻子,装模作样地闻了闻,“小桐闻到没。谁家醋打翻了。”   “这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贫嘴了。”沈潮横了戴邱一眼。   两人应该是还有正事要商量,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就去书房了,进书房之前摸了摸贺秋桐毛茸茸的脑袋,“等我们一会儿吧,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商量。弄好之后咱们一起出门吃夜宵。”   “昂,你们去谈事情吧,我给团子喂猫粮。”   戴邱大哥能跟沈老师的工作有什么关联呢?心理咨询室?算了……他也想不到。   两人没在书房呆太久,很快就出来了。贺秋桐抬眼望过去,能发现两人的表情其实不太好,但发觉他的视线,两人的神情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朝他笑了笑。   “走,去楼下吃宵夜吧?”   贺秋桐应了声‘好’,正准备出门就被男人拎着后颈给提了回来。   贺秋桐:“……?”   “去换一件外套,晚上降温降得厉害。”   “哦。”贺秋桐余光窥见戴邱忍俊不禁的表情,赶紧跑去衣帽间换了一身厚外套。   回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俩男人在互怼——   “你怎么跟养儿子似的。”   “你对你女朋友也差不多,养女儿。”   “……”   三人坐电梯下楼,戴邱瞧见了贺秋桐那辆酷炫的暴龙机车,来了兴趣,“之前就听沈潮炫耀你每天接着他去上课了,就是骑这辆吗?”   暴龙是流线型的机身,棱角分明的轮廓让它看起来有些机甲的科幻风格,许多男生都拒绝不了这样的一款坐骑。   “看着好厉害啊,这车肯定很贵吧?”   “当时买的时候市价不贵,四十几万就拿到了。”   戴邱:“……”他愣了一下,“合着老沈还榜上jin主了啊!”   这下轮到贺秋桐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茬,“沈老师才是我的jin主大人,我现在机车的保养卡都是沈老师给的,哈哈。”   见小男朋友有点脸红,沈潮揽了他的肩膀过去,亲了亲头顶,“老公赚钱养老婆,这不是很正常吗。”   戴邱一脸没眼看的表情,“你俩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今天也就是我没带思彤过来,不然也给你们喂狗粮。”   ——   他们找了一家路边生意火爆的烧烤,贺秋桐看到三个人落座时,其实内心一直暗暗窃喜。   难道沈潮今儿允许他吃烧烤了?明明昨晚才*过,照理说今晚他的口粮应该还是清茶淡饭。   没等贺秋桐高兴太久,就在他刚要开口点烤串的时候,沈潮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堵回了嘴里。   “隔壁给你点了一碗清汤米线,听话,等感冒好了再带你吃烧烤。”   贺秋桐:“……?”什么感冒,我没感冒啊?   疑惑着,他也就开口问了,“沈老师,我没……”   “晚上回去记得吃药。”沈潮再次打断他,“听话。”   贺秋桐跟着沈潮的视线,看到了正一脸懵看着他俩对话的戴邱。心下有些明白了。   好在戴邱是个正儿八经的直男,对于感冒不吃辣的了解远大于zuo过之后不吃辣,所以他虽然疑惑但也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原本应该是‘啤酒烧烤快乐不少’的宵夜环节变成了沈潮陪着贺秋桐吃清汤米线,戴邱一个人撸串的奇怪场面。   贺秋桐馋面前看得见却吃到嘴里的香辣烤串,怨念的眼神直直射向身边坐着的沈潮,“沈老师也太养生了……下回给你保温杯里泡点枸杞。”   沈潮慢悠悠地挑了一筷子米线,闻言不轻不清地瞧了他一眼,“我倒是想你天天给我泡杯枸杞喝。反正晚上遭罪的不是我。”   最后一句话沈潮说得很小声,对面的戴邱听不见,但贺秋桐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沈潮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晚上遭不遭罪的?   知道他余光瞟见沈潮似笑非笑地神情,又细想了一下,一个想法在脑海里成形。   枸杞……貌似是zhuang阳的吧……?   “咳咳咳……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   沈潮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戴邱觉得自己真就是个五百瓦的电灯泡,整个人都在黑夜里发光。明明只是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为什么他就是听不明白对面这对小情侣在说什么呢?   送走了戴邱,贺秋桐被沈潮牵着散步走回去。   夜幕黑漆漆的,灰蒙蒙的云层挡住了月亮的光华,像是起了雾的灯泡。星星也不明亮,零零散散几颗像是散落在沙滩上的喃凮被蒙尘的珍珠。   “天好黑啊。”贺秋桐望着层层高楼后的天,“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   沈潮‘嗯’了一声,将贺秋桐露在外面被风吹得有点凉的手裹住牵着,和自己的手一起放进了衣侧口袋里。   “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散步了。”贺秋桐被沈潮捏在兜里的手并不老实,边说话边在男人的手心里扣扣摸摸,“沈老师,痒不痒?痒不痒?”   “你幼不幼稚,几岁了还玩手呢?”沈潮也没让他再有反驳的话,直接拉他闪身进了小区一条隐蔽的石板路,这里被前排的细竹林掩映着,不仔细看是看不出里面有人在的。   男人牵着他的手拿出来吻了吻,冷风吹在皮肤表面有些凉意嗖嗖的,但被沈潮薄唇轻吻上的地方却骤然撩起一股热意。   在贺秋桐意外的眼神里,男人缓缓单膝下跪,左膝接触到冷硬的石板路上。   “桐桐,你可以娶我吗?”   那股手背上的邪火似的热意化作电流,顺着经脉流通,带着一阵酥麻的战栗。   沈潮从另一边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丝绒礼盒,珍而重之地打开——   不出贺秋桐所料,里面是一枚男士戒指,在暖光的路灯下,钻石折射发出的闪光让这枚戒指看起来异常完美,简约而不失大气,低调而不显谦卑。   虽然贺秋桐在那天感觉到沈潮偷偷量了他左手无名指的尺寸后就有心理准备,窃喜夹杂着一些忐忑,但这一刻真正到来时。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控制不住想要流泪。   胸口里溢满的情绪在血液里翻滚,贺秋桐感觉自己被填的满满的,原来这就是完全把自己交付出去,全心全意依赖一个人的感觉吗?   沈潮还单膝跪在地上,由上至下注视他的眼神里盛满了温柔的星星。   贺秋桐吸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我想娶你。”他拉着沈潮的手臂想把人拉起来,“地上凉。”   但没拉动,沈潮还是磐石一样单膝跪在地上,牵起他的左手将戒指坚定而缓慢地推进了贺秋桐的无名指上。   男人低头吻上戴着戒指的地方。   “宝贝,请原谅我的冲动,这枚戒指是今早定做好送到的,我本想在带你出去度假的时候或者另外找一个浪漫的地方,无论哪里都比在这里——家楼下的一条小道上求婚来得正式……”   “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楼之前,让你去换衣的时候我竟然像毛头小子一样偷偷把戒指盒装进了口袋里。”   “特别是我看到你打扮得乖乖巧巧,提着水果进门的时候。你那个时候是不是以为家里的是我爸爸妈妈来了,所以你专门准备了。我想你那个时候肯定很忐忑不安又激动……我觉得你真是太可爱了。”   “我一秒也不想等,我拿上了戒指。路上我一直在摩挲戒盒的边缘,但是我担心汗渍会损坏它,我又忍住了。”   说到这里,沈潮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在笑自己竟然如此鲁莽也如此不成熟。   “吃夜宵的时候,我脑子里的小人儿一直在打架,一面是冲动一面是劝我理智。结果你撩我手心的时候我没忍住。”   如果你的手戴上戒指被我攥在手心的话,会是不一样的触感吧? 第99章 “疼……别咬!”   贺秋桐心里的动容已经化为实质,从眼眶里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他蹲下.身,缓缓抱住单膝跪地的沈潮。   这个男人总是会给他平淡无奇甚至说有些灰败的生活里悄悄送上惊喜,他眼中的沈潮是南大最年轻的的副教授,三尺讲台上风度翩翩,侃侃而谈;他眼中的沈潮是成熟风趣的跟爸爸一样的男朋友,做错事情会被惩罚,听话乖巧也会得到表扬;他眼中的沈潮是游刃有余的调情高手,会制造暧昧的气氛拉他共同沉沦……   但如今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迫不及待向他求婚的沈潮却是他所见过的最真实的。   人类最真实的反应本就是青涩的,如出生时那般赤.裸的。   沈潮将最不成熟的那一面暴露给他,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和爱呢?   贺秋桐自认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在认识沈潮以前,他打架斗殴、飙车喝酒,受过的大伤小伤不能说多也绝对算不上少,但他从没哭过。   认识沈潮之后,他的泪腺才仿佛被打开了,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如开闸泄洪的水流一般。   贺秋桐自己都数不清自己在沈潮面前哭过多少次了。   从眼角滚落至下颚的泪痕被男人温热的大掌抹去,连带着沈潮的手也变得湿漉漉的。   “怎么这么爱哭啊?”沈潮按了按男朋友泛着红晕的眼角,“以后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把脑袋埋到沈潮的颈窝里一阵乱拱,把男人整齐的衣领弄得乱七八糟,然后抬头来看自己的作品,还挺满意。   沈潮伸出指尖点了点怀里人的额头,教训道:“鼻涕都蹭上去了,今天才穿的干净衣服又得进洗衣机。”   “嗯,一起洗。”贺秋桐嘟嘟囔囔的,“你的裤子也得洗,反正都要洗,一起也不浪费水。”   沈潮失笑,“合着你还挺为我着想的?”   “嗯。”   贺秋桐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摸了一遍又一遍,周围一圈碎钻有多少颗都在心里默默数清楚了。   他把左手举起来,透过暖黄的路灯灯光,折射出的光线异常美丽。   “我不是在做梦吧。”   “嘶——疼啊!”   沈潮突然凑过来咬了他的下唇,虽然没见血但也够他疼一阵子了。   “疼就对了,梦里可没这疼的。”   贺秋桐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傻话,尴尬地‘嘿嘿’两声,还没等他再跟沈潮说话,远处保安的声音就先传过来了——   “那边儿什么人?”今晚执勤的保安是个中年男人,中气十足嗓门大得很,“鬼鬼祟祟的蹲在那儿干啥呢!”   这可把贺秋桐吓得一机灵,肩膀都抖了好几下。   眼看着保安的黑色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近,手上的强光手电也快要射向他们——   沈潮扫了一眼保安的位置,直接把小男朋友打横抱起来,顺着这条小石板路的另一条岔路口跑了。   沈潮平日里有晨跑的习惯,这点路当然算不上什么,就算怀里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也挺轻松的。   贺秋桐在男人跑起来的瞬间搂上了对方的脖子,他在颠簸中透过沈潮的肩膀朝后看了看,中年保安有些发福,跑起来很吃力的样子,强光手电在他手上晃来晃去的始终没照到他们身上。   沈潮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和热气扫在耳边,贺秋桐能清楚看到沈潮一根飘起来的发丝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莹亮。他捏紧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被一种名为‘爱’的东西充满。   他们接着路灯的光线奔跑在黑暗里,保安的怒吼被他们甩在身后。   刺激又有些滑稽。   沈潮直接抱着他从小路绕回了家的那栋楼。   到了灯火通明的楼层大厅,贺秋桐挣扎了几下想下去自己走路,然后就被沈潮又搂紧了。   “别动。”男人直接把他抱回了家。   这让他想起了乡下一种结婚的风俗,新郎要把新娘从轿子里接出来,抱到家里的厅堂里拜堂,在路途中新娘的脚不能落地,只有这样才算得到神明的祝福,会相守一生,恩爱两不疑。   贺秋桐对自己脑海中突然而起的想法有点害羞,靠在沈潮胸膛上蹭了蹭,试图遮住自己编的通红的耳朵。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他没注意沈潮让他按电梯的声音,还是被男人亲了一口才猛然回神。   “桐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没、没想什么。”脑子里的东西太难启齿了,说不出来,“你刚才叫我干什么?”   “按电梯。我手上的可是宝贝,不能摔咯,我腾不出手,所以还是桐桐按电梯吧。”   贺秋桐满脸通红地按了电梯,扫见电梯壁上自己害羞得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模样更不敢抬头了,直接跟个鸵鸟似的把脑袋埋进了沈潮怀里。   对此,男人也只是轻笑一声,随他去了。   门锁当然也是用贺秋桐的指纹开的,沈潮抱着他进了屋子,压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鬓角处被男人潮湿炽热的呼吸弄得痒痒的,红得滴血的耳垂被沈潮含进唇里,略显尖利的牙齿轻轻磕在软肉上,带起一阵苏麻的电流,瞬间席卷全身。   “嗯……别咬,疼……”贺秋桐用手推拒,抵在男人的肩膀上不让他再靠近,但他的力量远不是沈潮的对手,很快就被男人扣住手腕拉到头顶,随手用戴邱送来的礼盒的丝带捆住。   丝带有两指宽,不会伤到贺秋桐的手腕儿却又能控制住他的行动,红丝带紧贴这白皙腻滑的皮肤,白与红的碰撞为视觉感官带来极致的体验。真是个不错小道具。   或轻或重的吻不断落在白皙的侧颈、凸起的锁骨、平坦的小腹……   但到最后的时候,沈潮还是忍住了,捧起贺秋桐带着戒指的左手吻了吻,嘶哑着声音道:“老公心疼了,明天再弄你。”   沈潮知道,今晚如果真要那什么,自己不一定能控制得住。昨天才刚*过,贺秋桐后面都还有点红肿,他害怕小男朋友受不了。   “我去洗个澡,桐桐等等我。”   贺秋桐暗自松了口气,趴在沙发上拍了拍自己受苦颇多的pi股,好在今天是躲过了……   沈潮这个澡洗得格外久,贺秋桐等了一会儿没见人出来,大概能猜到沈教授在浴室里在干嘛,他现在可不想撞上门去。   思索片刻,贺秋桐趿拉着拖鞋回了客卧的小浴室里洗澡。褪衣服之前,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手上还戴着戒指。   幸好还没开水龙头,不然就坏菜了!   贺秋桐把做工精美的戒指小心翼翼取下,放置在客卧的床头柜上才褪了衣物开始沐浴。   湿热的暖流从头顶淋遍全身,他在水流中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忆起沈潮突然单膝下跪时的画面。   其实那天他察觉到自己无名指尺寸被测量之后就幻想过男人向他求婚的模样,但也仅限于想想罢了,被求婚这件事情对他来说还是虚无感远大于真实感的。   但当沈潮真正将戒指缓缓推进他左手的无名指时,他有种心脏终于落到实地的安心。   冲掉身上橙子味的泡沫,贺秋桐披着浴袍踏出去,将放在桌上的戒指重新戴好,才下去找沈潮。   因为贺秋桐怕冷的缘故,家里现在已经早早开了暖气,恒温28℃,只穿一身浴袍出去也不会觉得露在外面的腿凉。   但他刚到客厅就察觉到了一丝凝滞,气氛不太妙。   沈潮大概也是刚洗完澡,他每次都不喜欢擦干头发,水珠子一颗一颗从发丝儿低落到肩上,把浴袍染了一片深色。   贺秋桐刚想返回去拿毛巾,却被沈潮幽暗的眼神给定在了原地。   沈潮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食指有规律地点在大腿上,男人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神色不明地盯着他,贺秋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沈老师,怎么了吗?”   男人挑眉,用下巴点了点茶几上摆着的一把折叠雨伞,示意贺秋桐自己看。   贺秋桐顺着沈潮的视线望过去,颇为不解。这不就是那天下雨,自己在薛凌黎纹身店里借的雨伞吗?普普通通的,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贺秋桐:“?”   呵。沈潮看小男朋友还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就来气,把伞被压着的下面翻了出来,指指其间的店铺logo,“莉莉纹身店?你还想瞒着我去弄纹身吗?”   贺秋桐看见上面粉红粉红少女心十足的logo有些无语,自己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沈潮这么敏锐,凭借一把小小的雨伞就把自己的小计划给抓包了。   男人严肃的声音继续,看着他的眼神也锐利,像是要望进贺秋桐的心里。   “纹身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和你的关系也是一辈子的,所以,你想纹什么图案都应该告诉我,跟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我没猜错的话,你上次借口出去跟机车圈子的朋友小聚就是为了去看纹身吧?”   贺秋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浴袍下的右侧腰,这里不久之后会被纹上潮的英文,就像白纸被黑墨浸染,他也烙上属于沈潮的印记……   可这个动作被沈潮看在眼里却完全是另外一层意思。   “你已经纹上了?”沈潮的声音有些急,欺身过来就要掀他的浴袍—— 第100章 “好痒…沈潮你别摸了!”   贺秋桐被沈潮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手腕被男人攥住,整个人都被沈潮拉进了怀里。就在他还愣着没动的时候,沈潮已经动手解开了他本就没束紧的腰带……   温热的手掌顺着白皙的腰线一路往下,像是在干草丛生的荒野上点燃一束滚烫的火把,热浪如燎原之势散开。   但又有些突降的甘霖,比如沈潮湿漉漉的发丝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冰凉水滴‘啪嗒啪嗒’地落到贺秋桐平坦的小腹上,突然的刺激让他不受控制地浑身一抖。火热与冰凉竟矛盾地统一在了一起。   “哈……好痒……沈潮你别摸了!”贺秋桐的腰际本就敏感,被男人这样摸来摸去都快摸起火了,他赶紧开口求饶:“我没纹身!哈……我真的没纹!不信你检查!”   沈潮把小男朋友的腰打量了个遍,没发现纹身的痕迹,又把人翻了个面,看了眼依旧如白纸一样感觉的背部。   “其他地方没纹?”沈潮声音还是冷冷的,像终年冻结不化的极地冰川。   贺秋桐直接被冻地打了个哆嗦,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么美好的求婚氛围,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家暴’现场。   他正被男人反扣着手腕压在沙发上,贺秋桐艰难地侧过脸蹭了蹭,结果被沈潮直接欺身压了上来——   这下好了,直接动弹不得了。   “其他地方也没纹,真的真的!不信你可以检查嘛——”贺秋桐尾音往上撩了撩,这是他犯错时候撒娇的惯用手法了,已经很熟练。   可今天的男人明显不吃这一套,当真动手要检查他全身,手都放在他的白边小内.裤的边缘了,就差往下一拉。   贺秋桐可不想在客厅这么明亮的光线下把自己的屁股蛋儿暴露到沈潮眼皮底下,太危险了。   他大声喊:“我真的没纹!给我留条裤子嘛!”   沈潮听见他有些崩溃的叫声果然没再动作,桎梏他手腕的力道也放松了不少,但贺秋桐还是没被放开。   就算背对着沈潮,他也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臀峰上幽暗的视线,只听男人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帮他把散落到一边的浴袍重新披好。   “想放过你,反正迟早被我里里外外都检查清楚……”男人顺手拿过之前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浴袍腰带,环抱着贺秋桐的腰穿过去,在小腹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漂亮是漂亮,可就是系得太紧了,面料被无限贴近肌肤,让贺秋桐有种无时无刻被人搂着腰的错觉。   没让贺秋桐有多想的时间,沈潮拿起茶几上散开的折叠雨伞,慢条斯理地沿着每一片褶皱压痕的地方叠好。   “纹没纹身的事情我们先放一边。现在、我们来聊聊这把伞。”   沈潮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那一片印有粉红logo的伞面时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打理好,摆到了贺秋桐面前。   贺秋桐瞅了一眼茶几上的伞又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沈潮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拿不准。   他要摊牌吗?他应该告诉沈潮自己要纹什么,为什么要纹,还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蒙混过关?   如果他就这么轻易告诉对方了,那沈潮生日的时候就不惊喜了。可如果他的隐瞒被发现……沈潮一定会生气的……他最讨厌的就是不信任了。   犹豫了快两分钟,贺秋桐才鼓起勇气抬头直视沈潮的眼睛。   “沈老师,其实、其实我那天出去聚会就是打算去问问纹身的,之前有个朋友是那个圈子里的人。”   说完一段,贺秋桐又小心瞟了一眼沈潮的神情,但男人太会隐藏了,他根本看不出沈潮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很怕疼,你是知道的!我之前从来没想过去纹身,但……你的生日要到了,我想送你一个特别的惊喜的礼物……所以、我想在侧腰上纹一个‘Tide’,这样我无论在哪儿,都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沈潮有好几分钟都没说话,眼帘下垂着像是在思索,“你侧腰这么敏感,纹着会疼吧。”这是一个肯定句。   贺秋桐抿唇,最后还是没说实话,“我问了我朋友,他说侧腰脂肪多,不疼。”   闻言,沈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信没信,但这件事终于是翻篇儿了。   “所以、我能去纹一个吗?”贺秋桐看男人不生气了,蹭到沙发边儿蹲着,从下至上看着沈潮,脑袋歪歪地枕在对方大腿,“纹一个好不好嘛?”   沈潮被他缠得没办法,伸手点了点他脑袋,“你打算多久去?”自己生日也快了,沈潮觉得大概就是最近。   果然,小男友的回答不出他所料,“这周周末,怎么……沈老师同意了?!沈老师陪我去吧?”   “嗯。”沈潮点头,揉了揉就在手边的毛茸茸的脑袋。   他打算跟小男朋友在同一个位置上也纹一个,教师是国家公务员,身体上不能有纹身,但……反正这周周末他大概也已经递交辞呈,这个规矩也再束缚不了他了。   见沈潮答应,贺秋桐忐忑的心瞬间放下了,蹦起来抱着男人的腰把人扑倒。   “最爱沈老师了!”   ——   晚上两人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聊天。   沈潮先起了话头,“你今天提着水果回来是以为我爸妈来了吗?”   “emmm……不、好吧,是的。”贺秋桐有些语塞,但最后还是承认了。   男人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亲男朋友的嘴角,“下周就带你回家。我爸妈都知道你,早就在催我带人回家瞧瞧了。”   贺秋桐震惊地瞪大了眼,“你说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岳父岳母都知道我?!”   这也太尴尬了吧!   尴尬之余还有些担心,“你爸爸妈妈们介意你找男朋友吗?我还是你的学生,会不会觉得我不是正经人啊?”   沈潮失笑,接着窗外的月光去看身边的人,“你怎么不是正经人了?”   “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为了学分来勾.引你啊?”   沈潮实在没忍住,笑了好几声,被贺秋桐拍了拍手臂才停下来,“你怎么不说是我潜规则你?你也太能想了。”   “放心吧,我爸妈很随和的,我高中就出柜了,他们适应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男朋友的心思很好猜,不过是怕在他父母面前表现不好不讨喜,沈潮看着贺秋桐一副苦恼的模样,觉得还挺好玩的。   男人笑着把贺秋桐搂过来抱好,“别瞎想了,到时候我妈指不定多高兴。”   “你爸爸妈妈喜欢什么啊?”贺秋桐在男人怀里蹭蹭,“我去拜访的时候要带些什么吗?”   “不用。带个人去就行。”   说起爸爸妈妈,贺秋桐其实想起了前几天打来的那个电话——贺立居然还在找他。   这事儿让他有些动容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件藏在心里一件落了灰尘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掉或是说重新清理干净的。   贺立已经成了他心中深深刺进去的钩子,拔出来会带出腐烂的血肉和止不住的鲜血,但就放任他在心底生根又会时不时的刺痛。   难以抉择。   贺秋桐想问问沈老师的意见……   窗外柔和的光线落进来,室内像是被月光笼罩上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美感。光是世界上最具审美的雕刻大师,沈潮的轮廓线条在明暗阴影里被凸现,高挺的鼻梁、长度恰好的人中、弧度完美的薄唇……无不让人心动。   “沈老师。”   “嗯?”   “沈潮。”   “怎么?”   “你真好看啊。”贺秋桐痴痴地说道,“娶你回家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潮哼笑,曲起手指刮了刮小男朋友的鼻尖。   贺秋桐皱着鼻子躲开了,“刮鼻尖会把鼻梁压塌的!塌了就不帅了!”   “谁告诉你的歪理?”   “我外公小时候告诉我的。”   说起贺秋桐的外公,两人都有些沉默,沈潮揉了揉男朋友的头发,无声安慰。   犹豫了两三分钟,贺秋桐还是在沈潮怀里抬头,“沈老师,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办好。”   “什么事情?”沈潮有一搭没一搭地撩起对方的发丝绕在手指上画圈。   “贺立给我打了电话。他用的其他电话号码,我没注意就接起来了。”   沈潮玩弄发丝的手瞬间停顿,片刻后才又动了起来,他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贺秋桐继续说。   “他说……他一直在找我……还说他在宿舍楼等我了一天。他给我的银行卡也解冻了,让我没钱的话就用里面的……”   “他好像是真心悔过了……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怎么面对他呢?重新和好吗?那我妈妈,我外公……”   想起妈妈和外公,贺秋桐情绪有些激动,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湿润了些,没等他再说什么便被男人拖着后脑勺按进了怀里。   属于沈潮的熟悉的皂角味道充盈在鼻腔里,像是一剂特效安定针。 第101章 沈潮夜不归宿   沈潮把贺秋桐揽进怀里,亲了亲对方的鼻尖。   虽说这是对方的家事,其中也牵扯了太多童年时期的感情纠葛,但沈潮还是开口了。   “你对你父亲……还有期待吗?”他眼里的贺秋桐,应该是对父爱还有所期待的,只是儿时处处碰壁,让他现在胆小畏缩了,他索性给出这个台阶。   贺秋桐在男人胸口处蹭了又蹭,脑袋里纷繁复杂的画面逐一闪过,有外公背着他参加幼儿园运动会的画面,有妈妈穿着紫色连衣裙坐在梧桐树下剪纸的画面,还有……还有贺立第一次领他回家之后在家长会上跟老师攀谈的画面……   贺立……这个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我……我不知道。贺立、他对我的承诺太多次没有达成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信任他。”贺秋桐的语气吱吱呜呜的,不难看出里面的犹豫。   贺秋桐对此的确是抱有期待的。   小时候他经常看不见父亲,家里那张唯一的结婚照便成了他的念想。   照片里美丽漂亮的妈妈和西装革履的爸爸,多般配啊。他无数次幻想过爸爸回到家里,在睡前会拿着童话书给他念故事——他听别人家小朋友的作文里都是这么写的。   ……   “顺其自然吧,下次他要是再打电话来。你就接。”沈潮侧过身把男朋友抱住,“今晚就别想这些了,快快睡觉吧。”   贺秋桐窝在男人的颈窝里眨眨眼,“其实……我之所以想起来是因为……是因为我在想,你要是真的跟我在一起了,如果要见我的家长的话应该见谁呢?”总不能拉着沈潮去墓地里吧。   “还有……如果岳母岳母要见亲家……我这边没人,多不好啊。”   沈潮听完愣住了,半晌没说出话,叹气的时候他察觉自己眼眶有点酸涩。   “你傻不傻啊?就想着我了?”男人拍拍他的背,继续道:“你和你爸爸的关系处理问题上,不用考虑这些,你只需要顺从你自己的心就好了。”   “嗯。”   贺秋桐闭上眼,本以为会难以入眠,但事实相反,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沈潮的影子了,贺秋桐滚进旁边的被子里,发现温度也很冰凉——沈潮应该已经走了有一阵子了。   他叹了口气,去厕所刷牙洗脸,橙子味的牙膏已经挤好了,镜子上面贴着男人写的便签纸。   亲爱的老婆:   老公这几天会比较忙,跟陈安制药的合同工作马上就要到尾声了。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出国旅游吧。   ——爱你的沈潮   男人的字体很好看,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看起来赏心悦目。贺秋桐原本因为男人一大早出门而有些低落的情绪都被安慰好了。   今天他刷牙的时间格外长,在镜子面前站了好几分钟才打理好,擦干净手把这张便签纸取下来。   他把这张便签拍了照片存进相册里,又把实物放进了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的都是沈潮留给他的便签纸。   同居这么久了,便签纸已经存了许多。厚厚的一沓,在盒子被打开时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像是在给他打招呼。小铁盒都快要放不下了,贺秋桐把便签们按好塞了进去。   应该去专门买个大盒子装这个了。贺秋桐想。   没有沈潮的生活比较平淡,无非是上课下课吃饭上课的循环,贺秋桐在食堂吃了午饭有些撑,就打算踱步去寝室楼下看看那只被男生们喂得肥肥胖胖的流浪猫。   结果,这一趟路程,猫没看见,倒是看见了那个电话里的人。   贺秋桐站在五十米开外的路口看着那个男人。   血缘是种奇怪又微妙的东西,明明只是一个背影,明明已经很久没见了,可贺秋桐十分确信——这就是贺立。   他的身体被无形之中的什么给钉在原地,贺秋桐动动腿却发现根本不能移动,他想要后退或是上前都无能为力。   血缘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有时候却真的能应验一些科学无法说明的事情。贺立也在这时突然转身,两人的视线穿过男寝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交接在一起。   他们都没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半分钟后,贺秋桐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转身就走,没有一旦犹豫,但只要你细看他的眼睛,你能发现其中的挣扎和纠结。   贺立见状直接追了上去,可儿子走得又快又急,步子迈得很大,仿佛一点也不想看见他的样子。这让贺立有些犹豫,可想起儿子这些时日完全杳无音讯时自己的心慌,他又重新迈步追了上去。   校园很大,贺立虽然因为找人的原因已经来过南大许多次,但也远没有贺秋桐这个本校大学生对路线熟悉。   他年纪也大了,身体在无数应酬里被掏空,以往穿起来挺拔的西装现在也是大腹便便了,他根本跑不过儿子。   不一会儿就追丢了。   男人撑着膝盖在路边喘气,深秋快要入冬的天气里却有豆大的汗珠从鬓角一滴一滴落下。   等呼吸稍微平息了,贺立才直起身体,大学里来来去去的学生都对这个在路边喘气的中年男人投来奇异的目光。   贺立却不在意这些,他左顾右盼,在这些学生里根本望不到自己儿子的身影——桐桐不想见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刺。或许桐桐小时候知道父亲不想看见自己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吧?他也算是自食恶果了。哎——   刚才那段跑步的路程已经让他的身体超负荷,贺立走到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大腿。   男人在椅子上愣了半个小时,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干,就这么干干的坐着。贺立不知道,贺秋桐其实就在他背后的宿舍楼拐角,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他。   贺立坐了多久,贺秋桐就在拐角站了多久。   直到男人想起电话,他才骤然把手机掏了出来,可等到他点出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电话,又开始犹豫了,片刻后才按下。   “叮铃铃——”   电话铃声在不远处响起。   贺立愣住,下意识想要扭头去看,可理智让他止住了自己身体的动作,就这么看着电话——一直没有被接起。   拐角处的贺秋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吓了一跳,他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将声音关掉,但面对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来电却犹豫了。   这仿佛一个烫手的山芋,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眼看一分钟就要过去……贺秋桐突然想起昨晚沈潮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顺其自然吧,下次他要是再打电话来。你就接。’   贺秋桐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从肺里吐出。   电话被接起,却没人说话。两人都把手机放在耳边,默默听着。   电话那头,贺立的呼吸还有些沉重,大概是跑步之后还没恢复,半晌,那边粗重的喘息声停止了,男人开口——   “桐桐……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就在我背后不远处吧?”贺立拿着手机的手有些抖,“爸爸就这么跟你说说话就好……或许你已经不想要我这个爸了,但是……”   “我悔过得太晚了,以至于很多事情都来不及。我最开始其实对家庭是有爱的,后来,我沉迷于工作,我想挣钱、结果……”   “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什么。桐桐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最近这段时间在外面一个人还好吗?你有没有钱吃饭?你、你用一下卡里的钱吧,算我求你了。”贺立声音有些颤抖和泣音,“让爸爸知道你还在。”   “你高三那阵子,填志愿的时候不是想去国外吗?爸爸不应该硬是给你报了南大,我就是怕你走远了……我帮你联系了你之前想读的那所国外大学。”   “爸爸真的错了,爸爸想补偿你。”   贺秋桐听着手机里的话,沉默了很久才说话,“你是真心的吗?你小时候说的多少承诺没有兑现,现在我还能信任你吗?”   ……   最后两人还是没有再见面,彼此挂断电话之后分别离开了。   这通电话来的时机确实太凑巧了,要是沈老师没有告诉他顺其自然的话,大概贺秋桐今天只会扭头就走根本不会在贺立背后看他,也根本不会接这个电话。   ……   这件事情让他一下午的课都有些心不在焉,贺秋桐拍拍自己的脸想要振作一些。   回家的路上他顺路去超市买了沈潮喜欢吃的食材,本想来沈潮回家之后做点好吃的开心一下。   结果贺秋桐一直在客厅坐着等啊等,看着时钟从6:00逐渐走到了晚上8:30也没有听见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动静。   手机上发过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打电话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沈老师不会故意不接他的电话的……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贺秋桐看着时钟划过9:00,心里的焦急已经压不下去了,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上的人名是沈潮。 第102章 修罗场   贺秋桐心里一喜,赶紧把电话接了起来。但里面传来的声音却是陌生男人的——   那人的声音沙哑而虚浮,像是喝醉了,“桐桐(老婆)?哎呀~这不会就是咱们沈教授金屋藏娇的小美人儿吧?叫得这么黏糊呢,还老婆老公都来了。也让我黏糊黏糊?~”   男人像卡着痰似的嗓音异常难听,轻飘飘的语调也轻浮恶心,差点没让贺秋桐直接挂了电话,但想到这是沈老师的手机打来的电话,他还是忍住了,耐下心听那人说完。   “沈潮在哪儿?”贺秋桐等了半天那人还在絮叨个没完,直接开口打断了,“你们跟他在一起吗?”   “哟——小美人还没等我说就自个儿想来了吗?这可不是我强求的你啊!”男人像是喝了口酒,咂嘴的声音很大,“啧啧,沈潮喝醉了,你来接他回家吧——地址在……”   贺秋桐骑了暴龙过去,一路上压着超速的警戒线狂飙,他按照导航的路线到了目的地,不出所料,是一家装潢华丽妖冶的酒吧。   五彩斑斓闪烁的招牌挂在大门头顶,夸张的涂鸦和故意做旧的墙壁让这里显得很狂野。   可贺秋桐没时间管这些,他匆匆扫了一眼浮夸涂鸦后面的门牌号,确定这就是电话那头的地址之后,直接大跨步走了进去。   谁曾想,却被两位站在门口一左一右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先生,‘狂欢’是会员制的酒吧,请您出示你的VIP卡或者邀请函。”   贺秋桐此刻很着急,但守在门口这两位大哥一米八几,肌肉遒劲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他如果想硬闯肯定闯不进去的。   “我有邀请函,只不过忘带了而已。是沈潮的邀请,我能进去了吗?”他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直视其中一人的眼睛说出了这番话。   那人犹豫了一下,跟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没放他进去,“对不起,先生。我们这边要见到邀请函才能让您进入,不能因为您一个人而坏了规矩,您要不给邀请您的先生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也可以。”   贺秋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蹲到门口去正想打电话,视线里却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   “你想进去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但贺秋桐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到过,刚想抬头去看,就被男人拉着手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贺秋桐有点脑供血不足,往前踉跄了一步恰好被男人揽进怀里。   陌生的香水味弥漫在鼻尖,贺秋桐皱着眉头想把人推开却被按得死死的。   这人身高很高,比那俩壮实的守卫还要高,这让贺秋桐突入想起一个人——他不信邪地抬头……   居然真的是韩昀!   只不过如今的韩昀褪去了校园里少年感和青涩味道,一身笔直的西装却偏偏解开俩颗纽扣和带着些野性的寸头让他看起来就像黑.道世家里的太子爷。   “你!”贺秋桐刚想说话就被男人扫了一眼,黑沉沉的眼瞳让贺秋桐下意识闭上了嘴。   愣神后的贺秋桐呐呐的垂下头。   或许的确只有韩昀能带他进去了……   “这人我认识,我就带进去了。”韩昀揽着贺秋桐,冲两人挑眉,“没问题?”   两个守卫显然对韩昀很熟悉,根本没让韩昀出示什么VIP或者邀请函,直接退开了,毕恭毕敬地标准90°鞠躬,齐声道:“韩少爷里面请。”   贺秋桐就这么被男人揽着进门了,一进去是一个偌大的前厅,男男女女都是身材极好长相上等的侍应生,最中心有一圈吧台,两位调酒师都是戴着面具的高挑男子。   但这大厅显得有些冷落,员工的数量远远大于在这一层落座的客人,两位调酒师也都没事干,相互站在一起聊着天。   贺秋桐有些懵,望了望四周发现最里面好像有一个上楼入口,他往前走了一步,被韩昀给重新拉了回来。他想起还揽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垂眼扫了一眼刚要挣脱开就被男人制住了。   “你怎么来这儿?你家沈老师不管着你了?”韩昀把人带到吧台坐下,熟练地要了一杯血腥玛丽,“你要喝什么?”   贺秋桐觑了一眼对韩昀的到来极为重视,突然正经起来的两位调酒师,在心里暗暗猜想韩昀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不用了。”   他摆摆手,视线还是落到不远处的上楼入口处,问韩昀,道:“我能上去找人吗?”   “你要找谁?楼上很乱,不安全。”   贺秋桐不想说出沈潮的名字,吱吱呜呜地说‘只是去找一个朋友’。   韩昀却笑了,端起调酒师毕恭毕敬递过来的血腥玛丽抿了一口,“你不说名字的话我可没办法帮你去问在哪个房间,这里上去一共有20层,每一层又有多少个房间,你自己去找的话,怕是找到明早都找不到。”   手指扣了扣吧台的桌子边沿,贺秋桐又重新抬头打量了一番韩昀,在这里的韩昀才像是真正身在主场,学校里面体育生的身份更像是男人可有可无的生活调剂。   犹豫片刻,贺秋桐还是告诉了韩昀,“我想找沈潮,你能帮帮我吗?”   “嗯。”韩昀像是对他的服软很满意,仰头将杯中流淌着的红色酒液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跟着我。”   上楼入口处也站着两男一女,穿着服务生的制服,同样戴着动物样式的面具。   兔子小姐远远瞧见韩少爷朝这边走来,急忙迎上来,“韩少爷,您的专属包间已经为您打扫干净了。”说罢朝另一边的VIP直通电梯摆出‘请’的手势。   韩昀却没有上去,“今天来的客人里有叫沈潮的教授吗?”   兔子小姐低头思索了一阵子,没有想起今天来的客人里是否有沈潮这个人,‘狂欢酒吧’每天客流量很大,想要记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又朝两边的男人使眼色。   其中一个男人拍了下手,“韩少爷,好像是有一个姓沈的教授,是今天下午来的。他不是本店的会员,是被陈小少爷带进来的。”   得到沈潮的消息,贺秋桐有些着急,“陈小少爷是谁?是陈康吗?”之前沈潮对他提起过这个陈安制药的小少爷,名字就叫陈康。   那个男服务生看了一眼韩昀的表情,才继续回答道:“是的。就是陈安制药的那个陈康少爷。”   “他们在几楼?!”   “这……”服务生原本有些犹豫,但被身边的兔子小姐拉了拉衣角之后开了口,“陈康少爷他们的包间是十五楼1503室。”   贺秋桐按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转身就要往那边的楼梯走,但被韩昀长手一伸拉着衣领提了回来。   “赶时间还走楼梯?”说罢,男人直接把人提进了VIP电梯了,兔子小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帘也走进电梯为两人按楼层。   “先去十五楼。”韩昀发话。   标着‘15’的按键闪着红光的被按下,小屏幕的数字随着楼层的上升而不断跳动,直到‘15’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   门外也有两男一女的面具服务生候着,看见电梯里的人一时间有些怔楞,不过专业要求让他们马上回过神来,弯腰齐声道:“韩少爷请。”   这一层的女侍应生戴着的是小狗面具,狗狗小姐把他们领到1503室的门口便退下了。   上楼之后,‘狂欢’的装修风格就不再是一楼和门口那样怪异的涂鸦风了,而是复古又大气的装潢居多,仿佛门口和一楼大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刻意装修成那样子的。   贺秋桐站在这扇原木打底黑金镀边的华丽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推门而入。   门内烟雾缭绕的吵杂声有片刻停滞下来,好几双眼睛直直地望向门口,那些眼睛浑浊不堪仿佛带着肮脏的色.欲的打量让贺秋桐忍不住皱眉。   贺秋桐在场内扫了一圈儿,除了觉得为首的那人有些眼熟以外,并没有发现沈潮的身影。   就在他有些失落的时候,韩昀走了进来,把贺秋桐拉到自己身后站着。   “陈小少爷,好久不见啊?”韩昀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打开抽了起来,“怎么,不欢迎我?也不请我坐坐。”   陈康此刻的注意力终于被拉了回来,他收回望向贺秋桐的阴沉沉的视线,转而笑着朝韩昀赔不是,踹了一脚身边的小跟班儿们,厉声道:“还不去给韩少爷重新搬一张沙发来!”   说完又转向韩昀,“这些位置被我们霍霍地有点脏了,我让人重新给您搬一张新的来。您看怎么样。”   韩昀不知道是不计较还是懒得跟这些人说道,淡淡地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等人把皮沙发搬来之后,韩昀正要揽着贺秋桐坐下的时候,沈潮从包间的阳台里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被韩昀揽着肩膀的贺秋桐。   男人眯了眯好看的丹凤眼,将手里未燃完的烟头丢进酒杯里熄灭,不轻不重道:   “过来。” 第103章 “戒指要一直戴着”   听到沈潮的声音,贺秋桐偏头看了一眼韩昀,便往沈潮那边跑了过去。   经过陈康身边时,他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浓郁难闻的烟酒气和恶狠狠的眼神。   但还没等贺秋桐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升起,他就被沈潮直接拉进了怀里。   沈老师怀里也有烟味和酒味,盖过了以往清淡的皂角味,但并不让人觉得刺鼻。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男人的唇瓣抵在贺秋桐的头顶,音量控制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范围内。   “他们有人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了,然后我就过来了。”   沈潮一时无言,半晌,男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像是在责怪自己的疏忽。   贺秋桐顺着男人的眼神,视线落到了包间内处于正中心的圆台上的大玻璃酒缸,里面正沉着好几台手机,里面有一部眼熟的,正属于沈潮。   陈安制药与韩家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但在南城的地界里混的,没有哪家不知道韩家名讳。   那群之前还围着陈康打转的小喽啰如今全都跑去韩昀身边献殷勤,陈康在外围站着颇有些门庭冷落的感觉。   但韩昀的样貌还是挺唬人的,一头利落的板寸和抿直的嘴角,站在那儿不太说话,身边围着迎合的人也就逐渐闭嘴了。   韩昀的视线穿过烟雾缭绕的空气和围过来的人群,直直望向凑在贺秋桐耳边说话的沈潮。   陈康如老鼠似的倒三角吊梢眼在两人之间移来移去,最后露出了个有些猥.琐的怪笑。   “沈教授的小美人儿看样子跟韩少爷的关系匪浅啊?”陈康端起酒杯朝韩昀稍微倾斜了些,“韩昀少爷今儿怎么带着人来我们这玩儿了?”   “来找人的。”韩昀独自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笔直的西装裤裤脚,“天色晚了,什么应酬也该都结束了吧?”   沈潮接到韩昀的暗示,也揽着贺秋桐走过来,笑道:“桐桐还没吃晚饭,如果陈先生觉得合同一事可以敲定了,那我们下次再来商议也不迟。”   陈康明显不想放人,闻言只是端着酒杯晃,没说一句话。   双方好像就这么僵持着了。   这时,门口又传来脚步声,房门被极有规律,三短一长地敲响。   来人贺秋桐并不认识,是个高大英俊又有点邪气的男人。   那人进门后先对韩昀点了点头,然后径直朝陈康走去,将一脸惊恐的陈小少爷提着衣领直接从座位上把人拽了下来,手一松,本就喝大了的陈康就狼狈地面朝地趴在了地上。   “家里小弟不懂事。陈健在这里给韩少爷赔不是了。”陈健先朝韩昀鞠了一躬,然后蹲下去把陈康的脑袋提起来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虽说这包间里的地面都铺了厚厚的毛绒地毯,但他大哥这一下磕的力道可不小,‘砰’地一声把包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弟他喝醉了不懂事儿,今天真是冒犯了。还有这两位,应该是沈潮教授和贺同学吧?在这里我也替他赔不是了。”   “沈教授,这份合同贵校已经让步很多了,都是他年幼狂妄不知事。这里我做主,合同按照最开始的版本让利,就算是辛苦沈老师这几日多多担待了。”   这场风波大致算是过去了。   贺秋桐被沈潮揽着走出‘狂欢’的大门后才感觉肺里呼吸进去的空气是清新的。   夜晚的风带着越发寒凉的触感,南城的冬天逐渐开始明显了。   这回贺秋桐骑机车过来又忘了戴头盔,但沈潮知道后却没有责怪他。   沈潮在路边昏黄的灯光下抱着他,男人解开大衣的纽扣将他裹进去,身高差让贺秋桐的脑袋能刚好窝在沈潮的颈窝里汲取热量。   贺秋桐用余光看着街道边穿梭而过的车辆,一辆、两辆……   他们抱了很久,久到贺秋桐的眼睛都有些酸涩感,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得更深,感受自己卷翘的睫毛扫在沈潮侧颈皮肤上。   良久,沈潮打破这片寂静:“你认识陈康吗?”   这个问题在贺秋桐看来有些无厘头,但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记不得了,我应该没什么机会认识他……但是刚进门的时候,我莫名地觉得他很眼熟。”   贺秋桐回答完之后,这一块小角落又回到了可闻针落的安静。   他不明白沈潮为什么突然看起来很难过,贺秋桐最开始以为沈潮是应酬太累了喝酒太多了,但被男人拥住这么久,他慢慢觉出点不一样来。   贺秋桐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被男人来回摩挲着,这个动作从刚才在包间里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现在。原本冰凉的金属被男人和他的体温暖热。   比起疲惫,沈潮更像是在向他确认,确认自己还拥有贺秋桐。   “怎么啦?”贺秋桐把左手留在沈潮掌心,右手穿过沈潮劲瘦的腰将他环住。   他曾无数次埋在沈潮怀里,无数次丈量过男人的腰身。   “沈潮,你变瘦了。”   听到这句话的沈潮终于有了些动作,短发刺刺地蹭在贺秋桐的耳廓,“我瘦了没事儿,桐桐没瘦就行了。”   贺秋桐拽着沈潮的衣领,垫脚亲在男人的嘴角,“回家吃饭补补。”   沈潮轻笑一声,刮了刮男朋友的鼻尖,“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家里有饭吗,我家厨房还好吧?”   “emmm……”贺秋桐有些语塞,尴尬一笑,“要不点一份宵夜外卖吧?这么晚了,回家懒得做饭。”   可等他们真正回到家里之后,疲惫才真正涌上来。   贺秋桐才刚从浴室出来就被沈潮拦腰抱起来放到大床上了,炽热的呼吸扫在侧脸。他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但沈潮不为所动,反而压得更紧了。   贺秋桐还以为沈潮想zuo,一时间仰着头有些僵硬,但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沈潮的进一步动作,低头一看,男人正趴在他颈窝里闭目养神呢。   脸上一红,“起来睡。”话音还没落,贺秋桐感觉被沈潮枕着的侧颈湿漉漉的,伸手一抹,这回比半干稍微好点,只有发丝尾部有些润。   “起来起来——等会再睡。”贺秋桐这回语气强硬了些,推着沈潮坐起来。   睡眼惺忪的男人尽管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但看起来其实很年轻,像是贺秋桐的学长,翘起来的一缕头发给他添了些少年气。   贺秋桐刚转身要去那毛巾,就被男人扯住了睡衣衣角,“戒指没戴。”   他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空空荡荡的,贺秋桐一拍脑门,“你刚才直接把我抱过来了,戒指在柜子上呢。”   “老婆快去戴上,戒指要一直戴着。”   “嗯。”   贺秋桐戴好戒指专门在沈潮眼前晃了一圈,才把吸水毛巾盖在了沈潮头上。   “哎——你说你现在像不像等夫君挑盖头的小媳妇?!”   沈潮像是有些无奈的歪了下头,举起的手本想撩开毛巾的一角来瞥他一眼,但又动作到一半停下了。   男人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带着笑意的语气里颇有些纵容的意味,“那相公快掀盖头吧?”   贺秋桐勾起一个坏笑,撩起毛巾的一角钻进去亲在了沈潮嘴唇上。   男人的薄唇此刻略有些干燥,贺秋桐贴了一会儿之后舔了舔,在其染上水渍后又退开。   被当成盖头的毛巾被贺秋桐完全拿下来,在男儿湿润的发尾揉搓。   贺秋桐现在是跪在床上的,沈潮抬眼看了看男朋友左手上显眼的戒指,伸手握住,又凑过去,把脑袋埋在了贺秋桐的肚子上。   这个高度贺秋桐擦头发也挺顺手的,他动作稍微停顿了些就随男人去了。   “沈老师,这是第二次了吧?”   “嗯?”   “第二次这么粘我。之前都是我抱着你不撒手,都是我晚上来找你一起睡。”   沈潮听出贺秋桐语义里的试探,但他装作不知道,没有给出男朋友希望的答案。   “老公粘老婆,天经地义,今天就想抱着你睡。”   沈潮在贺秋桐呼吸平稳后睁开了眼睛,细长的丹凤眼在夜幕的映衬下不变喜怒,灰蒙蒙中又时不时闪过一些亮光。   他从阳台回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站在门口被韩昀揽着的贺秋桐,第二眼就去看了陈康的表情。所以他把陈康由思索到恍然大悟的表情全部捕捉了下来。   陈康肯定发觉贺秋桐就是几个月前在酒吧打了他的那个人了。   陈康当时阴测测的望向贺秋桐的眼神证明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情在沈潮心里一直没有被放下过,陈康始终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他不能确定陈康大哥的到来对陈康有没有一定程度的约束力,也不确定韩昀的干涉对陈康有没有震慑。   这一晚,沈潮睁着眼度过了。   第二天,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没让贺秋桐看出异样。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应该就是陈健已经答应了合同签署,这件事情就快告一段落了。   沈潮带着他的纸质版辞呈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第104章 被迫官宣   生活并非是一直平淡如水的。   一开始,贺秋桐只是觉得身边同学落到他身上的视线变多了。   课后,贺秋桐看见李思雨想朝他走过来却被身边的同伴拉到教室另一边的座位上。   贺秋桐不明所以,也仅是疑惑了一秒。沈潮今天不在学校,贺秋桐独自去食堂打了饭。   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饭时手机开始疯狂振动——   打开一看,微信里堆满了李思雨发来的信息。   李思雨:你快去看看校园墙!   李思雨:在吗?在吗?!   李思雨:你和沈潮的照片被放上去了!   贺秋桐在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李思雨口中的照片大概就是之前那些cp粉发上去的一些普通照片。   但李思雨急切的语气让他有些疑惑,贺秋桐思索一番还是放下手中的复习资料点开了空间里的校园墙页面。   当旋转的灰色圆圈消失,图片和文案加载出来,贺秋桐看着手机屏幕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慌起来,他压抑着手抖,强制自己将页面往下滑。   南大校园墙:秋潮cp正式官宣!来看南大最年轻副教授和化学系系草的甜蜜爱情吧![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   在文案下面的三张照片是那晚他们在‘狂欢’酒吧外面的小道里紧紧相拥和贺秋桐踮起脚尖亲吻沈潮的画面。   偷拍的人技术很好,画面一点也不抖动或是模糊,就算是在夜幕的掩映下也将他们两人的脸照得很清楚。   如果单单仅是欣赏这一系列图片的话,无疑是很棒的。路灯的暖黄光晕打在两人凑在一起的鼻尖上,纯.欲感十足的亲吻被完美记录下来——仿佛电视剧里那些能引起观众尖叫脸红的经典画面。   但人生不是电视剧。生活也跟艺术加工有着千差万别的距离。   南大校园墙的文案也太明显,直直点明了他和沈潮师生恋爱的不正当关系,虽然打着‘磕cp’的旗号……   但贺秋桐清楚地知道,当二次元里的cp当真跨过那条道德的界限‘官宣’之后,许多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二次元里的纸片人cp仅仅停留在纸上,仿佛是蒙了一层轻纱的纯洁爱情,可如果有人当众揭下这层薄纱露出那真正的爱情的模样。   很多人却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老师和学生谈恋爱?还是俩男人?这不会是潜规则吧?或者其他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贺秋桐几乎能想到其他人对他们的看法。   ——这就是现实。   贺秋桐白皙的指尖放在评论区的展开按钮上停滞了很久,最终没有按下。   他倏地关闭了QQ也关闭了手机,重新拿起筷子夹菜喂进嘴里,贺秋桐僵硬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再缓慢地吞咽下去。   味如嚼蜡。   这一顿饭他吃的时间格外长久。从食堂里人来人往吃到了人流尽退。快入冬的天气很冷,盘子里的饭菜早就凉透了,油脂凝固起来,逐渐附着在菜上,像是落了雪的山,白花花一片。   贺秋桐看着有些犯恶心,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他猛灌了一口水强压下从胃里泛出来的涩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端着盘子去吧剩菜剩饭倒了。   倒饭的时候他前面站着一位女生,对方在扔完筷子后转身看到他,先是后退一步愣了一下,再就是抬头盯着他的脸看。   贺秋桐自然察觉了这股过于露骨炽热的视线,但他只是垂眸敛眉地自顾自倒饭、放好餐具,绕过那位挡在前面的女生直接走了。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很急。   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因为他听到了那个女孩子小声的嘀咕:这就是那个跟老师谈恋爱的同性.恋啊?   早上上课时身边同学看向他的奇怪的视线也都有了合理解释,经过半天时间的发酵,这件事情被更多南大学生口耳相传。   贺秋桐回寝室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事实,他总能察觉到来自身边的人想要掩饰却还是明显的打量和窃窃私语。   这些事情都让贺秋桐产生了逃避心理。   因为下午还有课,吃完午饭距离上课也还有一阵子时间,恰好他的寝室床位并没有被占,所以往常的今天他都会去寝室午休一会儿。   贺秋桐的室友们通常这个时间还在操场打乒乓,所以,如果他这个时候回寝室的话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午休时间。   他以往都很享受。   但今天的他却不是去享受的,而是去匆忙‘避难’。   贺秋桐拉起自己连帽卫衣的帽兜盖在自己头上,疾步朝寝室楼走去。   一楼、二楼……他跑步上楼,喘着粗气停在自己的寝室门外掏钥匙。   寝室的木门隔音效果很差,人如果站在门外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   贺秋桐掏钥匙的动作在里面的谈话声中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知道动作停滞,身体僵硬如枯木般地立在门口。   “没想到啊,咱们寝室还出了个同性恋?!”   “对啊!我是真没想到!还是跟自己老师谈恋爱呢,也不知道是被迫的还是主动自愿送上门的。”   “说不准!”里面的人似乎是拍了拍大腿,很激动的样子,“老子想起来了!之前贺秋桐回家不就是那个什么教授来接他的吗?!原来都搞在一起这么久了!”   “我靠!那你说……贺秋桐这是回家还是跟老师出去同居了啊?!”   “扌喿!扌喿!扌喿!你可别推理了,我怎么心里直犯恶心呢?俩男的怎么搞啊?好在是贺秋桐早不在这儿住了,不然……呵!”   贺秋桐立在门外用力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将手里握着的钥匙捏得死死的,疼痛从手心里疯狂直逼大脑,他也没有松开。   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不堪入耳的调笑声和内涵语言不断传入贺秋桐的耳道里。   这让他一时间有些不能相信——这扇门里的真的是之前一起开黑一起打球的室友吗?为什么他觉得里面此时住了一群冒着黑气的魔鬼呢?   不愿再听下去,贺秋桐转身就走,却撞上了提着饭回寝室的吴昊,这人是在寝室里跟他关系最好的人,之前自己家教的兼职就是吴昊给介绍的。   但此时再见,贺秋桐在楼道上直直看着对方,却在对方的眼睛看到了一抹闪躲。   贺秋桐深吸了一口气,撞开对方的肩膀快速跑下楼,对方欲言又止的神色被贺秋桐的动作堵了回去,挽留的手也没能抓住贺秋桐的衣角。   其实,贺秋桐察觉到了吴昊貌似有话想对他说……但刚才听到的垃圾话已经够多了,他害怕再听见那些话语——哪怕一点,都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敢打赌,所以贺秋桐选择了逃避。   当他撞开吴昊的肩膀离开时,贺秋桐明白——他自己才是那个懦夫。   他甚至不敢再骑上暴龙,这让他之前引以为傲的属于贺秋桐的标识,在此刻却成了他的夺命符。   贺秋桐拉紧了帽兜,低着头快步走在最路边。这个方法好像很奏效,身边那些仿佛无处不在的视线和窃窃私语消失了。   他没去坐校车,跨越了大半个校园从最偏僻的那个校门走了出去。因为出校门都要人脸识别,他必定需要抬起头露出正脸——贺秋桐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直到出了南大校门,贺秋桐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无所事事地走在路边人行道,双眼空空地打量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路人和各式各样的商铺。   手机又震动起来。   贺秋桐以为是沈潮的电话,飞快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却发现是来自班级学习委员的询问。   学习委员:贺秋桐同学,你今天下午的化学应用课没有来吗?老师点名了。   贺秋桐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并未回复,直接关了手机。   他现在不想跟有关学校里的任何人联系,无论是面对面的还是网络上。   沈潮的家离南大不远,贺秋桐慢悠悠晃荡着步行也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家楼下。他站在楼层下抬头看着属于自己和沈潮的那间房子的窗户。   看了很久很久。   就连隔壁楼栋的王大爷从他身边经过也没留意到。   “哎!小子!你怎么站在这儿不上楼去啊?”王大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啥呢?!让大爷我也瞧瞧。”   说罢,大爷站到贺秋桐身边朝上望去。   “也没什么呀?臭小子,这么冷的天气,快去回家暖和去!”   贺秋桐朝大爷勉强笑了笑,表面上应了,等目送王大爷回家之后他还是没上楼。   沈潮现在应该在家,男人也知道他今天下午是有课的。如果他此时就回去了,肯定会被沈潮看出不对劲来……   唉。   贺秋桐敛眉,在楼下转了一圈,晃晃悠悠地居然下意识走到了沈潮向他求婚时的那条石板小路上。   贺秋桐垂眸看了看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沈潮那日沉淀在夜幕里的‘我爱你’还声声犹在耳边。 第105章 心疼坏了   贺秋桐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他蹲在几乎无人踏足的青石板路上默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点一点跳动。   ——他要等到下午六点半再回家。   这才是贺秋桐正常下课到家的时间段,不会引起沈潮的怀疑。   早知道就不这么早赶着回来了……这条小道上清冷得很,穿堂风的凉意能刺进骨子里。   贺秋桐缩了缩脖子,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愣愣地看着地上成群的蚂蚁在搬运食物,正巧从贺秋桐的面前经过。挺有意思的。   他捡起一根儿枯树枝桠贱兮兮地挡在小蚂蚁们的路中间,被拦路的第一只蚂蚁有点晕头,堵在道路上原地打转,连带着跟在他身后的蚂蚁都堵成了麻饼似的一团。   贺秋桐难受了一天的心终于好受了些,虽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小蚂蚁的痛苦上有些不人道,但他还是抿着唇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微信电话的铃声在这条安静得有些冷的小道上突兀响起,贺秋桐被吓了一机灵,肩膀抖了抖才反应过来。   他的手伸进口袋里却不是接通电话,贺秋桐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关掉了音量——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无非是他的辅导员或者是那个对他有些印象的化学老师。   他可不想在心情低谷的时候再被别人唠叨。   可贺秋桐想放过自己,电话那头的人却不想放过他,口袋里的手机在消停一阵之后又继续开始震动,‘嗡嗡嗡’的响声绕在耳边像一道催命符。   贺秋桐在对方锲而不舍地打进来第四通电话时,他叹了口气,认命似地接起了电话。   可刚一拿起电话他就愣住了,微信来电的头像是沈潮的……   贺秋桐心里一惊,扫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心里的慌张更甚了。   沈潮知道他的课表,以往从不会在他上课期间来电话……可这次……   贺秋桐的指尖喃凮悬停在手机屏幕上方,眼看着这一通电话的时长也要耗尽,他在即将自动挂断之前还是咬咬牙把电话接了起来。   贺秋桐将手机放到耳边,却没有开口说话。他是因为不敢,因为害怕。   可手机那头的沈潮也跟着沉默下来,手机里除了两人沉沉的呼吸声和贺秋桐这边因为风吹过小竹林而撩起的‘沙沙’声,再无其他。   半晌,沈潮先开口了。   “在哪儿玩呢?回来给沈老师抱抱。”   本来一直没哭的贺秋桐一听见沈潮说话就绷不住了,酸涩瞬间袭上眼眶,黑鸦羽毛似的睫毛颤动不停,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落了满脸。   贺秋桐察觉到自己脸上的凉意,赶紧用手背擦了擦,把听筒那远了些吸吸鼻涕,“嗯”了一声。   他不敢多说,怕自己奇怪的声音被沈潮察觉了。   挂了电话,贺秋桐站起来动了动已经蹲得发麻的腿,朝还在搬食物的小蚂蚁们说了再见之后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重新走到了家楼下。   沈潮并未在电话里跟他多说什么,但贺秋桐知道沈潮一定明白了,学校的事情瞒不过他,自己逃课的事情也瞒不过他。   贺秋桐擦干净脸颊上的泪痕重新抬头朝楼上望去,这一次他看见的不是随风飘扬着的窗帘,而是……站在窗前与他对视的沈潮。   贺秋桐抬头仰望着,他距离沈潮的空间还是太远了,只能依稀察觉到沈潮也在看他。就这么,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遥望着。   太阳的光线刺痛了贺秋桐的眼睛,又有眼泪想从眼眶里涌出来,但被贺秋桐用力憋了回去。   他用力闭上眼复又睁开,朝楼上的沈潮挥挥手,跑进了室内。   随着电梯上的红色数字不断跳动,沈潮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贺秋桐还没来得及调整的郁郁的神情尽数落到了等在电梯外的沈潮眼底。   男人上前跨步一把将贺秋桐拉进了自己怀里。   “桐桐,外面冷不冷?眼睛鼻子都冻红了。”   “冷。早知道我就直接回家了。”快到冬天了……一个人怎么能挨过去呢?   男人心疼坏了,贺秋桐原以为自己会听到的逃课的责备也并没有被沈潮说出来,学校那些被漫天传播的流言蜚语也没被沈潮提起。   他只是把贺秋桐揽着回了家。   室内总是恒温28度,贺秋桐一进门就被暖气扑了满面,暖融融的很舒服。   “去泡个澡,热水已经给你放好了。”沈潮用下巴点点浴室,“但是也别泡太久,身体暖和就出来。”   贺秋桐闷声应好。   沈潮总是这么体贴,家里只有他怕冷,所以男人管着他早早就开了暖气,怕他冷着了,男人也会在他回家之前提前在浴缸里放好热水,还有……被沈潮按下不表的那些混乱又糟糕的事情……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在照顾他的情绪。   温热的水流漫过脖子,贺秋桐躺在浴缸里静静注视着浴室里的暖灯,暖灯的亮度很大,晃眼看过去的时候竟然刺得他张不开眼。   像是在正午时分,烈日最狂的时候抬头望天。   有些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逐渐止不住了,贺秋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掉眼泪,‘啪嗒啪嗒’地尽数落在浴缸里,被泪珠溅起的小小涟漪在大浴缸里小到不起眼。   作为这件事情的其中一位主人公,贺秋桐刻意去规避了那些伤人的话语,他触碰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可这冰山一角都已经让他快要不能支撑了。   那、那沈潮呢?他看见那些人在网络上无所不用其极的谩骂了吗?   肯定看见了吧。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的。   贺秋桐的下唇微微颤抖,起身擦干手,从脱下来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了手机,又抱着手机重新坐回了浴缸里。   当温水重新漫过身体,仿佛回到母亲子宫里的感觉才让贺秋桐又活了过来。   他自虐般地重新点开了南大校园墙的页面,那条曝光他们恋情的说说此时已经被置顶了,颇有些‘顶流’的意思。   真讽刺啊——   文案和图片下面的评论数量也已经从他中午看见的60几条变成了99+,点赞数量也是99+,那些未知的省略号像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死于这些木仓下。   这回贺秋桐没再犹豫,直接点开了底下的评论——既然沈潮都看过了,那他也不能逃避。   点赞量比较高的评论全都是不那么友好的,甚至有一条骂得很过分。   支持他们或者磕cp的评论底下也会被那些抵制的人阴阳怪气。   渐渐地,为他们的爱情发声的人越来越少,声音被谩骂吞没,仿佛是在黑墨里滴了一滴白点,搅一搅,仍旧是黑的。   掀不起一点波澜……   那些越来越偏激,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发言无人制止,便趾高气昂地宣布自己占领高地。   贺秋桐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迫自己全部读下去……   里面有骂他的,也有骂沈潮的。   但骂沈潮的人比骂他的多多了,大部分‘网络圣人’的言论无非是两种:   其一:跟自己的学生谈恋爱,小孩子不懂事儿,你三十岁的教授了还明知故犯,就是道德败坏!   其二:说不定就是这个教授潜规则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呢?!没看到之前中学猥xie的案子吗!他这是撞枪口上了!   ……   贺秋桐一条条地看过去。   甚至有人开始鼓动大家抵制沈潮的课……   这让贺秋桐感到不可置信,之前那么抢手的普通心理学课转眼间就成了人人嫌弃的过街老鼠。沈潮那些完整的备课教案,精心准备好的展示PPT……居然都被这些他教导过的学生一一诋毁。   后头,几条让沈潮滚出南大的消息逐渐被顶了上去。   不断有人跟风刷屏——   ‘师德败坏,滚出南大’   明明昨天,沈潮还是南大最年轻的副教授,今天,事情一出,就变成了‘师德败坏’。   原来人心可以变得这么快……   贺秋桐的眼睛都快看僵了,手指迟滞地翻动、手掌用力地捏紧,都快要将手机给捏碎似的。   骂他可以,但骂沈潮的话他实在看不下去。   怒火被浴室里的热气一蒸腾,变得更盛。被暴怒的情绪冲昏了头的他,点开了一条谩骂沈潮潜规则学生的评论,手指噼里啪啦地开始回复。   ——是我先勾.引他的,我先表的白,我先动的情。你们能不能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就乱吠啊!   贺秋桐用了‘勾.引’这个极为降低自己身份的词,不是引诱也不是诱惑,而是勾.引。   ……   这条以贺秋桐本人口吻发出的评论瞬间被顶了上去,底下有骂他不知廉耻的,也有骂他自甘堕落的,总之,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可贺秋桐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关上手机不去理会。   浴缸里的水凉了,竟有些刺骨的寒意。   贺秋桐正想起来,浴室的门就被沈潮敲响了—— 第106章 “桐桐今天辛苦了”   沉浸在思索里的贺秋桐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掉到浴缸里。   好歹是抓住了,他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浊气,从已经冷掉的水里起身。   水珠划过细腻的皮肤,从分明的锁骨到平坦的腰腹,仿佛春日脆桃上滑落的晶莹剔透的露珠。   但寒气料峭,特别是水汽被风吹过时,水滴带着热气一起流失,贺秋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皮肤上也因为寒冷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说少泡一会儿吗?”沈潮又敲了敲门,“别在里面睡着了——”   贺秋桐伸手把暖灯调大了一档,扬声回应道:“马上出来啦!”   片刻后,他披着浴袍开门,手中的吸水毛巾正在后脑勺处蹭着——刚才自己埋在水里,把后颈处略长的细碎头发给稍微润湿了点。   沈潮见他出来,招手让他过去吃饭。   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小菜和暖汤,在暖色调的吊灯灯光映衬下色泽鲜亮,冒着刚出锅的腾腾热气,引人食指大动。   可贺秋桐现在看着桌上的佳肴却有些没食欲,无关沈潮厨艺的好坏,只是他自己心里压抑连带着不是很想吃饭。   他抬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正注视着自己的沈潮,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举起筷子加了点菜放进碗里。   沈潮的指尖下意识放在大腿上敲了敲,这是他心烦时候的无意识举动,直到贺秋桐抬头问他‘为什么不吃饭’时,沈潮才笑了笑跟贺秋桐一起吃饭。   沈潮也没什么胃口,他一直在夹菜期间默默看着贺秋桐的动作,这要是放到以往,贺秋桐肯定已经端起碗筷大口朵颐了,但今天他只是盯着放在他面前的那一道菜夹进碗里再机械咀嚼着。   沈潮看得心里难受,伸手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对方碗里。   贺秋桐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筷子,停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似的抬头瞧了瞧沈潮。   “多吃点肉,你瘦了。”   闻言,贺秋桐抿唇也夹了一块到沈潮碗里,“你才真的瘦了,下颚线更分明了。”沈潮前段时间忙小航的案子忙学校里的合同,左右奔波的,贺秋桐看着都累,怎么可能不瘦。   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帮不上忙。甚至自己几乎成了沈潮的负担。   他的存在让沈潮在繁忙的工作期间也要抽出空闲来做饭,甚至是照顾他敏感的情绪。   现在想想自己之前希望沈潮放下工作陪自己的想法,还真是幼稚地可怜。   如果自己能变成像沈潮的室友们那样有作为的人就好了,他可以在沈潮工作上有困难的时候提出建议。   可他现在甚至连沈潮合同上的一些专有名词都看不懂,甚至不会自己做饭……还需要男人在百忙之中抽时间照顾。   这不是贺秋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跟沈潮之间的差距,但确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如此真实地看见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今晚两人的胃口都不好,饭菜剩了许多,沈潮把他们用保鲜膜封起来等冷后放进冰箱。   饭后洗碗的差事仍旧是两人一起的,贺秋桐洗好后递给沈潮擦干在放进橱柜里。   沈潮看着男朋友敛眉耷眼无精打采的模样,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贺秋桐。   “桐桐。”   “嗯?”贺秋桐不明所以地抬眼望了望沈潮。   被这双清澈的桃花眼看着的时候,沈潮有些紧张,抿了抿薄唇,半晌后才继续,道:“我打算辞职。然后我们就……”   沈潮的话还没说完,贺秋桐就失手打碎了一个盘子。   贺秋桐手还有些颤抖,“对不起……我、我没拿稳……”他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陶瓷碎片,有些失神,顿了顿才蹲下.身去捡。   “别动——”沈潮叹了口气,把蹲在地上的人拉了起来,“别伤着手。”   说罢他转身去储物室拿扫帚,打算把这一地狼藉处理了。   贺秋桐还站在原地,背对他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等着大人的处罚。   沈潮走过去揽着小男朋友的肩膀想把人拉到一半,方便自己清扫,才看清贺秋桐指尖涌出来殷红鲜血。   “不是让你别动吗?”沈潮有些心疼地把男朋友出血的指尖抬起来看了看,“我去拿创可贴来,你别捡碎瓷片了。听话。”   贺秋桐没回应他,等沈潮转身之后默默蹲下.身把自己抱住,眼瞳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不断涌出来的血液。   这滴血仿佛是今日所有无奈之事的导火线,一下子引燃了贺秋桐那些藏在心底的消极情绪。   沈潮居然要辞职,是因为他吗?是因为他吧。   自己到底拖累了沈潮多少?   南大副教授的职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教授的职位说出去体面又得体,是多少爸爸妈妈心目中的好女婿?   这么完美的沈潮,因为他背了骂名,甚至需要辞去工作。   看看你自己,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贺秋桐!   但在听到沈潮返回的脚步声后,贺秋桐敛去眉目里的愤恨,默默蹲着让人看不出异样。   男人小心抬着他的手把受伤的右手食指包好,沈潮看着有些低落的男朋友,到底是没说得下去重话,把人半搂半抱着放到了客厅沙发上。   “乖乖坐好,自己开电视看看。我去把剩下的碗洗了。”   “嗯。”   为了不让沈潮发现他的异样,贺秋桐听话地按照沈潮说的打开了电视,可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到屏幕里的喜剧片上。   他的余光始终落在厨房的方向,他看着沈潮将陶瓷碎片扫进垃圾桶里,再把水槽里剩下的碗筷一一洗净、擦干、放入橱柜。   他又给沈潮添麻烦了,沈潮有一天会觉得他烦吗?他现在也不赚钱,吃沈潮的住沈潮的,跟个吸血鬼一样。   他配不上风光霁月、神明一样的沈潮。   沈潮总有一天会丢掉他的吧?   贺秋桐默默想着这些封闭的话。   回神的时候沈潮已经擦干手坐在了他身边,两人肩膀贴着肩膀,如此亲密的距离,贺秋桐却第一次觉得两人隔得那样远。   仿佛无形之中两人之间被划开了一道天堑,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幽深昏暗的深渊。   “我们聊聊吧。”   贺秋桐眼神一闪,应了句‘好’。   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窝在沙发里相互倚靠着找了一部老电影来看。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大学老师的工作,之前就有辞职的想法了。我应该快一点的,在这些照片流出之前就递交辞呈。如果那样的话……大概就不会落人口舌了。”   贺秋桐安安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他心里门清儿——沈潮在骗他。   沈潮怎么会不喜欢大学老师的工作?他站在讲台上时是那样耀眼的存在,他在黑板上的每一次落笔都倾注了厚重的感情……   他见过沈潮的教学备案,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对这份工作的尊敬和爱。   沈潮感受到贺秋桐的沉默,捧起他的脸颊落下一吻。   “等辞呈下来,我带你去看海吧。你之前不是吵着嚷着要去海边玩吗?”   说起看海,贺秋桐想起了那晚的画面。   那晚他们也是这样靠在一起看电影,看的一部日本的小清新爱情片,男女主在海边相遇,那是一个炽热的夏天,他们奔跑在沙滩上留下两串欢愉的脚印。镜头的最后落到了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荡漾着爱情。   就是那次,贺秋桐抱着沈潮,道:“沈老师,我们以后去海边玩吧!”   沈潮当真是记住了他的每一句话,把他的每个愿望都写进了备忘录里,就等着某一天一一完成。   “沈老师,你真的要辞职吗?”   “嗯。早就决定了,只是之前合同的事情一直没弄完,现在弄完了就可以辞职了。”   贺秋桐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敛眉掩饰掉自己郁郁的神情,“早知道那天就不在路边亲你了……我、我没想到会被人拍下来。”   对此沈潮只是笑笑,“你不亲我我也会亲你的。”   他没告诉贺秋桐事情背后是谁在推动,那条动态的文案表面友好,却暗暗点明了所有不利于他们的东西:师生恋爱和当街亲吻。   还有那三章偷拍的照片,没有些技术是绝对拍不出来的,偷拍的人将他们俩的脸拍得十分清晰并且角度刁钻,应该是陈康专门请的狗仔。   幕后推手应该就是陈康,他认出贺秋桐了,也决定报复。但沈潮万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看似损伤小却是实实在在打在了两人的痛处。   师生关系一直是横亘在两人恋情中的一道催命符,在工作上一直愚钝至极的陈康竟然能发现这处致命的痛点。   电影已经到了尾声,黑底白字开始轮播出演人员姓名。   两人都有些意兴阑珊,贺秋桐偏头,问道:“还看吗?或者去睡觉?”   沈潮接过遥控器关了电视屏幕,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   “今天早些睡吧,桐桐今天辛苦了。” 第107章 暗自谋划   虽说是睡觉,但贺秋桐和沈潮两人都没睡着,彼此错乱的呼吸声在黑暗里异常明显。   贺秋桐默默闭着眼睛感受身边沈潮的体温和熟悉的皂角香气。直到凌晨三点沈潮才极为不安稳地陷入浅睡眠。   等男人的呼吸平稳后,贺秋桐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无声看着身边睡觉也皱着眉头的沈潮,想要为男人抚平眉间,却又担心吵醒了对方,犹豫了半晌还是收回了落在半空中的手。   黑暗里最容易滋生那些阴暗的情绪,贺秋桐在这个漫长又难捱的夜里不止一次地想过将偷拍和散布那三张照片的人揪出来狠狠打一顿或者把那些躲在屏幕后举着键盘当‘正义使者’的喷子一个个怼回去,怼得他们哑口无言……   他也在脑海里幻想过,沈潮不是沈教授也不是沈老师,他们或许会相遇在一座海滨小城里。   日落伴着晚风,红霞映着海面……   炫酷的机车男孩骑着他心爱的暴龙穿过沙滩,扬起一片砂砾。划过脸颊的海风带着湿气和海盐的味道。   他在一片美好里看见沈潮。   他们或许会成为邻居,在寒凉的清晨一同出门,在门口相视一笑;在日暮沉沉时一同归家,进门时互道一声‘明早见’。   或许……如果沈潮真的辞职带他去国外旅游,陌生的地方无人认识他们,就算他们在人潮拥挤里尽情相拥,就算他们在闹市中心放肆亲吻……不会有人质疑他们,甚至可能会收到来自陌生人的祝福。   所以说啊……这些沈潮亲自教过的学生们的作为,大概还不如陌生人来得友善。   国内的包容度和舆论是打碎他与沈潮平静表面的那一块石子,小石子会变得越来越多,重量逐步累积……终有一天,这本就不稳定的关系就破了、碎了。   贺秋桐又翻出手机,自虐似的将那条动态下的评论逐条翻看。   里面不乏有自己熟悉的头像,比如自己的两位室友,比如班上的一些同学,甚至是篮球队里之前跟他称兄道弟一起取得过胜利的兄弟……   他一直从最开头点赞最多的评论看到了最底下几分钟前的评论,他的心态不知道是变好了还是已经麻木了,在看见那些谩骂时竟然已经能平淡面对了甚至是自嘲地笑笑。   不过,当贺秋桐在看到一些夹杂在谩骂中的鼓励支持的评论时,他还是会在心底里涌起一股喜悦。   有人是站在他和沈潮这一边的。   他们的感情也能得到别人的祝福和羡慕,就仿佛是在婚礼上得到了到场众人的庆贺……   贺秋桐叹了口气,在淡淡的月光下举起左手,戒指在月光的反射下亮闪闪的。他和沈潮真的能历尽千帆终成果吗?真的能有一场属于自己并且高朋满座的盛大婚礼吗?   大概不能吧。   贺秋桐情绪低落,颓废地锁上屏幕,却又被突然而来的短信给震亮了。   谁啊?大晚上还来短信。   贺秋桐点开,是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是贺立。这电话号码眼熟极了,他们之前通过两次电话。   191……:桐桐,怎么回事?   191……:传出来的消息是真的吗?图片上的人是你吗?   191……:你是不是得罪人了?现AI换脸技术这么发达,肯定是有人整你的。你有什么困难就跟爸爸说,爸爸帮你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左上角的时间显示已经凌晨3:41了,贺立居然还没睡,大晚上给他发这些短信来……   无非是太震惊吧。   自己的儿子居然是个同性恋,还不知羞耻地跟自己老师谈恋爱……这事儿搁在那个父亲身上不生气?更何况是贺立这个对他控制欲爆棚的男人。   贺秋桐讽刺一笑,看来刚缓和的关系又要变得僵硬了……   他伸手打字,回复:没有人整我。我不是在评论区里说了吗?我就是单纯地喜欢我老师,我主动去勾yin他的,我先表白,我追的他。   他这条消息一长串,一股脑地发了过去。贺秋桐举着手机等了一会,他很好奇贺立对他这番话的反应。   可是他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都酸了也没等到贺立的回复。   就在他暗道无趣,想要拉黑的时候。贺立的回复过来了——   191……:父亲我不太清楚你那边的情况,我承认我最开始看到这些的时候很生气,有人把你们的照片和那什么学生的评论全部打包发到了我的工作邮箱里,我一点点看完,我愤怒极了。   191……:但后来我冷静下来,这样的手段,还专门发我邮箱的行为让我的觉得里面另有隐情……所以,所以我才大晚上给你发了短信。   191……:但是如果你真的是因为喜欢跟你的老师谈恋爱而不是因为叛逆的话,父亲可以支持你。   191……:能告诉爸爸,你的另一半是个怎样的人吗?   贺立的短信一条条发过来,贺秋桐从最开始的眼神平淡,到最后看到贺立的说的‘另一半’,才陡然发觉自己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下去,‘啪嗒啪嗒’地砸在枕头上,不知不觉已经晕湿了一大片。   沈潮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有时候会像老父亲一样管着他,总是能为事无巨细的准备着,事事用心将他放在第一位;有时候又像小朋友,沈潮也会有很幼稚的时候,低头抱着他的腰撒娇说要亲他……   沈潮很成熟,处理事情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和方法,他会在应该严格的时候严格,应该放松的时候放松……   总之,在他眼里,沈潮是个神明似的完美的存在。   大约是在这种特殊的时刻吧,贺立是在他看过那么多骂声之后为数不多能理解他的人,至少表面上是理解的,贺秋桐愣了许久,还是选择暂时放下这十几年来对贺立的恨。   这天晚上他跟贺立透过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聊了许多,两人就像是熟悉又陌生的网友。   贺秋桐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贺立也可以是善解人意的,也可以是包容宽容的,或许真的是人到中年的忏悔吧,贺立变了太多,多到贺秋桐都快要不认识这个人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手机对面的人不是贺立。   太不真实了。   自己梦寐以求多年的父爱就这么降临得毫无预兆。   这场对话一直持续到清晨的5点多,贺秋桐以困顿为由结束了聊天,其实并不是困顿,是因为身边睡得不安稳的沈潮看着快要醒来了。   他赶紧结束了对话,关掉手机放到床头重新躺好装作熟睡的样子。   结果这一睡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沈潮什么时候起床的他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一觉起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沈潮没去学校上课,就坐在他身边的位置看书,看见贺秋桐醒了,男人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懒猪怎么睡这么久,昨晚失眠了吗?”   “唔……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困,半梦半醒地不想起来。”贺秋桐隐瞒了昨晚跟贺立的事情。   沈潮给他请了长假,这段时间他都不用去学校上课了,贺秋桐准备了许久想拿一个好成绩给沈潮的期末考试大概也不用考了。   现在他呆在家里颇有些闲赋无事的悠闲。   但沈潮这几天都轻松不下来,他的辞呈虽然已经审批了但还有交接工作没有完成,再加上恋情曝光后投过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如果他想要给贺秋桐一个完美的恋爱,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好,可这些事的后续处理起来很麻烦……所以这些天他一点都没闲下来。   那天之后沈潮开始频繁地出门,很多时间都不在家里。   贺秋桐的计划也因此谋划得很隐秘,并未被沈潮发觉。   南城的初冬实在太冷了,就算贺秋桐尽力预防也不免在换季的时候有些小感冒。   可他还是如约而至,去到了薛凌黎的纹身店。   薛凌黎带他进到了自己的私人VIP纹身室,贺秋桐脱了上衣躺到纹身专用的皮质台子上,室内暖气很足,不会觉得冷。   对方像是察觉到了贺秋桐的心情不好,平日里那么话多的人竟然跟着贺秋桐一起沉默。直到颜料调好,设备也准备好。   薛凌黎拿了自己之前写好的‘Tide’放到趴着的贺秋桐面前,再次确认:“决定好了?纹了就没得改了。”   “纹吧。”贺秋桐顿了顿,又问道:“我有点小感冒,不会影响纹身效果吧?”   “你感冒了?!”薛凌黎听了贺秋桐的话一下就把手上的图纸工具放下了。   “小感冒。应该没事的吧?”   “感冒之后身体抵抗力下降,纹身很可能感染,严重的话败血症都有可能。你说有事儿没事儿?”   闻言,贺秋桐没说话,只是默默垂下了眼睫。   片刻后,他重新抬起头,“你纹吧,出事情了我自己负责。”只怕今天过了就没机会了…… 第108章 “先生是第一次来纹身店吧”   刺针裹挟着黑色纹身颜料扎进白皙的皮肤。   薛凌黎手底下的每一块皮都是完美的,为了纹身图案最后能呈现出最鼎盛的效果,他从不会准备麻药。   疼痛是纹身本身的一部分,这也是纹身的魅力所在。   贺秋桐的侧腰皮肤很完美,皮肤细腻白皙,汗毛短而细,这是每一位纹身师梦寐以求的画布。看着它被自己赋予上新的颜色和画面,当是一件美事。   “疼吗?”薛凌黎的手很稳,一针一针紧挨着扎进皮肤,落下烙印,他把贺秋桐的颤抖看在眼里,“尽量忍住。我这里没有麻药的,你要是抖了我纹错了,难受的是你。”   明明室内是恒温的清凉,但趴在工作台上的贺秋桐却满身是汗。   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鬓角划过,顺着脸颊落到下巴,欲滴未落的。就连裸露在空气中的线条完美的脊背也香汗淋漓。   刺针入肤的疼痛真的太明显了,又是在敏感的侧腰上,更让这种痛感加剧。最开始只是刺痛,慢慢地,痛感越来越强,夹杂着侧腰上火辣辣的滚烫感,到了后来确实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   贺秋桐知道纹身会疼,但没想到会这么疼。   唇齿间有些血腥问弥漫开,大概是要到了舌尖,血气压在喉头间有些难受。   “要休息一下吗?”薛凌黎看他实在受不了,停手递了一杯水到贺秋桐唇边。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口腔里的血腥味被白开水稍稍压了下去,贺秋桐缓了一下,哑声道:“继续吧。”   薛凌黎也很干脆,直接了当:“行。”   Tide只是一个小纹身,四个字母而已。却还是扎扎实实地花了三个小时左右。   这三小时里的每一分每一秒,贺秋桐都在回忆,回忆他与沈潮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夏天烈日炎炎的初遇到寒风凛冽的现在。   ——小半年了。   原来才小半年啊。贺秋桐还以为已经跟沈潮在一起很久了。   原本沈潮是要陪他来纹身的……他骗了沈潮,他在昨晚睡觉前对沈潮撒了谎。   沈潮眼底的青黑又比之前重了许多,月色下,男人抱着他,“既然都被官宣了,我们不如直接一点吧。舆论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风波马上就能过去了。”   贺秋桐其实没听进去沈潮在说什么,他最近整天都在出神,注意力变得难以集中,他只知道沈潮在对他说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明天我能请假,下午就陪你去纹身。”   听见纹身,贺秋桐终于有些反应了,因为这是他计划里的最后一个步骤,不可忽视的步骤。   他顿了顿才从男人的怀里抬头,月光落在沈潮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暗阴影分割得仿佛艺术家珍藏的代表作雕塑。真好看啊。   “沈先生。”   “嗯?”沈潮有些差异,男友可不经常叫他‘沈先生’,一般叫的时候不是有正经事就是有求与他时的撒娇。但桐桐此刻的语气并不像后者。   “我、我明天不去纹身了。”贺秋桐深吸一口气才完整说出了这句哄骗的话,“我有点小感冒,纹身师说等病好了再去,不然效果不好。”   沈潮神色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才‘嗯’了声。   空气慢慢安静下来,月华无声流淌着。   “星稀月明,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嗯呐。”   又停顿了半秒,贺秋桐突然道:“沈老师,生日快乐呀。”   沈潮刮刮小男友的鼻尖,失笑到:“不是还有几天吗?这么着急干嘛。不会是记错了吧?我可是会伤心的。”   “没有忘。就是突然想到了,提前说一声。”   ……   “好了!你皮肤太敏感了,等充.血消下去就好看了。”   薛凌黎的话把贺秋桐拉回了现实,躺在工作台上一动不动三“”个小时,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很僵硬。   被薛凌黎搀着扶起来,贺秋桐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自己腰上的纹身。薛凌黎一眼看出他的迫切,把贺秋桐带到一面全身镜前。   纤瘦白皙的侧腰上覆着一层薄汗,亮晶晶的,纹印在其上的黑色字体如白纸上的笔墨,黑白两色的碰撞,激发出最纯粹的审美和欲.望。   “很好看。你是我近一年来最满意的作品了。”薛凌黎很喜欢,“我可以拍一张照挂在工作室吗。”   “抱歉……这个纹身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贺秋桐临走前,薛凌黎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别感染了,最近不要碰水,不能吃辣。感冒别再加重了……”   “知道了!”   今天果然是个大晴天,冬日暖阳落到皮肤上带起一股暖热,却暖不到贺秋桐的心里。   他在路边顶着阳光站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南城机场。”晴天的飞机不会延误,他要快点了。   司机是个本地健谈的中年大爷,一路上从国事油价聊到家庭儿女,贺秋桐心不在焉地默默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以作回应。   这样的气氛挺好的,好在不是绝对寂静,不然他真的会疯掉。   司机大爷仿佛也看出他郁郁的心情,居然在堵车时递了一支烟过来。   “小伙子心情不好啊?人生难免不如意,抽支烟就好了,来——”   贺秋桐瞧着递到眼前的烟蒂,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车上能抽吗?”   “嗨呀,随便抽,开个窗就行。都是大老爷们儿,不讨厌烟味儿。”   借了师傅的火,贺秋桐点烟吸了口。   ——是20块钱一包的黄鹤楼的味道,他在高中叛逆的时候抽过,那味道他居然还记得。   便宜的黄鹤楼整体来说比salem更呛人也烟味也更浓郁,抽惯了salem的他第一口的时候有些不适应,含在肺里半晌才吐出来。   “咋样?小伙子抽得惯吗?”师傅偏头来看他,“咱们的烟不算好烟,就是味道重,解乏也解愁。”   “好久没抽黄鹤楼了,谢了师傅。”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南城机场终于到了。贺立正站在机场正门等他。   说来也是有些唏嘘,他去国外上学的车票签证甚至是入学的机会都还是贺立托关系找来的。好在是他之前考过雅思托福,不然入学还真是个问题。   他真的要回到他高中时梦寐以求的生活了——摆脱家庭的束缚,去国外进修。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侧腰上的纹身还在隐隐作痛,血管连接着心脏,刺痛感仿佛顺着经脉蔓延至左胸腔,针扎似的。   贺立对他还是有些小心翼翼,“桐桐,怎么了?脸色有点白,晕车吗?”   贺秋桐不知道怎么解释,也就顺着男人的话说了,“嗯。有点晕车了。”   “早说了让爸爸去接你,哎,非要自己打车来。”   ……   父子俩聊了会儿,那边便提示登机了。   贺秋桐的行李是已经打包好托运了,背着个小包就去了。   检票口,他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有了白发的贺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喊了声,“爸——再见!”   其实他最想看见的是沈潮,想看沈老师最后一面。   今晚等沈潮回家看到桌子上的告别信应该会以为是他的恶作剧吧,沈老师大概不会相信他纸上的说辞,他会打那个被自己拔下来的电话卡。   然后,沈潮会逐渐发现是真的找不到自己了。   呵,你可真是个软弱的懦夫,毫无责任感的小人。贺秋桐在心底骂自己,指甲刺进掌心里,尖锐的疼直击大脑皮层的神经。   他本来想在离别信的最结尾写——‘沈先生可以等我两年吗?我会长成与您并肩的高度,再单膝下跪为您献上一束玫瑰花’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写,只在白纸上留下了一个停顿许久的黑色墨点。   ——   沈潮其实还没发觉贺秋桐的离开,只是开车在路上时,明明以往都全身心在路况上的他居然分心,看了一眼晴天碧空划过的一架飞机。   他原本专门预留了一个下午出来陪桐桐纹身,他也希望留给小男友一个惊喜。   他在地图APP上搜到了在家里那把伞上看到的粉色纹身logo,顺势找到了那家店的位置。   沈潮进门的时候,薛凌黎刚收拾完给贺秋桐纹过身的设备和材料,刚一出纹身室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高大男人。   纹身不仅是客人挑纹身师的技术,有一定手艺又不缺钱的纹身师也会挑剔自己手下要纹的皮怎么样。   沈潮的皮囊让他很满意,所以他不介意亲自接待一下。   “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薛凌黎毫不避讳自己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沈潮一番,“先生是第一次来纹身店吧?”   “是的。”沈潮顿了顿,想到了贺秋桐想把Tide纹在腰上的想法,便问了,“如果纹在侧腰,痛感会很重吗?”   闻言,薛凌黎眼神骤然一顿,毕竟刚才贺秋桐才纹了侧腰,不过他转念一想,说不定只是个巧合呢?   “侧腰的痛感是排在前几位的,如果一个人在侧腰上纹身的话,那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薛凌黎想到了贺秋桐口中暗恋的人,以及那异常好看的皮肤上的‘Tide’…… 第109章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如果纹身纹在手腕上痛感强吗?”   薛凌黎的视线跟着沈潮的话落到了对方手腕上。那是一双骨节分明隐约能见青筋的男人的手,很性感。   “你要纹在手腕外侧还是内侧?”   “内侧。”   “那这种痛感大概跟纹在侧腰是差不多的,不建议第一次纹身的新手尝试。”   沈潮很满意,他想要承受贺秋桐纹身时会体会到的痛感,“我就想纹在手腕里。”男人朝薛凌黎笑了笑,“你是这里的纹身师吗?”   “是,同时也是这里的老板。”   沈潮眼底划过一丝了然,看来这就是贺秋桐口中赛车遇到的朋友了,这一头染成紫色的头发还真是有些‘放荡不羁’。   “原来是老板啊。”沈潮笑着寒暄,“我如果想在你们家纹身需要预约吗?”   沈潮查资料的时候看了这家店的评价,客户人数很多且好评如潮,上面显示需要预约才可以下单。   答案是肯定的,薛凌黎朝男人点头,“要预约的,如果先生想要纹身的话过来填一下预约表格。在填表时间到预约日期之内,如果您对纹身的想法有所动摇随时可以来电话取消预约。”   沈潮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但看见表格上的最近可选预约日期时,他还是愣了一下。   因为最近的可预约的日期都已经排到了大半年以后。   “这……我现在预约的话,要半年后才能纹吗?”   薛凌黎扬扬下巴,“是的。不排除中间有人取消预约,您就可以稍微提前一点纹。”   说罢,薛凌黎的视线随意扫过男人填的表格,眼神轻轻飘过,待文字在脑海中过滤一遍才又突然回过去,定定地看了一眼——   姓名:沈潮。   也不外乎薛凌黎这么敏感,自己刚才才给好朋友纹了心上人的名字,就是‘潮’的英文拼写,如今才刚收拾好就看见了单名一个‘潮’的人来纹身,这人还恰巧提了侧腰……   薛凌黎眼底闪过一抹深思,试探似的问了句:“你想纹什么?”   “纹一串拉丁文——Firmianasimplex.”   “请问有想纹的例图吗,或者其他设计师的稿子,我们可以先聊一下。”   沈潮直接摇头,他也是第一次接触纹身,不过他想起贺秋桐之前拿给他看的纹身师写好的‘Tide’,“就普通的黑色英文字体吧,简单一点就好。”   薛凌黎:“……”这语言,这描述……要说他俩没关系,薛凌黎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他最后问了一个问题:“Firmianasimplex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啊?到时候我设计字体比较能体会情感。”   “梧桐。梧桐树的意思。”沈潮右手放在自己左手腕上摩挲,这里以后会被纹上最心爱之人的名字。   像是得到一种肯定,并获得爱人的烙印。   他在此刻忽然就能理解贺秋桐当初为什么执意要瞒着他去纹身并且当做生日礼物送他了,因为沈潮现在也有一种莫名的心情。   ——像是紧张,又仿佛是笃定之后的平静。   薛凌黎却是一声轻笑,后头又像是忍不住似的笑了好几声,趴在桌子上直喊‘笑得胃疼’。   沈潮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你认识贺秋桐吧。”薛凌黎撑着桌子问他,后头又自顾自地说话:“我还真没想到被某人骗了这么久,枉我还以为你是他暗恋无果的小姑娘。”   沈潮听了老板后面的话,大概能想象到是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失笑。   “桐桐说他又暗恋的女生,所以来找你纹身吗?”   “是啊。我还劝了他好久呢,我说暗恋是个没影儿的事情,纹了后悔,苦口婆心地说了老半天。结果谁知道你俩早就两情相悦了,把我当猴儿耍呢?”   沈潮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也更真实了些,“他可能是害羞。”   “行吧——我就是没想到他口中暗恋的人居然是个男的,害,我没那个意思哈,就是乍一看到你有点回不过神来。”薛凌黎说罢,绕到前台去,预约单子也没要,直接道:“你要是相信我技术的话,今天下午就能给你纹了,趁我手感还在,纹个跟你家宝贝儿同一个风格的。”   说到这里,薛凌黎愣了一下,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他觉得违和的地方在哪儿了。   “哎?不应该啊?桐桐不是上午才来了,你俩怎么不一起来?”薛凌黎上下打量着沈潮,“听你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呢,原来还没捅破窗户纸吗?难怪纹情侣纹身都不一起来。”   可薛凌黎的话却是让沈潮疑惑了,“桐桐来纹身了?”昨晚不是告诉他因为感冒推迟了吗?   “是啊。刚纹完,你来之前我才收拾好颜料工具。”   沈潮此刻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掏出手机准备给贺秋桐打微信电话,却发现打不过去。   鲜红的感叹号像是嘲讽——对方已经不是您的好友。   沈潮愣了两秒,脑海里其实有一瞬间是不清醒的,这一排文字分开来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见男人愣在原地太久,薛凌黎叫了沈潮一声,但沈潮完全魇住了,直到被薛凌黎拍了肩膀才骤然回神。   他喘了一大口气,翻出贺秋桐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可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和关机提示。   沈潮将手机放在耳边听了整整一分钟,知道电话自动挂断才按了返回键,重新打过去。   就这么尝试了七八遍,可电话那边还是冷漠语调毫无变化的机械女声。   沈潮终于放弃了,手臂颓然地落在身侧,喉头有些干涩眼眶也有点酸痛,他用力炸了眨眼,才发现身边站着的薛凌黎那探究的眼神。   “桐桐纹身之后有说什么吗?他说他纹完身之后要去哪儿吗?”   沈潮语气里的急切根本掩盖不住,薛凌黎被沈潮郑重其事的样子镇住,愣了半秒才开口,“你、你让我想想哈。”   “他来纹身的时候心情不太好,好像中途上打车软件打了一辆的士。”   沈潮没再说话,在原地垂头站了一会儿转身冲出了店门。   他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几乎是压着超速的线,等待电梯的时候他再次把微信点开,将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了又看。   他想起昨晚临睡前,贺秋桐说像多看看他,贺秋桐提前给他说了生日快乐……   其实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可他,作为一个专攻心理学方向的人,却没有留意到身边最亲近的人的反常。   思及此,沈潮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封闭狭窄的电梯内清晰明显,同在电梯里的乘客见此人精神不太正常的模样都站远了些。   电梯楼层一到,沈潮就直接快步走出了电梯门。   门打开的时候,团子依旧如往常一样扑到他腿边蹭来蹭去的撒娇,但沈潮只一眼就看出了家里的变化。   ——太冷清了。   以前,只要是他回家,贺秋桐无论在做什么事情都会立刻放下,跑到玄关处来迎接他,有时候会心疼地说两句,有时候是一枚落在嘴角的轻吻,他像一只放大版的爱撒娇的小猫咪,每次都能让沈潮心底的爱增加一分。   可现在……   “桐桐——不是说纹身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能让我看看吗?”   没有回应。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随风飘的窗帘是动着的。   走到两人从夏天生活到冬天的属于他们的卧室,床单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打开衣柜,里面属于贺秋桐的衣服全都空了,橘子气息变得很淡,以往打开衣柜就有的浓郁的橘子味儿香气如今都快要接近于无了。   东西少了很多,贺秋桐在这里生活过的气息被一点点都抹去,整个卧室都显得空荡起来。   唯独床头柜上多了一封信。   很古朴的牛皮纸,黑色字体是很熟悉的,他无数次在贺秋桐帮自己写的教学记录本上看过。   亲爱的沈先生,   展信佳。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昨晚我们聊天看月亮的时候一起预测了今天的天气,我们都猜对了——今天是个大晴天呢。早晨洒进屋子里的阳光很暖和,但是也很刺眼。我是第一次这么讨厌晴天。因为这样的话,我的航班就不会延误了……我只能在今天跟你说再见。   请原谅我的自私、不原谅也可以。是我太懦弱了,我害怕面对那些来自世俗的眼光,也害怕你会受到伤害。不、你已经因为我受到伤害了。   这几天你看起来好累,我爱的沈潮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当是玉树临风侃侃而谈的精英,他应该是任何时候都游刃有余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分开或许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我太幼稚了,你太成熟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是悬崖边上一块危石,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你在这段关系里免不了付出,付出情感、付出精力、付出金钱……我何德何能得到你的偏爱呢?   我配不上你。   这是我第一次告诉你,之前我从不敢说这句话,只是在心里默默想,因为我怕说出来之后你就真的会逐渐觉得我是个累赘。   这次我终于能大大方方得说出来了,还挺开心的。害。   别来找我了,沈潮。你有更好的世界,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等我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你能原谅我今天的不辞而别吗?   对不起。   还有……原谅我私自带走了那枚戒指。我想留下点什么,我说过了,我很自私。   对不起。   就这样吧,再说我真的要哭了。   愿: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20xx年12月初 第110章 “小媳妇儿回娘家了”   茫然是瞬间袭上沈潮的脑海的。   除了这封告别的信,贺秋桐几乎没在这个家里留下什么,贺秋桐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都被他抹得一丝不留。   洗浴室里那些成双成套的洗漱用品都被贺秋桐一个不落的带走了,干干净净的,显得有些空荡。   明明在几个月以前他还习惯一个人生活的节奏,但自从贺秋桐住进来,他以往留来看书的下午茶时间变成了陪小东西打游戏,早晨晨跑前会提前给还在懒床的小东西挤好橙子味的牙膏……   但现在这些痕迹都被无声抹去了。   贺秋桐仿佛是铁了心不给他留下一点念想,就连空气里剩余的橘子气息都淡了好多。   沈潮在房间里空坐了一阵,抓了车钥匙又重新跑出了门。   SUV再次停在了粉色logo的纹身店门前。   薛凌黎打眼瞧见大步走来的沈潮,沈潮打电话没打通的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薛凌黎也好奇事情的后续。   沈潮开门见山,“你有桐桐微信吧?”   “怎么回事啊?上午不是还好好的,这就分手了吗?”薛凌黎此刻还有心思开玩笑,以为只是小情侣闹矛盾,“他删你微信好友了?”   沈潮却知道这次不是什么玩笑,贺秋桐是真的离开了。   他恨自己没有察觉到前几日对方的反常,以至于现在他想找到贺秋桐聊聊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你有他微信吗?”   “哎呀哎呀!有的——我给你找找。”薛凌黎在沈潮炽热的注视下掏出了手机,“等我翻一翻,微信好友有点多。”   可薛凌黎手上的动作从最开始的快速滑动到后来逐渐僵硬。   “哎?我靠,贺秋桐这人不厚道啊!把我也删了!”   闻言,沈潮虚虚握着的手瞬间攥紧了,神色刹那间有些暗淡,他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才继续道:“他在纹身的时候有说过什么吗?你能回想一下吗?”   心理学本就是抽丝剥茧的学问,沈潮还抱有希望,他真心实意地想跟桐桐面对面聊一聊。   他从来没有觉得桐桐是他的累赘或是拖累,相反,贺秋桐是被他一手从叛逆逃课的时期调.教成这样乖巧听话的模样的。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沈潮若是位匠人,那么贺秋桐就是他一手打磨雕琢成的美玉。   捧在手心里珍藏爱护悉心把玩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累赘?   ‘医者不自已’这句话当真是在他自己身上应验了——   在贺秋桐对他还没那么大影响的时候,沈潮还能秉持着客观的态度去分析对方的心理状态,事无巨细地考虑到对方的想法……   但当他真正沉沦进这段感情的时候,理智被感性所覆盖,他明明也有感觉到最近相处时的奇怪,但他却没仔细深思……   沈潮以为自己能凭一己之力揽下这些事情,他以为自己还能把桐桐完全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其实,这段关系已经站在了摇摇欲坠的悬崖边。   如果说分手一定要算算是来承担……沈潮觉得是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的盲目自信毁了他们的爱。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再来。   ……   “我好想看见他在打车APP上输入的地址是什么机场。当时还以为他要去接朋友来着……”   薛凌黎的话音还未落下,就看到沈潮捏着车钥匙跑出了店门,很快门外的SUV就快速起步开走了,只留下薛凌黎撑着柜台,呐呐低语:“这什么狗血剧情啊?追妻火葬场?”   附近的机场有两个。一个南城机场,一个卞京机场。沈潮在车上犹豫了一下,决定堵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SUV向南城机场的方向快速驶去,沈潮挑的高速路开,第一次觉得前面慢悠悠的车子碍眼,没忍住火气按了好几声喇叭。   虽然他知道,自己兜兜转转这么多小时,贺秋桐大概早已经搭上飞机离开了,但还是拼了命想去挽回些什么。   沈潮下车,‘砰’地一声甩上了车门,大步朝室内走去。   偌大的机场,人来人往,或是泪眼婆娑的道别,或是紧赶慢赶的跑着……沈潮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的视线不断在各个登机口扫视,沈潮有种直觉,贺秋桐会去英国,大概是作为心理学老师的一些敏感度。他在记忆的角落里想起了刚遇见贺秋桐时,对方说过他原本想去英国的一所大学进修以逃离家庭的束缚……   恰好今天下午有一个航班是飞往英国的。   沈潮凝视这不断切换航班的显示屏,失望地发现,那个航班早已经在半小时前起飞了。   他不甘心地掏出手机像再给贺秋桐打一通电话,可有人突然喊住了他——   “沈、沈潮?!”   那是一道声音沙哑,中气却很足的男声。沈潮循声望去,却是一个极为陌生的男子。   那人身着梳着中分,黑色西装,提着公文包,大腹便便让西装扣子有些撑开了,看上去像是公司里的管理阶层。   “请问您是?”沈潮搜寻了记忆里的角落都没有发下这个人的影子。   这下轮到贺立尴尬了。   沈潮这样一个风光霁月、鹤立鸡群的人很难不被看见,贺立已经在背后看了沈潮很久了,等确定之后才下意识喊了他的名字。   他只在南大的校园墙上看过沈潮的模样,对沈潮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桐桐口中的叙述。   贺立其实最开始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爱上一个男人,并且还是自己的老师。他原本以为贺秋桐的这段感情只是为了叛逆顶撞而开展的。   ——但贺立发现他错了。   他不应该用这么阴暗的思想去揣摩桐桐的心。   从贺秋桐电话那边娓娓道来的声音,他都能听出贺秋桐对贺立眼前这个人的深沉的爱意。   看见眼前这人的第一眼,贺立就知道,这是个靠谱的好归宿。   他虽然前半生忽视了亲情,但在事业上,贺立确实是有一些能力的。至少在看人方面从没看走眼过。   他是打心眼里希望贺秋桐能找到一个一辈子照顾他的伴侣——无论男女,爱自己就好。   “我——我其实是桐桐的父亲。”贺立对沈潮笑了下,“我的事儿你大概都知道了,桐桐最开始养成的那种性格我有很大责任,我不是个好父亲。多亏了你。”   “谢谢。”   这句道谢是贺立真心实意的,他低下了头跟小辈子诚心地鞠了个躬。   沈潮赶紧把人扶住,“我应该做的。”他其实很想知道自己的小男朋友跑去哪儿了,到底还会不会回来,虽然知道自己贸然开口会显得很无理,但他还是说了。   “所以,您知道桐桐去了哪儿,对吗?”   贺立在这个问题上明显又犹豫了,原本看着沈潮的眼神变得闪躲起来,沈潮有些急切:“我真的很爱桐桐,这次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希望桐桐能给我一次机会。贺先生——”   贺立的视线仍是停留在自己左手腕上的表盘上,看着秒针一点点移动,十秒后,他长长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开口了。   “英国。桐桐一直很想去那边读书,这次出事情,也算是绕了一圈回到原点了。”贺立停了会儿,又道:“英国的X大学。你如果要去找他你就去吧,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桐桐又该生我气了。”   ……   沈潮查看了南城机场的所有航班,可下一个去英国的航班却是在两天之后了。   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隔壁城市的一个机场又明天凌晨去英国的飞机,沈潮赶紧订了票。   他告别贺立,打算驱车去临市的机场赶飞机。这么折腾了大半天,SUV的油量已经快要消耗完了,沈潮去路上的加油站加了油才继续启程。   如果要在凌晨1:00,飞机起飞前赶到临市的机场,那他这一晚上都不能睡觉,要一直赶路才行。   沈潮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空和亮起一片的路灯,自嘲地想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体会一下疲劳驾驶的滋味。   沈潮这一整天都没歇下来过。   早上忙着辞职的交接工作,下午去了纹身店得知贺秋桐悄然离开后便来回奔波,直到现在都还没吃上晚饭。   沈潮看着高速路上千篇一律的风景,感觉有些困顿和饥饿的时候才猛然惊醒,吃了一片薄荷糖清醒大脑,去就近的服务站买了面包和咖啡。   24小时服务站的工作人员看惯了夜晚拉货的中年司机也看惯了跑长途出租的的士……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身休闲西装赶夜路的英俊男子,便有些好奇。   “这么晚赶去市区外啊?有急事儿?”   沈潮有些疲惫,本不想回答,但从小的礼仪修养让他开了口:“嗯,老婆跟我闹脾气,我去追回来。”   “哟,小媳妇儿回娘家了?这可得好好哄着。难怪你大晚上都赶路呢。”   沈潮笑笑没说话,只是加快了吃面包的速度,又一口喝完了浓缩咖啡。   “走了——” 第111章 “我看你是想挨罚了”   沈潮连夜开车的疲惫在登上飞机后瞬间涌了上来,找空乘要了一床小毛毯搭着就很快睡着了。   飞机落地英国伦敦的行程大概有12小时,还有时差要倒。沈潮蒙头一直睡到了飞抵落地,下飞机时正是伦敦的晚上八点。   繁华都市此时霓虹初上,沈潮提着行李挤在一堆碧眼金发的外国人里骤然有些异国他乡的失落感。   贺秋桐的电话依旧打不通,他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氤氲出一团水汽,沈潮最后还是拨通了贺立的电话。   “贺先生,我能问问桐桐现在住哪个酒店吗?他还是不接我电话。”   “xx酒店13201室。你自己知道把握分寸就行。”   ……   贺秋桐一进酒店房间就脱光了,打算去浴室泡个澡,但等放热水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侧腰上的纹身不能沾水,还需要好好抗菌以防感染。   叹了口气,贺秋桐最后只是打湿毛巾擦了下身上,就埋在被子里沉沉睡去了。   贺秋桐入睡得很快,但睡得却不踏实。仿佛沉入黑暗而光怪陆离的梦里,无边的黑暗慢慢入侵他的世界,乌黑色的迷雾带着刺鼻的毒气,他在迷雾里看不清自己。却隐约能看到沈潮的轮廓……   “沈潮?……”贺秋桐对着浓雾背后的身影大喊,却适得其反地让那身影越走越远了,贺秋桐感觉拨开迷雾追上去,“沈潮!”   他能清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因为现实里他已经不会再见到沈潮了。   黑沉沉的梦里,他不知道自己狂奔了多少米,但无论他怎么跑怎么追,他与沈潮之间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地隔着。   沈潮仿佛不知疲倦的不断远离他,他却在跑动里逐渐感到了疲惫和自己沉重的粗喘声。   突然——   沈潮那浓雾后的背影不见了。   贺秋桐没了追逐的目标,茫然地叫着沈潮的名字,但没有回应。   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贺秋桐带着淋漓大汗从沉睡中惊醒,按亮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一看,居然已经第二天早上九点了。   ——他整整睡了十多个小时。   但明明睡了这么久,贺秋桐的精神依旧很疲惫,太阳穴股股青筋跳动着疼,他shen吟一声捂着脑袋重新躺倒在床上。   可此时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贺秋桐有些疑惑,按着太阳穴不想起床开门,眯着眼在床上颓废了几秒钟,还是一揉脸,起身去开门——   “先生您好,这是您点的早餐。祝您享用愉快。”   贺秋桐拦着服务生,疑惑道:“不是……你们没送错吗?我没定早餐服务呀?”   服务生也有些疑惑,拿过点餐的单号仔细看了看。   “先生,没错的。就是订到您这间房的。”服务生顿了顿,想到一种其他的可能,“或许是您的朋友或者亲人给您订的餐,我们酒店是可以帮订的。”   贺秋桐颔首,把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早餐拿进了房间里摆到桌上放好,小圆桌整整摆了一桌子。   贺秋桐:“……”   服务生这番话倒是让他想到一个人,知道他住这里的人也就只有贺立了。   就是这些早餐大部分都合自己口味,贺秋桐眼神扫过这一大桌子,歪了歪头,对贺立居然知道他喜好的事情是有些惊讶的。   贺秋桐撇嘴,按开手机看了看贺立的联系电话,最后还是没拨过去。而是转身进了浴室里洗澡洗漱——昨晚的梦让他在初冬的天里出了一身冷汗,腻腻的很不舒服。   热气弥漫在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里,水汽碰到冰冷的瓷砖壁,遇冷凝结成小水珠,欲落不落地挂在玻璃上。   清隽而略显瘦削的身影在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磨砂玻璃里看着诱huo而漂亮。   贺秋桐擦着头发出来,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昨晚那光怪陆离的梦好像成真的……沈潮真的出现在了眼前,而且不只是一个无情的背影,而是默默注视着他的沈老师。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头发湿漉漉的,小水珠从发尾滴落下来,打在侧颈和锁骨,又划过白皙细腻的皮肤,一路往下到浴袍隐没的腹部……   沈潮的视线跟着莹亮的小水珠,将眼前这个逃跑差点成功的小东西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头发洗完一定要吹干,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自己怎么反而不遵守了?”   “啊?”贺秋桐还没回过神来,这梦里的人怎么还会说话呢?还说得这么清晰……?   他左右放在自己右手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骤然而剧烈的疼痛让他怔楞,之后便是狂喜——这不是梦!是现实!   沈潮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心心念念,却要装作已经放下的那个人。   内心突如其来的狂喜让贺秋桐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热烈的血全部往他的左胸膛里奔涌,自己落了一拍的心跳声犹如雷鼓似的响在耳边。   但半分钟后,热血凉了下来——凉透了。   他看着沈潮没有开口,抿着嘴角装作一副冷淡的模样,贺秋桐伸手撩了撩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不轻不重地道:“我想擦干就擦干,现在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声带在细微颤抖,就连虚虚握着的手也在颤抖。甚至……连带着他的心脏也开始一阵阵的钝痛。   像是被钝刀一下一下地剐蹭过,那种藕断丝连的疼痛,连着筋脉和神经。   贺秋桐故作镇定地直视沈潮越发黑沉的眼睛,他不能示弱了。他要把沈潮骗回去,沈潮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跑来伦敦……   沈潮明显生气了,却还是在他面前忍着压抑着,男人眼底的青黑太重了,下巴上甚至长了些胡茬。   贺秋桐几乎没见过他的沈老师这么狼狈疲乏的时候,就连在前段时间那样繁忙的时候也没见过。   他心疼了。   “你来伦敦干嘛——我已经打算开始自己的生活……”   沈潮没等贺秋桐说完这些伤人的话,倏然起身,把心不在焉的贺秋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注意身后就是大床。   他的小腿肚磕在了床沿上,重心不稳的贺秋桐直接往后倒去。沈潮虽然生气但注意力还是时刻留意着贺秋桐的,看到对方快要摔倒,下意识伸手去拉,却被对方倒下的惯性带得一起倒了下去。   贺秋桐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这个姿势确实有些尴尬。   沈潮双手手肘撑在他两边耳侧,男人的其中一只手还在他倒下时护在了他后脑勺下,以至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没有,贺秋桐稍微一抬头,头顶就被撞到沈潮带着胡茬的下巴……   要是以往,他肯定直接环着喃凮沈潮劲瘦的腰,钻进对方温暖宽阔的怀里开始撒娇了。   但现在……   他们之间变成了这样莫名的关系。   前一天下午他才铁了心离开,刚才才说了赶人走的话,现在却又是这么亲密的姿势……   沈潮却没给贺秋桐发愣思索的时间,正好趁着小东西愣神,吻上了对方红润的唇瓣。   “你干嘛?!”贺秋桐被亲了一下,沈潮要凑上来亲第二下的时候被他偏头躲开了,那个吻落到嘴角处。   这次的亲吻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沈潮的胡茬看上去很短,但实际尝试起来却是硬茬茬,扎人的感觉新奇又陌生。   贺秋桐其实还挺喜欢的,嘴上却不承认,“你胡子太扎了,离我远点——”   谁知道沈潮一点不管他的拒绝,听了这话之后反而锲而不舍地凑上来,倒是没有亲吻,只是不断用刺刺的下巴来蹭贺秋桐刚洗完澡显得滑嫩白皙的脸颊。   “嘶——”贺秋桐没忍住发出一声气音。   沈潮的胡子刺茬茬的很硬,刮在白嫩的脸上有些刺痛感的痒意,交杂在一起很奇怪……   白皙的皮肤很快就被蹭得发红了,沈潮这才退开来,垂眸淡淡地瞧了一眼自己的‘杰作’。   “你脸红了。”语气还是淡淡的。   贺秋桐却被这句轻飘飘的话给撩起了脾气,“这又不是我想脸红!我蹭你,你脸肯定也红啊!”   沈潮没理气急败坏的小东西,他深知进退有度的道理,顿了顿,在贺秋桐不解的眼神里起身走进了浴室。   ——一张毛巾被男人直接搭在了贺秋桐的脸上,接着,大手覆盖上来,按着他的脑袋揉搓着。   毛巾的吸水效果很好,小东西的头发很快变干。   沈潮收了手,“起来把早餐吃了。”   说到早晨,贺秋桐视线落到桌子上满满一大堆食物上,突然想起一种可能性——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贺立发了条消息:你帮我点早餐了吗?   贺立的回复很快过来:今天早上没有,桐桐想吃什么?我明天早上给你订。   贺秋桐:……   他本想问问贺立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沈潮,但犹豫片刻,聊天框里的问题还是没发出去。   “盯着手机干什么?”沈潮趁他不注意,将他手机虚虚握着的手机抽了出去,“吃饭时间少看手机的规矩,才一天就忘了吗?我看你是想挨罚了。” 第112章 “你是我的”   贺秋桐看看手机,又抬眼看看沈潮。默默一撇嘴,把手机放下了。   “这些早餐是你点的吗?”   沈潮挑眉看他,“嗯。你喜欢吃的,我怕你倒时差生物钟乱了,就当叫醒服务了。”   贺秋桐本以为有关沈潮的那些回忆会在昨天离开之后就彻底封存在自己心底深处,但他没想到这才一天不到,就被沈潮给找到了。   心里有些喜悦在暗暗浮现,但更多的是焦虑和紧张。贺秋桐这种莫名地糅杂在一起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   沈潮真的就不在意他自己的名声吗?   明明他都狠下心走了,为什么还要找过来……   沈潮撩起眼皮瞧了一眼默默喝粥的贺秋桐,给他夹了一筷子小菜。   贺秋桐动作一顿,犹豫片刻还是夹起小菜放进嘴里,“沈潮。”   “嗯?”   “你有看到那封信吗?”   闻言,男人抬眼不轻不重地横了他一眼,“你说呢?”   沈潮这幅模样,大致是看过了,贺秋桐想到自己写的那些内心独白,而现在,收到信的正主就在眼前。   他的脸有些热,但不想在沈潮面前表现出来,就把脑袋地得更下去了。   沈潮看他这副模样,嗤笑一声,伸手抬着他的脑门推起来,“埋到粥碗里了都,吃成小花猫了。”   说起这个,沈潮来了伦敦……贺秋桐想起家里的团子。   “你来这边了,团子怎么办?”   沈潮当时发现贺秋桐离开他的时候完全大脑一片空白,追着仅有的线索找到伦敦来时几乎是肌肉下意识的反应。   抓上车钥匙就走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团子一人在家怎么办,知道抵达伦敦,住进了酒店里贺秋桐对门的房间,他才真正感受到疲惫来袭,脑子才真正运转起来。   他突然想起家里的小猫咪,急忙打电话给戴邱,让他第二天去家里帮忙照顾一下团子。   “摆脱戴邱去家里照顾团子了,他定期去投喂猫粮。”   ……   吃完饭,沈潮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贺秋桐看着鸠占鹊巢,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沈潮,   有点无奈。   “我们不是分手了吗?这么留在前男友房间里……不好吧。”   正在看电视的沈潮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嘴角就抿直了。贺秋桐看出来沈潮是生气了,很生气那种——他有些害怕,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谁告诉你我们分手了?”沈潮把全是英文的电视按了静音,“我没同意之前,我们都不算分手。”   “你——”   贺秋桐还没说出口的话被沈潮打断,男人的眼神停留在贺秋桐左手无名指上,那里空荡荡的。   “我们的订婚戒指呢?”他其实一进门就看到贺秋桐手上空空的,只是一直压抑到现在才问出口。   沈潮语气颇为严厉,有种质问的感觉,这让贺秋桐感觉很不舒服,梗着脖子不说话。   “戒指呢?”沈潮再问了一遍,锐利的眼神注视着贺秋桐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丢了——”贺秋桐嘴硬道。   “丢了?”沈潮看出来贺秋桐是在撒谎,他撒谎或者紧张的时候喜欢抠手指甲。但就算知道这只是谎言,但听到的时候,沈潮还是难以抑制地觉得难受。   男人牵起贺秋桐的左手腕,把人拉到身前来,将他的手腕横在两人之间。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希望这枚戒指能换成对戒。你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去国外举办婚礼。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说到这里,沈潮停了停,胸口上下起伏了一阵才松开贺秋桐的手腕。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是很坚固的,外界那些话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但我以为我们能一起熬过去,我们能一起努力地在一起。”   “我很生气——信任这种东西是我们之前聊过多次的问题,我以为我们的爱情已经过了这一道坎……但没有。”   “你选择了不告而别。”   “你可以告诉我你内心的想法,我会好好听进心里,我们会一起手牵手解决这些问题。”   “我在家里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我记不得我那时候什么感觉了,现在想起来,那段记忆好像是空白的。但我记得信里的内容,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你的眼泪滴在纸上留下水痕的位置……这些我都记得。”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我的累赘。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并不是你以为的bao养,我会在你还没赚钱的时候负责你生活方方面面的花销,你也会努力用兼职和歌唱比赛赚来的钱为我买礼物。我们之间的爱情是对等的,感情的付出是相同的,不存在你少我多。”   “或许是我的老师身份和你的学生身份,让你觉得我们之前是有距离的,外界的声音也让你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爱情是不看身份的,它来了它就是来了,不分贫贱贵贱,不分身份高低。我并非是什么神明,我也有七情六欲,人无完人,你不用觉得是你把我拉下神坛。”   “辞职的事情是我深思熟虑很久的打算,之前来家里做客的戴邱就是心理咨询师。我打算辞职之后在我们家附近开一家心理咨询室,我们可以在社交平台上正式公开我们的恋爱关系,以非师生的关系。大概能少许多恶意言论吧,说不定会有人继续磕我们的cp……我本想等一切告一段落之后,在出国旅游时告诉你,给你一个大惊喜,但没想到,我的隐瞒让你在这段关系里感到了不安。”   沈潮上前一步轻轻拥住眼眶红红的贺秋桐,“对不起。我没能及时对你说‘我爱你’,或许……前几天我多像你表达爱意的话……你就不会走了吧。”   男人亲吻落在贺秋桐的额头和染着红晕的眼尾,喃喃耳语,“我爱你。”   贺秋桐眼眶里噙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框不住了,滚烫的泪珠从刚被吻过的眼角滴落,顺着脸庞滑到下巴,欲滴未落地挂着。   贺秋桐哭着有些收不住,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不断滑落下去,沈潮用手给他抹去,却是越抹越多。   “你自己还委屈上了,我都还没哭呢。”沈潮挑着贺秋桐的下巴,捏了捏。   贺秋桐红着眼睛有点难为情,偏头把自己的下巴从男人手里挪了回来,转身去了洗浴室里,把穿在项链上的戒指取了下来,重新戴上。   沈潮不明所以地跟着贺秋桐进了洗浴室,把对方的动作一个不差地看进了眼里,男人轻笑一声,走上去从背后环住了对方,调笑到——   “这不是没扔吗?逗我玩是要挨罚的。”   贺秋桐却没把沈潮口中的‘罚’放在眼里,他就不信沈潮跑来找他还带了那些小皮鞭或者小裙子。   他轻轻哼了一声,把左手举起来放在灯光下看了看,金属泛着莹亮的闪光。   沈潮把灯光下白皙而细瘦修长的手牵到自己嘴边,吻了吻。   “给我看看纹身,好吗?”   “你怎么知道?!”贺秋桐有点惊讶,他本来是想在离开前留下些念想才骗了沈潮独自去纹身,这份送给沈潮的礼物最后也被自私的自己给私藏了。   “我去了你朋友那家纹身店,我在手腕上纹你的名字好不好?”   “不行!”贺秋桐一听这个就急了,把沈潮的手腕拉过来看了看,没在皮肤上看到纹身痕迹才松了口气,“你纹什么身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手腕上纹身的痛感应该跟侧腰上纹身的痛感相差无几。   他趴在工作台上的时候都快疼死过去了,他可不想沈潮也去受一边这样的苦。   “为什么不能纹?”沈潮靠过去,吻上贺秋桐的红唇,覆在上面厮磨,呢喃:“纹上你的名字,你就一辈子甩不开我了。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的。”   贺秋桐的脸上‘轰’的一声爆红,他眼神闪躲地不去看跟自己几乎零距离的沈潮,可余光里瞄到镜子——   两人的姿势实在是不太清白。   沈潮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撩开了贺秋桐的浴袍,白皙细腻的肌肤在浴室暖黄灯光的照射下更显得肤如凝脂。   黑色简约的纹身刻在白皙的皮肤上,犹如白纸上被打上了烙印——仅仅独属于沈潮的印记。   纹身是昨天才纹上去的,贺秋桐侧腰的皮肤又很敏感,以至于周围的皮肤还有些红肿没有消褪,可怜兮兮的有种引人施虐的暴力美感。   沈潮看得眸色一暗,指尖落到贺秋桐侧腰的皮肤上,引起对方一阵阵战栗,但碍于害怕细菌感染,男人的骨节分明的手掌只是在纹身周围的皮肤上细细划过。   “真好看……你是我的了。”   贺秋桐感觉得到沈潮炽热的视线落在自己侧腰上快要烫到的温度,有些害臊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却被男人按住了。   “纹的时候疼吗?”   贺秋桐抿唇,轻声道:“疼的。”带着黑颜料的针刺进皮肤怎么会不疼。   贺秋桐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沈潮——   沈潮是他的药,能让他甘愿去疼,也能止他的疼。 第113章 我不希望你留在伦敦   感冒时去纹身的副作用还是来了,纹完身的第二天晚上,贺秋桐就开始发烧。   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发烧,只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在沙发上靠着看电视的间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得很不踏实,时冷时热的让贺秋桐出了一身汗。   是一阵敲门声把贺秋桐从梦魇里拉出来,他胸口起伏着抹了一把脸,在沙发上缓了一阵子才趿拉拖鞋去开门。   不出意外,门外是沈潮,但意料之外的是沈潮手里还抱着枕头。   “你没有我房间的房卡吗?”   “没有,但是如果你主动给我也不是不行。”   贺秋桐疑惑了,“那你早上是怎么进来的?”   “你自己拿完早餐没关门,还慢悠悠的去洗澡。”沈潮曲起手指敲了他一个爆栗,“什么时候能长点心。”   这一下却被沈潮发现了不对,他神色一顿,手背重新覆上了贺秋桐的额头,上面传来的热度烫手极了,沈潮又摸了摸小东西的脸,还是滚烫的。   “你下午在干嘛?”   贺秋桐不明所以,高热让他的脑子不太清晰,所以回答慢了半拍,“下午……在沙发上看电影。”   “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沈潮直接把某位迷糊到不行的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被窝里还有些余温,贺秋桐一接触到热源就自己缩进被窝里埋好了,嘴里嘟囔的话小声得很,沈潮俯身贴进去也听不太清。   男人无奈叹气,把人重新从被子里挖出来,嘱咐:“我给你把暖气开开,等会儿睡着别踢被子……”   说到后面沈潮自己都放弃了,贺秋桐脸颊通红通红的,眼尾眯着也水光淋淋的,也不知道还听不听得清他的话。   沈潮也是第一次来到伦敦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的。好在酒店对面就有一家药店还开着。   沈潮跑进去赶紧买了点退烧药和消炎药,提着回酒店。   匆匆忙忙打开门,看见小东西还是安然躺在床上,没踢被子也没突然惊醒,沈潮松了口气,热水把颗粒泡好,又照着说明书把各种药的片数数好。   “起来吃了药再睡——”   贺秋桐耸了耸鼻尖,翻身背对着沈潮,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沈潮没有办法,直接把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抱在怀里,被这么大的动作搞起来,贺秋桐终于是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干嘛——我好累啊,让我睡会儿。”   “吃了药再睡就不难受了。”沈潮耐心哄到。   贺秋桐眼前就是男人宽厚温暖的肩膀,额头直接抵了上去,声音犹如蚊呐似的“嗯”了一句。   可等到沈潮把药端过来的时候他又反悔了,把药片和着水咽下去之后,贺秋桐撇撇嘴,盯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碗药不愿意喝。   沈潮这回没惯着他,直接自己喝了一大口,捏着贺秋桐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苦涩的药汁在两人的唇齿间流动、蔓延开,贺秋桐原本紧紧闭气不愿意喝下去,但还是没扭过沈潮,折腾了半天还是把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全部喝完了。   他原本还迷迷糊糊的意识这个时候也被折腾清醒了,盯着沈潮的眼神充满了怨念,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准备好的沈潮一颗糖喂进了嘴里。   ——腻肿么这么反啊!(你怎么这么烦啊!)   沈潮也不在乎他这句不痛不痒的叫骂,把人重新揽着拉进了被窝,接着自己也躺进了被窝里,帮对方把翘起来的被子压好。   “赶紧睡觉,睡一觉起来就不发烧了。”   贺秋桐把脑袋在沈潮怀里埋了埋,抱怨到:“你就是想来蹭我的床——”接着想起来自己感冒又发烧的状态,又把脑袋抬了起来,把沈潮往外推,“我发烧了,别传染了。你自己回你的房间去睡觉……”   贺秋桐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沈潮俯身下来吻住了,不仅仅是浅尝即止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而是交换唾液的热烈的kiss.   “亲都亲过了,要传染早就传染了。”沈潮把贺秋桐毛茸茸的脑袋重新按在胸口处,“别瞎操心,自己快睡,别让我再担心就是最好的了。”   ——   贺秋桐这一觉又睡了很久,但没有昨天晚上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缠绕,沈潮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香气总能让他无形之中得到心理上的安抚。   一夜无梦,早晨起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明媚的艳阳天了。   英国是临海的国家,一年四季都是雨天多,这样明媚的晴天是极为少见的。   贺秋桐默默看着窗外亮闪闪的阳光出神,身边的沈潮还没醒,手臂死死地环着他像是被坚固牢靠的锁链紧锁住,贺秋桐出了一身的汗,现在都还有些热。   不过也是多亏了出汗,他早上起来已经完全清醒了,脑子也不昏沉了,贺秋桐自己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了,正常体温。   这意味着,不会因为感冒发烧影响自己在伦敦大学学院的入学报道。   半小时后,沈潮也醒了。搂着贺秋桐的腰,亲了亲小东西的侧颈。   贺秋桐被亲得脖子发痒,把沈潮的脑袋往外推,拒绝道:“别亲出痕迹了——我今天要出去的!”   闻言,沈潮停下动作,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贺秋桐的眼睛看,“去哪儿?”   “去伦敦大学学院报道。”贺秋桐解释道:“他们大学也跟南大一样,现在已经是学期期末了,我报道之后不用去上课,下个学期直接进班级就行。但我爸让我还是要最近去把道报了,以免下学期再去的话出什么幺蛾子。”   “嗯。那我陪你去。”   沈潮语调平平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贺秋桐从这语气里就知道沈潮是铁了心要跟他一起去了,只得点点头同意。   报道的流程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   最后弄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终于弄好了,从此以后,贺秋桐就是伦敦大学学院里一名正式的学生了。   学生处有为热心肠的学长说要带他参观一下校园,贺秋桐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站着的沈潮,犹豫片刻后还是拒绝了。   学长的视线也跟着落到了沈潮身上,他勾唇一笑,毫不避讳地询问道:“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贺秋桐不知道是自己的英文退步了还是其他怎么回事,对方这句话让他反应了半天才理解其中的意思。   等贺秋桐红着脸蛋儿回过神的时候,沈潮已经揽着他的肩膀,笑着回答了:“对的。但不仅仅是男朋友,我是他老公。”说罢还亲了亲贺秋桐的侧脸。   这下子贺秋桐的脸‘轰’地一声更红了,简直比昨晚上发烧的温度还要滚烫。   他推了一下沈潮,用中文跟男人小声说道:“你怎么这样!太那什么了吧……”   “怎么?”   “太高调了……我、”   “就是要高调一点,不然你下学期被别的男生追跑了怎么办——”   “你知道的,我肯定不会!”   沈潮轻哼了声,“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毫无前兆地就把我扔下跑了。”   贺秋桐被沈潮抓住了小辫子,每次一说到这个事情,他在气势上就自动败下阵来。   这回也不例外。   他抿抿唇,还是随沈潮去了。   沈潮的英语流利又地道,跟外国的学长攀谈起来也很自得。   “我家老婆下学期来报道的时候还请你多多照顾了。”   贺秋桐乍然听见这话,暗骂沈潮不知羞,用手肘怼了怼男人的侧腰。   ——   从学校出来后,贺秋桐的脸蛋儿还是染着一抹红晕,沈潮看着心情颇好,没忍住,手指撩了对方一缕头发绕着把玩。   被贺秋桐狠狠瞪了一眼之后也没收敛。   “国外没人认识我们,英国对彩虹旗的接受度也比国内高。别怕,这里不会有南大那些事情的。”   “嗯。”   两人还是回了酒店,点了两份套餐在阳台的小桌子上解决了晚饭。   夜晚的伦敦仿佛是星星坠落人间的繁华仙境,穿梭来往的车流仿佛夜空里划过的流星群,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内里亮着的灯光是人间烟火。   “沈老师——”   “嗯?”   贺秋桐看着视野里的伦敦夜景出神,过了有一阵子才继续问道:“沈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国?”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沈潮闻言,默默看了一眼贺秋桐的眼睛,反问道:“你希望我留在这边吗?”   当问题被抛回,贺秋桐也沉默了。   伦敦的夜空上划过一个闪烁着的亮光,跟星星很相似,但不是星星——是夜晚航班的飞机。   “我、我不希望你留在伦敦。”贺秋桐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沈潮的计划原本就是在国内开一家心理咨询室,人脉关系都已经打点好,具体的咨询室位置和租金价格也谈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若是沈潮选择留在伦敦,不知道会毁多少约,欠多少人情。   “我爸帮我在伦敦大学学院附近的地方租了一间房,房东后天就能把房子交给我了。我爸帮我把这边都打点好了,你不用担心。” 第114章 “生日快乐,我的沈先生!”   不得不说,贺立现在对他这个大儿子挺好的。沈潮跟着看了看贺立给贺秋桐准备的房子,在学校附近的地段来说,这样舒适拎包住入的公寓并不多,想来是花了不少钱。   沈潮原本打算着,桐桐本来是下学期才入学上课,想着带人一起回国玩一阵子,等过了春节和寒假再把人送过来。   但是贺秋桐在这边报了冬令营活动,还有几天就要去入队,沈潮的打算就没实现。   两人在伦敦一起为沈潮过了三十岁的生日。   暴龙载着两人从横跨泰晤士河的伦敦塔桥上飞驰而过,从高处俯瞰伦敦这座繁华美丽的城市夜景。   晚风吹过两人的脸颊,撩起彼此的发丝,勾缠在一起。   凌晨的泰晤士河没有白天时的繁华,零零星星有些商船经过,星星悬挂在黑黝黝的天空中,仿佛贵妇黑色晚礼裙上镶嵌的颗颗钻石,闪烁其中。   两人一起在泰晤士河边席地而坐,暴龙就停在河岸上的路边,车灯亮着照明一方小天地。   河面被晚风吹起涟漪,褶皱一条一条地荡漾开,映衬着人间夜晚的模样。   “当你每每路过时,看到这条泰晤士河,你会想起我吗?”   “会的。”贺秋桐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每天早上,睁眼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你,不需要看见什么东西。”   沈潮笑出了声,把贺秋桐拥得更紧了,“今晚怎么嘴这么甜?”   贺秋桐并不答话,扭头凑上去亲了亲沈潮的下巴。   “不扎人了哎。”   “你喜欢扎人的还是不扎的?”   “都喜欢。”   不知是哪儿的大摆钟响了一声——是午夜十二点了。   “生日快乐!我的沈先生!”   说罢,贺秋桐跑回河岸上,取了暴龙把手上挂着的两个袋子,又‘噔噔噔’跑下来。   他把其中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沈潮,“送你的生日礼物。”   沈潮站起来把贺秋桐拉进怀里亲吻,耳鬓厮磨地问道:“不是说纹身是送我的礼物吗?”   男人的手覆上贺秋桐的侧腰,隔着衣服轻轻按在对方纹过身的皮肤上。   英国的冬天很冷,两人像是依偎在一起取暖的一对鸟雀。   “怎么说也是三十岁的生日,我想要多送你一点礼物。”贺秋桐把脑袋往沈潮的衣领里埋了埋,“如果我们还在国内,我本来想带你去看看我少年叛逆时期常去的飙车点呢,那里的日落很好看。”   “那我三十三岁生日的时候能等到那里的日落吗?”   “肯定能。我读完大学就考国内的研究生,就能一直跟你在一起了。”   沈潮在他耳边轻笑,温热的气息扫在贺秋桐的侧脸,男人浅浅含住他的耳垂,用牙齿轻轻咬了咬,“今晚真会说话,跟抹了蜜一样甜。”   泰晤士河的河岸上有通往村庄的路,时不时仍会有车辆和行人经过,贺秋桐害怕被路人看见他们这幅模样,赶紧把沈潮凑得极近的身体推开了。   沈潮被推开了也不气恼,笑着问道:“送了什么礼物,我能打开看看吗?”   闻言,贺秋桐脸上表情一僵,讪笑着道:“你还是回去再打开吧,这里黑沉沉的,也看不清。”   沈潮定定地瞧了贺秋桐一眼,勾唇一笑,配合着对方的说法把袋子提好没有打开,并没有拆穿对方拙劣的小把戏——大概送的什么自己手作的东西吧,可能做得没有网图好看。   沈潮在心底发笑,又有点暖心。   “别看礼物了,别看了——先放着,我们现在吃蛋糕吧。”   “还有蛋糕?”沈潮的视线挪到被贺秋桐提着的小袋子上,这个袋子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装得下蛋糕的模样。   贺秋桐确是神秘一笑,从小袋子里拿出一个迷你的小蛋糕来,大概只有巴掌大,被好好固定着装在透明亚克力盒子里,一路狂飙的车速并未让小蛋糕磕着碰着,无论是奶油还是上面的水果块都还精致地摆着。   “怎么样,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去蛋糕店专门定做的。”   “嗯。”沈潮瞧着小东西小心翼翼打开亚克力外壳,把小蛋糕双手捧着呈到他面前的样子,抿唇一笑。   贺秋桐之前口中所说的黑沉沉只是让沈潮不看牛皮纸袋里的礼物的借口,事实上,这里的一方小天地被暴龙的车灯照着,还挺明亮的。   至少,沈潮完全能看清贺秋桐一脸期待的表情,对方眼底亮闪闪的星星和小蛋糕上细小又精致的奶油花纹。   沈潮趁着车灯的灯光,沾了一小块奶油在指尖,又点了点贺秋桐的鼻尖,白色的奶油黏糊糊地蹭在对方白皙的皮肤上,可爱又you惑的样子。   贺秋桐却觉得不太舒服,皱着鼻子想要伸手把鼻尖上蹭上的奶油给抹去,却被沈潮拉住了手腕。   “干嘛?”贺秋桐蹙眉看着沈潮,“吃蛋糕呢,我怕拿不稳掉了。”   沈潮挑眉,“吃蛋糕吗?我懂了——”说罢,男人俯身贴近,炽热的呼吸相融,彼此的视线相接,沈潮勾唇一笑,卷舌舔走了贺秋桐鼻尖的一团奶油。   鼻尖弥漫着甜蜜的味道,甜滋滋的奶油在唇舌间化开,挑动在味蕾。   “好甜。”   ——也不知道说的是蛋糕还是人,或者两者都甜。   *   沈潮在回国的飞机上打开了贺秋桐送的礼物袋子——   里面装着一条织得歪歪扭扭的围巾。   沈潮不由得失笑,将牛皮袋子里的围巾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噗嗤——”   原来贺秋桐还是已经把织得最好看的一段叠放在最上面了,后面的部分更加歪歪扭扭,在围巾的尾部还用那不怎么样的绣工绣了一个‘HQTLoveSC’的英文字体。   下了飞机,沈潮就把围巾戴上了,也不管到底好不好看,跟衣服搭不搭配。   男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给贺秋桐的微信发过去。   英国那边大概正在凌晨三四点,对方并没有很快给他回复。   过了几个小时,沈潮才看到了躺在微信界面的小红点,男人点开,是贺秋桐的消息。   桐桐宝贝:你怎么就这样戴出去了啊!   桐桐宝贝:太丑了!快摘下来!   桐桐宝贝:太丢人了!   沈潮忍俊不禁,伸手打字发了过去。   沈潮:我觉得好看,围着好暖和。   沈潮:你送我了,就是我的了,我有对它的全权处置权,我想什么时候戴就什么时候戴。   沈潮:[小得意JPG.]   贺秋桐在千里之外的伦敦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害臊得脸都红透了,早餐店的店员笑着用英文调侃他:是朋友发来了什么色qing图片吗?   贺秋桐愣了一秒,脸更红了,连忙摆手说不是。   ——   两人就这么开始了异地恋的生活。   除了不能真正见到对方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同。   沈潮的手机里额外添加了伦敦的天气情况,伦敦总是下雨,贺秋桐时不时就能收到来自沈潮的消息提醒——   ^o^:今天可能会下雨,记得带伞。   ^o^:记得带伞哦,别淋雨了。   ^o^:给你邮寄了一把伞,记得查收。   ……   贺秋桐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能收到沈潮邮寄过来的各式各样的伞,可爱的,酷酷的,透明的……   贺秋桐再第四次收到来自沈潮的伞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在微信上跟沈潮吐槽。   贺秋桐:沈老师——你怎么老给我送伞啊?   时差原因,沈潮那边大概是在饭点,但他还是很快收到的回复。   ^o^:新伞收到了吗?路上看到这个伞跟你那件卡其色的外套很配,就顺手买了给你邮过去了。喜欢吗?   贺秋桐:……   贺秋桐:沈老师!你知不知道送伞有送散的意思啊?   贺秋桐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默默腹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铁了心要跟我分手呢,时不时就送一把伞来。   这次沈潮没有秒回了,但显示对方一直‘正在输入中……’   两分钟后,贺秋桐才得到沈潮的回复。   ^o^:[小猫失落JPG.]   ^o^:忘记这一层了,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o^:只是觉得你那边常常下雨会很需要伞,路上会下意识注意,看到合适的就给你买了。   贺秋桐把刚到的快递盒拆开,新到的伞是五折的迷你折叠伞,收起来的时候很小一个,能轻松放到包里。   撑开之后是卡其色的,上面印着小猫咪的印花,的确跟自己哪一件卡其色的袖口绣着小猫咪的外套很配。   ——   因为英国和中国的时差缘故,贺秋桐和沈潮的视频时间放在了英国这边的晚上九点左右,中国则是下午一点左右。   这天晚上两人视频的时候,贺秋桐专门换上了那间卡其色的外套,等沈潮接通了视频电话之后,拿起一旁准备好的伞撑开,站远了给沈潮展示。   “好看吗?”   沈潮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挺好看的,衣服跟伞很搭。人帅穿什么都帅。”   片刻后又道:“赶紧把伞收了,小心室内打伞长不高。” 第115章 沈潮使坏   两年的时光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若是用沈潮与贺秋桐两地之间的机票来衡量,那大概是三大盒的票据。   沈潮放下了国内心理咨询室的工作,抽空参加了贺秋桐的毕业典礼。   两人此时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贺秋桐早早等在了机场接机口,遥遥望见沈潮朝他走来的身影时,嘴角瞬间挂上了笑容,拔腿朝男人飞奔而去。   路人看出贺秋桐的兴奋,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贺秋桐成功抱到了心心念念的沈潮,男人也伸开双臂把他接了个满怀。   “沈老师!我终于要毕业啦——”   男人吻了吻他的脸颊,“终于可以跟我一起回国了。”   伦敦大学学院的大楼里,贺秋桐在讲台上被老师戴上了学士帽,合照的时候他下意识在台下寻找沈潮的身影。   找到后,贺秋桐便一直盯着哪个方向笑。   ——沈老师肯定也在给他拍照。   接受完老师授予学位证书的仪式后,贺秋桐没再观别人的礼,偷偷拉着沈潮跑了出去。   伦敦今天也是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碧蓝的天。   “我穿学士服好看吗?”   沈潮摸着下巴像模像样地看了一圈,点头道:“好看。”   片刻后又道:“我家桐桐长大了。”   贺秋桐确实在这异地的两年里成长了许多。   他学会了做饭,能独自完成一桌子的小菜;他学会了冷静思考,不会再像两年前那样轻易受到外界影响,他能成熟地处理事情,而不是事事依靠沈潮来帮他做决定……   他们拜托路上的同学帮两人拍了合照——就在伦敦大学学院的门口。   有清风吹过,贺秋桐头顶上学士帽的帽穗扫到了沈潮的侧脸,男人偏头将对方的帽穗捋顺,眼底的温柔如泛滥的海水快要满溢出来。   他们一起回了这两年里贺秋桐住的小公寓,这里也有沈潮和他的回忆,每次沈潮来伦敦找他,他们都会睡得很晚,在夜里相拥着看伦敦晚上的风景。   行李是贺秋桐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好了的,暴龙已经办理了国际托运。两人打了个出租去机场。   “先生,可以走经过伦敦塔桥的那条路吗?”贺秋桐询问司机。   “您确定要这么走吗?要绕一段路的。”   “就这么走吧——去看看泰晤士河。”   司机看出他的意图,在经过伦敦塔桥时刻意放缓了车速,从窗外望出去能看见桥下的泰晤士河蜿蜒而出,浇灌养育了附近人烟密集的村庄和来往运输的商船。   ——   这次沈潮回国的飞机上终于是两个人一起了,飞机上的空调温度打得有些低,沈潮叫了空乘拿来一条小毛毯盖在身边睡着的贺秋桐身上。   谁曾想这个动作把浅眠的男朋友吵醒了,贺秋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沈潮轮廓分明的俊脸,下意识就笑开了。   “吵到你了吗?”沈潮把小毯子往上提了提,“继续睡吧,离到目的地还早呢。”   “唔……”贺秋桐哼了声,把身上的毯子分了一半到沈潮身上,“一起睡嘛——”   说罢,在毯子下的手抓住了沈潮的左手手腕。   这上面也有一个纹身,他们第一年异地时,沈潮回国就纹上了,还是在薛凌黎哪儿纹的,画风都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对情侣纹身。   纹身之后的皮肤没有原本皮肤的光滑,手指覆在上面摩挲时能感受到每一个字母的走向,一笔一划都是爱意的模样。   “别摸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再撩我,今晚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贺秋桐能敏锐地察觉出沈潮此刻的变化,赶紧把覆在沈潮手腕上的手指收了回来,接着做贼心虚似地抬眼看了看飞机上周围的乘客,悄悄红了耳朵。   沈潮浅笑一声,轻飘飘地觑了一眼身边的小男朋友,知道对方面子薄,也没再去逗他。   “困了就睡吧,等会儿我叫你。”   “嗯。”   中途贺秋桐醒了一次,但身边的沈潮还在睡着,他把沈潮肩膀上稍微下滑的毯子提起来搭好,男人虽然一直在他面前都表现得很精神,但来来回回倒时差还是让沈潮在睡着时看起来有些疲惫。   贺秋桐的指尖隔空抚了抚沈潮的侧脸,视频通话是透过千百万里传达来的图画,尽管科技发达至此,但也难免会有些失真。   满打满算,他已经三个半个月没见到沈潮了,沈潮好像比上次见面比起来瘦了些,下颚线的线条更加分明了,灯光在这里被分界,明暗交界仿佛美术馆里的黄金比例雕塑。   沈潮真帅,就算今年快要满33岁也还是这么显年轻。   沈潮在最近的视频聊天中时不时就提起他爸爸妈妈,话里话外的意思像带他见家长,贺秋桐虽然在视频聊天里都是脸红着避开这个话题,但私底下还是做了些准备。   现在,事情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就像这架飞在空中的航班,正不断向上往前,在正轨里向目的地靠近。   飞机窗外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云朵,层层叠叠地堆叠在一起,蓝白灰杂糅在一起,仿佛画框里画家随手涂抹的写意油画。   贺秋桐正望着窗外云层的时候沈潮醒了,但还没完全清醒,睡眼惺忪地一把把身边的小男朋友搂在怀里。   贺秋桐的身量仿佛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好的,两人相拥时交颈着耳鬓厮磨,是全然契合的姿态。   “干嘛啊?”贺秋桐注意到旁边的乘客隐隐约约打量的神色,脸上染了一抹红晕,想要把抱着自己的沈潮推开。   “这么久没见了,抱一下都不行吗?”沈潮伸手按在小男朋友的后脑勺上,往下带了带,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到对方的嘴角,“不管他们,抱一会儿——”   贺秋桐下意识摸了摸嘴角,被男人吻过的皮肤突然发烫,灼热的温度久久不下。   余光里,隔壁座位的两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子还看着他们,但在贺秋桐视线落过去的时候,两人对他友善一笑,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让贺秋桐高悬着的心脏落回了左胸膛,他骤然松了口气。   贺秋桐回国后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那些网络上毫无底线的揣测甚至说谩骂,这是两年前打败他的东西,两年后,他依然没学会与这些不善的言论和解。   在伦敦留学的时候,沈潮也时不时会来学校找他,大部分是挑他没课的时候,两人一起去校园里散步,一起看日落的橙光洒在泰晤士河上闪着波光粼粼的细碎星光。   贺秋桐和沈潮两个大帅哥走在一起总是吸引人眼球的存在,沈潮才来了学校几次就有好多人来找贺秋桐打听了,可算是让他也尝了尝吃醋的滋味。   对此,贺秋桐的回答一概是:他叫沈潮,我的男朋友,感情稳定。   很快,他们的恋情在小圈子里就已经是公开的状态,本来贺秋桐还担心遇见国内同样的情况,但伦敦大学学院的舆论竟然是少有的开放,圈子里的朋友们甚至时不时会调侃一些关于他俩的黄色段子。   这是贺秋桐万万没有想到的。   所以,他在伦敦完全没再遇到国内的那些措辞,两年的时间恍然而过,他都快忘记是什么让自己逃避到国外来了——   直到回国的事情提上日程,他记忆里那些一条条恶言相向的评论才如同雾后模模糊糊的影子,被风吹散了,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   回国后,他和沈潮的关系真的能走上正轨吗?   沈潮没给他很多焦虑的时间,温暖的大掌在贺秋桐的后脑勺处揉揉又在他后颈的软肉上捏捏,舒服的感觉让他差点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哼。   “回国之后,跟我一起去见见爸妈吧?”沈潮在他耳边轻声道。   贺秋桐的呼吸一滞,这还是沈潮第一次当面且如此正式地提出这件事情。   见家长的意思他们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贺秋桐左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已经戴了快三年了,是时候换成成双入对的婚戒了。   空气在此刻显得有些安静,沈潮难得有些紧张,好在贺秋桐半分钟之后轻轻对他点头,应了声‘好’。   “岳父岳母喜欢什么啊?”贺秋桐摸了摸鼻尖,“我去见他们的时候需要带着什么吗?”   沈潮笑了笑,“我妈没什么爱好,喜欢侍花弄草,到时候我陪你到花鸟市场转一圈;我爸呢……喜欢喝茶,我那儿还有一饼私藏的好茶,可以让你借花献佛——”   沈潮尾音拉得有些长,颇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贺秋桐觑了沈潮一眼,心里暗暗腹诽到:真是越来越坏了。   虽然知道沈潮在盘算些什么坏心思,但贺秋桐还是顺着男人的意思往下问:“怎么说?”   沈潮突然俯身靠近,炽热的呼吸轻扫在他的耳畔,男人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   “你借我的花,我当然要收点小报酬吧。”   “什、什么报酬啊?你家茶饼有多贵?”   沈潮勾唇一笑却不说话了,片刻后才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完结章】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沈潮与贺秋桐下飞机后打车回了家。   贺秋桐已经两年没有再踏进过这扇门,依稀还记得两年前自己瞒着沈潮偷偷收拾行李,决然离开的样子。   那时候他把自己用过的东西、生活过的痕迹都抹去了,可现在,家里仿佛还是他从未离开过的样子。   玄关处放着属于他的拖鞋,沙发上他看电影时最爱抱着的抱枕,卧室里两人的合照,洗漱台情侣的洗漱杯和牙刷……一切跟两年前一模一样。   团子已经很久没看见过他了,虽然沈潮跟他视频聊天的时候会拍团子打滚的样子给他看,也会聊起说团子又胖了……   但隔着屏幕终究不算真正看过。   贺秋桐蹲下.身把凑到裤腿边儿的团子一把抱了起来,这不抱不知道一抱吓一跳,团子还真是重了不少,只是毛茸茸的看不出来下面隐藏的肉肉罢了。   “团子还真是胖了啊,胖了这么多!抱着都沉了。”贺秋桐把团子聚到面前,亲了亲小猫咪的额头,“下次爸爸带你去洗澡就能看到你到底有没有肉做的游泳圈了。”   沈潮把行李箱刚收好,出来就看打贺秋桐跟团子贴贴的画面,挑了挑眉,转身开了一罐猫罐头。   团子闻到自己爱吃的味道,在贺秋桐怀里挣动起来,本来体积重量就大,这么一动,贺秋桐更抱不住了,索性把小猫放了下去。   脚才刚落地,团子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沈潮身边吃罐头,一种狗腿气质油然而生。   沈潮放下罐头朝贺秋桐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古朴的盒子。   隐隐约约的茶香味飘了过来,缭绕在鼻尖时清香馥郁,就连贺秋桐这个对茶艺基本一窍不通的人都能感觉出里面茶叶的质量应当是顶好的。   “想要吗?”沈潮将茶叶盒子拿高了些,贺秋桐伸手去够没够到。   他想起来沈潮在飞机上说得要收报酬,摸摸瞅了沈潮一眼。   “要付什么报酬啊?”   “先去洗澡,晚点跟你说——”   贺秋桐应了声‘好’,经历这么长的路程,风尘仆仆的感觉确实不好。   沈潮已经给他放好了热水,水温恰好。   贺秋桐带着一身热气出浴室的时候,沈潮也已经洗好了,男人还洗了头,发尾仍旧是湿漉漉的滴着小水珠,好像专门等着他去擦似的。   “怎么还是不知道自己擦头发啊?”贺秋桐挑眉看着沈潮,转身回浴室取了吸水毛巾。   “你回来了,我有人帮忙擦头发,为什么要自己动手。”沈潮语气还挺自得,贺秋桐白了男人一眼,但还是顺着沈潮的意思过去帮他把发丝一根根擦干。   沈潮的视线被毛巾挡了大半,他一垂眼,便看到了贺秋桐细瘦修长的小腿,白皙细腻的皮肤被热水蒸出些许粉色,跪坐在白色棉被里,将被子压出一些细碎的褶皱。   沈潮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勾着贺秋桐的睡衣往上撩了撩,夏天的睡衣很薄很轻,稍微一抬就能看见衣服下那一截莹白细瘦的腰。   对方侧腰上的纹身经过两年时间的磋磨也丝毫没有褪色。   Tide.   潮。   沈潮的潮。   他真是越看越喜欢——   “啊!”   贺秋桐被沈潮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手中捏着的毛巾被男人轻而易举抽走扔到了床头。   沈潮的发丝还是半干的,细小的水珠随着男人的动作滴落了一颗到贺秋桐的下巴,又顺着下颚线小巧的弧度直直下滑到侧颈,最后隐没在了发丝中……   水珠划过的水痕被风一睡冷飕飕的,贺秋桐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可沈潮压在上方,他连伸手去擦擦水渍的动作都做不了。   可很快,冰凉就变成了火烤一样的炽热。   ……   贺秋桐红着眼尾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欲哭无泪地想到。   ——原来沈潮口中的报酬就是这个害臊的事情吗?   ……   贺秋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团子蹭在脸庞,毛茸茸的触感带来的痒意把他叫醒。   窗帘被完全拉上的,唯有几丝缝隙里透出亮晶晶的阳光——今天看来是个好天气。   贺秋桐刚想起身就“嘶”地一声重新躺倒在床上了,他扶着腰咸鱼似的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不就是三个多月没见吗……至于这么生龙活虎吗!……   索性今天没什么事情,贺秋桐就安安静静躺平抱着团子在床上躺了会儿。   片刻后,沈潮开门进来,“醒了?”   贺秋桐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嗯”,手上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团子顺毛。   三个多月没那啥过了,沈潮也怕昨晚太过,走过来摸了摸贺秋桐的额头,好在没发烧。   “等会儿要上药吗?”沈潮随口问了句。   贺秋桐的脸瞬间就红透了,仿佛夏日熟透了的脆桃子。贺秋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其实也不怎么疼,上药还是算了。”   贺秋桐还记得之前在伦敦时,沈潮来找他那晚,硬是要帮他上药,贺秋桐没防备就应了,结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过了两天,等贺秋桐腰不疼了,沈潮领着他去见了他的爸爸妈妈。   沈父是个面相严肃但实则和蔼的人,也确实如沈潮所说的很爱茶,看到贺秋桐递过去的茶饼盒子的瞬间眼睛都亮了。   “老龙井吧,问这味儿就知道了。过几天泡一壶山泉龙井来喝,肯定提神清脑。哈哈——”   说起茶,这个年近六十的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滔滔不绝,身边的妇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父才停下来。   沈父身边的沈母年纪也是半百了,但身材和皮肤都保养得极好,眼尾的细纹反倒更为她添了一抹成熟妇人的风韵姿态。   “这就是桐桐了吧?”女人开口,声音柔柔的,“听我儿说了好几次了,终于把你带来我看看啦。”   沈母笑着的时候温婉而大方,让贺秋桐想起来小时候每次都坐在梧桐树下等他回家的妈妈。   贺秋桐眼底划过一丝怀念,嘴角笑意深了一分。   他把之前跟沈潮一起去花鸟市场买的月季花从纸袋子里抱了出来,沈母看了果然很喜欢。   “我之前就想要一个小儿子了,但是年纪大了一直没怀上,现在倒是多了个儿子,我是打心眼里开心。”   贺秋桐被留下来吃了晚饭,是沈母亲手做的,贺秋桐进厨房给阿姨打下手,沈母边做菜边跟他聊天,不知不觉话题就落到了在客厅里跟沈父一起喝茶的沈潮身上。   贺秋桐倒是从阿姨这里知道了许多沈潮小时候的糗事。   沈母的厨艺意外的很好,至少比贺秋桐这个半路出家学了些小菜做法的厨艺高出一大截,最让贺秋桐惊喜的是沈母像是知道自己的喜好,做了很多自己爱吃的菜还专门摆在自己面前好夹的地方,应该是提前去问了沈潮。   贺秋桐对这些藏在细节里的爱很受用,心底某块地方好似猛然被触动了。   ——   贺秋桐和沈潮的婚宴时间订在8月4日,七夕节这一天。   两人虽然没有法律层面的结婚证,但其他不该少的步骤一个没少,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或是蜜月。   他们宴请了各自的亲朋好友,婚礼地点在南城最出名的酒店举行,举办的盛大而热闹。   婚礼上,两人都是一身洁白的西装,在无数人的注视下交换婚戒、对视一笑,在牧师和欢呼声中相拥亲吻。   高朋满座中,他们的爱意被见证被祝福。   贺秋桐的心脏被填得很满,满胀得快要溢出来,或许是吊顶的灯光太过闪烁,他眼眶里的热意快要兜不住。   但沈潮没让这滴泪珠落下来,男人捧着他的脸颊,轻声道:“我会爱你一辈子。”   这场盛大美好的婚礼甚至受到了一些网络媒体的关注。   年轻帅气的一对同性情侣面对面站着,稍矮的男生是明艳活泼的模样,白西装收窄的地方很好勾勒出贺秋桐细瘦的腰线和挺翘的臀线,高个子的男人则是成熟稳重的样子,宽肩窄腰一双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笔直修长。   两人都全心全意注视对方,台上圣光一样的打灯落在两人身上,仿佛美好洒落人间。   这张图在网络上出圈了,被许多人转载评论。   南大两年前吃瓜的有些人如今也还没有毕业,两人的结婚照片也被人发在了南大表白墙里。   时隔两年,这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贺秋桐知道这个事情之后,隔了好几天才决定点进那个自从出国后就被自己放进心底最深处角落的南大表白墙——   但真的很出乎意料,两年之后的今天,国内似乎对同性相爱的事情突然变换了风向。   贺秋桐一条一条地翻看着。   双顶:哇哇好帅啊!祝你们幸福!   圣诞花:好磕哇,我要磕疯了!真的是一对璧人啊!   甚至有人评论——   到乡翻似烂磕人:早生贵子!恩恩爱爱婚后日常请给我多来一点!   我爱看男人:点赞随份子了!所以我什么时候能给孩子满月宴随份子?!我很期待的!   耽于美色:受受好可爱啊,想曰。我要撬墙角!(土拨鼠尖叫)   这些评论太露骨,贺秋桐看着都有些脸红。   貌似没了老师和学生的这层滤镜,大家的言论都变得友好起来,评论区几乎看不见负面的留言。   大约真的是这两年时间改变了太多吧。贺秋桐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来两年前打败自己的东西也不是那么难以克服,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唏嘘。   沈潮这时敲了敲玻璃门,贺秋桐愣了下,招手让男人进来。   阳台上,沈潮专门为他做了一个秋千,贺秋桐平时没事的时候很喜欢在这上面坐坐。   男人从身后环住他,热气洒落在耳边,“老婆在看什么?”   贺秋桐犹豫一下还是坦白道:“南大表白墙。”   沈潮挑眉,轻轻咬住贺秋桐的耳垂用牙齿研磨,“老婆不会又抛弃我跑了吧。”   “不会的!”贺秋桐一口否定,“我们都结婚了,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男人的轻笑落在耳边,低沉而富有磁性,几乎让贺秋桐麻了半边身子。   “墙上说什么呢?”   “嗯……都是祝福的话。”   沈潮抽了贺秋桐手上的手机按亮屏幕,念出了眼前的第一条评论——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男人撩起贺秋桐轻薄的T恤,抚了抚侧腰上的纹身,轻声道:   “那我们就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